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儿睡在床底下,看到了董怀畅,跟着窝到了他的脚边。
董怀畅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狗狗的毛,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毛球的确很得人宠爱,而牠也代替了青乐给了雪伦不少欢乐,至少雪伦很喜欢这狗儿。
他抱起了狗儿,佛列克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安心的依偎在他怀里,这动作给了董怀畅一些安慰;或许真如青乐所说的,他怎么能要求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有热络的表现?
更何况青乐的确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当她望着雪伦的时候,她脸上写着满满的不确定,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孩子,他却硬把孩子带到她面前,要她接受,也难怪她会有那种反应。
只是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行?他带着雪伦去见青乐,不只是希望雪伦可以见见自己的母亲而已,他也希望青乐不会真的以为董家的人不愿让她见孩子。
她一个人过日子一定也曾经想过这孩子,不可能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情,至少他印象中的青乐不是那种人,她只是……不肯再相信他所做的一切而已。
当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不信任,董怀畅或许曾被人厌恶过,他不可能遇上每个人都喜欢自己,但是从青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敌意和仇视,却让他感觉痛苦万分。
他明明可以不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反正他们都离婚那么久了,他就算真让青乐原谅自己又如何?这件事以他的个性,他甚至可以不管的,他又不是第一次当这种人,他的个性原本就不怎么会替人着想。
可是他最近一想起青乐,他的心竟然开始隐隐作痛,开始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当年那股压力又回到他身上,只是青乐已经不再爱他了,他却还是被那股压力逼得无处躲藏,他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不能让青乐好过一点。
这跟当年的感觉是一样的,即使今天他已经不再是身无分文的落魄富家子,他不再是那个什么都给不起青乐的丈夫了,但情况却跟着翻转,不管他想给青乐什么,她都不要。
对照她当年哭着求自己别离开她的画面,青乐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但这样的她却更令他无法放手……
光是想到青乐一个人到美国去,生下孩子后就被送走,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的?她一定会想念这小孩,只是她得压抑住想法,所以才造成今日她就算见了孩子,一样连伸手拥抱雪伦的动作都没有。
董怀畅看得出来青乐甚至是在回避和雪伦的碰触,她虽然不至于冷淡到不理不睬,但也无法亲热的给予拥抱和关怀。
或许这真要时间来冲淡掉当年的伤害,可怕的是这些伤害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从来都不想当负心汉啊!看来想摆脱这名号,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任务……
……
睁着没睡好的眼睛到公司,青乐只觉得完全提不起劲来。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头一次佛列克没在家里陪着自己,她担心那小女孩没办法好好照顾她的狗儿,就是这样而已,她并不是为了见到自己的女儿而无法成眠。
“老总呢?我有些问题要跟他谈。”
“老总还没到办公室喔!”小秘书应道。
“那等他到了再跟我说一声。”要转进办公室前,青乐回头吩咐了一声,“帮我泡杯咖啡好吗?”
“好。”
坐进了办公椅内,青乐总算觉得心里踏实了点,至少有工作在身上,她感觉就安全了点,她的心神就不再全部关注在她有个女儿这个事实上头。
桌上的电话响了,小秘书转了总经理夫人的电话进来。
“罗副理吗?”
“是,董事长。”
“我打电话来告诉你,总经理今天不会到公司了。”
“这样啊……我有个客户的事要跟他讨论,他……”怎么又要请假?青乐皱了眉。
“我相信你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很好,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工作能力。”总经理夫人的语气变得缓慢且沉重。
“董事长,那总经理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他不会回去了,今天一早……他很早就起来了,我听到了声音出去看,只看到他倒在地上,送到医院时急救无效,刚刚医生说他已经走了。”
青乐脑中一片空白,她没有想到那个一向温和的胖胖总经理竟然这么突然的就走了。
“我老是要他别吃那么多肉、要他小心胆固醇、小心血压过高、小心这个、小心那个的……他嘴里总是跟我说好,背地里却从来不肯听我的。”董事长的声音里出现了哽咽。
而青乐被这消息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替他瞒了我什么,我上次听了你跟他讲电话的内容,青乐……你真的是个好女孩,你想保护我不受伤害,可惜我那丈夫不成材,工作上没个老板的样,连私生活都被员工看笑话!
