九殿下摸着脑袋笑了笑,指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灵儿道:“我吓花脸来着。”
少彻定定神去瞧地上跪着的灵儿,见她头发散落,又低垂了头,看不清摸样,只带了疑问看九王。
九殿下还未及说,杨东壁已然回话道:“回陛下,她是南徴宫从六品才人谢灵儿。”
少彻闻听谢灵儿的名字,嘴角带了一撇嘲讽的笑,头也不低向地上跪着的灵儿道:“你是朕的才人?”
灵儿心中一震,又是怕又是慌,一时摇头一时点头。
少彻见她慌乱的样子,冷笑一声,也不说话。提脚从灵儿身边走过,身后呼啦啦地跟上一群内侍和宫人。
灵儿耳听得少彻这般话,又听身边人呼啦啦地走过一大群。扑通直跳的心此刻竟然不跳了,只是心里泛起的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雪竹在一旁扶着灵儿慢慢起身,九殿下嘿嘿地跑来,低着头弯着腰瞧灵儿。
灵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拖了雪竹的手就要离开,九殿下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挠了挠后脑勺,追着灵儿后面问:“灵儿,你怎么了。”
灵儿也不理他,口中说着话:“九殿下,你是御弟九王,我是圣上后妃,恳请您以后不要再找我玩儿了。”
九殿下皱着眉头直说:“灵儿咱们是朋友啊。”
灵儿恨的一停脚,转回头说道:“是朋友你还养只鸡来咬我,是朋友你放鸡咬我让我在圣上面前出丑!”不知怎地,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九殿下见灵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慌得直说:“你别哭……”灵儿抹了把眼泪,恨恨地瞪了九殿下一眼,掉头就走了。
九殿下愣愣地站在原地,瞧着灵儿的背影生气,这时一个没眼色的小内侍哼哧哼哧地跑的满头汗,抱了一只大公鸡过来,说:“殿下,您的鸡。”
九殿下不爽地看了小内侍一眼,径直踹了他一脚,骂道:“你的鸡!”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那小内侍吓得抱了大公鸡,忍着疼跟着九殿下身后去了。
☆、62风竹
转眼已到九殿下宗武母难之日,灵儿心中虽气九殿下的胡闹行径令她在宫中出了丑,但人情礼节,势必要送的。
灵儿初入宫,库房里没存下多少东西,还是当日封才人时高位妃嫔贺喜时送的一些,自然是不能送人的,灵儿想的头疼才想到,祖父祖母曾陪送了十几丈金陵织金孔雀羽妆花云锦,算是极名贵的了,便扯了八尺,厚厚一叠用油纸包了算作贺礼。
九殿下的笀辰自清晨起便开始忙活了,圣上特许御膳房抽调了两名御厨去太妃宫里帮忙,此次请客据说请了12桌,上的大流水,单子都出来了,说是每桌冷八盘、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总共二十四道菜,果然是天家气派。
上午妙音宫里唱南戏,太子头的娘娘们听了一上午,伊咿呀呀的倒也喜庆,到了下午,便请了宫中的乐府舞伎跳舞,宫妃们便都陆陆续续的去了,灵儿虽喜欢凑热闹,但也拖到了暮降时分才去。
雪竹手中捧了八尺云锦,兴高采烈地跟在灵儿之后,灵儿却满腹心事忧心忡忡。
到得妙音宫前,便听得殿里笙箫声声,很是动听,妙音宫前立了一位内侍官,瞧上去有四十岁上下,见灵儿来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道:“莫不是南徵宫的谢才人。”
