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嘻嘻一笑:“太后娘娘,我今年十五了。”
宣皇后在一旁温婉提醒道:“跟娘娘回话要自称臣女。”
璇玑瞧了宣皇后一眼,歪着头说:“您是?”
方才常侍已然通传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璇玑如此问,自是让宣皇后有些难堪,但宣皇后向来端方,听她如此问,也不动怒,微笑着说:“这孩子果然活泼。”便不再言语。
太后也不以为意,笑着说:“她是皇后,快去跟皇后问个礼。”
璇玑笑了笑,给宣皇后行了行礼,口中说:“臣女问皇后姐姐安。”
她不称娘娘而称她为姐姐,灵儿暗地里为她捏了一把汗,宣皇后却也无甚反应,微笑道:“妹妹如今被封为郡主,叫我一声姐姐也是应当的。”
太后一旁道:“璇玑这丫头我瞧着甚喜欢,如今封了郡主也是和咱们皇家是一家人了。”
徐太妃在一旁附和着说:“姐姐说的有理,璇玑可不跟自家女儿一般的?”
璇玑此时站在太后身前,嬉笑道:“太后娘娘,璇玑不想当女儿。”说罢略微有些脸红地瞧着太后。
太后一怔,皇后也是一怔,过了一时,太后有些诧异地笑了,与徐太妃说:“听听,这丫头莫不是想当哀家的儿媳?”
璇玑在一旁红了脸不说话,宣皇后微笑道:“母后还说要给郡主指个好人家呢,如今我瞧着也不必了。”
灵儿心中早知璇玑心属少彻,自是不意外,况且如今北疆安定全赖夏星北,夏璇玑又是个武人性子,活泼跳脱,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太后娘娘见璇玑讨喜,生的又俊俏,心中很是欢喜,听她这般说早明了她的意思,思量着前朝的一些政事,主意打定,便挽了璇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座子一边,亲热道:“这丫头若进宫来,哀家还怕委屈了她呢。”
璇玑略微有些羞涩道:“娘娘美丽高雅、皇后姐姐端方温婉,昭仪姐姐又是和我素来交好,二位太娘娘看着又亲切,璇玑怎么会委屈。”
太后摸了摸璇玑的头,爱怜地说:“真是个好姑娘。”听璇玑方才话里提到昭仪,太后便向灵儿正了色道:“哀家听闻这近几个月来,皇帝成日价地往你宫里去,是不是。”
灵儿时刻在心中提防着,猛听得太后这般问,心中有些慌,忙稳了稳心神,恭敬道:“圣上忙于政事,嫔妾不敢惊扰,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稍微缓了缓神色,大约意识道今日有外人在场,便道:“哀家最心烦那些狐媚子,你是名门之后,哀家想着你也不会闹什么花样,仔细着吧。”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你那住处离昆明湖颇近,我瞧着得搬,昆明湖素来不祥,昭仪日日去那里赏什么景,荒唐。”
灵儿心头一凛,刚想回话,宣皇后在一旁道:“昭仪妹妹最是懂事,又怎会做出不醒事的事来呢,母后快些息怒吧。”
太后看了灵儿一眼,见她双目低垂,神色倒也规矩,忙点了点宣皇后的额头,口中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过于心软。”
正说话间,只听常侍通传:“明川郡王到。”
只见那夏星北自殿口大踏步而来,众人瞧着他一身黑色朝服,身材高大俊朗,面如冠玉很是英挺,都起了几分肃穆之心。
他单膝行礼,口中恭敬道:“臣夏星北问太后娘娘安。”
太后喜他俊朗,忙微笑着说起,又指了每个人介绍与夏星北,最后指着灵儿道:“这是谢昭仪。”
夏星北方才已听娆娆说起谢昭仪,此时见她容颜绝美,神色平静,又与娆娆是金兰姐妹,心中便存了一分亲切,向灵儿点了点头问安。
太后赐他座,问了些边关战事一类的话,又说起夏璇玑,太后便道:“郡主不知可有许亲?”
