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泰把纸笺收走,肃声问道:“这事你可曾告诉第二人?”
乔柔连连摇头摆手,“当然没有,我哪里敢。”
方泰叮嘱道:“好的,这事我知道了,你只当没这回事,万不可再对第三人道起。”
“这是自然的。和你说了,这心里就舒坦多了。”乔柔一边给方泰盛粥、布菜,一边巧笑道:“记得我还在徐府时,徐老夫人时常教诲我们,做下人的凡事都要为主子打点好,不光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情,'。 '连主子没有想到了,主子想不周全的,我们冷眼旁观也要多加提点,方大哥不会怪我多事吧。”
“怎么会,你做得对。”方泰当下已经有主意,先找怀红旁敲敲再作打算。
乔柔笑了笑,伺候方泰用饭。
话说迟修泽回家的头天,不但送了许多礼物,还推掉所有的宴请应酬,只陪欧阳锦游河,本应是欢天喜欢的,但是欧阳锦就是高兴不起来,心中醋海翻波,因为迟修泽让银月同桌而食,看着未来的丈夫对着别的女人温柔体贴却不能发作真是太难受了,一物降一物,欧阳锦对人人是刁蛮任性,偏偏就是对迟修泽就是使不起性子。
“锦儿,怎么不动筷子,多吃点,姑娘家白胖些好看。”迟修泽给欧阳锦夹了肉,随后也往银月碗里也夹了一块,温声笑道:“银月,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你替我照顾锦儿。”对着银月的脸瞧了瞧,拧眉忧道:“上次见你还是一年前,清减许多,这可不行。”
“姑…姑爷客气了,这是银月的本分。”银月被二道目光紧紧盯着,既受宠如惊,又如坐针毡,迟修泽如潭深邃的眸子令她神颠魄醉,可她并没昏了头,伺候欧阳锦近十载,欧阳锦的性子还有谁比她更了解,两眼已是妒火中烧,连忙起身推辞,“姑爷,小姐,银月是丫头,不配和主子同桌,我站着伺候。”
“不准,今晚是特意为你们备的酒宴。”迟修泽搁下筷子,牵起她的手拖她回座,“哟,手好凉,莫不是身子不舒服,生病了吗?”摸了摸她的手,又探探她的额头,“要不请郎中给瞧瞧。”
欧阳锦愈发不是滋味了,揣度银月有故意引迟修泽关怜注意之嫌,皮笑肉不笑的开腔:“我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哪来这么娇贯,她从未与主子同桌而食,估计是被吓着了。”对着银月使了便眼色,“公子叫你坐就坐,哪来这么多废话。”
银月不敢再开口,连忙端起碗埋头扒饭。
迟修泽笑笑,给银月夹了片肉便不再看她,把目光重新对回欧阳锦,给她斟满酒,然后举起杯,“方泰说了你日日陪着清儿解闷说话,清儿越发开朗,多亏了你这个嫂子的功劳,有了你,以后我就可以卸担子了,全心全力处理公务琐事,来,我敬你一杯。”
嫂子两字听进耳里甚是舒坦,欧阳锦笑道:“也是我们姑嫂投缘。”
迟修泽似有触动,“有人对我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方能修得共枕眠,夫妻的缘份虽是一根细细的红丝绑着,却折不断,烧不烂。”
欧阳锦听了,面容娇羞的笑意更深了。
这日下晌,银月在屋里做女工,一边在帕角绣着冬梅寒月的花案,把她的名字隐于其中,一边眉尾含春喜笑,昨迟修泽夸她绣工好,向她讨两只帕子用,正努力赶活。
近来的突变虽然令她措手不及,但是幸福的如直飞云端,令她在梦里都会窃笑出声,迟修泽对她是百般温柔体贴,千般小心殷勤,凡欧阳锦有的,她都占一份,她体会了从未有过的爱情滋润。
而且最近迟府上下都在私传,迟修泽会把她收房,银月在迟家的位置水涨船高,迟家的下人都拿她当半个主子敬,当然引起欧阳锦浓浓的醋意,午觉醒来不见她在跟前伺候,寻到她的房间,见她愣神羞笑,两颊飞红,心中熊熊的妒火如被烧上了一层油,她曾修书让欧阳谋想法子,欧阳谋反劝她宽容大度,如今不比当姑娘家了,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乃是稀松平常,银月好歹是出自家门下,将来与她有益,有帮衬,欧阳锦更恼了。
欧阳锦指着鼻尖怒骂:“银月,你个死丫头,又偷懒,还不给我打洗脸水去?”