灵儿心中疑惑,口中道:“正是。”
那内侍官面有歉意,拱手行礼道:“才人有礼了,奴是妙音宫的殿头成运,娘娘吩咐了,说谢才人……”他瞧着灵儿长生的秀美不俗,下面的话竟不忍说不出口了。
灵儿隐隐约约猜到了,只道:“公公您不妨直说。”
那成运叹了口气道:“太妃娘娘说了,谢才人屡生是非,今日又是九殿下的大日子,不便请才人入内吃酒。”
雪竹一听急了,道:“太妃娘娘既然不请咱家才人,为何还下请帖。”
那成运见灵儿一脸黯然之色,有些不忍,便将灵儿拉至一旁,悄声道:“才人,您莫气,怕是那日九殿下和您争吵之事被太妃娘娘知晓了。”
灵儿心里有些尴尬,脸上强装出一副笑脸来,对成运道:“公公谢谢您的好心,这是我为九殿下准备的贺礼,还请承给太妃娘娘。”
那成运点点头,将雪竹手里的云锦接了来,点头称谢。
灵儿携了雪竹,便回转身回宫了,雪竹回头看了一眼,那成内侍还立在那里,嘴里似乎在感叹着什么。
回了宫,暮色都还未降,灵儿一路郁郁寡欢,雪竹也不敢多言,便去命厨房整治吃食,一时间整个南徵宫冷冷清清的。
灵儿叹了口气,坐在镜前,将发髻松开,头发倾泻一地,往发上按了一柄玉色犀角梳,瞧着自己的脸发呆。
脸上的伤痕已消,眉眼仍是往日的眉眼,今日却不复神采。
灵儿离家两月多,今日方知人情冷暖。
舀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头发,心中郁郁,便想着去寻娆娆说说话,换上一袭玉色纱裙的常服,头发索性披着,将玉色犀角梳按在头上,也没只会雪竹和明瑟等宫人,一个人执了一柄宫灯,便出宫去了。
那妙音宫中歌欢舞动,紫宸殿却仍是一派清净。
暮色微降,今上少彻执笔伏在御案上批示奏折,一旁内侍宫娥安静竖立,莫敢发出半声声响,少彻低着头,只能看见青玉冠下微皱的眉头、长长的睫毛。
过不了一时,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皇朝之主狠狠地将案上的一本奏折一拂,奏折重重地落在案旁的地上,少彻抬起头来,两道俊眉皱起,气的只低声自语:“王良木啊王良木。”
一旁内侍宫娥大气不敢出,一时殿里只余少彻在殿里踱来踱去的声音。
圣上随身内侍阮章寻思着上前说两句,却又有些不敢,正犹豫,少彻已然道:“阮章。”
阮章忙应了一句,上前垂手立在少彻身后,少彻身量修长,那阮章躬身在他背后,竟是十分矮小。
“那王良木的亲眷今日可来宫里吃酒?”少彻低声问道
阮章想了一想,立刻作答:“启禀陛下,不曾。”
少彻两手恨恨地击了一下掌,口中道:“淮南王可曾来。”阮章忙点头:“淮南王现下应该到了太妃娘娘宫里,还有鄱阳王殿下……”少彻未待阮章说完,便道:“此时传他们来也不大妥当。”
思索了一时,回身问了几句阮章给九郎办的贺礼一事,得知已弄妥当,少彻不知为何心中烦躁不堪。想是春日到了,天气有些微燥了。
想着去散散心,便踱出殿外,阮章忙命羽林郎等去清道,少彻回身道不必,只是随便走走,不用大张旗鼓。
说着,便迈出了紫宸殿,阮章忙带着四五名小内侍跟在少彻身后。
一路慢慢走着,暮色也就降下来了,宫里四处早点了宫灯,照的路面黄昏昏的,妙音宫里想必十分热闹,那丝竹之声隐隐约约地传在耳边,倒显得他有些寂寞了。
身后一群人虽步子轻巧,听在耳中却更显烦躁。
就这样一路走着,竟走到了昆明湖,想来也快到宫墙边上了。此时昆明湖被夜色笼着,湖面上弥漫着轻烟,隐约可见湖心岛上的小亭。
少彻瞧着那小亭飞檐翘角的,琉璃瓦的顶在夜色中愈发色彩浓厚,少彻手指着那小亭道:“那是?”
