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云站在韩家军之中,义愤填膺地看着九殇公。
“你们这些人,老的老,弱的弱,能够敌得过我勇猛的大辽军队吗?”他力持镇定,在裁云面前不露惧色。
“哼,已成困兽之斗,还敢在这大言不惭。”董知谅嗤哼着,他的一把流星锤,就硬生生打掉几个辽兵的脑袋瓜子。
“是困兽之斗吗?我就不信你们这些无知小辈,能够拦得住本王。”他大喊一声,所有的辽兵群起朝前冲去,九殇公也趁混乱之际,一路杀到外头。
一场无可避免的混乱就此展开,他让几十名较为勇猛的兵士挡在他前头,为他杀出一条血路,人挤马碰的市集街道,顿时扬起漫天飞沙,黄澄澄的沙尘飞扬,正好给了他一个趁乱逃窜的机会。
他硬是将一名兵士从马匹上拉下来,当场让对方摔得头破血流,如今,他能求得自保就算祖宗积德,哪敢奢求争回什么面子呢?
该死的,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哪晓得会突然跑出这班杂牌军,更让他匪夷所思的,这支杂牌军还有办法将他精良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跟着他落荒而逃,他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原以为在乱军之中,可以趁机开溜,哪晓得,后头马蹄声踢踢哒哒,像是千军万马般朝他追来,那股气势,光是看那尘沙飞扬的样子,就已让他屁滚尿流,吓得他只敢往前,没命似的狂奔而去。
“我命休矣了。”
在滚滚黄沙之中,他看到两具快马首先窜出,领军在前,竟是被他折腾得不像人形的韩飞彤,他像是没受到一丁点伤似的,举起长剑,英姿飒爽地朝他疾奔而来。
九殇公在慌乱之中,朝后掷出三枚梅花镖,只听见当当当的三声,梅花镖全被韩飞彤给震碎飞去。
“老不死的家伙,你还有多少破铜烂铁,一次全丢过来好了!”韩飞彤在后头大喊,光听那盛怒的嘶吼,就够让他魂飞魄散。
不知是心虚还是太过惊慌,在越过一处横亘在道路中央的枯树干时,一个驾驭失控,竟让马儿跳不过去,马蹄勾在盘根的树藤上。只见九殇公凌空一扑,像块被掷出的面皮,整个扑倒在地上。
一只狼狈不堪的丧家犬,立刻发出悲鸣之声。
整个跌进黄泥巴中的九殇公,早已失去盛气凌人的气势,取而代之的,像个沿路行乞的糟老头,不,该说是比糟老头还要凄惨。
“两……两位菩萨,放……放了我这老头吧,我……我把国玺还给你们,你……你们就饶了我一条老命啊!”他从暗袖里拿出国玺,双手奉在两人面前。
“啸虎,将国玺拿过来!”身上仅用几块布暂时止血的飞彤,命令莫啸虎朝前取回国玺。
国玺再度回到裁云手中,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倍感欣慰。
趴在地上的九殇公,全身发抖得不敢抬起头来,他根本不敢抬头看一下韩飞彤,那还算是个人吗?被他打得遍体鳞伤,还能驾着快马追他,光是这点,就够让他不得不佩服,“铁甲将军”这个封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夫君,你……”
“不碍事的。”他不让裁云担心,谨慎地朝九殇公方向看去,“把头给我抬起来。”
始终将脸贴着地面的九殇公,在韩飞彤的斥喝下,这才危颤颤地抬起头。
“韩……韩少庄主,你……你放我一条狗命,我……我对天发誓,只要你放我走,我……我这辈子再也不踏进中原半步,国……国玺一事,我再也不过问,不过问了……·他双手猛摇猛挥,先前那股嚣张跋扈的嘴脸,全都烟消云散而去。
“你的态度转变得可真是快啊,一会把我当成阶下囚,一会又当成是座上宾,我都还来不及调整我的心情,你却可以在此对我磕头下跪,人生的际遇,真是千变万化,瞬息万变啊!”官场众生相,恐怕在这老家伙面前,看得最为透彻。
“这……这全是契丹王要我这么做的,南方十小国……他几乎都有派不同的王爷或是将军前去征伐,我受上头命令,吞并南唐一地,谁晓得,李煜这老贼头,竟然嫁祸给傅家,我是情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拿不到国玺,我无法回去交差啊!”这可怜的老头子说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将责任推卸到自己的头头。
“那我问你,我父亲他是不是还在这世上?”当时逃得仓促,裁云对于父亲的生死,仍旧是扑朔迷离。
“我想……他应该还没死吧,当时为了急着要追你,所以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你父亲上。”
“那你又怎么晓得,两个国玺分别在我们姐妹俩身上呢?”她心中一时存着这个疑虑。
“那全是李煜那老贼头出卖你们的,要不是他放出的消息,我们又怎会知道!”
原来李煜为了要转移目标,让他避免成为箭靶子,所以故意放出消息,要契丹把注意力放在他们傅家,万一国玺落在蛮族手中,他可以理直气壮怪罪到他们身上。要是国玺能够保存得宜,将来若有机会,他还能回来当他的皇帝老子,仔细想想,他们还真是被当成代罪羔羊,白白被牺牲了。
“该死的家伙,我得通知妹妹,让她将另外一半的国玺,也拿去献给当今圣上。”被利用的感觉相当不舒服,裁云看了看韩飞彤一眼,希望争取他的支持。
“这事咱们慢慢再来商量,现在呢,我们来看看,要怎么处理这个老家伙。”飞彤并不想轻易放过九殇公,纵虎归山毕竟一大患。
九殇公发现韩飞彤那发了狠的凶眸,更是磕头如捣蒜。
“别……别杀我,只要你不杀我,我……我可以用个天大的秘密跟你交换,是……是你一直想要……却一直找不到的答案……”俯贴着地,九殇公抖颤着说道。
秘密?