夏星北看了夏璇玑一眼,回道:“臣妹不曾。”
太后便微笑着说:“我瞧着郡主聪慧可爱,倒不若给哀家做个儿媳吧。”
夏星北一震,抬头对上妹妹的眼睛,见她满脸喜色,倒有些踟蹰了:“多谢娘娘眷顾,不知臣妹……”说着复又望着夏璇玑。
太后打断他的话,笑着将璇玑的手执在手中拍了拍,说:“哀家与郡主娘俩儿都说好了。”
璇玑不敢看哥哥的神色,低着头说:“臣女愿意。”
夏星北心中无端生气,便不再言语,冷了脸端坐着,少时才道:“臣军务繁忙,还需回营地。各位娘娘,臣告辞。”
说着便自顾自站了起身,不待太后娘娘反应来,便退了出去。
太后与宣皇后、两位太娘娘面面相觑,夏璇玑在此,太后也不好发作,冷了脸道:“今日哀家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灵儿正待的心中烦躁,见太后如此说,忙告了退下去。
过了巨大的龙凤照壁,出了永乐宫
正门,灵儿携着青葛、雪竹正走着,却听身后有人叫她:“灵儿。”
灵儿回转身,正是璇玑和身后的一名丫鬟,她几步跑了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了灵儿的手,口中道:“灵儿也不等我。”
灵儿看了看四周,笑着说:“我以为你去寻你哥哥去了。”
璇玑嘟了嘴道:“我哥哥真是个怪人,在太后面前也如此放肆。”灵儿劝慰着:“将军军务繁忙,定是不能耽搁的。”
璇玑点点头,开心道:“听说琳琅也进了宫来,娆娆和你都在,我进了宫便有玩伴了。”
灵儿见她开心,心中却为她担心,少彻虽然后妃不多,但也是明争暗斗此起彼伏,璇玑性子纯良若是进的宫来,少不得也要一头栽进着繁杂的宫中人事去。
她向来羡慕璇玑飒爽英礀,若能在宫外寻一个良人,岂不一生安乐。
想到此,便执了璇玑之手,寻了一处凉亭坐下,口中缓缓道:“我自小从未想过入宫,有一回母亲跟我说起,盼我寻一位良人,能温柔待我,逢年过节能执了我手去采买回门的鸡鸭鱼肉,用荷叶包着坐着大车回来,和哥哥弟弟姐姐妹妹说说话,阖家上下一起吃个团圆饭,”她看着璇玑不解的眼神,慢慢说,“我那时候小,怎么也体会不到,如今渐渐大了,才知这般的生活多好。”
璇玑歪着头眨着大眼睛,不解道:“灵儿想说什么?”
灵儿婉言道:“这后宫里后妃众多,尔虞我诈的,你性子纯良又怎能在其中步步为营,走的稳妥?”