“到了五十几岁还想着要谈恋爱?也不想想自己都胖得当不成白马王子了,他还以为自己真有那本事?呵呵!真是笑死人了!他怎么会以为我全都不知道呢?”
董事长试着稳住情绪,用着颤抖的声音告诉她。
“青乐,往后这公司就交给你了,别人我也信不过,你这阵子一定得帮我撑过去,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我会继续维持公司的运作,你要保重,需要我过去陪你吗?”
“不用了,等这事件过了以后,我再找你好好聊聊;现在我要真的见了你,心里也承受不住的,我需要一点时间,让这一切过去,等我准备好了再说。”
“我懂了。”
……
“我真的没有空。”
再一次接到了董怀畅的电话,青乐这回有了正当理由可以拒绝与女儿的会面。
“你已经连续忙了三天,星期一雪伦就要回去了。”
“她有她的生活要过,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啊!”
总经理过世后,青乐已经成为新任的总经理,虽然公司里的业务以往就多半都由她经手,可是公司发生这样的巨变,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她能做的就是稳定军心,继续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这阵子她的确比往常都要忙碌许多。
“青乐,她……她这趟来,我答应过她要让她跟妈妈吃顿饭的,结果你总是在忙。”董怀畅试着缓和语气,希望青乐可以了解这对雪伦的重要性。
而不只是雪伦,这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他也想见青乐一面。
“那是你答应的,不是我答应的,如果你办不到,就不应该随便答应别人任何事……喔!我差点忘了,这不就是你的习惯吗?你总是习惯给别人你办不到的承诺,你都几岁了还是想维持这种可笑的个人风格,你永远都不打算改变是吗?”
“或许我当年给你的承诺都没做到,但是难道我们不能放弃成见,给雪伦一次完美的回忆吗?你总是可以给她一次完整的记忆,一起去吃顿饭、聊聊天,就算你没办法表现出母亲的样子,至少可以当她是个朋友,对她友善一点。”
“你真的觉得说这种话暗示我的残忍,可以说服得了我去当一个母亲吗?”
“就算说服不了你,我也必须这么做。青乐,你在怕什么?你害怕跟她处得太好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吗?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隔开你们母女,你任何时间想见她都可以,不会再有人拦着你,阻止你们母女见面,你大可以安心的当她的母亲。
“我相信你也曾经想过要好好补偿她,雪伦……她从小就没有爸妈在身边,她知道我要带她回台湾见你的时候,高兴得一整夜都睡不着觉,一直问我妈妈是怎样的人,她甚至担心你会不喜欢她……她今天早上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她,我都快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
“你不是一向都赞成坦白的吗?何不直接告诉她,我从来没打算要当妈妈,而且我也不会是个好妈妈,大不了你再娶一个妈妈给她就行了!”
“青乐,我不会再娶其他人了!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不想当你心里的负心汉,而我也有心要解决这件事,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你不需要老是把我说得好像……”董怀畅终于把心里的话给说出口了。
“好像什么?”青乐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董怀畅不会是要告诉她,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想再娶她一次吧?
“除了你以外,我不会想再娶其他人了。”
“这话好熟悉,好像以前我也听你这么说过,不过现在听起来很讽刺,不是吗?”她不顾心中的波涛,硬是狠下了心肠应道。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并不适合,但雪伦只是个孩子,别把你对我的怨气发泄在她身上,让她跟你见一面,她想顺便把佛列克带回去给你。”
“你可以请人转交给我就行了。”
“我等一下请人带她过去,她总可以待在你办公室里吧?”董怀畅决定就这么做。
那天青乐会让他们进到她屋子里,就是因为她无法当着孩子的面拒绝,那把孩子送过去,她总没有别的借口了吧?
“董怀畅──”青乐还没来得及说话,董怀畅便已经先把电话给挂了。
而青乐根本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也没办法再回拨回去,只好就这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着待会儿出现在办公室里的小人儿。
……
开完了会,回到办公室,外头围了一堆人在往里头猛望。
“罗总,你女儿好可爱喔,她都说英文的吗?”
“她一直都住在美国啊?”
“她长得跟你好像喔!”
