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用力点头,完全无异议,堪称史上最合作的新娘。
“我哪会哭……”老管家不服气地反驳,心房却漾满感动。
唐君蔚一定是看穿他很不放心小姐,所以才会决定在这里定居,让他可以时时看见小姐,知道她过得很好,没有被亏待。
“小姐现在只剩下你了。”免不了还是想再三叮咛。为了这个男人,傻得连一丁点后路都不留,要是受了委屈,可真的走投无路,连个娘家都没有了……
“勇伯,您放心,我会善待她。”像是将对方当成了女方尊长,郑重而诚恳地向他保证。
“哟,现在是上演什么戏码呀?”随后出来的杜承嗣瞄了他们几眼,那女人一见他就往男人怀里缩,让他体内的恶劣因子又被挑起,就是想玩玩她。
“好歹当了十年夫妻,快要成为前妻了,不道别一下吗?”伸手要摸她的脸,她旋即惊叫地往后躲。
“杜承嗣,你手脚放尊重一点,你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可以告你性骚扰!”唐君蔚挡在她身前,警告地低喝。
性骚扰?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杜承嗣笑得好乐。“都睡过了,摸一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这混蛋!
唐君蔚厌恶地拍开他的手。“你不要吓她!”
明知人家视他如鬼魅,非要欺凌她,看她花容失色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一只破鞋而已,这么宝贝?”杜承嗣嗤笑,反骨地硬是作势要欺向她,不经意被抓住手腕,她惊吓地尖叫、胡乱挣扎,对他拳打脚踢。
唐君蔚连忙上前要分开他们,董静舒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他用力一推——
有人跌出人行道,刺耳的喇叭、煞车声回响不绝,画面在那一瞬间静止。
老管家、唐君蔚、董静舒,全都呆愣住,没有人反应得过来。
他亏待你的,终有还的一天……
耳边,仿佛又浮现那年,面相师对她说过的话。
这就是他偿还的方式?
她还了他,前世未偿尽的十年夫妻名分,他还她的……却是一条命吗?
被撞开的身躯,抛高后重重落下,一片刺目的红在眼前漾开、再漾开,那双眼瞪着她,没有合上……
她再也承受不住,发出崩溃凄厉的尖叫——
自从那一记声嘶力竭的尖叫之后,她便失了魂般,呆呆怔怔,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问她什么也不答。
杜承嗣紧急送医后,仍是宣告不治,而他们正在警局做笔录。
“董小姐,当时的情况,能请你说明一下吗?”
她缩在唐君蔚怀中,完全不应声。
“警察先生,她吓坏了,请不要再逼她,什么问题,问我就好。”唐君蔚看了心疼,将她紧搂在怀中护卫。
“那么肇事司机说,是因为死者突然被人推出车道,他才会应变不及地撞上,关于这点,你能做个说明吗?”
“是我推的。”此话一出,旁边的老管家惊愕地望向他。
当时的情况,他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唐君蔚伸手想制止,都还没来得及碰到他们事情就发生了……
“是我。”唐君蔚坚定地又重复了一次。“那是意外。他行径太不知收敛,我怕他又吓到她,想隔开他们,那时场面很乱,我推开他时或许力道过猛了些,如果必须担任何刑事责任,我不会推诿。”
“是这样吗?”做笔录的警员转而问老管家。“你当时有看到吗?”
老管家呐呐地,答不出话来。
他懂唐君蔚的用意,因为无法预期后果,索性将她完完全全隔绝在事件之外,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牵连到她,他在保护小姐,挡在她面前,替她承担起一切……
这男人……这男人……
谁还会怀疑,他有多倾其所有、豁出去地爱她……
老爷当年错得好离谱啊!要是没分开他们,今天的小姐会有多幸福!
“我……当时……我没看得很清楚……拉拉扯扯的……他没站稳就跌出去了……”老管家答得模棱两可,实在也不忍心将所有的问题都丢给他扛……
“蔚——”怀中的女子扯了扯他衣角,怯怯喊了声。
“怎么了?”他轻问,温柔依旧。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她想回家了……这里的人说话她都听不懂,口气又好严肃,是她做错了什么吗?不然为什么一直问那些她听不懂的话……
“再一会儿,静,你乖喔。”轻声哄完她,继续做笔录。
于是她又等。
那些人说的话,字字句句飘进她脑海,组成串串无意义的音符。
“所以是你推他的?”
