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靠着床,闭上眼便想起凌子悦。
她的唇,她的肌肤,还有那拥抱着她的感觉,疯狂地侵蚀着他的一切。
他想要忍,越忍就越是想念。
翌日,他带着几名侍从前往上林苑。这几日他想凌子悦想的快要发疯,只得纵情马上,以解愁思。
侍从们在身后呼喊的声音,云澈充耳不闻,只是拼命地扬鞭。他想要瞬时去到凌子悦面前,吻她,抱她,拥有她。
但是他不能。
终于侍从们被甩远了,马也累了,云澈漫步在寂静的林间,偶有鸟鸣声传来。
他仰着头,深深地呼吸。
这片树林他与凌子悦来过无数次。云澈最喜爱的便是他们二人靠着树干,嗅着青草味道。凌子悦会靠在他的肩上,不消多久便会睡着。那时候云澈心绪起伏,他可以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用目光贪婪地拥有她的一切。
不远处有人款款走来,在云澈的身边悄然坐下。
云澈心脏顿时狂跳不止,猛地睁开眼,便瞥见一位穿着世家公子衣着的少女。
“怪不得太子要甩开那些侍从,原来是为了享受这般清静。”
女子巧笑嫣然,云澈心中却骤然空旷起来。
“盈妹妹,你怎么来了?”
那女扮男装的少女便是云盈。
“明日我就要启程回成郡国了。今日听闻太子来上林苑狩猎,特来告别。”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洛皇后。她还问我……是不是……”云盈的脸羞红,云澈心中一阵冷笑,他的母后还将主意打到云盈的身上了!云盈是镇国公主的亲外孙女,在镇国公主心中的地位只怕还要超过云羽年。只是洛皇后的算盘打的越是响,云澈就越不愿意令她称心如意。
云盈站起身来,在云澈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我这装束像不像男子?”
云澈笑了,“少了几分英气。”
“那这般呢?”云盈将碎发别于脑后,眉梢轻挑,云澈只觉得像是看见了凌子悦。
见他默而不语,云盈露出失望的表情,“我就要走了,太子也不说两句好听的话。”
“盈妹妹女扮男装进入上林苑,难道就只是为了听我说好听的话吗?”云澈扬眉一笑,云盈只觉得对他的恋慕愈发不可收拾,霎时云澈只觉得胸前一震,是云盈冲进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搂住。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就算你喜欢别人也不打紧!”
说完,云盈便踮起脚,亲上云澈的唇。
云澈背脊僵直,那压抑在心中的思潮顷刻奔放而出淹没一切。
他也想听她放下一切,对他说我是喜欢你的,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做什么。
他扣住云盈的后脑,放肆地亲吻着她的嘴唇,凌虐一般嗜咬她的下巴她的颈间。
云盈吃痛发出嘤咛,但心中却极为快乐。
她深刻地体会着云澈比一般人炽烈的热情,他的绝对,他的彻底。
云澈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像此刻这般毫无顾忌地占有凌子悦,因为自己的极端只会困死她。他是疯狂地,但是她承受不起自己的疯狂。他有满腔的爱恋,灼烧着他的理智,撕扯着他的心绪。他极度地想要折磨云盈,似乎借此来报复凌子悦。
为什么自己会对她心动。
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从云顶坠落只为抓住一缕轻风?
可就在那一刻,云澈推开了云盈。
云盈跌倒在地,诧然地望着明明已经被□淹没的云澈。
“为什么……你讨厌我吗?”
云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你想变成第二个云羽年吗?”
云盈望着他,坦荡到执着,“云羽年是云羽年,我是我。我没有想过要做你的皇后,我只想做你的女人……”
云澈原本还有几分怜惜的深情在瞬间冰凉彻骨。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我的女人。”
“我不配吗?因为我只是一个郡王的妹妹,不及云羽年她母亲在朝中树大根深?我也能帮你说服镇国公主站在你这边啊!”云盈的眼眶红了,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送出去,可对方却那般决绝。
“你说的没错。女人也是权力的一部分。”云澈来到云盈面前,微微一笑,“但陷入权力中的女人都不会幸福。云盈,你不是飞蛾,而我也做不了焚烧你的那团烈火。”
林中传来呼喊声,云澈的侍从终于找了过来。
当他们看见满脸泪痕跌坐在地不得其身的云盈时,面露惊讶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云澈吩咐那些侍从道:“你们好好将盈郡主送回别馆,若有怠慢我必不轻饶。”
“是!”
云盈心中冰凉,他拒绝了她,还将她交给了别人。
他是当朝太子未来的君王,她难道做他后宫里一个普通的妃嫔都不行吗?他怎么可能不能给她幸福?
云盈的眼泪潸然落下。
“殿下……方才云恒侯府传来消息……”
云澈心脏一跳,语气却极为沉稳。
“什么消息?”