“小姐,姑爷不是拨了两个新丫头给你使,我这还做工呢,晚上要给姑爷的。”银月坐定不动,她的脾气渐渐被养娇了,架子也拿大了,对欧阳锦的态度远不如从恭敬。
“贱丫头,敢和我摆谱。”欧阳锦心里的气无处渲泻,随手甩了银月一个巴掌,她对书中描绘的坚贞浪漫的爱情失望了,迟修泽对她是好,可是对银月同样好,她恼迟修泽,却更恨银月,认为是她勾搭的迟修泽,“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重。”
欧阳锦的手劲很猛,银月被甩得头晕目眩,怔愣在当场。
恰在这时,迟修泽进来了,拧眉不乐道:“这又是怎么了?
银月回过神,委曲捂着肿得半边高的脸蛋嘤嘤啼哭,歪倒在迟修泽的怀里。
欧阳锦冷笑道:“我在教训想痴心拔高的奴才。”
迟修泽抚着银月的后背,柔声道:“没事,我等会帮你擦药,你先出去。”
银月想迟修泽必定是给她出气,乖巧的点头出去,临走看了欧阳锦一眼,用眼神在说有人会给她做主。
“锦儿,爱打人的毛该要改改了,不比在你家。”迟修泽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闲闲地道:“你非要我把话说白吗?我好歹是朝廷二品大员,寒窗十几载,一朝高中,不就是为了美人绕环,儿女成群,一妻一妾不算贪心吧,再说,这也是为后代子嗣着想,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谁不是三妻四妾,再看看你爹和你的哥哥们,都是一样的。你大她小,你尊她卑,犯不上使性子动气,倒丢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别再争风吃醋弄得家里鸡犬不宁。”
欧阳锦沉声喝道:“可你不应是这样的人品。”
“哦。”迟修泽挑眉笑道:“我是哪样的人?或许你从没看懂过。”搁下茶杯,抖了抖下衣摆,起身离开,“行了,我要给银月抹药去,打人在脸不但伤身更伤心,银月细皮嫩肉的美人儿,你也下得去手,望你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
欧阳锦厉目微眯,眸闪寒光,咬牙切齿暗诽:“银月,要是治不了你,我叫不叫欧阳锦!!!”
☆、第 63 章 白茶挑胎衣公案
日盼夜盼,五日后,胖奶娘终于到了,海棠怀抱瑞晴,槿蕊扶着云娘,看着一只白帆小船渐渐靠近,白球汪汪汪直叫,久别重逄,胖奶娘瘦了,槿蕊第一眼竟没认出她,肉墩墩的下巴跑不见了,白发蓬乱,背也驼了,再没有原先福气的精神样,家人见面半句未说,便是抱头痛哭。
自打云娘走后,胖奶娘便回了乡下老家,只因日夜思念,早晚垂泪,仨个媳妇本就嫌弃,这下更是天天挨骂,骂她给家里招晦气,今日到这家,明日去那家,有一顿没一顿,槿蕊留着她的银子也舍得不用,存着要还给槿蕊,如今来人接去,她们是长舒一口气,恨不得敲锣打鼓相送,胖奶娘先经陆路,再走水路,走了一个多月方才到达。
胖奶娘最挂心的就是瑞晴,哭够了,抹干眼泪,朝海棠伸手,“少奶奶,快把小小姐给我抱抱。”
云娘笑道:“你瞧瞧,是不是和槿蕊小时候同个模样。”
“还好像她姑姑,要是像我可就完了。”海棠咕哝着把瑞晴递给胖奶娘,胖奶娘搂着她又是亲,又是摸,满目怜爱道:“眼睛和嘴巴最像,瞧这小模样让人心疼的,日后必是标致的姑娘。”
胖奶娘又问:“好带吗?像不像小姐那会夜间经常哭闹,一晚吃几次奶?”