大伙儿一看到青乐,就开始对她发表感言,看来所有人都被那小女孩给收服了,而青乐面对所有人的发言,也只是不做任何回应。
打开办公室的门,只见那小家伙已经在沙发椅上睡着了,佛列克躺在她脚边,看到了主人回来,高兴的上前迎接,小尾巴不停的摇动着。
青乐轻手轻脚的走到雪伦身边,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望着女儿熟睡的脸,她似乎真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雪伦的确很乖巧,她告诉雪伦自己得去开会,要她待在办公室里,她也没乱跑到别的地方去,只是坐在里头等着妈咪回来,既不吵也不闹,亮丽的小脸蛋一出现,就收服了所有人。
门边被轻敲了两下,青乐一回头,只看到穿着一身黑的董事长李盛华正站在那儿。
“董事长,你怎么来了?”
“我来公司看看,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在家里一直有人来,我不太想面对那种气氛,所以就想来公司走走,顺便看看办公室里有什么可以收拾的。”董事长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望着沙发上那熟睡的小女孩。“青乐,真难为你了,我不知道你女儿来台湾看你,这阵子还让你这么忙。”
“不会啦。”青乐微微一笑,对于这个意外她也不想多做解释。“总经理的事还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你帮的忙已经够多了,而且我请了礼仪公司的人处理,所有事他们都会办妥的,不过只是一个人走了……其实也没必要太过关注,反正我也不打算办得太夸张,该做的做到就好。”
“董事长,你还好吗?”青乐看着她,只觉得一向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董事长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没什么不好的,刚才来的时候跟你女儿玩了一阵子,她真可爱!有小孩其实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有个伴在。”
“养只狗也有一样的效果啊!”她手一伸,佛列克立刻就跑向了主人。
“你啊,不管是小孩还是狗都教得真好。”董事长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其实平常都只有这只狗在陪我。”
“我知道,雪伦刚才跟我说她是第一次回台湾看你,有些事我也不太好意思多问,我那口子跟我提过你离了婚,这好像也是最近他才跟我说的。”
“那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很少提起。”青乐的表情出现了些微的不自然。
“我了解,不过有小孩感觉就不一样了,不是吗?小孩子就像是夫妻之间的润滑剂一样,不管再怎么吵,想到小孩,一切好像就不一样了。我在想或许就是当初我这肚皮没用吧!要是我真的为他留下了一儿半女,他或许就会因为有所顾虑,而不住外发展。”
“如果他真的不爱你,留下了孩子又有什么用?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今天也不会离婚了。”
董事长看了看青乐,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青乐,多花点时间跟你女儿在一块,她说她就要回美国了,把其他工作交给别人,你应该也要过你自己的生活。”
第七章
既然董事长都这么说了,还刻意让她提早下班,青乐只好带着女儿离开公司。
这是她头一次带着女儿外出吃饭,先和雪伦一起把佛列克带回家,她再牵着女儿的手,和她徒步走到附近的餐馆吃饭。
握着那只软绵绵的小手,她的心像是被灌进一股暖流,看着女儿甜甜的笑脸,好像过往不愉快的记忆也都随风而逝了。
过去那段心碎的恋情里似乎不完全是悲惨的,至少她身边的这个小女孩是个幸福的证明。
“妈咪,我们打电话给爹地,叫他来陪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你那么喜欢跟他在一起吗?”
“对啊,奶奶说她以前就是很少给爹地抱抱,所以爹地长大后才都不听她的话,又常常惹她伤心。所以我现在要常常抱抱爹地,这样以后爹地就会很爱我又很疼我。”
“奶奶他们还是不想原谅他吗?”青乐小心的问道。
“爹地跟奶奶他们吵架,爹地说奶奶他们欺负你。”
“是吗?”青乐收起了疑问的脸,她开始不想去探究这其中的原因了。
董怀畅顶多只会替他自己争取权益,他怎么可能会顾虑到她呢?更何况当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他自己都没有错?
“妈咪,奶奶他们有欺负你吗?”
“没有。”青乐摇摇头,她是该感谢他们的,毕竟董家的人把雪伦养得这么好,她还能说什么呢?
当初他们会要求自己和小孩保持距离,她是可以体谅的,都过了这么久,她也没打算要追究。
“我偷偷问奶奶,可是奶奶说是爹地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