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傲天早就觉得奇怪了。什么时候南宫霜霜娇弱到需要一名丫鬟扶着她行大礼,原来是他的新娘逃婚了。
“她是公孙素素,根本不是庄主的女儿。”上官阎朗声宣布,并一把扯掉公孙素素的红头巾,让她的面貌现于众人面前。
几个认得南宫霜霜的人莫不倒抽了口气——穿著大红嫁衣的,的确是“替身”。那,正主儿呢?
“我要带她走。”上官阎气势逼人,语气坚定,一副绝对不容许他人干涉的模样。话一落,便牵起公孙素素的手,旋身欲离。
“慢着。”一直坐在高堂上的庄主,终于开口了。
“庄主……”发生了这种状况,底下的人根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幸庄主总算出声了,要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来人将新娘带走。
“谁说她不是我女儿的?”南宫殷站起身,突然说道。
这句话……这个声音……原本已经要离去的上官阎陡然停住了脚,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刻在他心版上,怎么也抹灭不掉的声音……上官阎缓缓的转过头,迎视说话者。
“她叫做『南宫素素』,是我的小女儿。”四目相接的剎那,空气几乎是静止的。
上官阎有些难以置信眼前所见,但他也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严殷。
南宫殷眯起眼瞪视着他,“所以,婚礼照常举行。”
其实从上官阎踏进喜堂开始,他就认出了他,虽然他曾猜想上官阎极有可能没死,否则自己派出的人马怎会全数铩羽而归?不过,他倒是没料到,上官阎会为抢亲而来,这么说来——
他这个庶出女儿前阵子失踪的原因,就是因为上官阎啰!原来,救了上官阎一命的人,竟然该死的是自己的女儿……
啧,早知道就一掌毙了上官阎,就不会有今日的横生枝节了。
“严、殷,南宫殷!”上官阎恨恨的与南宫殷怒目相对,不自觉捉着公孙素素的手劲越来越大。“我万万没想到,你会是名剑山庄庄主。”
“你没想到的事情可还多着呢!我的好徒儿啊……你命还真是够硬,中了我的毒竟然没死成,是你爹娘在天之灵保佑你吧!”这番话,南宫殷可是说得咬牙切齿。
当年决定收上官阎为徒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或许是“养虎为患”?
“好疼……”上官阎的力道唤醒了公孙素素。她只感觉得到疼痛,却无法集中自己的意识。由她茫然的神情看来,显然她还处于半昏迷状态。
此时的上官阎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他只是很专注地瞪着眼前的仇人,瞳眸覆盖上一层炽热的愤怒火焰;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则覆在自己随身携带的配剑上。
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有着什么样子的过去;但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令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上官婉儿被侵犯,最后因羞愤而自尽的画面,一幕幕在上官阎的脑海中上演,将他的怒火烧到了最高点。
“严殷,纳命来!”他愤怒的喊道,剑也在同时出了剑鞘,剑尖指向严殷。
他绝对不会放过严殷的,今日若没有个了断,他是不会罢手的。
第七章
南宫殷也愤恨不平的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就是当初收你为徒。”所以,他今天一定要杀了这只“虎”,永远除掉这个后患。
“我以为你最后悔的会是当初没杀了我。”上官阎神情寒酷,抿着双唇,脸色阴沉得可怕。
“那是我第二件后悔的事。”南宫殷抽出自己腰间的配剑,与上官阎拔剑相向。
所有人又是一片哗然。从他们言谈之中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南宫殷与这名“擅闯者”根本就是师徒,但,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今日的师徒反目?
“阎罗……”是他的声音。
公孙素素按揉着犯疼的太阳穴,努力想要将视线凝聚成一点,并试着找寻声音的来源,却是徒劳无功。
南宫殷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放回上官阎身上,“到外面去。”语毕,纵身一掠,离开了喜堂。
上官阎二话不说地也尾随而去,留下所有人茫然的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猜得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公孙素素用力的摇了摇头,总算清醒几分,眯着眼睛,恍惚看见两道身影从眼前跃出,而其中一个正是上官阎……
她下意识的追了上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的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而去——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南宫殷领着上官阎,没多久便来到名剑山庄的后山。
南宫殷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阴沉沉的道:“要决一死战是吧!来啊!”再度将剑尖指向上官阎。
上官阎沉着俊容,与他对立。
蓦地,南宫殷勾起一抹邪气的笑,突地发出一声清啸,接着提气一跃,身形盘空而起,同时将真气灌入剑身,如鹰枭般直扑他而去。
上官阎竟只是眼神阴寒的瞪视着他,稳如泰山般,毫无所动。但,就在剑尖险些刺进他的电光石火间,他陡地削出一剑,抖出一排剑影。只听见“锵铛”一声,已稳稳接住南宫殷的厉剑。剑与剑相触的瞬间,擦出了些许火光。
“你为什么下得了手?她可以说是你一手带大的啊!”上官阎沉痛地问,与他怒目相触。
“你知道些什么?”南宫殷蓦地狂吼,瞪着上官阎的瞳眸充满血丝,神情显得有些狂乱。
他根本什么都不懂,还妄想弒师,他可知这是天理不容?!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吗?”上官阎森冷的启口,“我现在最知道的就是,你毁了婉儿,而我,要毁了你,替婉儿讨回公道!”
