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肚子,噢!好痛。”
展眉的痛叫声令楚天寒心慌意乱,理智全失,吼了起来,
“就算不是你害眉儿跌跤,你总也得把她看好啊!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要你做什么!”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要你做什么。
杜思思整个人都呆住了,像尊石像,连动也不能动。
转向展眉,他柔和了神情, “眉儿,别怕,我马上唤人来。”他对被声音吸引而来下人大声喝道:
“还不快叫人来,快呀!”
下人急忙领命去了。
楚天寒抱着展眉站起,转向发怔的杜思思,气急败坏的道: “你最好祈祷眉儿没事。”
杜思思眨了眨空洞的大眼,茫然的看着他。
“楚大哥,你这个坏蛋,你居然敢欺负思思!”唐霏气得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掏出竹管打了开来,大喝:
“小花,咬他。”
黑白相间的蛇儿为上领命冲向楚天寒,楚天寒手一伸,精准的抓住蛇身七寸要害,不耐的咬牙道:
“我现在没有空和你瞎闹,不要再有第二次。”他手一甩,小花为上他甩到老远地方。他冷哼一声,抱着展眉,大踏步往自己房间走,他买给杜思思的瓷娃娃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地上,他却没有发现,只挂心着展眉,步伐迈得更快,一脚便踩上那瓷娃娃。
“啪”的一声瓷娃娃被踩了个粉碎,那声音传入杜思思耳中,她只觉得心好似也被狠狠一踩,心跟着碎了。
唐霏只气得在一旁跳脚不已,杜思思呆呆站立久久,想要哭泣,喉却像梗了什么东西,让她无法放肆的哭出声来。
她茫茫然的走向一地破碎的瓷片,一片一片的捡拾着,喃喃自语道, “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要你做什么!楚天寒的话不断的在她脑里重复着。
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取代展眉的地位,她只是想安份当她的替身,从楚天寒身上分一点温柔啊!她要的只是一点点的温柔,只有一点点,为什么连这一点卑微的愿望,老天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她边哭边喊着“我娃娃”,那凄恻的哭声传进唐霏与温雅耳里,都是一阵心酸,好似也感受到杜思思心碎的感觉。
“思思,别捡了。”唐霏挨向她道。
杜思思不理会她,只是固执的捡拾一地的碎片,一阵风突然刮来,部份被踩成粉碎的瓷粉被风一刮,全飘向空中,杜思思急急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哪抓得到什么?
“思思,别抓了。”唐霏心酸的大叫。
杜思思突然凄恻的笑了起来, “我的娃娃,没了,我的娃娃。”
她殷切冀盼的幸福,也像那粉碎的瓷粉,被风一刮,飘散得无影无踪。
她紧握住手上剩余碎片,碎片刺入手掌,划破了她的手,她却没有感觉。
“杜姑娘,你的手流血了。”温雅首先注意到,想要扳开她的手,杜思思却把手握得死紧,像握住什么宝贝似的,怎么也不肯松手,连唐霏一起帮忙也无法命她松手。
“思思,你放手啊!”
“杜姑娘,不要傻了,不值得的,真不值得。
杜思思恍若未闻,握瓷片的手仍固执的握得死紧,另一只手却又开始捡拾起碎瓷片,像在捡拾自己破碎不堪心。
“思思。”唐霏在她耳边大喝。她这才停住捡拾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捧着瓷片,那酸楚终于冲破了喉际,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放声痛哭了起来。
瓷娃娃碎了,再也无法恢复原状,而心碎了,更是难以补平,楚天寒一句不经大脑的话和动作,轻易的把社思思的心给踩了个粉碎。
杜思思捧着瓷片,不住的哭着,不住的喊着: “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唐霏与温雅等人,像是再也无法忍受杜思思身上传来的哀痛,纷纷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他到底对思思说了些什么!
