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柏竣剀轻声回答,想想这么说可能会把她吓坏,又马上加了句:“送给朋友的小礼物。”
姵姵看着掌心的小礼物,再抬头看他,一脸的不敢相信,这个冲击……太大了!
他第一次送她礼物,却是他们离婚之后,一份,给朋友的谢礼。
突时间,姵姵释怀了。
“当你的朋友,比你当的妻子幸福。”她笑,语气带着自嘲。“至少看得到你的体贴温柔,你也比较快乐,会对我笑了。”
嗯……为什么看到姵姵这么笑,他会有种不妙的预感?
“早知道我们不适合当夫妻,比较适合当朋友,我早就该跟你离婚了——像我们这样和平分手,日后还能当朋友的前夫妻,让人跌破眼镜吧?”
他僵笑着,一句话说也不出来。
“柏。”姵姵露出很甜,很真诚的笑容。“没有缘份当你的妻子,我能当你一辈子的朋友吧?”
可我想当的不只是朋友啊!
柏竣剀无言,觉得自己二百五,把事情搞砸了!
“朋友。”他笑着点头,但在心里把自己痛骂一顿。
柏竣剀,你没用!
生意做这么大又怎样?搞不定一个对你还有情,却一点企图心都没有的女人!
可以说一生顺遂的柏竣剀,在前妻身上尝到前所有未有的挫折。
第三章
首次一起外出购物的经验,在各怀心思的情况下算是圆满的结束。
姵姵下定决心,把爱情升华为友情。
柏竣剀则思索着,该如何从朋友变成情人?
说起来好笑,直到分开,他才发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的温柔掳掠,才放下无谓的自尊,用心追回离异的前妻,千里沼沼来到她面前,苦思如何让她回心转意?重新接受他。
“我提吧。”下车时,他体贴的提过她手上的购物袋。
虽说是陪他一同采购,但为了滑雪行程,姵姵也添购了一些行头。
姵姵微怔,受宠若惊地觑着他。“谢谢。”眼睁睁的看着他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她前头,杵在门边等她开门。
如果在半年前有人告诉她,柏竣剀是那种会陪同女伴上街,还体贴当提货小弟的那种人,姵姵会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可是眼见为凭,她不得不信……
“有问题吗?”柏竣剀朝她露齿一笑。
“你变得不一样了。”姵姵嘴角漾起一抹惆怅的笑。“你比以前快乐,还有温柔……是赖小姐让你改变的吧?”
柏竣剀脸上的笑容,看见她脸上那抹心酸时迅速垮下。
“怎么不带她一起来度假呢?”姵姵强忍伤痛,故做轻快地朝他甜笑。
抬头,看见眼前的柏竣剀,脸上已没有笑意,只有深沉凝重。
“抱歉。”姵姵叹息。“是我拆散了你们。”她绝不否认自己为了得到他做了什么,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不会以为他真的跟懿慈旧情复燃了吧?看来他得把话说清楚,免得他忙到头来她根本就误以为他真是单纯来渡假。
“我跟懿慈,并没有如你想的重修旧好。”他黑钻般的瞳眸直视着她,万分认真的语道:“我不可能跟一个在我最落魄潦倒的时候拋弃我的女人重修旧好。”
这,也是他心里的梗。
父亲生前太过信任一起工作大半辈子的员工,被财务会计亏公公款,卷走柏元建设资金逃到国外,父亲年岁大了,一时受不了刺激,心脏病发骤逝。
“懿慈告诉我了,你不用自责,你只是给她一个逃离的理由,就算不是你,我们也熬不了那一关。”柏竣剀想起当年尝到的人情冷暖,脸上又现阴霾。
原本柏元建设会因“不夜城”厥起,挤进上流社会,却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跌落谷底,原本往来的银行纷纷抽银根,员工薪水发不出来,股价直落。
他一方面要游走银行关说贷款,一方面还得寻找投资者递补“不夜城”退出股东的缺,父亲的后事他得安排,“不夜城”几位股东还意图趁机拿下主导权,将柏家郏鼍郑晌侥谟峭饣肌
他连安慰年幼妹妹的时间都没有,在父亲被被叛后骤逝后,柏竣剀再也不相信人心这种东西,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赖懿慈头也不回的离开他,连句再见也没有。
当时她会为了大好机会放弃他,未来会不会旧事重演?柏竣剀自尊不容被践踏两次。
所以为什么懿慈说他勉强,是因为太暸解他心高气傲的性格。
“姵姵,你不需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她一唯错的,就是爱上他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其实柏竣剀一直不懂,姵姵为什么会爱上他?为什么会选择他?