卫,杀人的是我……
“是。她那时躲在我身后,我在拉扯中有推开他。”
别担心,一切有我。小姐,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你……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不过就是个女人,需要争得那么难看吗?人命都给闹出来了……
“妻子。她是我未婚妻。”
咱们生相依,死相忆,永世不相忘……
哪里来的声音,好多、好杂、好乱,太多奇怪的音符,在脑海里不断交错,她快要分不清楚谁是谁了,头好昏——
“蔚,我想回家……”她害怕地轻喃。
“小姐,你安静!”老管家心浮气躁,口气难免严厉了点,板起脸来。她被好好地保护着,什么都不知道,唐君蔚都一肩替她承担下来了,她还不断加重人家的心理负担……
“勇伯,别那样对她说话。”唐君蔚轻轻拍抚,感觉到她的心绪浮动,惴惴不安。
“可是、可是……我不要在这里……”她快哭了。那些声音一直追着她不放,还有那双可怕的眼睛,一直在瞪她,不肯闭上……
她真的吓坏了。
“警察先生,能不能让我先送她回去?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
笔录大致完成,警察点头。“可以,但是有需要你得随传随到,配合调查。”
“好的。”他站起身,柔声对她说:“静,我带你回家。”
她颠颠晃晃地起身,脑海浑浑沌沌,步伐跟跄了下,被他扶住,耳边传来男人熟悉的惊呼声,然后——然后——虚虚浮浮的记忆,被一片黑暗取代。
第十章
“允儿,我唤他允儿。”
允你,今生不允,允来世……
她说,不求今生,盼来生。
那今生的他怎么办?他不知道。
“与你相约,一吻为誓。来生,我等你。”
那一年,生死边缘挣扎中,浮掠过眼前的画面太多,仿佛游走在前世今生的交界处,一切都那么清晰,却也那么模糊。
他记得,记得女子温柔低诉“我唤他允儿”的神情及语气,他以为自己将走到人生的尽头,所以才会听见那么多遗落在轮回中的声音。
昏昏醒醒了许久,最终仍是回到尘世间来,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多了初生的小婴儿,还有一直以来待他贴心关照、不离不弃的女子,所有人都说,那是他的儿子、他的情人。
原来,他真的有个儿子,也有两心相许的恋人。
那时的记忆已是一片空白,他甚至连自己也无法肯定,但是,那不解事的初生婴孩,冲着他咧嘴笑,清亮亮的大眼睛望住他,朝他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
他想,孩子也是第一眼便爱上他,要他抱。
等不到他示好,婴儿嘴一扁,委屈地哭了。
他心房一痛,倾靠而去,脸颊贴上那张嫩嫩的小脸,怜惜轻蹭,好懊恼打着石膏的双手无法抱他。
“儿子,别哭……”他没有不认他。
那是他的儿子,他连丝毫疑虑都没有,尽管,他什么也记不得。
小婴儿有一双和他好像的眼睛,他为儿子取名“唐允恩”,回应女子梦中话语。
允你……
允恩长得愈大,愈像他,在没有她的十年岁月中,父子俩是彼此活下去唯一的动力与希望。
直到,那名最重要的女子,再度回到他们的生命中——
夜半醒来,四周暗沈一片。
他坐起,伸手扭开床头灯。
像是作了长长的一场梦,醒来之后什么也没有,她仍在他身边,平凡夫妻牵手相依。
什么是前世?什么是今生?他不想探究。
什么是过去?什么是未来?他也不再回顾,只知道,他拥有了她的未来。
杜承嗣的死,在当时有太多人目击,就只是小冲突,无意拉扯所引发的意外,无人蓄意,最终也是以意外事件结案。
但是,亲眼目睹事件发生的她,情绪却受到相当大的冲击,有一阵子很恍惚,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扑上来撕咬她,令她每夜从恶梦中哭着醒来。
他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陪着她看医生、在她由恶梦中惊醒时,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温柔抚慰。
无法再睡下,他起身走出房门,打开隔壁未上锁的房门,放轻了步伐走近。这半年已养成习惯,时时夜里探视,确认她安好。
难得小恩没跑来跟她挤一张床,他坐在床边静静凝视她。
这段时间,她精神状况逐渐稳定下来,与勇伯商议了一下,定下延宕了半年的婚期。
她知道后很开心,这几天心情都很好,偶尔还会听到她轻快地哼着歌。
感受到凝注目光,她睁眼对上他,撒娇地伸长手,他轻笑,俯下身任她缠搂颈际,温柔啄吻。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
“不要。”看见他,就睡不着了。
搂着他,硬是缠赖,加深这个吻。
原本温柔的柔吻,逐渐转深转炽,热烈交缠。
他闷哼,压上柔馥娇躯,肢体纠缠,厮磨的肌肤热度一寸寸升高。
“静……”他呻吟。“这样我会把持不住……”会想要她,放纵地狠狠缠绵一回。
“没关系。”她轻咬他下唇,舌尖好玩地舔舐。
要命……
倒也不是说矜持什么,儿子都十多岁了,再ㄍㄧㄥ那种结不结婚能不能做的问题反而是矫情,他只是顾虑她的状况,之前情绪那么不稳定,他又不是禽兽,哪还能照上不误?