云娘又道:“好带的,每晚就喂奶一次,吃饱了就睡,她的性子像海棠,爱笑,可乖巧了,从不让大人操心。”
胖奶娘点头含笑道:“这样好,这样好。”
“奶娘,二哥有信来吗?”槿蕊开口第一句话。
胖奶娘摇摇头,“没有,听说关道给堵了,已经有大半年不通信了,不过小姐夫人不用担心,逸君少爷吉人自有老天保佑。”适才光顾着哭未曾注意,这会见槿蕊的发式已是妇人打扮,大惊,忙不迭问道:“小姐,你……你成家了?”
“嗯。”槿蕊淡淡的点头,她不愿在外面多谈,“奶娘,咱们回家再细说。”对着身后的两个丫头咐咐道:“宝儿,珠儿,这就是我的奶娘,你们要替我好生伺候。”
身后两丫头忙应声答是,又对胖奶娘福了福。
“奶娘,去看看我们的新家,准保你喜欢,你和娘的屋子是挨着,今晚咱们一家人要好好吃顿团圆饭。”槿蕊一手一个牵起胖奶娘和云娘,玩笑道:“要是丫头婆子犯懒,你们都得告诉我,我再给你们换好使的。”
两个丫头忙回不敢,接过胖奶娘手上的包袱,其实里面没什么东西,不过是两身旧衣裳,两双旧鞋。
槿蕊在离池家不远处租了一户安静的小宅子,方便照应,请了四个婆子丫环伺候家人,胖奶娘洗漱后,便找云娘细问槿蕊的婚事,听着云娘说起槿蕊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又是一阵泪流,正在说话间,池浩伦来了,来找槿蕊玩,胖奶娘便暗暗打量这位小姑爷,虽然外相还算齐整,可比起逸君和迟修泽那是天渊之别,走路还一蹦三跳,整一个没长大的毛孩子,但见他对槿蕊是言听计从,看得出槿蕊在池家还是有位置的,这才稍有慰藉。
这日上晌,胖奶娘忽然神色慌张的来找槿蕊,询问胎衣的事情,如此污秽不洁之物怎么能给云娘吃,说得不好听点,这可是吃人肉啊。
原来海棠大清早把瑞晴扔给婆子,搬来小火炉,紧关卧室的房门熬补汤,弄得屋里烟熏火燎,胖奶娘不明就里问起缘故,海棠便把槿蕊交待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她:槿蕊讨得补气补血的秘方,药引子兰姑会给到她,对云娘的身体恢复有大功效,云娘只吃过三次就气血就开始转好,只是补汤有三样忌讳,首先必须由家人亲手煎熬,其二不能让服药者知晓,其三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药效全失。
海棠心思简单没别多想,胖奶娘不是外人,对她自然不必隐瞒,并拿出油纸包里的东西给她瞧,胖奶娘打开一看,大惊失色,这可是产妇的胎衣,便急急来问槿蕊。
胖奶娘世故有分寸,让槿蕊屏退下人,关上门窗后才问起来,槿蕊没有瞒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养身保健之道如数道与她听,告诉她胎衣的妙用,之所以不告诉海棠,是怕她心直口快藏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胖奶娘头回听到胎衣能当药吃,但是从槿蕊口中说出来,她信了,并且毫无疑义。
正当她们在屋里窃窃私语时,未曾留心窗外一抹灰影子悄悄的靠近又悄悄的离开。
次日,白茶差了小丫头叫槿蕊去凉亭见她,槿蕊不予理睬,小丫头递上一张对折的白纸条,槿蕊信手打开一瞧,随及变颜变色,把纸条揉在手心,连忙朝凉亭奔去。
凉亭上的白茶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嘴角扬着趾高气扬的笑容,槿蕊一步步踏着石阶而上,深吸两口气,强作镇静道:“你什么意思?”
