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谁,有必要向你交代吗?”他兀自微笑,金色眼眸已经转冷。
维莅立即闭嘴。凯索亲切随和,常常逗身边人开心,但他不喜欢被干涉——此刻他的表情就是如此。她暗暗不悦,不敢追问,但她可以拿
永恒生命打赌,他在想那个署长。
“那演出要怎么办?”
“暂时按照原订计划,不过场地可能要换,我想异术署会监视和我们有往来的人类。反正我们的表演不靠广告,都靠信徒的口耳相传,而且现在有网路,临时改地点也来得及……”,忽见维莅瞠日瞪他,他扬眉。“怎么?”
“你的脸……”维莅指着他的脸,表情有点扭曲,像是想笑。
凯素望向旁边的酒柜玻璃门。玻璃反映着他的脸庞,原本干净的脸颊忽然多了些淡淡的黑色印子,他凑近玻璃端详——
虽然被凯索溜掉,但这是异术署与吸血族首次交手,一个女人独力捉住吸血鬼,除了雷家华不以为然之外,署里所有人都佩暇温叆。
温叆照常上班办公、和警方联系,讨论案情进度,直到黄昏下班。
她按平日习惯到健身房运动,即使下班,也没有放松戒备。
但凯索没有现身。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他没有回来找她。
她在健身房待到十点,冲澡后返家。车子驶到住家巷口,她停车,进便利商店购物,结帐时,店员低声道:“温小姐,刚才跟在你背后进来的那个人怪怪的。他戴帽子口罩和墨镜,站在冰柜前面。”
她望向冰柜,果然看见一个高大男人杵在那边,棒球帽压得很低,一头黑发乱糟糟的。
她轻声道:“我过去看看。有状况的话,你马上报警。”她在这家店处理过一次持刀抢劫,店员知道她是警务人员,有麻烦马上找她。
她走向男子,他兀自看着冰柜,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接近。她在他身边停下。
“你晚上出门,最好不要打扮成这样,店员会以为你是来抢劫的。”
男子转头看她,太阳眼镜滑下鼻梁,露出一双仿佛在燃烧的琥珀色眼眸。
“跟我出来。”她道,向店员投去一个安抚的眼色,走出便利商店,男子默默尾随。
两人走到僻静处,男子摘掉帽子、墨镜和假发,露出一头闪耀金发,琥珀色眼眸怒火熊熊,果然是凯索。
温叆微笑。“你怎么不拿掉口罩?”
他缓缓举起手,卸下口罩。看见他的脸颊,她噗哧一声笑了。
她还敢笑?凯索咬牙切齿。“你竟然把我的脸搞成这副德行,你当我是便条纸吗?”
路灯把他的脸照得很清楚,他的左颊上写着“虽然我很帅,我是通缉犯”,右颊写着“打击犯罪,人人有责”,还有一组电话号码,注明联系温署长。
“抱歉,为了掌握你的行踪,我使了一点小手段……”她实在忍不住,大笑出来,他脸上写字的样子好滑稽。
他逼近她。“快把这鬼东西弄掉!”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把字印上去的?”
“我猜得到,大概跟你昨天用的丝带有关。”
“那丝带是我设计的,把银丝按照咒术织成带子,强化银的效果,专门用来对付吸血鬼,所以你挨了两拳就晕过去,字也同时印上去……”
当时与他狭路相逢,她怕他溜了,再也抓不到,所以动了点小手脚,果然派上用场。
“我不想昕你讲解它的原理,快把字除掉!”
“可是,我不太想耶。”她凉凉道:“你脸上写着这些字,我要找你就容易多了,它也不会妨碍你的日常生活,顶多表演时多抹点粉就好了。”
他危险地眯眸。“你知道你在挑衅谁吗?”
“知道啊。”她面无惧色。“挑衅你会怎样?你会咬我、吸我的血吗?”