璇玑面色忽而有些冷下来了,道:“灵儿的意思是不叫我入宫。”
灵儿看她神色如此,心知她已打定主意,自己多说无益,便笑着道:“我只是这么一说,三郎若进了宫来,咱们姐妹定会互相扶持……”
话未说完,璇玑倏地站起身,冷笑着说:“你能在宫里步步为营走的稳妥,为何我不可以?我方才听太后说,圣上日日宠幸你,我想着也是这个原因,你说来说去,横竖是怕我进宫夺了你的宠爱罢了,我原道灵儿和我还是一般的人,今日看了,你倒变了。”说着,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灵儿见她竟如此说,一时气的有些头晕,青葛忙扶住了她,看着璇玑的背影气愤道:“这个夏三郎怎么这般不识好人心。”
灵儿气了一时,心中郁郁,站起身来说:“可能是我多嘴了,我明知她心系圣上,还这么说,她定是误会了。”
如此灵儿也无法,只怪自己多嘴,一路郁郁着和青葛雪竹回宫了。
☆、107向谁言
如此过了三四日;一日清晨,灵儿在娆娆寝宫里坐着说话;正私语那日遇见夏星北一事;却见那南徵宫里的殿头内侍有福连滚带爬的过来;口中惊慌失措地说:“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传您立即到紫宸殿去。”
近十月的天了,有福竟满头大汗,见他这个样子;又听得是太后娘娘传她;太后娘娘居永乐宫;此时竟在紫宸殿中,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灵儿心知不好,忙辞了娆娆,便也无暇回南徵宫,携着青葛、雪竹、有福,也不乘车,一路往紫宸殿奔去了。
只是刚走到紫宸殿门口,门口内侍通传之声将将落下,灵儿一只脚将将往殿里一迈,一盏琉璃烛台便夹杂着风声,砰的一声呼啸而来,正砸在灵儿额头,灵儿冷不防被这一盏琉璃烛台砸到,登时吃痛,一下子歪倒在地,因是在圣上殿前,不可失仪,灵儿立即忍痛跪倒在地,也不敢抬头看,此时额头火辣辣地痛,血水便一滴滴地滴落在身前的地上。
身后青葛和雪竹见这副情状,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灵儿忍着痛楚示意她二人不可多言。
其时这紫宸殿中的主座上只坐了一人,便是大周朝当今太后宣玉,身边侍候着婢女金宝,此时正抚着太后这背,口中低声劝她莫要生气。
也难怪她生气,今日少彻去她宫里问安,宣太后便提了将明义郡主礼聘入宫一事,哪知少彻非但不同意,竟还愤而离宫,这样不守孝道也便罢了,她气的立即令人摆驾至皇帝寝宫,哪知少彻竟不在寝宫,她在这皇帝寝宫里坐着越想越气,叫人传了谢昭仪来。
谁成想,谢昭仪竟也来的这样慢,让她好生等候,眼见着她来了,穿了一身常服,让她更加生气,随手一个烛台便砸了过去。
灵儿跪在地上,不敢去抹额上的血迹,任由血一滴滴落下,只觉痛楚难当,左眼似乎也受到了波及,睁都睁不开。因着太后盛怒,灵儿也不敢随意出言,思量许久,才将头伏的低低地,口中恳切道:“太后娘娘息怒,嫔妾若做错了什么,甘心受罚。”
宣太后看着谢昭仪跪在地上身材纤弱的模样,一阵冷笑:“你莫要在本宫面前摆这副狐媚子的模样,哀家最见不得专宠的女人,先帝一朝,专宠的女人没有几个好下场!”
灵儿听太后这般厉声说着这些话,心中一阵战栗,狠了心在地上砰砰磕头,口中道:“太后明鉴,嫔妾不敢擅宠,回回劝诫圣上……”
“你劝诫圣上?你有什么资格劝诫!”宣太后怒不可赦,瞧着灵儿磕头磕的地面已是一片血迹,更是怒气大盛,“你莫在我面前弄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儿,金宝,给她收拾收拾。”
金宝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缓缓行到灵儿身前,捏着灵儿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用帕子照着灵儿的额头,一下一下地擦着,口中缓缓道:“哟,昭仪这伤口不算大,如何会有这么多血?”复意味深长地抬眼瞧了灵儿一眼,又说,“昭仪这伤口怎么来的?”
她手重,帕子碰触到额头的伤口,灵儿疼的浑身冒冷汗,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气,支撑着一口气说:“嫔妾自个儿不小心弄的,太后娘娘莫要怪嫔妾笨手笨脚。”
金宝一甩手,施施然地站起身,将那琉璃珠台一拣,舀在手中边擦拭血迹便回到太后身边。
宣太后冷笑一声:“你倒乖觉!哀家先前以为你是名门出身,横竖懂些规矩,哀家竟没想到,乾德一朝,狐媚后宫的竟是你!哀家真是看走眼了。”她纤手指向跪在地上的灵儿,厉声道,“你倒跟哀家说说,明义郡主进宫来碍着你什么了,竟给彻儿吹什么枕头风,哀家与彻儿母子情深,如今竟被你来挑拨!”
