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
“可是,我怎么敢不听他老人家的?”
“玉翎,你是要这个媳妇儿,还是要听老人家的,只能择其一,何况真到了时候,老人家不会真拿你怎么样?”玉贝勒迟疑了,让他迟疑的是二者只能择其一,他迟疑着道:“四哥,要是你不能——”
“容易!”雍郡王道:“要是我不能让胡凤楼乖乖进你傅家门儿,咱们今儿个这场赌,一笔勾销,你不吃亏,也没什么损失,到时候就算你气恼之下帮了他们别个,我都认了。”
玉贝勒放心了一半,另一半还在迟疑,这回让他迟疑的,是刚蒙颁赐,如今手里还捧着的那件黄马褂:“四哥,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不明白,皇上恩宠傅家,一再对我加恩,有一半是为了——”
雍郡王突然笑了:“我们的贝勒爷怎么忽然明白起来了,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皇上对傅家的恩宠不好领受,这件黄马褂也不好拿,可是,玉翎,你也应该看得出,允扔他究竟是不是那个材料?就是我不取而代之,正大光明殿里那张宝座,日后也必落人别人手里,你傅家今天要是帮了允扔,将来可能得罪任何一个,人不为己,天沫地灭,你怎么能不为你傅家的将来多想想?”
玉贝勒神情震动,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年羹尧微一笑,紧接着又是一句:“贝勒爷,有道是:“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牺。’您只今天点个头,不但可以获得当世之中独一无二的美眷,四爷一旦事成,您要多少件黄马褂没有?何况到那时候,您得到的也决不只几件黄马褂。”
玉贝勒怔了一下神,突然,他双眉高扬,目射奇光,一点头道:“好,四哥,咱们就这么说。”雍郡王两眼异采一闪,伸手拍上了玉贝勒的肩头:“这才是,玉翎,从今儿起,咱们兄弟就更亲、更近了!”玉贝勒他没动,也没说话,仍然高扬着双眉,目射奇光,神态有点儿怕人。
………………………
第十五章
郭怀还是那身打扮,上威远镖局见韩振天时候的那身打扮,一个人背负着双手,在他的书房里踱着步,一双眉锋微微皱着,似乎有点儿什么忧虑。
一阵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书房外响起了诸明的话声:“禀少主,胡凤楼姑娘求见。”郭怀一怔停步,他脸上掠过一抹讶异神色,旋即就一转平静,道:“请胡姑娘厅里坐,我这就过去。”书房外,诸明一声恭应,步履之声又起,郭怀立即行了出去,可是刚出书房,他又一怔停步。原来姑娘凤楼人已站在院子里,诸明就在不远处站着,看样子诸明也没想到姑娘已经进来了。姑娘那双清澈、深远、令人心神震颤的目光投射了过来,接着是姑娘平和柔美的话声:“我没等带领就擅自送来了,主人原谅。”
诸明回过了身,他看见了郭怀,忙躬下身去。
郭怀定过了神,道:“岂敢,记得我说过,海威堂随时任由姑娘进出。”
姑娘道:“我仗恃的也就是主人这句话。”
郭怀微一笑,抬手肃客:“姑娘请厅里坐。”
他要走过去。
姑娘没动,道:“主人身后那间屋,是海威堂什么所在?”
郭怀道:“郭怀的书房。”
姑娘道:“假如主人没什么不方便,我想到书房坐坐。”
郭怀道:“只要姑娘不嫌弃,不以失礼见责,海威堂无处不可待客,请!”
“多谢主人。”
姑娘柔美一声,袅袅走了过来。
诸明欠身后退,让出了路。
姑娘袅袅行来,从郭怀面前走过,径自行向书房。
郭怀跟了过去。
进书房,姑娘转眼四看,这间书房,除了窗明几净之外,没有藏书,也没有字画,算不得雅致,而且,既闻不出书香,也觉不出书卷气,要不是因为临窗一张书桌,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简直就不像书房,她道:“这不应该是主人的书房。”
郭怀道:“姑娘认为,郭怀的书房应该什么样?”
姑娘道:“主人文武双绝,称奇当世,海威堂也不是个等闲所在,书房应该是什么样,也就可想而知了。”郭怀淡然一笑:“姑娘高抬郭怀了,论武仅是防身,论文不学无术,附庸风雅,勉强找这一间凑数,已经是足堪自慰了。”
姑娘回眸一瞥,美目流波:“应该是主人淳朴实在,应该是万有尽在胸腹之间,也应该是多少有点不愿让人测出高深。”
郭怀淡然再笑:“但愿如姑娘所言。”
诸明过来献上香茗,躬身退出。
郭怀举手肃客人座,坐定,姑娘凝目,令人心神震颤的目光直逼郭怀:“再次拜访,郭爷应该知道我的来意。”郭怀猜了个八分,但是他说:“郭怀愚昧,姑娘明教。”
“郭爷明知道,为什么不愿承认。”
“还是那句话,姑娘高抬郭怀了!”