一直到大夫说展眉没有事,开完药单走了,楚天寒这才冷静下来。
一冷静下来,刚刚他对杜思思所说的那些残忍的话便浮了上来,他居然这么责怪思思,以思思的个性,根本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又怎么可能推眉儿跌倒!况且他未曾目睹整个事件的经过,便一味把过错推诿到思思身上,这……
他懊悔的直想打自己一巴掌。
那老实的丫头现在恐怕正伤心的躲在房间里哭泣吧!他那些无情的话语肯定狠狠的伤了她,一想到杜思思哭泣的容颜,他再也待不住,便要往自己所居的西苑冲去,哪知才出了房门,迎面便和人撞了满怀。
“眉儿怎么了!”杜昭衡不等站稳,便抓着楚天寒的肩膀问,他刚刚出外办一点事,一回来便听说妻子出了事,急急赶回房来。
“没事了,刚刚大夫来过了,说眉儿没事,胎儿也很好,没什么大碍。”楚天寒虽记挂着杜思思,但杜昭衡已回来,他不好连个交代都没有便赶回去,于是伴着好友再次走回房间。
杜昭衡听他这么说,再看看已经睡着,神色红润如常的展眉,总算松了口气:
“那就好。对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他们再度踱出房,怕吵到展眉。
楚天寒苦笑了一下,把经过给说了,那是展眉告诉他的,在她睡着之前,她还直逼着他去向杜思思道歉。
“谢谢你啦!天寒,若不是你赶到,我真怕……”杜昭衡不敢再说下去。
“没什么好谢的,只是……”
“怎么了,天寒!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天寒再次苦笑,把他对杜思思那番残忍的话对好友重说了一次。
杜昭衡听完,一双俊挺的眉头紧拧了起来, “天寒,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楚天寒无言以对。
“我本以为这是你的私事,所以我不好多说,可是你这几天的态度让我不能不开口,如果杜姑娘在你心中只是个替身,那你最好把婚事取消掉,你不能如此对待一个对你情深义重的姑娘,你这样等于慢性的扼杀她。”
“你……”替身!楚天寒惊愕的看向好友。他……知道了!
杜昭衡温和深邃的眸子直盯着他,
“天寒,我明白你虽流连花丛,风流多情,其只是借以掩饰真心,你并非是薄情寡恩的人,严格来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多情,以至钟情之后,便再难改变。对于眉儿的事,我只能说遗憾,虽说我们情若兄弟,但眉儿是我唯一无法让给你。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收容杜姑娘,可是我看得出杜姑娘对你情深义重,那样的感情,绝非只是恩情而已,虽说她从不求回报,可是她毕竟是人,她也会受伤的。”
“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伤害她。”好半晌,楚天寒才从嘴巴里逼出话来。
“你不用存心,对杜姑娘而言,只要你一个脸色,就足以对她成伤害,她在意你,比在意什么都在意。”
这一点,楚天寒明白。当初,他之所以要求她嫁给他,仗恃的不就是这一点!
杜昭衡叹了口气,又开口了,
“天寒,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不需要别人告诉你,不过,我总是想着,仕姑娘最遗憾的一点就是她那张容貌,那张容貌总是的时刻刻提醒着你另一个人的存在,让你不知不觉的把她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可是,天寒,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去思考她的本身!不去看她的脸,不去提醒你的记忆,杜思思只是单纯杜思思,不是任何人。如果你真曾经这般想过的话,你还会把杜姑娘当成替身吗!”
楚天寒瞪大了眼睛,竟是无法回答。
“杜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如果她对你而言只是个替身,那你还是放她走吧!这般待她,你难道不感到愧疚吗!”他说完,不等楚天寒回答,迳自走了。
楚天寒则愣在当地,久久无法言语。
一直以来,他总是在杜思思身上寻找展眉的影子,从来就没认真考虑过,杜思思就是杜思思,除了那张和展眉一模一样的脸孔,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和展眉似。
展眉是活在玉剑山庄,活在杜昭衡保护的臂弯中的一只天真无忧的小粉蝶,而杜思思却是长在秦淮河畔,受尽风吹雨打的小花,随时都会凋零。而他因一时起意,将她移植到自己身边,却没给她应有的照顾,反而自私的掠取她对他的信任,利用她温柔与她的善良,进而逼她答应嫁他,成为他的挡箭牌。
杜思思值得更好的对待,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恐怕只妾是真心的对待,她就会比什么都要来得快乐,而这一点,却是他付不起的。
他是不是该放手,别再让杜思思痛苦?
这个念头一跃进他的心中,他竟迟疑了,好似……好他并不希望杜思思离开他……他心头一惊,他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想法!
他是不是把杜思思当替身当习惯了,产生了移情作用!
他急急甩了甩头。不敢再多想,快步回到房间,房中空空荡荡的,哪有杜思思的人影!她还没回房!她会在哪里!难道还在中庭哭泣着!他急忙加快脚步走向中庭,正跨入庭子里,面前的情景却教他惊得顿住步伐:
整个亭台是一片的凌乱,明显有着打斗过后的痕迹,唐霏、温雅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不明生死,地上几摊血迹,直教人怵目惊心。
他遍寻了四周,却是不见杜思思的踪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杜思思出事了……
第十章
血还在流,瓷片还握在手中,那堆碎片杂乱无章的混在一起,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形貌,雪白的瓷片染上鲜血,让人看得不由得心惊。
杜思思望着摊开的手掌,怔怔出着神。
泪是干了,心也空了。
她向来就不贪求,那日在秦淮河相逢,楚天寒嘻笑的身影成了她安抚心伤的最佳良方,只是她知道,他们之间距离太远,楚天寒是何等潇洒不羁的男人,又岂是生活圈子狭隘,没见过世面,出身又卑微的她所能匹配的!她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为他做些什么,她就满足了,可是,这愿望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要你做什么!
