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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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春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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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只是逢场作戏的恩客与姐儿,叶起城可以不在意。但罗永晋是春亦寻付出真心诚意在喜欢的心上人,这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
  叶起城无法忍受这个。
  他不能不逃,不然他就会杀人。
  但他逃了,身后追逐而来的,却不是春亦寻动情的呻吟,而是她惨烈惊恐的尖叫。
  从她口中呼喊出来自己的名字,竟然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让他倾听着,几乎魂飞魄散。
  将那个羞辱了春亦寻的男人粗暴的拖开,并松手,叶起城心里恶毒的希望他撞破脑袋就这么死了,当察觉罗永晋只是因为磕到床沿而撞断两颗牙时,他心里无比的失望。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紧抓他不放的春亦寻身上,耳朵里只听见她的哭泣,呼吸里只嗅见她的香气,眼里只看见她满是泪痕的脸,他的身体仔细的感受她的颤抖。
  剧烈的颤抖。
  “……不要怕。”很久很久,他按在春亦寻背心的手,才轻重不一的开始拍抚。
  他的手也在颤抖。
  失去往常的镇定,浑身绷紧而手足无措的叶起城,只能单调的重复着安抚的动作,以及断断续续的安慰低语。
  “不要怕。”
  “我在这里。”
  “小春花,不要怕。”
  “叶子,叶子在这里。”
  “……春亦寻,别怕,我在这里,不会走开。”
  她的泪水,湿透他衣襟。
  叶起城甚至没有办法顾及在一旁呆立着,茫然而困惑的九九,他只能再小心不过的捧着春亦寻,仿佛无止境的安抚她。
  这个夜晚过得极为漫长。
  第5章(1)
  在这晚之后,春亦寻发起高烧。
  她病得昏昏沉沉,睁着眼睛的时候,也像是仍在迷糊里,闭上眼睛的时候,却像是在恶梦里迷了路,哭得呜呜咽咽的。
  叶起城心疼得不得了。
  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她,除了必要的梳洗之外,他只有在挨罚的时候稍微离开过,之后急急回来了。
  但一旁伺候的九九,仍然会面带忧色的皱起眉,轻声告诉他,“春亦寻姑娘方才又烧起来了。”
  他在她身边的时候,病得迷糊的春亦寻的热度是稳定的,也不怎么会哭泣掉泪,但一旦他离去,即使只是片刻时间,那热度都能急速的飙高。
  即使他迅速的回来她身边守着,那热度也像是不肯原谅他的离去一样,得拖延过小半个时辰,才慢慢吞吞的降下来。
  叶起城很不忍心。
  他少吃少喝,将离开她的次数降到最低,又咬着牙,忍着若无其事的,以一架屏风隔开,这边是他在擦身,那边是九九为春亦寻洗漱。
  梳洗方面有了解决办法,但每日一次的挨罚时间,却是叶起城没有办法拖延或避免的。
  那一日出事之后,叶起城在春亦哭得脱力,终于勉强睡过去之后,他将春亦寻交给九和,自己则前往阁主那儿,先是说明出了什么事,跟着自请责罚。
  他很清楚,自己绝对失职。
  当阁主听见他扔着应该要保护的姑娘不顾,居然自己离去,以致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来不及阻止或挽救,让应该要被保护的金钗姑娘遭受危险——阁主的眉梢轻轻的跳了一下。
  她看着底下请罚的叶起城脸色苍白。
  “叶暗卫。”
  “在。”
  “作为一个暗卫,居然让一时情绪占了上风,乃至擅离职守,险些造成憾事——这是极为严重的疏失。你可明白?”
