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笑道:“哦,原来你在怪我冷落了你?”
她的笑里隐隐有抹得逞的诡诈。记得不久前她还曾经以为她并不了解他,但后来发现,也许她的确不了解他做过什么事,但对他的个性,她可是像如来佛对孙悟空般了如指掌。
他和小时候一样都没变,当他对她有所求时,常会拐弯抹角地说话。但令人觉得可爱又好笑的是,只要她随口一激,他便会不自觉说出真心话,然后接下来一定是满脸歉疚的看着她。
“不!我的意思是──”他急着想解释,却被她突然一把抱住,以致没了下文。
她站起身,笑吟吟的怀抱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我冷落了你。”
“絮……”
不行,她一道歉,他就只有弃械投降的份,连半丝挣扎反抗的举动都不会有。
悲哀又无奈的垮下脸,他用力回拥她,故作坚强的说:“没关系,絮,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耐不住寂寞的。我明明知道你有多热爱你的工作,而我也喜欢看你认真工作的样子,所以你不必觉得抱歉,我才是不应该动不动就对你抱怨才对……”越讲越心酸,怎么办?如果他这一辈子都没办法义正词严的对她提出抗议,是不是他就会这样过完他“怨夫”的一生?
他抱她抱得紧,她要多费一番力气才有办法低下头看清他的表情。果不其然,他和小时候完全一个样,明明自己难过得要死却还是不会对她吐露半句怨言。
“飞飞。”她压下笑意,冷静的开口,“你是说我可以继续冷落你了?”
“唔!”他猛抬起头看她,不自觉掀起脸来,在他俊美的面孔土呈现一副不论回答是或不是都很艰难的滑稽表情。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揉探他的头轻骂:“傻瓜。”她顺手拨弄起他的发丝,“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而且,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发现原来我冷落了你啊!所以以后你得自动自发点,当你觉得我冷落了你时,你最好主动提醒我,不然……你也很清楚我”忘事“的本领,不是吗?”
她笑得灿烂,他仔细观察了她一会儿,才谨慎的问:“如果我说了,你就不会一直工作不停?”
“当然啊!”
“不会怪我,也不会生气?”
她略微疼惜她笑着,亲亲他的脸颊,“小傻瓜,你就是这么在意我的想法与情绪,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我你的想法与情绪吧?”
“但你不是最不喜欢当你在工作时有人吵你吗?”
“那不包括你啊!”她捧起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笑得温柔,“你是我最爱的飞飞呢!
怎么可能会不理你?“
欢欣愉悦的暖流缓缓滑进心底,唇角无法自抑的微微向两旁飞去,他为她如此自然而然说着在乎他的话而兴奋得飘飘然。
她不是会说浪漫话的人,然而当她用这种毫无修饰过的言词说出内心的想法时,他就会觉得整个世界像在瞬间渲染成一片幸褔的粉红色,玫瑰花瓣轻轻洒下,天使吹奏起悦耳的天籁……天啊,他真是这世上最幸褔的人了。
几个月来的不安一扫而空,他带着最后一丝的不确定,轻轻问道:“真的吗?”
她轻点他的鼻,“怀疑啊?”
轻拍了拍他的脸,她笑着踱开到厨房找东西吃,放下工作后她才发现她饿了。
杨絮青打开冰箱边翻找食物边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应该有什么样的改变,但如果你觉得应该改变,那就照你的想法去做,我会尽力配合。毕竟比起我,你应该是那个比较了解何谓”婚姻生活“的人,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因为太在意我而拚命压抑自己,如果你变得不快乐,那你就不是你了。”
从他坐的地方可以看见她走动的身影,听着她像是在对他告白的话语,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痴狂爱恋。
她回过头对他绽出笑容,“飞飞应该快快乐乐的才像飞飞呀!”
他轻轻地间:“絮,你是不是很爱我?”
她仍笑得美丽,“是啊!”
“好。”他坚定地低语。他决定了,他要反攻!
他对他们现下的情况豁然开朗了。其实她也很在乎这段婚姻,只是“有点”异于常人的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经营婚姻生活,所以有所行动的人一定非他不可。
思及此,他不自觉地轻哼,扬起自信又自得的怪笑,低喃着:“管你们是恐爪龙、伶盗龙还是暴龙,等着吧!我一定要打倒你们,将絮青的心赢回来。”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光是看着恐龙化石侵占住絮背的所有时间与思维,他只在一旁哀怨的饮泪低泣是不行的。他必须振作,必须发愤图强,连絮青都说了呀!他是她最爱的飞飞,最爱的呢!所以她绝不会弃他不理。
她端着拖盘走回来,盘上有两碟他亲手做的番瓜派和两林鲜奶,看见他脸上那似乎有点诡异的笑容,她放下拖盘,轻刮了下他的脸让他回神。“在笑什么?”
