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么快。”贺兰震又陷入沉思中。
“大哥,是当真要把真相告诉芙影?万一她要回去怎么辨?”贺萧智说着。不吭的贺兰震,看得出他内心的痛苦舆矛盾。
这段期间以来,他已经习惯有芙影的陪伴。
白天,他会牵着芙影的手漫步在青海湖畔,垂落的杨柳树下有他们的谈心,绿茵的草皮有他们的脉脉含情,而晚上,芙影总爱赏月数星星,他深怕夜露沁凉,都不忘为月光笼罩下的她披上外衣。
他的心,她懂;但她的心呢?他不敢确定。
可是,他依旧为着这番不确定付出真情。
“老大,前些天咱们在湖边又救起一个汉子,他说他无路可去,想在咱们寨里干活儿讨生活,可以吗?”
“那派他去柴房吧!反正阿吉有事要到村庄去。”贺兰震是心不在焉。
“可是——可是阿静老看人家不顺眼——”
“不必理她,这天下男人她有哪个看顺眼的!”贺兰震挥手,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不过,自从芙影来了以后,阿静似乎有些改变了,像是——唉呀!我也说不清楚。”贺兰智摇着头。
“对了,那丫头今天怎么不见踪影?”贺兰震此刻才发现到。
“怎么?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阿静说,你交代她从今天起要教芙影一些功夫底子,一大早就拉着芙影上海心寨后面那片林子去了。”
“什么?!”从贺兰震这暴跳如雷的动作中,就知道这又是贺兰静的自作主张了。二话不说,贺兰震立刻朝那片林子处飞奔而去。
“胡闹!要是刀剑伤了芙影,贺兰静你就完了。”他咬牙切齿地边走边骂着。“大哥?!你来干嘛?”贺兰静远远地就看见他了。
“你还敢问我?!?!”贺兰震横眉竖眼的,又朝四下看了看,“芙影呢?”“放心啦!你小妹做事一向谨慎,包准不会让你心爱的芙影少根寒毛的!”“我再问一遍——芙影呢?”贺兰震严肃地问着。
“我在这儿。”
贺兰震随着声音,抬头一看——芙影就坐在前面那棵大树的枝干上!“芙影别乱动——”一颗心差一点跳出口,贺兰震又被贺兰静的主意吓出一身冷汗了。“别紧张,我很安全啦!”
“你没事爬到树上做什么?”
“阿静说轻功是这样练的嘛”树上的芙影笑得很开心。
“你什么时候这样练过?!”贺兰震质问着一旁噤不出声的贺兰静。
“是——这是我新创的轻功练法嘛——”
“你,哼!”
“贺兰震,我要跳下去啰。”
“跳?!?!不行啊——”一个翻身上前,贺兰震死命地欲接住从树上跳落的芙影。
谁知,才刚就定位,芙影便已从天而降,好端端地站在他的眼前,而他不但摔得狗吃屎,还满身灰尘、两手悬空地跪在地上,惊魂未定。
“哈哈哈——”一旁的贺兰静笑得人仰马翻。
“怎么会这样?”贺兰震犹满头雾水。
“大哥,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老早就在芙影姐姐腰上绑上布条,让她由树上跳下来先练练胆子。哈哈哈——结果——看到海心寨第一硬汉的糗样!哈哈哈——”
“抱歉!让你受惊了!”芙影硬是憋着笑,轻轻地拂着贺兰震脸上的灰尘。
“你没事就好。”只见贺兰震冷着一张脸,是种老羞成怒的模样,再狠狠地瞪了贺兰静一眼后,便拂袖离去。
“你伤了他大男人的面子了。”芙影对贺兰静说着。
“面子算什么!心伤了才救不活呢!芙影姐姐你会不会让我大哥伤心哪?”嬉笑怒骂惯的贺兰静,其实也为贺兰震担心。
“我?!”芙影一时语塞,因为贺兰静问了一个她从未想到的问题。
她是喜欢贺兰震,但——总有些不祥的预兆似乎在有意无意间阻隔于他们之间。
在与贺兰静回住处的路上,芙影的记忆竟有了些片段的出现,教她又陷入这片段画面中所投射出的情绪里面。
“喂,你这个人怎么还不走啊?”大嗓门的贺兰静指着柴房门外的一名男子说着。“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在这儿喳呼什么!”这人满头乱发,却目光炯炯有神。这声音好熟悉呀?芙影不禁抬头仔细看着这名男子。
“可恶,我们海心寨没人敢这样说我,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但,这男子却不发一语,只是一味地盯着芙影的眼睛。
他好眼熟啊!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他?芙影有些纳闷。
“喂,再看就把你眼珠挖出来。”贺兰静非常生气,怎么大哥会随随便便就同意收留人家,万一心怀不轨,岂不——对了,就拿这事来扬风点火,准奏效!