飞彤与裁云共同交换个眼神,最后还是由飞彤开了口。
“说吧,你最好别再耍花样!”
第十章
“韩……韩少庄主,不是……一直在寻找大夫人的下落吗?”他把头抬高一半,发现他情绪甚为激动。
“你是说,你知道我母亲的下落!”他蹲在他的前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夫君,你冷静点,有话慢慢问。”裁云在一旁劝道。
飞彤将心绪放缓,目光炯然。“你快说,我母亲人现在在哪里?”
“那……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能杀我喔!”
“你要再不说,我现在一刀毙了你!”
九殇公吓得仆跌在地,他含含糊糊说道:“我……我说就是了。前……前年秋天,契丹天皇邀约西夏的长邑王前往开封共订'睦邛之约',也就是共订互不侵犯条约,席间,有位汉族女子始终陪侍在长邑王身旁,据说,此名女子,就是长邑王当年从江南掳来的汉族女子,至于确实的身分,我就没再详加追问下去了。”
“你说什么?长邑王?”怪不得他怎么样也遍寻不着母亲的下落,原来是被掳掠到西夏去。
“我……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提供个线索给韩少庄主参考,那……那现在本王可以告退了吧!”他龟龟缩缩,趁着飞彤一下子心神还未回魂时,爬着爬着就要溜之大吉。
他踉跄爬起,没命似地往前头跑去,只见飞彤缓缓站起,将弓弩拉饱,并从背后取下一支羽箭,朝九殇公的心房瞄去咻的一声,羽箭穿过九殇公,笔直朝林子里飞去!
接着,九殇公表情痛苦地转过身,指着飞彤说道:“你……你不守信用……”
“面对你们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没什么信用好说的。”他收起弓,九殇公也随之倒下。
猎犬终归山命丧,他死都想不到,以往自己不守承诺的个性,竟会报应到自己身上,他双眼圆瞠,死不瞑目。
“你不该让他一口气就死的,我也想去补他一刀,替你出气。”将她夫君折磨得不成人样,裁云余气未消,两眼还盯着九殇公的尸体看。
“他不值得弄脏你的手,给他一箭痛快,也算是为他消除世上的余孽。”他挽起她的手,便转身离去,这块污秽之地,没必要留恋下去。
“你的伤还疼吗?”她勾着他粗壮的手臂,不敢相信被打绳这么严重,还能骑马射人,她真怀疑,她嫁的是个人,还是一头虎。'
“回到家里,我会好好跟你算这些日子以来的帐,你说要男女平等,看你对我有多么不平等,我一一追讨。”他仍紧紧挽着她,语气中充满着不少的盘算。
“难不成……你想打老婆,喂,根据我家乡习俗,打老婆可是会歪鼻子的,你要不怕鼻子变歪,就……就让你打罗!”她才不信他敢。
“怎么你们家乡习俗那么多,难道,你让我追了你这么长一段距离,不该好好罚你吗?我要你陪我到江南各个地方去走走看看,到无锡陪我吃响油蟹粉,还有镇江的百花酒焖肉,对了对了,扬州的百鸟闹春也不错,我得好好罚你,通通陪我去吃上一遍……”他如数家珍般说着,脸上表情虽然还是严酷,但心里头早已是晴空灿烂,乐不可支。
“那……那我和掬香能不能也跟着去啊?”莫啸虎在一旁兴冲冲地问道。
“那得要看人家掬香,肯不肯嫁你再说。”裁云打趣说道。
众人一听,全都笑成一片,整个韩家军和九寨沟的村民,个个都把他们围住,欢乐的气氛蔓延在整个前往京城的路上。
将国玺慎重地交给太宗皇帝后,为了赞许这对英勇夫妻的表现,朝廷特地颁布飞彤为镇国大将军,并赐良田百亩,白银一万两,丝绢五千疋,加封韩百竹为太尉一职,世代受三公之禄,爵列公卿之位。
这样的赏赐,自然让韩家在杭州更是声名大噪,丰念山庄的名号更是不迳而走,天天上来拜访求教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至于侥幸逃过一劫的傅翼徽,在得知裁云将要重办一次婚礼后,风尘仆仆赶到杭州,在对韩百竹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时,这才取得韩家谅解,使得这段姻缘,不致于留下遗憾的后果。
婚后,两人长居西湖畔,韩飞彤依旧经营着丰稔山庄,有时,还会四处打听着母亲的下落,不过他不会再随便乱出远门,长邑王的下落,大多由韩家军的梁诲山来负责,而他自己则专心在米行的生意,夫妻俩胼手胝足。恩爱不渝。
而爱妻则在一旁打着算盘,每天由拾翠陪伴,看着米粮的进出数量,不容许有任何一粒米粮浪费,更在每月下旬,提拨一百石的米来赈济,因此,西湖畔的老百姓们,都晓得当地有位心地善良的韩少夫人,就连九寨沟这一地带,也四处流传着她的许多佳话,每个人都敬爱她,对她的善行更是赞誉有加。
至于莫啸虎,则如愿以偿娶了掬香,小俩口帮着山庄,将上好的新米推广到全国,听说,就连太宗皇帝,也指定要吃韩家的米,换成别家,还吃不习惯呢!
没多久,在西子湖畔,寻常百姓们常常可以看到一名高大威武的男子,手中抱着新生的娃儿,一旁搂着的,是她温柔婉约的爱妻,一家三口伴着夕阳,迎着微风,在凉亭内饮着杭州龙井,他们对酌品茗,话着当年,细数恩爱岁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