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的汗微冒,吞吞吐吐的说:“你……你会一直……一直保护我吗?”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你会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永不分离吗?可是目前的情况,由不得他说出心底的渴望,并以一名心智正常的男子索爱,
让她感受到她对他有多么重要,不可或缺。
“我拍了胸脯保证还不够,难道你想要我立下切结书呀?”她打趣地说道。
“可以吗?”他两眼一亮,当真地取出一份两式的商用文件,十分老奸的商贾做法。
“当然是……”她皮笑肉不笑地往他后脑勺一拍。“不可以。”
“妍儿……”她的手小小的,但打人的手劲好大,像要打爆他的头。
“你真当我是你李家买来的奴婢呀!签下卖身契好为你做牛做马?你这个阿牛不傻嘛,还会挖陷阱让我跳,果真是无奸不成商。”商人的本性到死也改不了。
“阿泽。”他执拗地要换回小名,眼中闪着热切眸光。
“我管你是阿泽还是阿牛,你李家的事你自己管好,最好别麻烦到我,我可不是手软心慈的人。”她故意说着狠话,表示要他顾好自己,别让别人有机会害他,否则她加倍奉还对他不利的人。
“大哥他不坏……”只是长期遭到忽视,心态有些扭曲,如果能导正他错误的想法,也许还能拉他一把,不致错上加错,导致李家子孙分崩离析。
叶妍杏眸一圆睁,他马上知道说错话了,连忙把嘴巴闭起来。“等你胸口插上一把刀,背上多了两个血窟窿,你再来告诉我他不坏!”坏人脸上没写字,最好有多远躲多远,以免中箭。
“妍儿,你在生气吗?”他不想赶尽杀绝,可是有些事,他若不做,只怕会越来越失控。
“你说呢!”她也没明白表示,只横送白眼一颗。“趁我还没发火前,把那堆帐簿解决掉,我出去走一走。”
“你要去哪里?”听到个“走”字,他脸色大变,急忙起身,唯恐她失去耐性,不愿死守一名“傻子”。
叶妍一瞪眼,不让他跟。“了解一下李府的环境,免得哪天被人追杀了,不知往哪儿逃。”
“我可以带你逛……呃,我先看完帐簿,待会再去找你。”他先喜后郁,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李承泽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弓着背,往前趴在桌面,不太快意地握紧紫竹毫笔,墨沾过浓的闷闷书写着他失踪后所囤积的进出货数目。可他眼角仍偷偷地瞄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燃起小小的火花,希冀她会突然改变心意回过头,允许他放下手边工作,陪她逛逛住了二十六年的宅邸。
蓦地,屋内气流出现一丝异样,他随即挺直腰背,眼神一变。
一抹黑色身影由暗处走出,几乎没有声息地走向书案前。“李喜见过少爷。”
“你来了,我有话要问你。”
“是。”男子一抬头,乍看以为是李承泽的随身侍卫——李怒。不过此人较高大,气息沉稳而内敛,略长的脸上不见任何喜怒哀乐,看不出一丝外显的情绪。
他是李怒的孪生兄弟,李喜,他们一个是明卫,保护主子的安危,一个是暗侍,专门为他打探商场上对手的动向,或是调查合作对象的人品是否有瑕疵。
这两人都是他的近卫,容貌相似,但个性是南辕北辙,一个性烈如火,冲动鲁莽,一个性冷似冰,稳重少言,擅于谋略和统筹。
“你知道我中毒那件事吗?”
“是的。”
“为何没出面?”
“第一次中毒,我正依主子的安排调查游掌柜,事前并不知情,第二次在我出手干预前,少爷已被叶姑娘带走。”他言简意赅的回复。第一次他不在,来不及阻止,主子毒发时他正在城外;而第二次他知道主子并无立即性的危险,以他当时的处境,不在李府内反而安全,叶妍的出现帮了他一个大忙,因此依旧隐身保护着少爷。
“那你查到了什么?”李承泽的表情十分平静,乍看跟过去那个冷漠严峻的二少没有差别,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蓝眸中多了些温度。
“游镇德私下收买下游买家,打算以较低廉的价钱垄断市场,让和我们合作过的商号不再向李家进货。”利字当头,人心浮动。
同样的货品,精于打算的商家当然选择较便宜的一家,无关信誉问题。
“他的货源从何而来?”