“好了,阿静就别欺负人家了。”芙影不想让这火蔓延下去,只得拖着贺兰静匆忙离
一进屋内,贺兰静就立刻向她老哥告状一番!
“大哥!你没瞧见那臭男人一直盯着芙影姐姐,那色迷迷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连口水也不小心滴了几滴。”说唱俱佳的贺兰静使出混身解数。
“真有这事?可恶——”贺兰震果然沉不住气跳起来。
“别听阿静胡说,”芙影笑说着,“要说看,还是我看人家呢,我老觉得他很眼熟。”是的,眼熟!这是李沅毓潜进海心寨三天来,第一次跟芙影正面相对,就在那一刹那间,他相信了海心寨的说法,芙影的确丧失了记忆。
但失去记忆的她,却有着她以往盼不到的平凡快乐!
李沅毓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带她回宫里去。
夜深人静,他独自靠在柴房门边上,回想着这一年多来芙影的喜怒哀乐、矛盾无奈,在他无力作为之际,他又何尝不希望能有个奇迹,让芙影的苦有解脱之日。
一度他以为是“死”!直到他无意中听到海心寨的人去村落采买时的谈话,才又教他升起希望,为此,他才假装是不小心落水,准备上海心寨探探究竟。
“果然是你——”黑暗处,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本来就没打算瞒你。”李沅毓说着。
“你是要带芙影走的吧!”贺兰震黯然地问着。
“她是我的主子,没她命令,我不会轻举妄动。”这句,无非暗示了贺兰震,这一切操之在芙影手里。
“谢谢你,”贺兰震了解他的用心,临走之际,他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问着李沅毓,说:“明天我叫人找一间房给你——”
“不用了,我在这儿比较不引人注意,不过倒是麻烦你一件事——我不喜欢整天有只母老虎对我咆哮不停。”
“母老虎?!?!哦——”贺兰震露了微笑,说:“抱歉!唯有这件事我使不上力,你就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李沅毓叹了气,难怪他这辈子还讨不到老婆,像芙影这般性情的女子已不多见了,其他女人同芙影一比简直天差地别,何况是那种自以为是、没半点女人味的男人婆引
摇着头,李沅毓在星月的闪烁下进入梦境了。
但海心寨的另一头,却是贺兰震心事重重,无法成眠地踱步在院落。
“这么晚,还没睡呀?”芙影穿着白衣,在月光下显得特别阴柔。
“你也没睡?!”贺兰震牵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
“睡不着,一整天脑子里尽有些影像出现,我想,会不会过阵子,我的记忆就全恢复了。”
她的话一出口,贺兰震不由得眉头一紧,放了她的手,迳自走到一处山坡坐着,低头不语。
“你是不是担心我走?”芙影亦走近他,并且顺势地坐在他的身旁。
“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订过亲?”
“嗯——”芙影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拆穿我?”
“因为——因为当你的未婚妻我很快乐。”虽然不好意思,但芙影还是说了。“你是说——你——你喜欢我引”他讶异地笑着。
“不管我的记忆中有没有你,但,这点是不容怀疑的!”
记忆?!是呀,她记忆中的男人并不是我。贺兰震的心抽痛了一下。
“只不过,一旦梦醒时分,你恐怕也是拂袖离去。”他的语气有着凄楚。“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不——我不相信的是幸运,我贺兰震自小到大都与幸运迎面错过——”
短短的一句一迎面错过“,教回房后的芙影辗转难眠、心疼不已,她知道他的心是脆弱的,只是用无数的面具来掩饰他的畏缩,只有在他完全卸下防备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心口的累累伤痕。
而她李芙影不能只揭了伤口就逃,那太无情、太自私了!她是医术不差的人,贺兰震心里的创伤也注定该由她来负责,有了这层认知,芙影更是全力以赴了。
“什么?!你要成亲?!不行——”贺兰震差点没把王袅的饭碗打破。
“为什么不行!”芙影羞红满面,嘟哝地说着。
趁着早晨他们共进早餐、单独相处的时刻,芙影向贺兰震提出拜堂成亲的要求。
“芙影,我要的是爱不是怜悯,更不是报恩的以身相许。”贺兰震搔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你不是不要我走吗?只要我们拜堂成亲,那想走也走不了了,不是吗?”