  “属下知错。”
  半晌——
  “……领罚吧。”
  “是。”
  “杖责。”阁主指尖在杯缘慢慢的抚过一圈,又淡声道:“一百三十下。”
  叶起城眉头微皱。
  这责罚比他想象中的轻——
  他原以为,阁主会罚他不许再担任春亦寻的暗卫。他甚至想好了,即使要付出终身不得离开三千阁的代价,他也要请求阁主不要将她调离春亦寻身边。
  但这责罚,又比他所以为的重上许多——
  杖责,说起来轻飘飘的两个字,但按着犯事的轻重,接获命令的行刑人,完全可以拿捏着力道,在十五个板子内活活打死一个暗卫,也可以让偷溜出阁找酒喝的金钗姑娘硬生生忍过三十个板子,所造成的效果也只是声音响亮吓人,而金钗姑娘还能活蹦乱跳的继续接客。
  由于他的失职,三千阁内重要的商品,贵为金钗的春亦寻差一点就遭人暴力凌辱,乃至损及面容。
  若阁主示意行刑人将他一杖一杖的生生打死,也在理所当然之内,完全不用怀疑。
  脸上血色从苍白腿至惨白的叶起城咬紧牙根,他被压上长椅,身后一名直属阁主的暗卫无声靠近,手里握着一根板厚质硬的杖子,另一名暗卫拿来一条折叠成长形的巾子,塞到他嘴里。
  叶起城张口咬住巾子。
  这是为了避免他咬断舌头,以及将惨叫声闷住。
  跟着是轻轻抬起,重重落下的三十个板子。
  即使隔着嘴里的厚巾子,叶起城都觉得自己快要把牙根咬断。他在第十个板子时汗湿一身,在第二十个板子时血已经顺着腿滑下地面聚成了一小池,在第三十下时,他的下身已经麻痹得没有感觉了。
  他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原来死亡临得如此之近的念头。
  然后门外传来敲击的声音,紧跟着是有人几步走进门里。
  叶起城模糊的听见,那人低声向阁主禀告了什么,“……春姑娘……高烧不退……九九……急唤……叶队长……”
  板子停在三十,没有再打下去。
  之后阁主冷淡的发下话来。
  “剩下的,一天十下,分次来领吧。”
  叶起城挣扎着起身回话,“谢阁主。”
  于是,接下来的十天,他抱着被子趴在床边,春亦寻躺在床内,一个烧得迷迷糊糊,一个被打得翻不了身。
  唯一能够行动自如的九九,好气又好笑,前前后后的忙碌伺候。
  有一日深夜。
  九九卷着一条毯子睡在离床不远的躺椅上。
  叶起城因为杖责的伤处无法愈合,又没有确实的休养与进食,以至于微微的发起低烧来,他趴在床边,睡得很沉。
  窗外有微雨,月光斑驳的照入室内。
  春亦寻挣扎着想要张开眼睛。
  因为高烧反复,持续不退,又总是掉眼泪的关系,即使九九不厌其烦的为她擦脸,叶起城也小心翼翼的用热毛巾给她敷眼睛,但在两人都睡下的此刻,春亦寻还是面临了眼屎黏住眼睫的惨状。
  全身筋骨酸疼,连抬起手来揉揉眼睛的动作,都痛得她哀叫。
  睡着的叶起城像是在梦里听见她的呻吟,与她交握的一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想要安抚她。
  春亦寻辛苦的用单手揉开眼睛,因为高烧,以及初醒的关系,她的视线模糊不清,眼皮沉重得想让她再一次闭起眼睛。
  但她没有闭上眼。
  眼前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就在她伸手可及之处,一个男子与她并躺着,被子让他垫在身底下。春亦寻想,这个人,这样睡,也不盖件毯子……不会怕着凉吗?
  若她平常也这样睡,别说九九要跳脚了,连那个老是泼她凉水的芭蕉叶子都会出口“提醒”她要盖被。
  她又嗅到一种奇异的甜腻味道,带着铁锈般的气味,有一点似曾相识……春亦寻想了很久,这才回忆起来,她偶尔会在夏语欢身上闻到这种味道,那是生血的腥甜。
  这个男人的面貌,很陌生。但春亦寻慢腾腾的想着,这个陌生男人躺在她床边,她却奇怪的不感到害怕……为什么呢?
  她想,这个男人,又好像有一点熟悉。
  于是她细细的观察了一阵子。
  眉毛的浓淡颜色,线条是锐利的斜飞,像是刀削的一样,眼睛的弧度也像是冷咧咧的,如果下一刻这男人就睁开眼睛,生生的用视线剜下她面皮,春亦寻也不会觉得吃惊。
  男人的鼻子很挺,肤色有一种奇异的白皙,像是少见日晒的那种苍白。下唇比上唇厚实,有些缺水的干燥,在边缘还裂着一点皮,让春亦寻看着看着,就一直想去妆台上找出润泽的香油来帮他抹抹。
  若不是这人横挡在她床边,她说不定真的会撑着病体,翻下床去妆台里找出香油来。
  她的视线往下滑,她看见男人上身的黑衣。
  啊呀,她认得这件衣服,这是暗卫的装扮——这人,原来是暗卫啊。她眨着眼睛,目光又从男子线条宽厚而绷实的肩线抽离,她看着男子的眉眼,终于迟钝的想起,她确实注意过这个人。
  “……你居然把我的床抢走一半,坏芭蕉叶子。”她嘴里咕哝的抱怨。
  但她没有将被子里,让“坏芭蕉叶子”紧紧握住的一手抽开。
  九九曾经用一种近乎是埋怨的语气,困惑的问过春亦寻,“为什么春亦寻那么不喜欢叶大哥呢?”
  春亦寻回想着,那时是怎么回答九九的呢?
  “我才没有不喜欢他。我只是没有喜欢上他。”
  九九那时翻了个白眼。
  春亦寻觉得自己讲得很有道理,“我也从来没有讨厌过芭蕉叶子啊!是九九太偏心了!你就想赶紧把我嫁出去。”
  “你想嫁,也要看叶大哥敢不敢娶吧……”
  “谁要嫁给他!”春亦寻睬了九九一眼,“高头大马的,他一个拳头就几乎是我一张脸大,我要被欺负了怎么办?”