灵儿心中醒悟,才知太后生气是因了明义郡主入宫一事,此时额头生疼,可也顾不上了,一下一下的在地上磕头,动作近乎麻木,血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着双眼,她一字一句恳切道:“嫔妾不曾给圣上吹什么枕头风,明义郡主才貌双全,嫔妾与她又素来交好、姐妹相称,怎会出言阻止,求太后娘娘明鉴。”
宣太后自是不信,厉声道:“素来交好?姐妹相称?姐妹反目成仇的事儿哀家见的多了,背地里使刀子、泼脏水的都是姐妹!你还有脸说素来交好,姐妹相称?当真可笑!”
灵儿仍是不停地磕头道:“太后娘娘请相信嫔妾,嫔妾绝不是擅宠妒忌之人,求娘娘相信嫔妾!”
只听外面高声通传:“圣上驾到!”几声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少彻自殿外大踏步而来,口中喊着:“谢昭仪呢?”
见灵儿跪与殿门口,满头满脸的血,少彻一把将她拉起来,眉头皱的紧紧的,一脸心痛,口中道:“灵儿……”
灵儿使劲摇头,挣脱少彻之手,扑通一声跪下,口中轻声道:“太后娘娘盛怒,还请圣上照拂。”
少彻闻言才去看太后,眉目中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压抑着声音道:“母后,这到底怎么了?”
太后见少彻一进殿来,竟先去寻谢灵儿,理都不理她这个母后,心中怒气更盛,跌坐在椅中,冷笑着说:“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更何况你娶的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妾,竟然这样对哀家。”说着黯然神伤,几欲泪下,“哀家辛苦抚育你二十多年,如今在皇儿眼中竟然还不及一个小小的妃子。”
金宝在一旁急着劝慰:“娘娘莫气,谢昭仪年幼不醒事,太后莫气。”
少彻见母后如此神伤,到底是母子连心,忙道:“母后息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宣太后见少彻这么说,显是关心她,便看了金宝一眼,示意金宝来说。
金宝跪拜在地,口中恭敬道:“回禀圣上,太后娘娘过来寻圣上不见,便去传了谢昭仪询问圣上的去处,没成想,昭仪来迟了不说,又身着常服,极为不敬。……”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谢灵儿一眼。
灵儿醒悟,忙磕头道:“臣妾不知礼惹太后娘娘生气不说,还打破了一盏琉璃烛台,惊了太后娘娘凤体,臣妾罪该万死,还请圣上饶恕臣妾!”
少彻见那烛台在案桌上安然不动,灵儿离那案桌极远,心中已是明白些许,无奈一笑,低声向太后道:“母后饶了灵儿吧。”
太后见少彻如此说,又听那跪在地上的谢灵儿说话乖觉,气也略微消了一些,口中道:“皇儿,饶不饶她还看你,明义郡主之事,怎么说?”
少彻一甩袖子,将谢灵儿自地上扶起,口中道:“朕决不纳她为妃!”
太后勃然大怒:“皇儿到底是被这个狐媚子给迷惑住了!明义郡主哪里比不得这谢昭仪了?”
灵儿心中已是又惊又怕,额头伤痛越发痛楚,只觉双眼迷蒙,听太后这般说,又是挣脱少彻之手,跪在地上,恳切地说:“郡主聪慧美丽,活泼明朗,臣妾求圣上礼聘郡主入宫为妃!”说着声音中已然带了哭腔。
少彻见灵儿这副情状,已是心疼万分,太后又逼得紧,便是再不松口也不成了,长叹一声道:“罢了,不过是一个妃子。”回身向着太后道,“母后爱怎么就怎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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