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夜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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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夜叉(上)-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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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忙乱的在那间大屋进进出出时,他好想跟着跑进去,握着她的手,陪在她身边。但他不敢。他只能心惊胆战的躲在大屋对面的屋顶上偷看。泪水,滑落他烧焦的脸庞。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可是他止不住泪水,只能任它们一直不断泉涌。
  一整夜,他都待在屋顶上没有离开,害怕屋子里传出哭声,害怕她会因为死去而再次被抬出来。
  紫荆、紫荆……
  他无声哭泣着,一双眼在板暗的黑夜中,直盯着那楝灯火明亮的屋,连眨也不敢眨一下。
  他一直等、一直等。从黑夜,等到了清晨。当太阳出来时,他溜到了一间空屋里,躲了起来。
  他知道他应该要回去,留在这里很危险,他随时有可能被发现,而且他什么也不能做,但他不想离开,他想陪着她,留在她身边,越近越好。他不是不害怕那些讨厌妖怪的巫覡,但他更怕再也见不到她。他一直等、一直等。第一天,他们没有将她抬出来,他也没听见有人在哭。那是好事,那表示她还活着。
  第二天,他听到巫覡们谈论着她的伤势。
  她没有死,还没。
  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止住了她的失血,但她太虚弱,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志下心不安、焦虑的在黑暗中摇晃、颤抖着。
  第三天,一个巫女出来宣布,她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他蜷缩在黑暗中,抱头痛哭,几乎想冲出去拥抱那些可怕的巫覡。
  她不会死了,她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紫荆、紫荆……
  他偷偷的呜咽着,因为太高兴她活着而哭泣。
  第八章
  喀啦、喀啦……银月高悬夜空。熏香袅袅上升,飘散在黑夜里。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进了屋子,点起了一盏油灯,又出去了。
  喀啦、喀啦……
  秋夜凉风袭来,让悬挂在窗边的竹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灯火,因风摇曳。
  明灭晃动的光影,在眼帘上形成妖异的暗影,就像那逃兵扭曲卑劣的脸孔。
  她感觉到自己再次被压住,像是从未脱离那场可怕的梦魇,她惊慌的试图挣扎着,却无法动弹。
  恐慌惊怖,充塞全身。
  冷汗,满布。
  她想大声尖叫,却只发出几不可闻的呻吟。不要……不要……这是梦、是梦,她告诉自己,却吓得泪流满面,怎么样也醒不过来,只能恐惧的屏住气息,等着痛殴她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蓦地,秋风再起。
  风止息时,熏香的白烟重新在黑夜里缭绕着,冉冉盘旋。
  灯,灭了。
  眼帘上的影像,在瞬间消失。
  她喘着气,害怕的等待着。
  然后,她感觉到有个人,蹲坐在她身旁。
  夜影。
  她知道是他。
  莫名的,松了口气。
  月光下的她,看起来好瘦弱、好苍白,就像秋天里的芦苇花,美丽、娇柔,不堪轻轻一折。
  他不该跑进来,但他忍不住,他好想见她,确定她还活着,还在呼吸。
  她的心,还在跳。
  她活着,但她在哭。他伸出手,小心的、笨拙的以粗糙的掌心,替她抹去滑落的泪水,然后弯下身,悄悄的趴在地上,靠在她耳畔,哽咽的沙哑低语着。“你不要哭……不要哭…”是他。
  他的存在,安慰了她。
  “我会保护你的……你别害怕:……”
  他的声音粗嘎,泪水滴落她的脸颊。
  他的心疼、他的害怕,全饱含在他呜咽的嗓音中,暖了她的心,却也让她更想哭。
  “对不起,我会变得更勇敢,我会变得更强壮,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
  他轻握着她的手,颤声在她耳边重复着。
  “等你好了,我会摘很多很多的栗子给你,然后我们可以一起烤来吃,你答应过我要烤给我吃的……”
  她因他的话而流泪,因他的话而心安。
  他一直陪着她,每当听到脚步声,他就跑去躲起来,等人离开再溜回来。
  那一夜,他不断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她听他说着烤栗子的事,说着过去几个月,在森林里相处的事,说着以后他和她可以一起做的事,说着他在森林的另一头,发现一棵紫荆树的事。在他喃喃的悄声话语中,渐渐的,她放松下来,沉入安稳的梦乡。
  天要亮了。公鸡的啼叫声,让他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在她身边打起瞌睡来。真是的,他没有被逮到算他运气好!