  “叶大哥只求你不要给他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吧。”九九毫不留情。
  “我什么时候给他添麻烦!”春亦寻大怒。
  “你没有给叶大哥添麻烦……”九九斜眼睨来,“罗公子那晚在阁前与朋友说话,是谁趴在窗台上偷看,还看到跌出窗外的?”
  提起这事,九九心里就来气。
  她狠剐了春亦寻一眼,“如果不是叶大哥抢救得快,你就当场摔成一块饼了!”
  春亦寻噎了一下,呐呐道:“……不小心嘛……”
  “我就不懂啊,叶大哥有哪里不好了?”九九叹了口气,那模样就像个小大人。
  春亦寻听着她感叹,噗地笑了出来。
  她听出九九言下之意:那个你苦苦恋慕的罗公子又有哪里好了?
  春亦寻那时觉得罗公子千好万好,这世上再没有另一个男人比罗公子更让她欣喜,只看上一眼都能令她心花怒放。
  她那时怎么也想不出来,罗公子有哪里不好。
  明明是个温和有礼的佳公子,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甚至无法想象,她恋慕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罗公子,会在几杯酒过后,成了个粗野卑劣的凶徒。
  那令她无比恐惧。
  是她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为什么她心目中的佳公子,会陡然间面目全非,更妄图对她行使暴力?
  春亦寻一思及那恶梦般的一刻钟,她就浑身发凉。
  忽然腹中一痛,像带着毒刺的鞭一样猝然抽来,惊得她缩起手脚,随即她意识到下身湿黏,带着体温的液体从身体内部不断流出,那种湿漉感,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糟!癸水、癸水居然来了……
  她在心里尖叫。
  若只有九九在也就罢了,她可以很镇定的让九九帮着她更衣梳洗,但是,但是现在还有芭蕉叶子……
  这人,怎么老是出现在这种要命时刻!
  她在心里尖利惨叫,一边恨恨埋怨。
  下意识的撑起身体想要坐起身来,她深吸口气一下子弹起上半身,但一手撑在床板上后,还来不及稳定住重心,她就又重重跌了回去。
  ……居然手腕无力……
  才跌回去,她脸上血色又褪了一层,变成惨白。
  滑开的手腕疼痛着,像是有些扭到了,但最让春亦寻感到不如去死的是,因为她这一下扑腾,原本只是一点一点流着的癸水,现在因为她没有收紧下身,而一整个大溃堤……
  春亦寻绝望了。
  “……这不就成了发大水……”她自暴自弃的喃喃。
  旁边飘来一声音调平平,颇有些冰凉气势的低语。
  “是肚子饿所以醒了?还是因为尿急所以醒了?”
  这横堵在床边妨碍她的要命家伙,净是说些惹她发怒的可恶话!
  春亦寻因为疼痛而更加怒气腾腾的美眸恨恨的瞪向叶起城。
  在她紧盯着他发呆的时候,睡沉的叶起城就已经有些感应,开始模模糊糊的醒来,而在他睁开眼睛之前,春亦寻那下子功败垂成的扑腾,生生将他吓醒了。
  睁开眼睛的同时,他听见春亦寻那句哀怨的低咕,还看见她苍白脸庞上羞耻的红晕。
  他想,这小春花在这种夜半时间醒来,又说什么发大水的……是尿急?还是已经将大水发在被子里了呢……叶起城下意识的抽着鼻子想嗅味道,但他自己也在发烧,嗅觉颇是迟钝。
  至于空气里弥漫的腥甜血气,则被他理所当然的忽视掉了。
  这种味道在挨罚的十天之内已经让他闻惯了,分毫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但,他也不好这样贸然的直接指出春亦寻的困扰,例如她可能真的是尿床了……
  于是叶起城很是体贴的拐了个弯,先说肚饿,后来才把自己的猜测给说出口。
  他觉得这样有个缓冲,脸皮薄又脾气坏的小春花应该就不会太尴尬,因而变得更生气才对。
  想当然耳,这笨拙而迟钝的男人,永远也不会理解春亦寻在恼怒什么的。
  第5章(2)
  一手扭了的春亦寻没法子打他,但她还有完好的另一只手。
  于是她很自然的抽出让叶起城握在掌心里的一手,还没意识到手心里一凉的叶起城,立刻得到了春亦寻揍在他后腰上的一拳。
  “让开!谁让你睡我的床!”她说得张牙舞爪。
  叶起城面不改色,背心却起了一层汗。
  春亦寻那一拳,没有砸在他伤处上,但也离得不太远……一日十下的杖责,范围从臀部开始,到后膝以上,叶起城在一开始的三十杖里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后的一日十下虽然行刑的暗卫稳稳的拿住了分寸,没有让他伤势加重,甚至若无其事的塞了上好伤药给他,一开始的创口收是收住了,但严重到发黑的阏血却从来没有腿过。阁主似乎就打算让他维持在这种虽不见血,但也绝对不好过的痛苦里。
  一直高烧昏睡的春亦寻当然不会知道他因为己身的失职,而遭受了什么样的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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