姑娘收回了目光,微一沉默:“郭爷非常人,胡凤楼也不愿妄自菲薄,相识日浅,但胡凤楼从第一眼就视郭爷为朋友,也愿郭爷拿胡凤楼当个红粉知己,看来这都是胡凤楼一厢情愿,郭爷根本就高筑藩篱,深划鸿沟,拒人于千里之外。”
郭怀人耳这番话,不由为之心神震动,大为不安,暗一咬牙,毅然道:“或许,姑娘是为我约见韩老镖头之事而来。”
姑娘目光一凝:“这不就是了么?不知道郭爷能不能见告,为什么约见他老人家,跟他老人家究竟谈了些什么?”郭怀道:“没什么,不过是闲聊而已。”
姑娘道:“闲聊也值当单独会面,也值当避人?”
郭怀没说话。
姑娘微一怔,道:“我这话说差了,既是单独会面,既是避人,那就是不愿传六耳,我又怎么好多问?”郭怀道:“姑娘——”
姑娘道:“真不能告诉我?”
“姑娘又为什么非问不可?”
“郭爷,我是他老人家的义女。”
“姑娘,事实上韩老镖头并没有怎么样。”
“乍看是如此,可是我看得出,我清晰感觉得到,他老人家神不守舍,愁聚眉锋,心事重重。”郭怀沉默了一下:“我曾经向姑娘做过保证,我不侵害威远,不侵害韩老镖头—
一”
姑娘道:“事实上郭爷走了以后,他老人家安好无恙,郭爷你是没有违背许诺,我本不该再多问,可是——”郭林道:“姑娘——”
姑娘道:“郭爷,我身为人义女,总不能任由他老人家在郭爷走了之后,像变了人而不闻不问,区区寸心,郭爷应该能够体谅!”
郭怀沉默了一下:“姑娘既然这么说,我也只有这么说,就算是能让姑娘知道,愿意让姑娘知道,那也只有出自韩老镖头之口。”
姑娘道:“他老人家要是肯说的话,我也就不会跑来见郭爷了。”
郭怀道:“那么我也只有请姑娘原谅了。”
姑娘微微低下了头,旋又抬起了螓首:“郭爷既然坚不见告,我也不能相强,不过还请郭爷不要忘了,胡凤楼是他老人家的义女。”
郭怀道:“我知道,也不会忘,姑娘是应该没有机会跟郭怀为敌的,因为那也是郭怀极不愿意的事。”姑娘神情微震,目光随凝:“郭爷,‘应该’两个字怎么说?”
郭怀双眉微扬,毅然道:“我只能告诉姑娘,那全在韩老镖头。”
姑娘的神情再次震动:“他老人家不会愿意跟郭爷为敌,我更不愿意见他老人家跟郭爷为敌,如果失去了郭爷这个朋友,那将是胡凤楼今生今世的最大恨事。”
郭怀心头为之一震,道:“但愿如姑娘所言,同样的,如果跟姑娘为敌,这一趟京师行,我宁愿没有来。”姑娘美目中倏现异采:“这么说,郭怀跟胡凤楼的心意相同,都很珍惜彼此这个朋友。”
郭怀道:“姑娘,事实如此,郭怀一介布衣,能蒙姑娘把我当作朋友,我自当珍惜。”
姑娘目光再凝:“这话叫么意思,郭爷你一介布衣,那么郭爷你又把胡凤楼当作了什么人,权贵豪门,官家女儿?”
郭怀欲言又止,很轻微的笑了笑,没说话。
姑娘黛眉微扬,道:“郭爷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说?”
郭怀淡然道:“没什么,总之,蒙姑娘把我当作朋友,我很感激。”
姑娘道:“郭爷,你不该是这种人!”
郭怀道:“姑娘认为,郭怀该是哪种人?”
姑娘道:“我认为郭爷是位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不该有什么畏惧。”
郭怀道:“姑娘,郭怀不敢自认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但是郭怀还不至于有什么畏惧。”
“那么郭爷你有话为什么不肯说?”
“姑娘,是真没什么!”
“我认为郭爷这是自欺欺人。”
郭怀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没说话。
姑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神情一肃,道:“郭爷既不愿说,我也不愿勉强,可是我要告诉郭爷,人之相交,贵在知心,要的并不是感激。”
郭怀神情为之一震。
“还有!”姑娘接着又道:“郭爷你最好明白,我的朋友虽然不乏权贵,但并不意味我将来一定会进入豪门。甚至我可以告诉郭爷,我厌恶他们那种习气!所以,郭爷你大可不必高筑藩篱,深划鸿沟,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表示得已经够明白了,而且是近于赤裸裸,也等于是答复了郭怀想说而没说的。
郭怀心神再次震动,他能说什么?这,本不在他来京的目的之内,没想到竟然发生了,在来京的目的尚未达到之前,他能任由它这么下去么?