“云恒侯病故了。云恒侯府已经禀报陛下,陛下将下旨由嫡子凌楚钰继任云恒侯爵位。”
云恒侯去了……凌子悦……
云澈嘴唇微张,喉间梗塞。
他可以在心中念她千万遍,却不能碰她分毫。
云盈知晓凌子悦与云澈亲近,本以为他会流露出些许悲悯,却发觉他表情如故,冷若磐石。
“先行回宫。”云澈翻身上马,云盈立于原处,看着云澈远去的背影。
“盈郡主,请回别馆吧!”
侍从们为她牵来马,扶着她坐上去。一路上,云盈不断回头,她与云澈渐行渐远。
他飞起的衣角如同鹏翼。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恨他。
她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他的瞬间,风起云涌,百川尽伏。他是天生的帝王。
云恒侯府挂起了白布,洛照江亲自前来致哀,只见灵堂之上,凌楚钰、凌子悦与凌子清跪在棺木旁。
听说云恒侯是在睡梦中过去的。
这几日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也不似之前咳嗽的那般剧烈,凌子悦本想一家人一起去城郊赏花,今晨云恒侯服了药便睡下了,正午时,凌子悦唤他起来用午膳,才发觉父亲已经去了。
他的神态极为安详,唇角似有笑意。
凌子悦全身颤抖,咬着牙关替他将被子盖好,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趴在他身上痛哭起来。
凌楚钰听见她的哭声便了然于心,派人报知宫中,云恒侯去了。
云恒侯的丧礼极为简单,以至于帝都城中百姓看见侯府的那个“奠”字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洛照江来到凌楚钰与凌子悦面前,痛心疾首道:“几位世侄节哀……挚友离去,在下也甚为悲痛!”
“多谢国舅大人,凌楚钰感激不尽!”
洛照江又来到凌子悦面前,她的身份是云恒侯的庶子,如今父亲亡故,她在云恒侯府的身份自然尴尬,“世侄,若有什么需要就来我府中吧,我必待你如亲子。”
“多谢国舅大人。凌子悦此时只想为父亲守孝,暂时还未念及其他,若有失礼之处请国舅原谅。”
洛照江知道此时笼络凌子悦不甚合适,只是这话既然说了,若他日凌楚钰容不下这个弟弟,凌子悦自会来找他。
洛照江走后,灵堂内一片宁静。
凌子清跪着累了,乳娘便带他入内歇息片刻。
“子悦,日后你要对他多加小心。此人对于有用之人便以利诱,门客过百,又有外戚的身份,只怕将来会成为太子大患。”
41剑鞘
凌楚钰都能想到的,凌子悦自然也能想到。
“可是眼下;陛下也只能抬高这些外戚的身份来稳固太子的地位。”凌子悦蹙眉。
守孝期间;云澈从未来探望过;只是请内侍前来致哀。
凌子悦的母亲心中的担心愈发沉重。她来到凌子悦房中,担心道:“子悦;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去陪伴太子读书了?”
“是的,母亲。”
“可是你父亲病故……以太子从前对你的看重,他是会亲自来安慰你的;可这次也仅是派内侍来送了书简而已。子悦……如今云恒候是你大哥凌楚钰的了;你与子清都是庶出,我怕你在太子面前地位不保,将来子清……”母亲意识到什么;不再说下去了。
毕竟;当初也是她为了保住儿子的前程才让凌子悦如今骑虎难下,现在她说的这些仍旧不是为了女儿而是为了幼子凌子清。
“母亲你想多了,太子不来才是对凌子悦最大的信任。”
“为什么?”
凌子悦笑而不答。
翌日,天还未亮,凌子悦便穿戴整齐,乘车前往帝宫。
入了太子宫,书阁内云澈已然端坐于书案前。
凌子悦入内行礼,“凌子悦拜见太子。”
云澈自听见凌子悦脚步声开始便心绪飞驰,极力忍耐住抱紧她的冲动,拍了拍身旁的坐席道:“不用行这些虚礼了,过来坐吧。”
“是。”凌子悦来到云澈身旁坐下。
待到侍从退出书阁,凌子悦的手指便被云澈紧紧握住。
凌子悦倒抽一口气,只是低下头来不说话,云澈的手指缓缓挤入凌子悦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那是凌子悦熟悉的属于云澈的力度,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
那是他安慰她的方式,也是他在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想念。
门外传来容少均的步履声。
云澈收回了握住凌子悦的手,起身向容少均行礼。
凌子悦多日未来上课,容少均本担心她跟不上进度,于是刻意向她问了几个问题,却未料到她对答如流,容少均甚为满意,整个晨课之中,云澈与凌子悦之间就容少均提出的问题互相辩论,容少均能感觉到云澈与凌子悦之间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毫无尊卑之别,但是却有十分之和谐,凌子悦的立场没有妥协,而云澈也对她的意见深思熟虑十分尊重。
容少均在心中点头,暗自道两个少年都长大了。
晨课结束之后,承延帝身边的内侍卢顺前来召凌子悦前去云顶宫。
云澈望向卢顺,“父皇召凌子悦前去有何事?”