李喜停顿了一下,眼中多了忿意。“由大少爷提供。”
“在我失踪这段时期?”他查过了,有几本大哥经手过的帐簿,记录着出货数,却无实收款项。
“是的。”
神色微凝的李承泽阖上帐簿,额侧微微发疼。“继续盯着他,定期回报他的动向。”
“是。”
“还有,把李怒叫回来,寻访名医一事已有着落,要他速回。”他需要用人。
“是。”
“对了,你娘的哮喘好些了吗?自个儿到库房拿两根长白山人参,给她补个身。”
“……”李喜忽地僵住,双目微瞠。
“怎么了,没听见我说的话?”他说了什么可怕的话,不然李喜怎会一脸古怪,好似他除了满头白发外又多长了两只角。
“是。”李喜的眼眶一热,心口澎湃,一躬身,悄然离去。
第十章(1)
“你说什么,他不肯进房?”一嫁入大富人家,姚霏霏穿金戴银的将自己打扮得华丽娇贵,她头簪金步摇,发插碧玉钗,手戴青玉镯子和琉璃珠,玉颈挂着镌刻“金玉满堂”的金牡丹项链,连腰上都不可少的配戴羊脂白玉佩。
她可是一夕翻红了,由出身不高的农家女,一跃高门,成了身价不凡的富家少奶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神气的很。
但她可不满足现况,有了梦想中的地位后,她还想要金山银山,两手堆满金银珠宝,让她一辈子不愁吃穿,富裕一生。
虽然她的冤家塞给她不少银两和首饰,可是和李家的家产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每个月拿到手的月银比他给的还多。不过一个有钱的傻瓜,怎么比得过夜夜造访她香闺的情人,她当然要为自己多着想一些,自个儿的后半辈子可不能就在冰冷的闺房中度过。
姚霏霏其实是不愿和她拜过堂的夫婿共处一室,要不是李承恩一再要她找机会接近丈夫,伺机下手,她才不想见他,他不来找她,她还乐得开怀呢!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以她堂堂少夫人的身份,居然见不到丈夫的面,还被他拒于门外,不得其门而入。
“少爷说了,他公事繁忙,一刻不得闲,请少夫人先行休息,不用等他。”叶妍平铺直叙、公事化的说,真是,这种事也要她传话,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胆敢阻止我,你不想要这份差事了吗?”一个贴身侍女也敢管到她头上。
“少夫人喽!我刚不是喊了你一声吗?你贵人多忘事,忙着红杏出墙……”叶妍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你说什么!”姚霏霏声音一低,怒目相向。
“哎呀!瞧我这口快的,说错了,是在墙边种红杏。”怪了,这女人被这样拒绝还不死心啊,要吃几次闭门羹才肯放弃。“还有呀!新房那张床躺三个人太挤了,少爷就不打扰你了,让你睡得舒服。”
“什么三个人,你敢信口胡调,不怕我撕了你的嘴。”心口微惊的姚霏霏担心奸情败露,东窗事发,心虚地先声夺人。
叶妍心里嘟嚷着,真要胡诏她也不用待在李府,大可走人,继续当她的媒婆。
“少夫人息怒,就当小的不会说话,得罪了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二少爷?”他不回房,她就没有办法完成新婚夜未完成的事。
姚霏霏有点急了,她想快点和她的男人双宿双飞,共结连理。
圆亮大眼往内室一瞟,叶妍意兴阑珊的笑笑。“我是拿人薪饷的,哪晓得主子几时忙完,过些时日再通知你吧。”
“你……”悴了一句刁奴,她放下手中的汤盅。“这是我为相公炖的鸡汤,你让他趁热喝了,别给洒了。”
“嗯,少夫人慢走。”她做出送客的姿态,明显的敷衍。
没能见到人,反而受了一肚子气的姚霏霏哼了一声,气呼呼的撩高衣摆,面带怒容地转身离去。
她一走,叶妍将鸡汤倒向窗台边的菊花,空盅一搁,神态闲适地走向内室。
“满意了吧!二少爷,每次都推我当挡箭牌。”她埋怨了两句。
从帘子后探出头的李承泽好声好气的陪笑说:“好妍儿,你别恼了,我一闻到她满身的脂粉味就猛打喷嚏,你是我的救命神仙,就多帮帮我吧。”
“什么神仙,我还瘟神呢!等可歆和她相公找回治你病的药引后,你看我还挡不挡。”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她算什么。
一想到这儿,叶妍心里发涩,微微痛着。
闻言,李承泽的笑意淡了,他从帘后走出,眼中含情地看着她。
可惜她正拿起赵燕双托人送来的喜布,低头绣起鸳鸯戏水,没瞧见他情意深长的眼波。
而另一头,在这儿受了气的姚霏霏并没有回到竞阁字犹新的新房,而是拐了个弯,避开众人耳目,溜进李承恩的睡房。
“怎么,办妥了吗?”急切走来的男子衣衫大敞,结实的身材一目了然。