这句话是爷说的,知道自己在楚天寒的心中什么都不算,这实在太伤人。可是最深痛的伤心过后,那切身的恐惧又涌了上来,楚天寒对她那么生气,她从来就没看过他那么生气,他绝对不会再想留下她,她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串甜媚腻人的笑声由前头传了过来,“青为洞庭山,白是太湖水。苍茫远郊树,倏忽不相似。我选这太湖成为你的葬身地,你应该也是不枉此生了。”柳艳虹斜睨着杜思思,白衣夏风一吹,衣袂飘飘,舞动出一身风情。
杜思思仍怔怔的看着掌心,一语不发,像是没听到柳艳虹的话。
“怎么不说话!你还有交代遗言的机会,放心,我会把你的遗言交代给你的爷的。”柳艳虹笑得千娇百艳。
杜思思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说些什么,迳自低下头来。
柳艳虹似乎是被她反应弄得有些迷糊,艳丽无比的脸蛋上掠过一抹惊讶,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临死人是这么反应,小姑娘,难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没这么想。”杜思思开口了,神情带着迷惘。如果爷不要她,她还能上哪儿去!这天下虽大,她却是孤零零一个人,连个归属都没有啊!
这是她自被柳艳虹掳来后,第一回开口。被掳后,她就被柳艳虹带来这位于太湖的昼舫中,夏日阳光正炽,将整个太湖湖面映得金芒闪耀,煞是灿烂动人。
“难道你不怕死!”柳艳虹讶然问。
这个问题让杜思思沉思了下,此刻的她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半晌,她才涩然一笑,道: “就算怕死你也不会因此而不杀我。”不知是不是自知死期将至,她竟是大胆了起来了。
柳艳虹又是一愕。
杜思思忽然笑了笑,又道:
“其实被你杀了也好,反正爷他是不可能会原谅我了,这世间再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干脆你杀了我,也免得我痛苫。”
楚天寒那对她失望透顶的眼神深印在她脑海里,那样的眼神比什么对她的杀伤力都来得大,她情愿一死了之,也无法面对在乎的人那谴责的眼神。
在这世上,她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人,先是唯一的娘亲离开了她,现在连楚天寒也不要她了,她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柳艳虹突然眼睛一眯,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这样说,就能博得我的同情!我柳艳虹从来没有杀不下手的人。”
杜思思不再说话,又低下头。
“反正呢,你这条命我是取定了,谁让你什么人不好跟,偏偏就跟上楚郎呢!只好怨你自己命苦啦!”柳艳红抽出了长剑,亮晃晃的剑身直指着她的喉咙。
杜思思没有闪,也没有避,睁着人眼睛看着手上的碎瓷片,就算是要死,她都要看着楚天寒赠绐她的瓷娃娃而死,记得他曾对她的温柔。
“纳命来吧!”
银光在她面前闪过,她没有闭上眼睛,仍是直视着手上的碎瓷片,等待死亡的降临……
血液失去了热度,身体是一片冰冷。楚天寒紧握着拳头,焦急得坐都坐不住。转向坐在一旁板着小脸的唐霏,再次吼了起来,
“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不说,就是不说。”唐霏一张脸蛋绷得死紧,睬都不睬楚天寒。
“唐姑娘,事情紧急,请你赶紧把事情经过出来,也许有什么线索可以救回杜姑娘。”杜昭衡道。
“是啊!”展眉跟着帮腔。 “霏霏,你就别闹了,快点把经过说出来。”
“谁闹了!”唐霏面罩寒霜。 “我偏就不,他对思思那么坏,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让他找回思思,再欺悔,她!”
楚天寒气得脸色发白, “你当真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他提起了掌。
“你打啊!”唐霏仰起了脸蛋,一脸不驯,
“你把我打死好了,我们四川唐门也不是好惹的,你敢伤我一分半毫,但教你尝尝唐门有仇报仇的手段。”
楚天寒又气又急,又不能真的一掌打下去,一只手掌凝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杜昭衡朝妻子便了个眼色,展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