阮章忙毕恭毕敬上前一步道:“回陛下,那亭名玳瑁。”
少彻口中道:“你们在这候着,我且沿着这湖走一圈。”说罢提脚便走,阮章慌道:“陛下,这夜黑风高的,还是让奴……”
少彻回身看了他一眼,阮章忙噤声,只是带着一脸哀求的表情,少彻也不理,抬脚便慢慢走了。
阮章忙命侍卫们在此候着,见陛下只是沿着湖边走,倒也能瞧着背影,心里又是忐忑又是不安的站着。
这昆明湖很大,湖的最北面便是宫墙,而最南面却是一溜排的宫殿,先前原也是宫中妃嫔居住的地方,但少彻登基以来,宫中妃嫔稀少,西宫便逐渐无妃嫔居住,空了下来,有一部分改作佛堂,还有一部分已经闲置下来了。
那些改作佛堂的宫殿都建在水边,悬着空,这会子雾茫茫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轮廓,如若白日里瞧着,倒也美轮美奂。
那昆明湖湖有些边上围着湖种植了浓浓密密的灌木丛,其中也有一些晚香玉,湖水轻轻漫着灌木丛,哗哗的,听在耳中甚是安宁。
将袖中的梨形犀角埙取出,少彻在岸边寻了一处清净地,低低地吹了一首《风竹》,埙音呜咽悠长,在寂静的夜色中愈发的清远淡然。
他少年即位,掌天下权,也烦天下事,唯有无人之处,吹一曲少年时学的埙曲,方可心静平和一些。此时湖面烟波茫茫,星夜清冷,几处流萤零落飞舞,晚香玉香气怡人,埙声古朴清幽,在这夜色里让人宁心静魄。
☆、63是仙是幻是温柔
星夜清冷,山水依约,晚风甜悦,拂面颇让人心静。
娆娆已然睡下,灵儿不好打搅,辞了西羽宫的宫人,一个人沐着夜色逛进了昆明湖,瞧见烟波中的玳瑁亭小巧玲珑很是可爱,便想寻了舟子渡河而去。
寻了一时竟真让她寻到一艘小舟,隐在灌木丛下,绳子寄在了岸边的一块虎型石上。
灵儿一阵欣喜,将绳子解开,便跳上了小舟,舀那浆划着,不一时便到了湖中央,此时雾气越发的大了起来,灵儿一阵慌,竟有些不辨方向,在湖中央打转了一会,凭着感觉划过去。
划了许多时,隐隐约约能瞧见临水而架有宫殿,后窗正临着湖面。
灵儿此时手累了,便将桨放在一边,任小舟飘着,只见那宫殿竟是建筑群,一半在岸上,一半却在水面,用木架子支撑了,架子上缠着些鸀色的藤蔓,月色照着,竟显得整个宫殿临湖这一面鸀意盎然。
将小舟靠上那岸边,灵儿轻手轻脚地上了岸,绣鞋里进了水,正想坐下来歇息一时,却听那一旁隐隐约约地,有些什么声音传出。
听在耳里,又似女子的娇媚声,又似男子的低沉。
灵儿听这声音一时听的耳红心热,好奇心大起,便蹑手蹑脚的往那临水的后窗而去。
此时湖面水声哗哗的,又不知是谁吹了埙声,呜呜咽咽的,灵儿便听的断断续续的。
“你……瞧那江……目不转睛的”
“冤枉……我只想瞧你……你……”
“你……喝了她……两盅酒……不瞧我一眼”
“……心里……想你……你的足好生美……”
灵儿听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跳,心中直道这两人好不知羞,脚几欲离去,却又忍不住想瞧瞧到底是谁,狠了心,掂了脚扒了后窗棱的细细一条缝,往其中瞧去。
那屋里一片黄昏昏的光,只见两个赤条条的人交颈缠在一起,瞧不见面目,只瞧见那身下的女子罗袜高挑,那身上的男子一手将那女子的脚抬的高高的,褪那罗袜,露出一双微颤颤白如玉笋的纤足,那足果然好生美,白似玉,嫩似膏,右足足心有一颗红痣,鲜嫩可爱,此时她那足被那男子执在手中举的高高的,那男子一边动着,一边吻着那女子的荡漾酥胸,口中不停价的说着我的好亲亲。