傅家政商关系良好,产业遍及五湖四海,人丁旺盛,傅姵姵不是本家嫡系,但却被当成未来接班人之一栽培,与她那些优异的堂兄弟们平起平坐。
嫁给他那年她十九岁,甫跳级念完大学从瑞士回台湾。
他听过传闻,这位千金小姐从一出生起就被当成公主娇养长大,他也曾参加过她的十六岁生日舞会。
身为傅家最受宠的人,她的身边围着急欲讨好的人,不乏条件与她相当的人追求。
但是她却选择了他,为什么?他有哪一点好?
以前他不愿过问、细想,认为这是有钱人家小姐的游戏,可姵姵对他很认真,没有做戏的成份。
“你真的这么想?”姵姵仔细端详他的脸,想从他脸上发现说谎的成份。
没有,他的眼神很清澈,直视她的眼神没有转移,很少人能直视她的眼神不显心慌意乱,姵姵相信,他真的释怀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姵姵笑了。“谢谢你的宽容。”
不,宽容的人是你。
柏竣剀很想这么说,但他感觉眼前的姵姵,像一个走在钢索上的人,她的心正摇摆不定,稍微一触碰,就可能跌个粉身碎骨。
现在的她,禁不起任何感情上的刺激,她一直演得很好,他以为她真的如她表现的那样看得很开,其实并不。
提出离婚的人是她,最痛苦人也是她,所以她消失了半年之久,没人知道她的消息,他才明白离婚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他把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正因为爱有多深,期望便有多浓。
他让她失望了,她现在只想、只愿当朋友,尽管姵姵望着他的眼神,苦苦压抑着丰沛的情感。
“进屋子里吧,天气很冷。”姵姵转过身,不再注意他热切的视线,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一踏进玄关她便皱起了眉。
一双黑色的PARDA女用高跟鞋,就摆在玄关。
她弯腰脱鞋,从鞋柜中取出惯穿的毛毛拖鞋,却意外鞋柜里没有她的鞋子。
秀气的眉打了十个结。
她快速的走进客厅里,柏竣剀被手提袋绊住,来不及跟上,当他与那些购物袋缠斗结束走到客厅,就见这一副诡异的画面。
一个神韵、气质和姵姵相似,留着一头黑直发的女人,优雅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着热红茶,一脸的优闲自在,双叠的双腿晃呀晃,脚下踩着的正是姵姵的室内拖鞋。
那气质神韵,一看就知道是傅家的女人。
而姵姵,则露出冷淡的表情凝视她,形成一股迫人的压力。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只有无尽的沉默,彷佛谁先开口就输了似的,直到他的出现,让客人怔楞,差一点打翻手里的骨瓷茶杯。
“柏竣剀?”那女人挑起一边秀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睐了姵姵一眼。“堂姐妹们吵着要来你这做客都被打你了回票,结果却让个不要你的男人登堂入室,你好偏心啊姵姵。”
字里行间的酸意和挖苦,让人听了全身不舒服。柏竣剀甚至当场把脸拉下来,对访客如此无礼的态度不悦。
“我要让什么人来我家做客,你管不着。”姵姵过份冷淡疏离的语气,证明她们感情水火不容。“请你出去。”
姵姵不把人放在眼底的冷漠的态度,让傅倩倩肝火直冒!
“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谁要来这冷得要死的地方!要不是爷爷要我来看你死了没,你想得美!哼!”
姵姵没被她恶毒的话影响,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爆跳如雷的堂姐,表情在像说:你的能耐只有这样?
“不劳你费心。”
傅倩倩被她的态度惹毛,涨红着脸想着反击手段,但看姵姵身旁的博竣剀时,她忽然不生气了,反而露出诡异的笑。
“如果让爷爷知道柏竣剀在你这里,不知道他老人家会怎么想喔?”光想到就令人心情愉快。
傅倩倩对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堂妹,是嫉妒的。
傅家儿女没有一个人有所谓的婚姻自主权,都是为了利益考量商业联姻,但姵姵却能随心所谓的嫁给自己想要的男人,她还主动提起离婚,离开自己当年一心要嫁的男人。
反观自己,尽管丈夫在外头养小明星,气得要死也不能顺从自己意愿离婚,只因家中长辈不被允许。
傅家女孩,唯一能做的只有听从长辈们安排出嫁,绝无插手家族事业的可能,但姵姵——做尽了傅家女人不被允许的事,她的地位超越傅家长孙,备受傅大家长的疼爱。
所以姵姵向来是她们几个堂姐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嫉妒的恨不得杀了她——
“请便。”姵姵一脸满不在乎。“不担误你保贵的时间,你快回台湾向叔公报告我的近况,帮我转告他老人家我很好,我会开始看二伯家财产资料。”
“你!”傅倩倩的愤怒让漂亮的脸蛋扭曲变形,食指指着姵姵,全身发抖。
不知她的颤抖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或许——都有吧?