  他被自己蠢笨的行为吓出一身冷汗,慌忙的爬站起来。
  窗外,天边已从墨黑转为蓝紫。
  他该走了。
  有些依依不舍的,他低头看着躺在榻上的紫荆。
  她沉沉睡着,呼吸规律,眼角也不再泛着泪光,只是脸颊上却多了一抹灰泥,是昨夜他替她拭泪留下的。
  他肮脏的手,弄脏了她。
  可恶,那天跑出来时,他听到她的尖叫,只穿了雨具就跑出来,根本没清洁自己,这几天又一直在担心她,他完全忘了他全身上下都很肮脏。他有些羞愧,又觉懊恼,慌张的,他抓起一旁的布巾,弄了好几次,才把她的脸弄干净。忽地,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紧张的把布巾塞进怀里,跳上高大的屋梁,躲在梁上。
  一名巫女走了进来,她跪在地上,查看紫荆的状况,确定她还好之后,正要起身走出去,却发现地上的泥巴。
  她重新蹲了下来,摸了摸干掉的泥巴,狐疑的皱起了眉,瞬间抬头查看。
  他迅速缩回了脑袋,在梁上屏住了呼吸。
  巫女走到窗边,朝外探看,然后又走了回来。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恍若雷响,几乎要撞破他的胸口。
  天啊,他很臭,她可能会闻到他。
  他恐惧得想夺窗而逃,就在他以为她会大叫地找人来,大肆搜索整楝屋子时,她却转身走了出去。
  他松了口气,抹去脸上的汗。
  他知道,等一下会有更多的人进出,虽然这根木梁很巨大,屋子里又照不到太阳,但他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他跳下了屋梁,眷恋的再看了她一眼,他要先回洞里,等晚点再溜出来,这才趁着街上没人时,从窗口溜了出去,溜去洗澡,洗干净一点,不要留下任何臭味。
  窗台上,有着两颗橘红色的柿子。饱满的柿子已经熟透,枝头上的叶还是绿的。她醒来时,就看见了它们。鲜艳的红柿,一大一小的偎在窗台上,衬着后头的蓝天,看来就像一幅画。
  那不是巫覡们带来的,他们不会将水果放在窗台上。
  那是他送来的。
  瞧着那两颗红柿,她心口莫名微暖。
  忽地,身后传来脚步声,紫荆回过头,看见安巴金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太好了,你醒了。”安巴金微笑,在她身旁跪坐下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紫荆撑起自己,接过她递来的蔬菜粥。“谢谢你。”
  巴金姐是三天前来的,这阵子来到村里的巫覡们,每天都会轮流来看护她。受伤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她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刀伤开始愈合,却仍然容易疲倦、虚弱。清醒后,她在巫覡们的追问下,告诉他们她遇到逃兵的事,只是掩去了夜影的存在。
  她告诉他们,一个经过的路人救了她,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没有人质疑她,他们只是忧虑的互看了一眼,然后转移了话题。
  显然他们每个人都比她还清楚,战争靠得有多近。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粥,双手因为无力,还有些抖。
  安巴金替她端来一壶热水,换了一个装满了热炭的瓮,保持房里的温暖。
  “咦?这柿子哪来的?昨晚还没见到啊。”
  紫荆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安巴金走到窗台边,看着摆放在那儿的柿子,好奇的朝外张望,然后回过头问她。
  “我不知道。”她捧着碗,强迫自己看着巴金姐,微笑道:“可能我睡着时,来探病的人送来的吧。”
  “是吗?怎么会放在这里?”一般不都会放在桌几上?