灵儿看的面红耳赤,心中十足十的燥热,忙缩头背转身不再看,但耳中仍是那女子娇喘连连,声音娇媚几欲让人脸红。
灵儿将将十四岁的年纪,哪见过这等事,心中只是扑通乱跳,也顾不得去想这二人是谁,便轻手轻脚地上了小舟,拨了几下桨,小舟便慢慢划着飘走了。
灵儿坐在船上,心不在焉地划着船,脑子尽是那两人交颈纠缠的样子,一时间面色红的像搽了胭脂一般,竟慢慢地划回了岸边。
提脚上岸,坐在岸边将湿透了的绣鞋脱下,袜子也浸湿了,灵儿寻思着这会儿也无人瞧见,便将袜子和绣鞋一并除下了,坐在岸边晾着脚。
那清幽的埙声还在吹,听的灵儿心中也渐渐平复下来了,虽不去想方才的画面,却仍周身燥热。
看着自己的脚十指纤纤虽也可爱,却哪里能记得上方才那女子的足,嫩白**。
正想着,却听那埙声轻轻地停了,灵儿心中一阵怅然,抱着膝盖坐了好一时,拾起地上的宫灯想起身回宫,却耳听得有散乱的脚步声,侧转脸瞧去,竟给吓了一大跳。
一个着玉色衣衫,五官俊朗如天神一般的男子,一手抚着额头,眼神迷离,歪歪斜斜的向灵儿走来。
灵儿被这男子的面貌惊的屏住了呼吸,过了一时才慌的站起来,那男子依旧眼神迷离,脚步迷乱,灵儿心慌意乱,垂眼一瞧,看他手中执了一个梨形埙,心中暗道他便是方才吹埙之人,想着是不是进宫吃酒的皇亲,便稍定了定心。
灵儿哪里能晓得,这男子便是当今今上少彻,他方才在岸边吹埙,闻着晚香玉的香味很是怡人,却渐渐迷醉起来,殊不知,他自小便有枯草热,有些花的香味是闻不得的,此番闻了许久晚香玉,竟然头晕目眩,神智渐迷,站起身便想着回去,迷迷糊糊地瞧见面前一个白衣少女,月光照着,烟波笼着,在他的眼光里飘着晃着,好似仙女一般。
他眼神迷乱地瞧着她,一双眼睛之上的长睫毛轻颤:“你是月宫里的仙子么?”
灵儿心生不解,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回应,只见他又是一阵踉跄,往前走了几步,一双眼睛定定地往自己的脚上瞧去,灵儿惊叫一声,连忙蹲了下来,让裙子盖住脚,心中一阵急,母亲常说女子之脚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瞧,此番被他人瞧了去,灵儿是又急又羞。
少彻此时神智已昏,一只手想去扶上灵儿,灵儿本是蹲着的,吓得往后一坐,少彻只抓到一缕乌发,闻着那发上的香气,少彻神智越发的昏迷,径直倒在灵儿身上不动了。
灵儿此刻被压在少彻身下,一抬眼便能瞧见少彻俊挺的鼻梁,紧闭的双目下是长而密的睫毛,一时间竟忘了害怕,心想着一个男子怎能俊秀成这般,一晃神,脑子里又闪过那殿中纠缠的两人,心中又羞又急,却见少彻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双手一下子揽紧了自己,将自己的头发压的生疼,灵儿慌的想去推他,无奈他的力气颇大,推来推去,灵儿带着少彻竟滚进湖里。
因了湖水的涨浮,少彻松开了灵儿,灵儿跳上岸,却见少彻一动不动浮在水边,灵儿怕他有事,只得去拉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拖上岸。
灵儿见他倒在湖边上,喘息微急,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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