“我……”南宫殷脸色倏地变得相当难看。他知道,上官阎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你血债血偿!”上官阎极为缓慢的说着,仿佛在宣告世人。
南宫殷的神情阴晴不定,忽地,他不顾一切的对上官阎大吼,“我爱她!我爱她啊!”但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了解他的心。
虽然他一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待在阎罗门,与婉儿相处的时间可以说是少得不能再少,但一年一年过去,婉儿越来越出落得美丽大方,他渐渐无法控制自己对婉儿起了遐念……
“但是,她居然……居然跟巽修在一起……”那天,婉儿跑来告诉他,她想与巽修在一起,这对他而言,是多么大的刺激?
“我告诉她,一个姑娘家应该要有矜持,可她非但没当一回事,居然还告诉我,她已经与巽修私订终生,要永远的在一起……”
他只是以一个长辈的身分教导婉儿啊!
“是她……是她不听我的话,所以……我、我只是惩罚她!”说到此,南宫殷已经有些神智不清。
“你该死!”上官阎怒叱。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不管有多少理由,他就是因为一时冲动,害了婉儿的一生。
他将全身真气运到剑上,猛地格开他的长剑。南宫殷一时不察,身形不受控制的足足退了好几大步,眼见只差几步便到崖边了。
上官阎再度举起长剑对着他,迅捷的身形如鹰枭般猛地朝他掠去。
原以为南宫殷一定会有所反击,但没想到他竟只是恍惚地杵在原地不动,目光直瞧着朝他扑来的上官阎,但实际上看到的却是——
倏地,南宫殷瞳孔放大,不敢置信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一剑刺穿自己胸膛的利刀。
他身形一晃,“我……”甫开口,鲜血便由喉头呕出。
“好……徒儿……”他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便呕出不少鲜血。南宫殷目光涣散,额上沁出了不少汗,但仍喘息着对上官阎说:“原……谅师父……师父……对……对不起……你们……”
他徒手抓住了那刺穿自己心肺的利刀,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的拔出剑!瞬间,血从他的胸膛喷了出来,他再也无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也不想了……
他合上双眼,身子向后仰倒,坠入深不见底的断崖……
风儿在他的耳边飞快的呼啸着,他知道,那是无底的深渊。
上官婉儿的身影在他脑海浮现,与他此生最爱恋的女人,也是上官阎与上官婉儿的母亲——云霓裳——影像交叠。
他爱她呀!但她却嫁予别人为妻,甚至还为那人生儿育女……
她说了,他们有缘无份。
他认了,后来也答应她的请求,收了她儿子为徒。只是,每每看到上官阎,他就会想起当初从他手中将她抢走的男人。
他的恨意,就这样一点一滴的累积下来,直到他发现上官婉儿已长大成人,他真的以为是她……回到他身边了……
真的,他差点就要以为……他终于找回了幸福……
这一切发生得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上官阎神情森冷的盯着深不见底的断崖,双眸中炽热的火焰燃烧得更猛烈。
无法否认的,他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少半分——在那样残酷的对待婉儿后,说了句对不起,甚至畏罪自尽,这一切就算了结了吗?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哪!
“爹……”随后赶到的公孙素素恍惚的低喃,一双水眸显得黯然无神,还有一丝……无措。
他举剑……刺穿了爹的胸膛,逼得爹他……坠崖……
听到这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上官阎倏地浑身一僵。
“你……杀了我爹……”公孙素素的话语中却没有半点责备与哀伤。好奇怪,他不是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吗?可是,为什么她……流不出半滴泪呢?