他本无所畏惧,也从不知道什么叫怕,可是他却不得不心悸的避开了姑娘那双目光,道:“姑娘,郭怀感激!”姑娘的娇靥上,飞快的掠过了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神色,道:
“你就只会说这两个字么?”郭怀没说话,他实在不能再说什么了,因为他无法预料以后的事会怎么发展,他只有把想说的暂时压抑在心底。姑娘的娇靥上又掠过一丝异样神色,很明显的,那是黯然:“看来郭爷知我还不够深。”
她站了起来:“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
郭怀的心往下一沉,他想说什么,但是说出来的却是:“我送姑娘。”
姑娘没再说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行会。
郭怀送了出去,从书房,过后院,一直到前头,两个人没再说一句话,在两个人之间是能令人窒息的沉默。姑娘登上了马车,红菱科侵,马车驰动,远去,郭怀的一颗心,沉到了底。
怀着沉重的心情,折回了后院,从旁快步走来了宫弼,“活财神”满脸堆笑,但一见郭怀的脸色,他的笑容立即凝住了,凝住了归凝住了,他还是试探着道:“少主,胡姑娘----”
郭怀淡然截口:“宫老,准备好了么?”
宫弼忙改口道:“回少主,准备好了!”
郭怀猛吸一口气,双眉扬起,两眼之中闪现逼人光芒,道:“给我备车!”
宫弼躬身恭应:“是。”
郭怀也有了马车,其豪华不下于内城各大府邸亲贵们的座车,而且是双套的,给郭怀充当车把式赶车的,是俊秀精明的诸明。
这,以一个威震京畿的海威堂主人来说,毫不为过。
内城不是任闲杂人等进出的,守城的尽管没见过诸明,可是就冲这辆马车,居然是连问都没人问就任由她进了“正阳门”。
守城的也是势利眼啊!
诸明没进过内城,这是头一遭儿。可是车里有郭怀指挥,马车直驰康亲王府。
康亲王府,郭怀来不只一趟了,按说里外是没人不认识这位郭怀的,冲着那位三格格,对这位郭怀,也应该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然而,理虽如此,事却不然,郭怀下了车,诸明跳下车辕从车里提出了一大包礼品,还没住那高高的石阶上走呢,就让一个带领亲兵站门的小武官挡了驾。
或许这个小武官不认识郭怀,可是郭怀明明记得,他第二趟送三格格回来的时便,带领站门的人就是这个小武官。不过郭怀没在意,他含笑道:“我姓郭,是——”
小武官强笑截了口:“我知道,我们总管马上就出来,让他跟您说。”
这什么意思?
那位白胖总管来得还真快,只见他三脚并成两步出了康亲王府的大门,出门先是一怔: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郭爷---”继而,他满脸堆笑迎下台阶,脚下挺快,也不怕摔筋斗,一到近前先欠身,然后就抢着道:“郭爷您一定是来看我们格格的,您来得不凑巧,我们格格已经不在府里了。”
郭怀一怔:“怎么说,三格格不在府里?”
“是啊!”白胖总管道:“还不就因为我们格格的病,王爷跟福晋不放心,把她送到‘热河’养病去了。”“热河”?“热河”承德有座避暑山庄,那是行它所在,白胖总管所说的“热河”,想必就是哪儿了。听完了这番话,郭怀笑了:“那我来得可真是不凑巧,不过也好,我本来是来看三格格,然后想经由三格格晋见王爷,既然三格格去了‘热河’,那么我直接见王爷也是一样。”
这!该白胖总管他听得一怔了:“怎么说,您,您要见我们王爷7’“不错,烦劳总管代我通报一声。”
白胖总管像没听见,怔怔的望着郭怀:“您,要见我们王爷有事儿?”
“是有点事儿。”
“能不能跟我说?”
“恐怕不行,总管您做不了这个主。”
郭怀何许人,他当然知道,三格格那儿都没去,不是不在,而是这位康亲王爷不想让她再见他,只因为三格格她动了不该动的情,尤其表现得不克自拔,太痴了。
这本无可厚非,三格格金技玉叶,郭怀他不过是个江湖人,哪一个做父母的,都会为自己女儿着想。好在,郭怀他对三格格也只是颇有好感,心存感激,并没有别的。
基于康亲王不让爱女再见郭怀,是这么个原因,郭怀带着大包的礼,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句,白胖总管他难免把郭怀的意思弄拧了。
他忙道:“郭爷,您恐怕见不着我们王爷,其实就是您见得着我们王爷也没用,我看您还是就此请回吧!全当没认识我们三格格。”
郭怀也明白了,白胖总管真弄拧了他的意思,淡然一笑道:“总管大概是误会了,王爷不想让三格格再见我,我明白,其实我只是感激三格格对我的关爱,不敢有别的奢求,今天我所以要见王爷,是另有别的事。”不知道白胖总管相信了没有?放心了没有?他疑惑的看了郭怀一眼:“另有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