“也许会。”他将她拉到身前。“快把这些难看的字除掉。”
她还迟疑,他大手威胁地握住她腰后,她这才不情愿地伸手贴住他脸庞,低声念诵咒语。
他气呼呼地来找她,可当她柔软的掌心贴住他的脸,他的怒火忽然神奇地消失无踪。
他眯眸注视她,她呼吸的节奏在他握紧她的腰时改变了,脸蛋抹上薄薄红晕,但她神色镇定,没有丝毫不自在。
她卸了妆,衣着轻便,他嗅到淡淡的薰衣革香,感觉到她秀发略带潮湿。她沐浴过吗?应该是不久前的事,她清新得像被雨水洗涤过的花朵,白里透红的肌肤好柔弱,她红润的唇瓣喃喃念着,他想凑身吻掉那些无趣的声音,想让她柔软的唇为了别的原因忙碌。他们距离太远,应该靠近,直到没有缝隙。他想拥抱她,与她缠绵,用他的爱抚代替沐浴,滋润她的肌肤……
有危险。他竭力克制遐思,眼光却不由自主溜过她浑圆胸脯、纤细腰肢。
是很大的危险。他轻吸口气,却吸入更多她的香气,霎时他晕眩了,身体发热,更强烈地感到危险。他的兴师问罪呢?全消失在她的香味里,消失在热烈欲望里,她只是站在他面前,就令他的理智飞到九霄云外,太危险。
他胸膛绷紧,放在她腰后的手指不自觉地施力。
她瞧他一眼,大概以为他在催她,不为所动,按原本速度继续念咒语。
温叆知道,他紧盯她的一举一动,是为了防范她再耍花招,但他的注目仍让她局促。他的手搭在她腰后,她感觉到不该有的安心,陌生的信赖感和安全感,好奇怪,他们敌对,他的肢体动作却在对她低语:他不会伤害她。
她不需要男人给她安全感,她给自己安全感。或许是累了,或是他异族的魅力让她感觉混淆,她避而不看他俊美的脸庞,眼光转而落在他唇上,他微抿的、优美的唇,能言善道,而他的吻,一想到他的吻,她全身紧绷起来。
她试着撇开这些异样感觉,但很难,两人太近,他身上的阵阵暖意像波浪,她的心因此晕船。他太温暖,教她忽然觉得藏在胸口里的心很凉,很久不曾贴近另一颗灼热跳动的心。他的胸膛像一堵宽阔厚实的墙,令她想着,上次把自己交给另一副胸膛,安心地赖在某人怀里是何时的事?
她想不起来,跟他在一起仿佛打开一个刻意遗忘的盒子,感触忽然汹涌而来,一发不可收拾。她凛起脸,用面无表情掩饰不知所措,其实心底迷惘。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偏偏是这男人把盒子打开?
咒语念完,温叆道:“好了,字都消掉了。”她放下手,退开,急着离开太多的怪异感觉,他却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摸向自己颈间,拿起黏在皮肤上的一张小纸片。
她脸色微变,佯装惊诧。“咦,那是什么?”
“再装就不像了,温署长。”凯索低哼。“你又想在我身上放什么法术,可惜符纸贴在皮肤上,总会感觉到——你想让我这么以为,对不对?这张纸片只是为了掩饰另一张。”他从外衣下摆拈起另一张小符咒,得意地看着她笑容僵住。
“声东击西,很聪明。你真是让人一秒钟都不能松懈。”他啧啧道,眼底有笑意。
“我母亲也这么说过。”她也笑了。“每次上桌吃饭,她会把菜挟到我碗里,我会一直跟她讲话,讲个不停,她顾着回答我,就会照我指的菜挟,我就不必吃不喜欢的菜了。”
“可见你天生狡猾,我绝不能掉以轻心。我得检查你还有没有藏着什么危险武器。”他善用这借口,握住她手不放,反覆察看,顺口问:“你母亲呢?”
“过世了。”她耸肩。“不必检查了,我能藏什么武器在身上?”
“考虑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状况,你可能全身都是武器。举例来说,这么热的天气,你怎么穿长袖上衣?看起来就很可疑。”
她笑了,抽回手。“有些商店冷气开很强,我穿长袖才不会冷。既然你怕我,远离我不就没事了?”
“你确定要我离开?”他觑着她,绽放迷人笑脸,意图电她。“你在我脸上写我很帅,我怀疑你对我有意思……你笑什么?”他瞪着她,她笑得也太开心了。
“没什么,你上一秒还在问我要不要抓你,突然又跳到这边,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刚不知道是谁抱怨她把他当便条纸用喔?现在倒被他当成魅力的证明,她暗暗好笑。
“好吧,那回归主题。你还要逮我吗?”
她摇头。“我仔细思考过,也许你说的都是实话,你真的没有涉人命案,所以在没有新的证据出现前,我暂时相信你的话。所以……我们来聊聊吧!”
“聊什么?”
“聊你的舞团,你的表演、兴趣和喜好,什么都行,让我多了解你,有助于洗刷你的嫌疑。例如,先来聊你过去四十年在做些什么?”
“我不想讲。”
“你好像很不想谈那四十年。”每次提起,他脸色就沉下。
“对,我不想谈。”他斩钉截铁。“聊你好了。”
“为什么要聊我?”