“还说呢!你不晓得那个姓叶的侍女多刁,居然给我吃闭门羹。”不过是个下人,气焰比主子还高。
“受气了?”假装心疼的李承恩走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纤细柳腰。
姚霏霏娇瞋一哼。“你不是说傻子很好摆平,不必花太多心力就能让他从这世上消失吗?这会儿可是踢到铁板了,自个儿脚疼不说,还自找羞辱。”
“那是你不够尽心吧!一个变傻的男人,以你的姿色还掌控不了他吗?”没人舍得推开自送上门的软玉温香,这对销魂的椒房多带劲,李承恩色心不减,趁势在她腰上一格,大掌抚向丰腴胸脯。
“那也要我近得了他身呀!他根本不肯跟我同房。”她苦无机会。
李承泽自从回府以后,一步也没踏入喜房,甚至搬出原本的院落,改住离新房最远的房舍,一次也不愿与她同房。
好笑的是,他远远一见到她走近的身影,就像老鼠看到猫似的,慌忙走避,不愿与她正面接触。有一回闪得太急,还不慎掉入池子里,他在池里憋气,等她走远了才赶紧冲出水面,大口地喘气,笑煞了一干下人。
而从那次后,府里的奴仆们开始传开,二少爷变傻后,显得有趣、好亲近多了,也不再让人畏惧他的白发和异色瞳眸。
更甚者,知道他避着姚霏霏,有时还会帮着他,出声提醒或是假意有事拖住她,让他趁机溜走。
所以姚霏霏生得再美也无用,无论她如何使美人计相诱,他仍然不为所动,避她如蛇蝎,他的眼底只有叶妍一人。
“霏霏,你不想嫁我为妻吗?”李承恩才不信一个傻子有多难对付。
“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敢不娶我,我非跟你没完没了。”她语带威胁的说道,不许他出尔反尔,让她当不成富家少奶奶。
李承恩眼露冷意,嘴上却说着让人心口一甜的爱语。“你不嫁我,我还饶不了你呢!真想看你为我披上嫁裳的娇羞模样。”
“承恩……”她笑着偎入他怀中,纤指如蝶拍翅,轻抚他的胸。他按住她的手,神情略带忧伤。
“可是李承泽一日不死,我就一日无法名正言顺的拥有你,我好妒恨他才是你的丈夫。”
“我也想成为你的妻子,我的身体、我的心早就认定你是我的夫君。”可恨的李承泽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还跑回来坏了她的好事。
姚霏霏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她不懂庶出与嫡生有何不同,在一般平民百姓家,长兄如父,长子才是执大权的人,底下的兄弟都该让贤,不与长子争权。
因此她选择了先出生的李承恩,她认为财产若不留给大儿子,未免太没道理了,次子夺嗣有违她的认知。
不过她要的是财,并非爱的非得是他不可,若有一天李承恩不再是李家的大少爷,她绝对会一脚踢开他,不让他阻挡她的财路。
这便是她的本性,眼中只有“利”字。
“你是不是该使点力,改变目前的处境,我们美好的未来就指望你了。”李承泽,你非死不可!阴狠的黑瞳中透出肃杀之色。
“我会尽力,可是……”她娇笑地送上香唇。“先让我们做对真夫妻吧!”情欲被开启后的姚霏霏需索无度,十分热中床第之事,总会主动索欢讨爱,将发热的身子贴上他,投入汗水淋漓的男女情事,勾缠出一声声呻吟。
而在这一方面,李承恩亦不遑多让,他们就像一对渴血的水蛭,互相交缠,也互相厮磨,从对方身上获得极大的满足。
“乐于从命。”他淫笑地抱起她,走向床铺。
第十章(2)
“那个女人还没解决他吗?”
幽暗的竹林深处,有两个男人面对面的交谈,一轮弯月照出他们猥琐脸孔,同时也照出污浊的心,在风的呼啸中发腐发臭。
青衣蓝衫的游镇德一脸冷静,眼角还带着笑波,看起来像是个不会害人的老好人,扬起的嘴角是那么和善可亲,让人失了防心。
可是那笑意没到眼,本该清澈的眸色灰浊不明,带了点血丝,眼尾上勾,尽是算计。
而一身墨绿色衣衫的李承恩则藏不住情绪,眉横目竖,面色张扬,眼底的恨意表露无遗,彷佛某人未除,他难消此恨。
“李承泽身边跟了一个女人,难应付。”叶妍虽无武功底子,那张嘴却比刀剑还利,叫人招架不住。
“一个女人罢了,不足为惧,你把她调开不就得了。”石头挡路就搬开。
“她很聪明,不轻易上当,有好几回我还被她摆了一道。”
有时她含沙射影的暗讽,似乎知道了什么,让人心惊胆颤。李承恩懊恼地想着,有一回他试着放火,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她走远,可她确实是逃了,却是拉着李承泽一起逃。
又有一次,他送了厚礼试图拢络她,但是她收了礼,隔天的回礼是一只乌龟,龟壳上还用油釉水墨写着:忠、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