  虽然仍是狐疑,但安巴金仍是将那两颗柿子拿了起来。
  “我去替你洗一洗。”
  紫荆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谢谢。”安巴金朝她微笑,“你慢慢吃,尽量多吃一点。”
  “嗯,我会的。”紫荆朝她点了点头,回以苍白的微笑。
  安巴金看着那孱弱的女孩,心中有些不舍,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只是拿着那两颗柿子,转身走了出去。
  窗外,秋风把山染得色彩缤纷。红的、黄的、橘的叶,东一丛、西一堆,风一吹,林叶便随之摇曳。落叶,常被风吹进紫荆的房间。
  随着冬日脚步的逐渐逼近,她的状况慢慢好转。
  她围着羊毛毯,坐在窗边,看着那座山,彷佛因为风的吹拂,而活了起来。
  山林里的树,晃啊晃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最近,她常会故意坐到窗边,因为知道这样夜影就能看见她。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窗台上留下不同的东西,有时候是柿子,有时候是用竹筒装的蜂蜜,有时候是一些藷蕈。今早,她看见一颗绿油油的橘。她在有人进来前,迅速将它藏在怀里,等轮流来看顾她的巫女离开后,才坐在窗边,把那颗橘剥来吃。这颗橘的皮虽是绿的,但果肉已然橙黄,她剥下一瓣,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甜甜酸酸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她很想见他,她担心他的伤。
  为了不知名的原因,除了那天晚上,他不曾再留在屋子里,也不曾出现在她眼前,只是把送她的礼物,趁她睡着时,偷偷放在窗台上。
  或许,他害怕被巫觋们抓到。
  轻轻的叹了口气,紫荆把头靠在窗框上,望着那高大的山林。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任性。
  但,她想见他……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至少他还能爬上二楼窗台。
  可是这个想法并没有让她好过一点,他肩背上被砍了一刀,她不认为他自己能处理那个刀伤。
  他是个妖怪,被砍一刀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只是,她记得,看见他被砍中时,鲜血飞洒在天空的景象。心一窒,紫荆抚着胸口,闭上了眼。她依然记得,他紧抱着她飞奔下山时,他的心跳在她耳边大声跳动的感觉。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妖怪也有心。
  他的心,会跳。
  暮霭,沉沉。未几,夕阳完全消失在山那头。天已暗沉,巫女替她送来晚膳,她吃完后,决定自己把餐具拿回厨房。
  这几日,她已经好上许多,不再时时头晕目眩。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尽快让体力恢复。
  端着餐具,她穿过走廊,却在一间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争论的声音。
  她本来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发现他们在讨论是否要找人代替她上山去送供品。
  不由自主的,她停下了脚步。
  “紫荆是特别的,她是阿玛选出来的,只有她拥有关门的能力。”
  “没错,那地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的,我们并不懂得该如何穿越森林。”
  “你知道那不是问题,先辈们曾将方法记载在羊皮上。”
  “那你愿意上山吗?”所有人一阵沉默。
  “抽签吧,抽到的人就代理上山。”
  这个提议不错,但每个人都害怕中选的是自己,大伙儿又再次陷入沉默。
  要入山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知道方法,过去还是有许多人就此一去不回。
  更让人不安的,是如果去过一次,就很容易成为守门人的替代人选,若再有什么意外,去过的人,十之八九都会直接成为下一任的守门人。
  没有人想一辈子被绑在这里,时时、心惊胆战的和那些妖魔为邻。
  蓦地,又有人迟疑的开口提议。
  “或者,我们可以再等等丰…”
  “是啊,现在才半个月而已。”
  “再过阵子看看好了……”
  巫觋们,惶惶的,附议着。
  突然,安巴金沉不住气的开了口。
  “你们傻了吗?过阵子是多久?紫荆的伤,没有再过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就算她好了,体力也不济,若中间再遇袭,或她昏倒在森林里,该怎么办?如果超过了一个月,出了事,到时谁要负责?”巫觋们,一阵默然。其中一名老巫女,叹了口气,“我看,还是抽签好了……”
  “不用了。”
  这一句,让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
  紫荆掀开帘子,看着那些从小看她长大的巫覡们。在这间房里的巫觋,都有一定的身分地位。
  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惊讶的看着她,他们的脸上都闪现错纵复杂的情绪。
  她扬起微笑,安抚这些长辈,“我会去。”
  尴尬、不安、羞愧,交错在他们与她们的脸上,但最明显的,是放松的神情。
  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救她时尽心尽力,没有丝毫保留。
  他们不是坏人,紫荆知道,他们只是太害怕了;明知如此,她心里却还是有些感伤。
  “可你的伤…”安巴金迟疑的开口。
  “不碍事的。”紫荆看着她说,“我好多了,上山不是问题。”
  年纪最大的覡者看着她,哑声问:“你确定?”那双苍老的眼里有着愧疚,和些许的忐忑。她看着他,还有屋子里的其它巫觋,微笑点头。“嗯,我确定。”没有人再质疑她,连巴金姐也没有。
  没有人提到逃兵,或她可能会昏倒的问题。
  她微笑,转身告退。
  几乎在那瞬间,才发现,原来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至少有人会阻止她,或者提议陪她一起。
  但他们没有,每一张熟悉的脸,都在她看过去时,调开了视线。
  她把手上的餐具放到厨房,然后回到自己房里。
  窗外,传来不远处那楝旅舍中,年轻巫覡们谈天说笑、把酒言欢的声音。
  这些长辈把年轻的巫觋都留在旅舍里。
  他们没有招那些年轻人来开会,因为他们没有经验,也因伪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生命,不该把生命浪费在这里。
  她吹熄了灯,和衣躺下。
  脑海里的思绪,纷纷。
  虽然在黑夜里,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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