他还是笑得怪异,郑重的提出声明:“絮,你听好了,我决定不再继续纵容你下去了。”
“哦?”她随口应道,坐下来拿起番瓜派津津有味的吃着。
风翼的手艺极好,不但家常料理顶瓜瓜,连西餐及甜点的手艺都是一级棒,她知道这全是他为了她而努力去学习料理的成果。
他凑到她面前,眉飞色舞的开始说起他的计画。“从现在开始,我们每天至少要有一个小时的谈天时间,每个礼拜至少三次到公园散步,每个月至少一次出门旅游……”
“我们下个月要去蒙古。”她插话,顺便喝了口鲜奶。
“那不一样啦!”他不认同地道。“去蒙古是因为你要去工作,和单纯的旅游是不一样的。”
由于有了前次的惨痛教训,所以现在他是严密“监视”她的工作行程,详尽获知她的每一个研究计画,不然如果哪一天他又被她莫名其妙丢下,他肯定会捉狂!
她耸耸肩,完全淡然的神情与风翼兴高采烈的模样恰成对比。
“我们应该到各地的风景名胜去走走看看,你从以前就极少出门旅游,那样是不行的。还有,你应该慢慢减少在家工作的时间,那样对整个家庭的和谐是一项隐忧,如果我们将来有了小孩,对小孩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慢慢啜饮着鲜奶,听着他兴致盎然的自说自话,发表他“婚姻与家庭计画”的长篇大论。她时而微挑眉,时而拿他没办法似的轻摇头,唇边的笑意是那种“觉得有趣”
的轻笑。
“说完了吗?”她问向终于停止说话的风翼。
他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好象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他谈论的可是他们两人的未来?!
他有些发怔的慢慢应道:“嗯……”
她笑着将他的那份点心推到他面前,然后用不容质疑的语气对他说:“我说过我会尽力配合,但你也不要因而得意忘形、得寸进尺。”她拍拍他的脸,“明白了吗?”
“咦?”他睁圆了眼看她,他得意忘形、得寸进尺?有吗?
看着又开始写起研究报告的杨絮青,他突然觉得她刚才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像是那种精明狡诈的律师的笑容。就是专门给人无穷的希望与信心,然而却不会付出什么实质的回馈,单单用迂回的谈话技巧就足以蛊惑人心,而最厉害的是被她骗的人还会在一旁帮她数钞票,她如果去做坏事一定是个绝顶的智能犯……
赞叹之余,他又想到一件事,那她答应他会尽力配合到底能不能做到?他讲了那一堆期望到底能不能实现?这样兜了一圈,他们之间到底能不能有所进展?
第九章
蒙古位于中亚细亚,大部分为沙砾和山岩石所覆盖,但在侏罗纪和白垩纪早期,蒙古却是暖和且潮湿,有许多湖泊和浅海,很多恐龙生活在这个理想的环境之中。所以,在一亿五千年后的现在,蒙古便成为古生物学家挖掘化石的文化宝库。
而此时正值七月的盛夏时节。
“絮青,那我们就决定后天出发前往火焰崖那块化石床进行勘察。”董枝明教授说着。
站在他旁边的杨絮青看着桌面上的地图,“往西行走两百多英里,单程也要花上一天时间吧?”