姵姵唤二伯的人,正是傅倩倩的父亲。
她一点也不怀疑,只要傅姵姵想,她可以整垮任何一家,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
“你给我记着!”傅倩倩气得跺脚,连脚上的鞋都穿不好。
姵姵敛眼,看着她脚上的鞋,表情莫测高深。“倩倩,下回到别人家做客,别乱穿人家的鞋。”姵姵走过去,弯腰将鞋捡起来,面无表情的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意谓:你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傅倩倩被羞辱的涨红脸。
“爱莉,把桌上的茶杯丢了,买新的回来。”姵姵朗声朝里头喊。“顺便帮我送一下我堂姐,她要回去了。”说完,姵姵转过身来,笑看全身气得发抖的傅倩倩。
“要怎么羞辱人,我比你懂更多,亲爱的堂姐。”姵姵笑容始终冷冷的感觉不到温度,她的笑只有表面,眼中没有笑意温度,更没有所谓的姐妹之情。
傅倩倩恼羞成怒地吼:“你这个……贱女人!难怪你要的男人不要你!”以为这么说能伤害到傅姵姵。
姵姵没有动摇,她还是那抹令人心底发毛的淡笑。
“倩倩,人身攻击很没格调的,我记得我十七岁年就告诉你了,想要的,自己来拿。”姵姵态度大方。“不论是叔公给我的,我父亲给我的,还是我外公那里给我的,你要是有能耐斗倒我,尽管来拿。”
傅倩倩声音被掐住了,一语不发的瞪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姵姵。
她怎么敌得过傅姵姵?光就气势上就输人一截啊!
“小姐?”爱莉从厨房走出,站在姵姵身旁待命。
“送客。”姵姵淡淡地说道,走过倩倩面前,优雅的坐在沙发上。
“傅小姐,请。”爱莉嘴上说着请,但动作却很强硬,架着张牙舞爪的傅倩倩离开。
姵姵没有怪爱莉放倩倩进来,她太暸解自己的堂姐妹们是什么娇蛮牌性,爱莉没有她的指示不会赶人,得罪傅家人,自然放倩倩登堂入室。
看着爱莉孔武有力的架着人走,柏竣剀才明白爱莉在傅姵姵身边不只是保姆,还是保镖。
坐在沙发上的姵姵闭上眼睛沉殿自己,再睁开眼,已不是那副全副武装的防备模样。
“抱歉,让你看见丑陋的一面。”
她的阴暗面从来不在他面前显露,在他面前她不想武装自己,所以总是对他笑得甜,唯一的冷漠疏离,是她向他提出离婚那天。
“刚才那女人——是傅倩倩?你堂姐?”他不确定地问。
到瑞士两天,不过短短两天,一个接一个的突发事件,让他一再自责对她的暸解真的太少了。
除了姵姵口中的叔公——傅家大家长傅荣之外,她那些堂兄弟姐妹们,他没有丝毫印像。
甚至不知道她们几个姐妹之间的恩怨情仇,他茫然无措,想帮她一把却无从帮起,只能任凭她被奚落羞辱,让自己被怒火中烧。
“嗯。”姵姵轻轻点头,没有多做详细的解释,云淡风轻的态度像是没发生刚才那剑拔努张的场面。“现在是瑞士滑雪旺季,我可以请相熟的业主帮我挪出两个房间,不过得等等个几天,你先休息几天,或者四处看看,日内瓦的湖光山色举世闻名,你会不虚此行的。”
“你呢?”他还在担心刚才的事情对她是不是造成影响,他没有心情玩乐。
“别担心我,我已经习惯了。”她自嘲的笑。“在傅家长大,不得不使自己变得强悍——别管倩倩说的那些,尽管在这里住下。”
“你叔公那里……”柏竣剀担心他的到访会带给姵姵麻烦,被长辈责备。
姵姵朝他自信一笑:“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有办法的。”
姵姵说——那老奸巨滑,精明像能看透人心,在商场上打滚了半个世纪老人,她有办法应付?
要是他,他没办法像她这样信心十足……
瑞士是滑雪爱好者朝圣的国度,一年四季都可滑雪,在瑞士东境,每年十一月到隔年三月是滑雪旺季,滑雪本就是种昂贵的运动,在此时房价会翻涨个三、四倍,而且一房难求,事前没规划好是订不到房间的。
姵姵透在瑞士的朋友,在瑞士南部的策马特,订到了两间房间。
于是两人整装出发,在爱莉担忧的叹息下,搭火车前往滑雪天堂。
“我很久没滑雪了。”姵姵穿著白色的雪衣,小手套着手套,眼前的雪白滑道,脚下踩着滑雪板,紧张地说道:“要是我摔得很惨,你别笑我。”
“放心,我会扶你起来。”柏竣剀保证道,穿著与她同色的白色雪衣和同款手套,就像穿著情侣装的情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