上官阎缓缓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搅乱他心湖的容颜。
“南宫殷,是你的亲爹?”上官阎咬着牙,问着一个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此刻他的心,就好象正让利刃刨着,那椎心刺骨的疼痛,是此生从未有过的。
“我……”公孙素素的双眸空洞无神,虽望着前方,但却显得虚无飘渺。
上官阎沉痛的深吸缓吐了几口气,慢慢合上眼,试着将自己的情绪抑制下来。
其实,此时的公孙素素尚未完全摆脱迷药的药效,时而清醒,时而昏沉,连自己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都不知道。
她只是依稀有印象,自己穿上了大红嫁衣,站在喜堂上。接着,她看到了不可能出现在名剑山庄的上官阎,和父亲拔剑相向……然后在她还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两人又突然飞跃出喜堂……
然后……然后她……下意识的循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走来……可当她总算再见到他俩的时候——
腥红的鲜血,像水柱般喷洒而出……然后……爹他——
“杀了他又如何?”当上官阎再度睁开眼后,眸中的沉痛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冷瑟的严峻眸光,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她。
“比起你爹做的,这点惩罚算得了什么?”他要的不只是他的命而已。
他发过誓的。总有一天,会亲手将伤了婉儿的人揪到她面前——干、刀、万、剐!
但是,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就这样带着罪孽,以死来了结一切……
不!不!不该是这样子的!他怎么可以如此简单死去?轻松一死以偿还对婉儿的亏欠吗?哪有那么容易的?!
思及此,他落在公孙素素身上的眸光又深沉了些。
“我……我不懂……”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对父亲痛下杀手?
为什么……她在他眼中,只读到冰寒冷绝的恨意?
“不懂?”他轻轻的反问,黑眸漾着阴寒幽光,嘴角扯出一抹冰寒到极点的讽笑,“我相信我可以解释得很清楚。”
既然严殷死了,就让他女儿代替他承受这一切!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蓦地,上官阎纵身一掠,颀长身形以再诡谲不过的速度朝她窜去,双臂陡然一张——
在公孙素素的惊呼声中,他一把攫住了她,旋身弹起,朝着阎罗门的方向飞掠而去,转眼间已消失踪影。
虽多了公孙素素这个“负担”,但似乎无碍于上官阎的速度。随着身子的一起一落,双脚的一蹬一纵,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阎罗门。
随后,上官阎并没有一如往常般,先回到殿上,看看属不是否有事禀报,而是扛着公孙素素,直往冰窖的方向而去,脸上暴戾的神情一路上吓呆了不少仆人丫鬟,其中以巧儿为最。
自从公孙素素离开后,她可以说是最期盼她能早日回来的一个人了。可是这会儿,人是盼回来了,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
上官阎旁若无人的越过众人,寒绝的神情仿佛风雨欲来。
公孙素素隐约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接着冰冷的寒气突然袭来,令她身子一时无法适应的颤抖了起来。
上官阎快速的跃下石阶,停驻在妹妹婉儿的冰棺前,粗鲁的将她扔下。
“啊!”公孙素素被摔得头昏眼花,疼痛感蔓延到全身。“你……”
她又疼又冷的打着颤,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可以感觉得到,上官阎冰冷的眼神定在她身上,周身迸出冷冽的杀气。
公孙素素慌乱的抬眸望他,顷刻间,时间仿佛又回到他冷血无情的砍杀两名黑衣人的那一天。
在他凌厉嗜血的眼神注视下,公孙素素无法控制自己不发颤;她甚至无法分清楚自己的颤抖,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他眸中的残绝。
上官阎冷眼一扫,倏地伸手掐住她细嫩的颈间,动作快得连她都看不清他是何时出手的。
“咳……”公孙素素陡地身子一紧,双眸充满疑惑的看着他突然变得阴狠的脸。
为什么?他现在的眼神……就好象要杀了她一样!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上官阎脸色铁青的盯着她,眸底闪烁着肃杀之气。“南宫殷,就是我那该下地狱的好、师、父!”
公孙素素错愕的凝望着他,一时之间,好象无法理解他现在话中的意思。
掐着她颈子的手劲又加大了些,上官阎暴戾狂怒的逼视着她,“他,你那人面兽心的好父亲,强暴了婉儿,亲手毁了她的一生。”他好恨、好恨!
她惊愕的瞠大眼。他充满悲恨的话语瞬间化成刺骨的寒气,贯穿她全身。
“呃……”喉咙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公孙素素痛苦得快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