“是的,我是不想你走,我是说过要用我一生一世的感情来留住你,但是——但是,我不要一日一你清醒了,记忆恢复了就会怨我、怪我,甚至恨我——”
“不会的、不会的——”芙影扑进了他的怀中,“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不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怜悯,而是——是因为爱你——”她的最后一句讲得轻轻细语。
“什么?!?!你再说一遍!”贺兰震心中不禁狂喜,但他仍想再听一次这得来不易的话语。“唉哟,就这样嘛!我不说第二遍了。”芙影又是一阵羞红。
“说嘛!说嘛!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贺兰震哈着芙影的耳根、颈边,让他怀中的芙影笑个不停。
这教门外专心倾听的贺兰静直打哆嗦:“哦,肉麻兮兮。”
“想不到一个姑娘家有偷听人家恩爱的怪癖,哈——”李沅毓口里咬根草,懒懒的倚在门外的大树旁。
“怪癖?!我是因为——”贺兰静停了口,向李沅毓瞄了一眼,又说:“我干嘛要跟你解释?瞧你鬼鬼祟祟地站在人家背后,就不知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坏事呢!”
“是你自己听得太入神了,我可是踏着脚步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的,再说,要盘算个什么坏事?!就凭你,我就失去胃口,不如回房倒头大睡啦!”李沅毓一副神态自若的潇洒模样。
“流浪汉——你——哼!”贺兰静不知道李沅毓的姓名,遂以流浪汉来称呼他。而此刻的贺兰静是七窍生烟,扭头离去了。
“哈哈哈——”散落在一旁的弟兄们纷纷笑了起来,说:“好兄弟,看来咱们的母老虎得指望你啦!”
“什么事这么高兴?”门一开,贺兰震与芙影就见到这个景象。
“老大,咱们阿静遇上克星了。”
贺兰震看着他们口中的“克星”李沅毓,不禁又沉默半晌了。
“说话呀——”芙影推推他。
“哦,各位兄弟,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贺兰震牵起了芙影的手,眼光尽是柔情地说:“我和芙影打算拜堂成亲,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哇,恭喜、恭喜!”欢呼声不绝于耳。
“老大也找到他的克星了。”
“你呢?”贺兰震以眼光询问着李沅毓。
而李沅毓面无表情,只是专心凝望着神采奕奕的芙影,她那幸福愉悦的笑容突然间震撼了李沅毓的心。
他笑了,他以笑代替了回答。
这场婚礼在三天后以简单的方式举行。
虽然没盛大豪华的迎娶排场,但以鲜花为道、以热情为引导的真情真性,却是另一种动人的情境。
在一片红字的新娘房里,贺兰静正喜孜孜地看着芙影梳妆打扮,好生羡慕。
“芙影姐姐,你真是漂亮!难怪我大哥为了你都变个样了。”贺兰静把玩着贺兰震为芙影订制的新衣裳。
“你也很可爱呀!只不过没遇见懂得欣赏你的知音罢了。”这些日子的相处,芙影对贺兰静的刀子堕豆腐心是摸得清清楚楚。
“这倒也是!凭我贺兰静这种气概、这身功夫,还不是普通人能一眼看出的。”贺兰静倒是挺自豪的。
“阿静,”芙影被她的言行逗得笑起来,说:“不过有一天假使你遇上意中人的话,可得把你说的气概、功夫全收起来,你该了解,男人总是爱面子嘛!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呵!那么容易吓跑的人,我也不要!就像我大哥,他不也是没被你大唐公主这等身分吓跑呀!”
“大唐公主?!”芙影没听漏这四个字,“你说谁是大唐公主?!”
“——没有——”话一出口,贺兰静就知道自己闯大祸了,面对芙影的追问,她是咬了舌头,说得结巴。
大唐公主?!是的,她是大唐公主,她是大唐的弘化公主,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会忘了呢?
所有的记忆在刹那间全涌现在芙影的眼前,关于下嫁吐谷浑的重责大任、关于慕容诺曷钵的变心、关于宰相发动政变的那一天、关于银儿惨死在她面前……
“啊!——”这一切的一切来得太急太无情,芙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在不胜负荷的状态下,她只尖叫了一声,便应声倒地,跌入了重重枷锁的记忆里。
待一醒来,已是另一番天地!
“芙影,芙影,是我呀!”贺兰震焦急地唤着。
芙影见到贺兰震是未语泪先流!
“别哭、别哭,你不要成亲,咱们就不成亲了,芙影别哭了。”拂着她滑落不止的泪,贺兰震心疼如绞。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贺兰静哭丧着脸,满心歉疚。
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这一刻教原本兴奋喜悦的贺兰震情何以堪?仿彿所有的情感付出敌不过记忆中的旧日时光,一醒来,就把这一切踢出心界之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我?你知道吗?你差一点害惨我了。”芙影一出口,便是不谅解的语气。
“芙影姐姐,不要怪我哥,是我骗你的,是我联合大伙瞒你的,不关大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