董枝明爽朗笑着,“”幸运“的话也许还会更久呢!火焰崖位在戈壁中央,虽然现在已经是夏天,但若是不碰上一两个沙暴就不算到过戈壁。”
蒙古戈壁长一千多英里,竟六百多英里,横亘在亚洲中部,是内蒙古和外蒙古的界限。在戈壁见不到一片黄沙滚滚的景象,它是岩床裸露、石砾偏地的砾漠,春、夏季多有沙暴。而他们目前所在的二连浩特市是戈壁沙漠边缘的小镇,是著名的化石产地,也是旅人进到戈壁地区的起点,火焰崖则是戈壁中央一处红色砂岩峡谷,同样也是著名的化石产地。
“说的也是。”杨絮青也笑了。
当她还是研究生时曾到过蒙古挖掘化石,因而早就认识素有“中国龙王”之美称的蕫枝明教授,他在中国境内挖掘恐龙化石的成就堪称中国第一人,是个个性爽朗、很有活力又平易近人的教授,因两人同为炎黄子孙,所以相谈甚欢。
两人又谈了会儿,董枝明卷起圈画着行程路线的地图,对杨絮青说道:“大致情形就是这样。这次行程有八人两车,预定十天后返回,明天得先到镇上办足十天八人份的必需品,到时若有什么问题再进行讨论。”他转头朝坐在房间角落的风翼笑笑,“时间不早,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杨絮青送他到屋外,小镇上有专门让古生物学家们寄宿的小房舍,她和风翼来到蒙古后便住在这里,这附近大部分也都是一些科学研究人员的寄宿小屋。
到了屋外,董枝明终于忍不住说出口:“看来,那小子真是认定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了。从我进屋就死瞪着一双眼看我,也不讲话,像在监视什么似的。”
他边说边笑,从一个月前杨絮青与其它组员来到蒙古之后,他就发现其中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老爱在他和杨絮青讲话时瞪他,后来得知他是她的新婚夫婿,他还为此大吃了一鷘。毕竟,只要是深知杨絮青对恐龙有多痴迷的人都会吃惊的。
他觉得有趣的原因是,现在全二连浩特市的古生物学家都知道,风翼对他和杨絮青的交情非常吃味,只要见到他和杨絮青在一起谈论事情就会像侦察机似的死盯住他,即使他们谈论的全都是有关恐龙化石及工作上的事情,他仍是没给过他好脸色。
杨絮青听了他的话,不禁笑起来,边道歉:“对不起。”
她也知道风翼对董枝明的敌意,这件事已经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最佳笑料,因为再怎么想,她和董枝明教授都不可能会“怎么样”,偏佣风翼不知哪根筋不对劲,硬是对董枝明没好感,连她这么迟钝的人都发现了风翼对董枝明的敌意,可见得风翼真的是非常讨厌董枝明。
“不过你倒是有了不少改变。”董枝明意味深长地说着:“记得你几年前到这里来时,满脑子除了化石还是化石,一个月前再见到你时我就发觉你变漂亮了不少,而且本你知发现了没?你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会比较常笑,也只有在提到他时,才会让人觉得你果然也是个女孩子家,因为所有的温柔全写在脸上了。”
她笑得自然而柔媚,“是的,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而且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风翼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开怀畅笑的人,无论忧喜,她只在他面前无所顾忌。更让她情牵意动的,是她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会放任自己的所有行为,好比她答应他求婚那天时的玩闹放纵,又好比婚礼时撇下一堆宾客临阵脱逃……也许她还无法真正了解何谓“爱情”?或者婚姻该做哪些事才算正常?但她能深刻明了两人相知相惜、相依相存的情感,就像两个半圆找到了彼此,得到了一个“完整”。
那种深知自己被安放在他怀里的感觉很好。
“看,就是这种笑容。”蕫枝明指着杨絮青欣慰的笑着,“以前从没看过你会这般柔情的笑,恭喜你,你真的是找到一个……”他突然没了下文,眼睛看向她身后从木门走出的人,笑容转为盎然有趣。
杨絮青随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见风翼正站在她身后,像头秃鹰似的百瞪着董枝明。
实在忍不住想笑,董枝明赶紧微低头打着道别的手势,“我要走了,要走了……”
说着,脚步没有迟疑的离开了。从他背后看,可以明显看出他的肩膀正夸张的耸动着。
杨絮青又好气又好笑的拍拍风翼的脸,“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消声无息的吓人?”
“你和那家伙出来这么久,我当然要跟出来看看。”他像个闹脾气的小孩,满身醋味的说着。
那家伙?这种说法还真俯激。她笑着摇摇头,转身进屋,边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董教授?”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一进屋就赌气似的一屁股坐下,双手环上胸膛,还故意别过头不去看她。
她坐到他旁边,带丝促狭的笑道:“董教授不错呢!学识丰富,工作认真,领导能力强,辨识化石的功力更是一流,是个相当值得学习的对象。”
越听她说着董枝明有多厉害他就越生气,故意不回话。
“飞飞?”她轻碰他臂膀,探头想看他的表情。
他又故意转过身背对她。
唇边笑意渐浓,她站起身举臂环过他颈际,整个身体靠到他后背,在他耳边轻问:“飞飞,你在生我的气吗?”
气愤的情绪渐渐被她的温柔抚去,他叹口气,执起她的手摩挲了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嫉妒他。”他语气极认真。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崇拜的人。”
“我崇拜的人?”她疑惑。
他偏过头与她视线相交,认真又凝重的说:“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崇敬得不得了的模样。而且几年前那次你从蒙古回来后,我就不断听你说起他有多厉害、多高超的话,你一定不知道我从那时起就一直担心万一你爱上他,那我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吃惊不已的道:“飞飞,董教授不但已经有了老婆小孩,而且以他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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