双掌捧住娇容,定定望住她。“静,你要我吗?”
“要!”答得好坚定迅速。一直以来,都只要他。
自制瓦解,他狠狠吻住她,双手探抚娇躯。
太过久远的缠绵,像要重温什么,他一点一点探索,关于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烙下温度,重新记忆,这一次,再也不会忘。
“静,我很爱你,你知道的吧?”
“知道啊!”她回搂,吻他颈畔肌肤。他喜欢她这样亲他,每次带点力道地吻他那里,他就会紧绷、颤抖。
“真不公平……”他抗议,几近愉悦又懊恼地吟叹。她知道他所有的弱点与敏感处,他却得从头来过……
她轻轻地笑,带点得意。
但是当他往下探吮,换她笑不出来了。
“你……一定有偷练习……”技巧变了好多,以前、以前他才不会那样碰她……
“过了那么久,要没进步就丢脸了。”以前,太年轻、太仓促,总是让她委屈,而现在,他懂得如何取悦她,他一点都不急,还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好好爱她,补偿过去所不足的。
“相信我,我会让你很快乐。”他低声承诺,用最诚挚的心,释放他满满的怜宠与珍爱……
灿灿的阳光映照眼帘,唐君蔚本能地伸手去挡,发现左臂动弹不得,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对了,这是董静舒的房间,他在她床上。
记忆回笼,他缓慢地侧过头,凝视枕在他臂上沉睡的脸容。
昨晚,他们做了许久,尽情地探索对方,把以前来不及做、或想做而害羞不敢做的事,全都毫无保留地做了。
他竭尽所能地取悦她,有好几次,听见她不小心溜出口的喜悦娇吟,他能感受到她的愉悦,不仅是身体,也是心灵的。
在她体内深处时,她的颤抖、她的每一分情绪脉动,全都真真实实地传递到他身上,事后,他们紧紧拥抱对方好久好久……
这些,都是当年,他没能为她做的。
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快九点了,今天睡得真晚,居然也没人来叫他们,或许是昨晚的“声响”太令人害羞,识相地没有一个人进来打扰。
打算不惊动她地抽出手臂,先下床稍作梳洗,脚才刚踏上地板,她就醒来了。
他回眸,笑看伸手搂住他腰际,耍赖不让他走的女人,初醒时的表情娇憨得惹人怜爱。
“你抱着我做什么?”
“我还要睡。”所以不给走。
此人明显有赖床迹象。
“那你睡呀!”又没逼她跟他一起起床。
“你要给我睡。”她的专属暖炉和大抱枕不在,不能睡。
“……”好令人害羞的字眼。
他昨晚不是给她“睡”过了吗?还“睡”不够?
“咳!”他清清喉咙。“现在不可以,我要先处理工作上的事,晚点才能陪你去拍婚纱照。记得吗?我们下个礼拜要结婚。”
“对,结婚。”她点头。不让他去做他的事情,他就没时间跟她结婚了……
她乖乖松了手。
这句话一向很好用,只要说到结婚,她就会很乖巧听话。
唐君蔚梳洗完下楼来,她已经坐在餐桌旁吃王婶准备的早餐,没赖床。
杜承嗣意外死亡,签署的文件最后没用上,他告诉她,那些财产他们不动用,等小恩长大了,交由他来处置。
一夕之间,年仅十来岁的小男生,莫名其妙身价上亿。
怕她在陌生环境会适应不良,他们依然住在这里,有她熟悉的人事物,一切都没有改变。
日子平平静静、安安稳稳,他满足于现状,不急着改变什么,哪天她愿意走出来,他会在门外等着。
也许有一天,她一觉醒来,回到现实世界,会觉得自己只是作了长长的一场梦,他也依然在身畔守候,从未稍离。
“老爸,我们学校下个礼拜要办母姐会耶!”早早便吃饱的小恩,坐在餐桌上只是习惯性替母亲抹果酱,照料得得心应手。
喝了口咖啡的男人,由报纸中抬眼。“告诉我干么?我又不是你妈。”母姐会干他什么事?
小恩嘟嘴。“啊可是……可是……”
以前不敢讲,是因为没有妈妈,说了也只是让老爸为难,可是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