“我们多聊天,聊熟了变成朋友,朋友要办案,我当然全力相劝,无条件配合。你看,跟我当朋友,好处很多。”他胡掰借口,其实是想多了解她。
好冠冕堂皇啦!她摇头。“免了,我喜欢公私分明,要是跟嫌犯有交情,查案时绑手绑脚,说不走到时候要利益回避,被迫退出案子,反而造成困扰。”
“你确定?可是我跟朋友会很坦白、讲实话,毫无保留。”他诱哄她。
第2章(2)
“我怀疑你有说实话的时候。假如你是小木偶,你的鼻子大概可以绕地球三圈了。”
“嘿,我只是讲话比较喜欢兜圈子,有时候开点玩笑,并不是爱说谎,好吗?”他佯装愤慨。“怎么可能绕地球三圈?顶多一圈。”
她笑了。“总而言之,我们没必要当朋友,聊一聊就好,反正我判断得出你是在说真话,或是假话。”
“这么有自信?”
“嗯哼。”
“好吧,那我说——我好像爱上你了,你觉得这话是真是假?”
她愣住。他似笑非笑,眼色似认真又似戏谑,他是在测试她吧?可是他眼神笃定,所以这是他的真心话?她骤然心跳飞驰,脸庞发热,暗暗吃惊。这句话竟让她这么欢喜,晕陶陶的,然后责任感忽地压下来——她刚才说得掷地有声的原则哪里去了?
他是错误的人,这是错误的感觉,她不该接受,不能回应。
“怎么不讲话?判断不出来吗?”他承认,他对她很有兴趣,但还不确定是怎样的兴趣,于是卑鄙地把球丢给她,看她如何反应,暗暗希望,乱了心情的不是只有他。
哪知她落落大方地耸肩。“好,你要爱就爱吧,我接受你的爱慕。”
“欺,我是要你判断是真是假,并不是——”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你说是真就算真的吧。我确实觉得你很帅、很迷人、很潇洒,风流倜傥,魅力独具……”
“所以你被我迷住了。”他眼睛一亮。显然她对他也有意思,好极了,他心花怒放,也警觉到自己其实很在意她的答案。
“但是该给你上手铐时,我照铐不误。”她学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笑容错愕地顿住。“这就是我的判断,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她没接球,球撞上墙,弹回给他。
他眯眼,看她微笑,微扬嘴角似问他: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一句试探反教他落居下风,钓不到她的真心话,反而让自己的心思曝露在她眼前。
他应该狼狈、应该恼羞,但没有,反而更欣赏这女人。她很大器,头脑清晰有主见,不轻易动摇,难怪能担任署长。她像自信的独舞者,每个舞步都浑然天成,被干扰也不会乱了阵脚,同时也很狡猾,难以被掌握。她很棘手,也令他心折。
她永远这么冷静理性吗?她真能分得这么清楚,把他归类为公务然后铁腕执行?他看得出来,她对他也有好感,而他,被她赏了根钉子碰,对她的兴趣却更浓了。
他不嘻笑了,专心致志地瞧着她,反而教温叆紧张,他审视的眼光像在看个神秘包裹,思考该从何处下手,揭穿她的真面目。
“我不满意你的回答。”
“我只是实话实说,答案让你满不满意,我无法控制。”
“那你知道我爱上你了,这比当朋友还好,一个爱上你的男人会任你摆布,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掌握了我的大弱点,不想好好利用吗?”
“前提是你真的爱上我了。”她还是难以相信,他们才见过两次,可是她不也因这两次见面,心情屡屡动荡?
“我这么诚心诚意向你坦白,你竟然不相信我?”他夸张地捂住胸口,仿佛大受打击。“我第一次向女人示爱被拒绝,你让我太伤心、太失望、太难过,我想我今晚会失眠,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不停想到狠心的你,你都没有罪恶感吗?”
“你晚上本来就不睡觉吧?”她忍住笑。“好吧,你是我第一个在工作上拒绝的男人,这样有没有让你好过一点?”雷家华不算,是他提出分手,她是被拒绝的一方。
他摇头。“并没有,但是当我想到你为了避嫌,不得不拒绝像我这样的美男子,内心一定很沮丧,我就觉得平衡一点了。”
她想保持镇定,但不成功。“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帮你增加经验。”
“是啊,我们才见两次面,两次你都带给我前所未有的震撼体验,这会让我期待下一次见面……”他嗓音低沉,正要卖弄魅力,眼角突然瞄到一个不该有的东西——他因讲话而挥动左臂,衣袖上有张小小的纸片。
唉,又被发现一张。温叆暗呼可惜。
凯索拈起纸片,皱眉。“我们聊不到十分钟,你暗算我三次。既然你不打算抓我,这些纸片是做什么用?”
正确来说,是四次。她无辜地道:“因为你不好找,所以我用了点追踪的小法术,找你比较方便。”
“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保证每天打给你,这样你就找得到我了。”
她笑着摇头。“你可以打到署里,我一定接。”
“那种公务号码谁都能打,跟私人的不同。”他沉默下来,她也不说话,他忍不住道:“喂,你怎么不问我要电话号码?”
她喷笑。“我干么问?我打给你,你不接我就没辙,或者你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