卢顺笑了笑,“殿下宽心,陛下关心凌子悦,问候几句罢了。”
凌子悦便随着卢顺去了承风殿。
承延帝此刻正坐于案边,案上摆着棋盘。他刚服过药,气色虽不佳,但精神却很好。看见凌子悦还未待她行礼便伸手召唤,“啊,凌子悦啊,过来过来!”
凌子悦赶紧行了礼,来到承延帝面前,低着头。
承延帝却摆了摆手,“你这孩子,小时候都没这么爱低着头。都长这么大了,会下棋吗?”
“回皇上,会一些。”
承延帝笑了,“你这孩子一向谦逊,若是说会一些,那就是棋艺精湛了!坐,陪朕下一局!”
凌子悦心中惊讶,却很镇定地应承。
“是。”
“凌子悦啊,你跟在澈儿身边这么多年,他想要做什么,怎么做,你应当是相当清楚了。”承延帝落子之间与凌子悦闲谈。
表面上是闲谈,却有深意。
“凌子悦不敢说知道十分,但太子志向高远,凌子悦敬服。”
“嗯。”承延帝点了点头,“朕也同澈儿下过棋。澈儿的棋路精利锋锐,常常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虽达到目的但付出的代价却十分沉重。他对于度的掌握还是欠缺火候,凡事太尽,必会伤及自身。”
凌子悦颔首不语。
“观其棋路便知其人。澈儿的性格就是这般,十分之执着。君王执着是好事,但是剑过于锋利却无剑鞘,日久……必损。”承延帝的声音拉长,看来十分忧虑。
凌子悦顿然明白了承延帝今日与自己下棋的意图。
“凌子悦,朕观你的棋路,张弛有度,对时机把握得到,凡事留有余地,即便穷途也可回转。朕问你,你可愿做太子的剑鞘?”承延帝看向凌子悦,那一刻凌子悦才发觉云澈的双眼像极了承延帝。
承延帝是个极为透彻之人,有时候凌子悦都有种错觉,承延帝是不是知晓她的身份,却保持沉默。
“不要急着回答我,凌子悦。因为一旦回答了,就要担负起责任。而这个责任会将你压到喘不过气来,会让你在刀尖上行走。真正的战场并不仅仅只在对抗戎狄,君王的身边处处都是战场。”
凌子悦握紧了拳头,吸了一口气。
她曾经有机会离开帝都,却又回到了这帝宫之中,那时她就知道自己即便为云澈付出一切也是不悔。
“殿下有大志。而凌子悦之志便是殿下的大志得成。若能成为殿下的剑鞘,乃凌子悦之幸!”
承延帝笑着拍了拍凌子悦的肩膀,“朕就知道你会这么答!朕听皇后说了,是你自己恳请回去云恒候府。你确实是长大了,但在朕眼中你还是个孩子。若是寻常官宦人家子弟必然想方设法在太子身边多留些时日,越是亲近就越好,希望太子日后登基能得到垂幸换取高官厚禄。但你不是,你急于离开澈儿,因为你不想做个宠臣,你想为矛为盾!”
凌子悦抽吸一口气,离开坐席在承延帝面前跪下。她没想到承延帝竟然如此透彻,实在令人惶恐。
“还记得当年你陪着澈儿狩猎于上林苑,突遇刺客,你为了保护澈儿堕马,就为了马能跑的快一点澈儿能更安全一些,全然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朕听闻之后并未对你嘉奖,却牢牢记在了心里。朕羡慕澈儿,因为朕放眼朝堂竟然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一片赤心的臣子。朕知道,一旦登上帝位,澈儿他必然会有所改变,但是朕却希望凌子悦你永远是那个上林苑奋不顾身的少年,赤子之心永远不变!”
“凌子悦谨记!”
“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太子的侍读了。朕要你做议郎,你仍然随侍太子身边,但是你要学的就不再是书简上的学问,还要学习政务,与太子以谏言!”
凌子悦愣住了,她还未及十六,便做了议郎。议郎秩比六百石,在郎官中位阶较高。而郎一般取自侯爵公卿子弟,凌子悦虽出自云恒候府,却是庶子。
“凌子悦必不负陛下期望!”
承延帝扬了扬手臂。“来来来,你我君臣将这盘棋下完吧!”
这是凌子悦与承延帝下的第一盘棋,也是最后一盘棋。
凌子悦回到太子宫,云澈在书阁内正阅读着书简,神色泰然,一点都不似从前那般急躁。若是从前他听见凌子悦的脚步早就奔于门前急问凌子悦承延帝到底与她说了些什么了。
“殿下。”凌子悦行礼,云澈抬起眼来挥了挥手,宫人们便退出书阁,将门阖上。
“现在你该叫我什么了?”云澈朝她伸出手。
凌子悦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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