白茶悠哉哉坐下,翘起二郎腿,闲闲的嗑瓜子,“有人竟敢私相售买妇人胎衣,只有妖孽才会做出此等肮脏污秽之事,我还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去告诉夫人去,请道士来抓妖。”
自槿蕊嫁进门,池浩伦心里眼里只有她,再也不找白茶和绛绿玩,白茶是忌妒加怨恨,随着日渐被冷落,上回交锋没占到便宜反倒被推倒,从此怀恨在心,便在槿蕊的四周布下了眼线,只等抓她的小辫子,没想真被她抓住,还是塌天的大事,心里得意洋洋,她就是要先享受享受她跪在她脚下哀求她的姿态,讨回上次吃得亏。
槿蕊苦笑,她命里犯丫头,只要是有丫头的男人都和她不对盘,“你无凭无据,没有人会相信你。”
“有,兰姑每次出活后必去你家送东西,鬼鬼祟祟的,时辰对得上,这可是有人证的,那日你家奶娘来找你,你们说的话被红儿听见了,你不知道吧,红儿可是我的人,她是我的远房的表亲,而且……按我们的风谷,取下的胎衣必须用白布包好,将他的生辰写白布上,再埋到桃树林的桃树根下,以桃木来压邪秽,胎盘被你们用了,自然是查不出数的,你也别妄想能用猫肉、狗肉蒙混过关,请人一验即知真假。”白茶是成竹在胸,在池家目睹妻妾之争,把她们的手段学了十成十,拍拍手,起身抖抖衣裙,笑道:“我早等这一天了,我要看你被拔光衣裳,塞进猪笼沉塘喂鱼虾。”
槿蕊嘴唇发白,喉咙发干,红儿看着老实巴交,自己拿她当姐妹待,没想到出卖她的人竟然是她,在深宅大院内,果真是谁都不能相信。
“怎么了,你怕了。”白茶假模假式的欠身福了福,恭敬相请,“少奶奶,请吧,算着时辰兰姑也该押到了。”
“谁怕了,我只是找相公同去。”槿蕊强笑。
白茶了然笑道:“想搬靠山,不巧啊,刚刚夫人娘家来人,接公子看堂会去了。”
这么巧?!槿蕊看了看白茶,果然是有备而来,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郑氏听闻白茶的禀报,大惊大怒,请来池老爷,摆开公审的架式,红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说出那日的所闻所见,回禀她确系亲耳听见槿蕊串通兰姑把胎衣卖予她,当被问及胎衣用于何处,红儿回说不知,她正听到一半,瞅见有人来了,怕被撞破,不敢再听就悄悄走开。
槿蕊听到红儿如此说,心里的气定了大半,两腿也不发虚打哆嗦了,暗暗拧了大腿肉,定了定神,款款移步到堂中,淡然自若道:“公公,婆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污蔑,捕风捉影的话不足为信。当时我和奶娘坐于内室,红儿说她是趴在竹林旁的窗户偷听的,此间距离足有四五丈远,除非是高声喧哗,否则体已的私语哪里能听的真切。白茶对我不服气是上下皆知,平素见了我从不请安不行礼,说话是夹枪带棒,想着我是读书知理的,年纪又虚长她两岁,再者,好歹白茶是婆母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家和万事兴,我不与她一般见识,没想她愈发登鼻子上脸,红儿是白茶的亲戚,自然帮她说话。我娘家奶娘抱我睡到十岁大,感情甚是亲厚,她刚来,想我了,叫我抽空回娘家小住两日,想找我叙叙私话,问问在夫家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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