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张嘉是因为她而死的。
在这个瞬间,柳尘鸢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正如她之前一直在想,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一样,张嘉同样什么也没做。
可正是因为张嘉什么也没做,所以才丢了命。
如果他像郑察一样,狠狠的对她用刑,他必然不会死去,可他什么没有做。
柳尘鸢眨了眨眼睛,雨水混杂着泪水慢慢流淌,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这个世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比她更蠢的人了吧?愚蠢的认为会待在蕴哥身边一辈子,愚蠢的嫁给了赵文帝,愚蠢的被赵书贤随意拿捏……最后又愚蠢的轻信了安琢言,落得如此下场。她还害死了问兰,害死了张嘉,不止如此,连问兰的绣花鞋都被她给弄丢了。
照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死吧?明天大概郑察会抓着她再鞭打一顿,她一定撑不过去的。
而且她最怕疼了,这一天所受的疼痛,大概比这一生之前每一天加起来都要来的多。
就这样,在这个肮脏,乌黑的牢房中,结束这一生吗?
即便不想就这样死去,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啊……自己除了哭,好像什么也不会。
她死在这样的地方,蕴哥会心疼吗?不,应该说,蕴哥会知道吗?还有赵书贤,他会让人来把她鞭尸吗?他们到底有多大的仇怨啊……
柳尘鸢又痛又冷,根本睡不着,心里想着今夜可能是自己最后活着的一个晚上了,倒也并不多想睡了,只想趁着还活着,多想一点事情。
此时她听见墙壁外传来一点奇怪的声音。
柳尘鸢微微抬眼,发现墙壁窗户上的栏栅忽然被一个拳头打飞了!
她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然而下一刻,一个的脑袋就从那个窗口里探了出来,那是一个带着一张十分诡异的面具的脸。
那面具大小恰好遮住了他的眉毛直至上嘴唇的部分,面具以白色为底,两颊处高高凸起,鼻下有两道滑稽而诡异的胡须,面具两侧则分别有一只尖尖的红色的耳朵。没有被面具挡住的嘴唇和下巴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个男人。
雷雨夜,一张这样的脸忽然出现在高高的窗户之上,这场面实在诡异而恐怖,柳尘鸢无法动弹地盯着那张脸,却发现透过面具,那人的眼睛极亮,在这黑暗中居然显出了一股热切……那人也在看柳尘鸢。
看清了柳尘鸢的脸之后,那张脸一闪又不见了。
柳尘鸢惊魂未定,只能安慰自己是在做梦——下一刻,刑牢的墙壁传来猛烈的撞击声,一下,两下……有人陆续被惊醒,也有狱吏小跑着赶来……
电闪雷鸣中,墙壁轰然倒塌了一片,恰露出个可以让人随意通过的大小。
外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脸上带着那个诡异的面具,他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毫不在意满地污泥和脏水,跪在地上,又伸手挑起惊疑不定的柳尘鸢的脸,露在外面的略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咧开了,像是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大大的笑容:“新娘子……新娘子!”
柳尘鸢几乎要再次昏迷,被吓的连尖叫都叫不出来。
她对面与隔壁的牢房中的人倒是被惊醒了,都坐了起来,纷纷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白衣男子,然而白衣男子却像是听见了赶来的狱吏的声音,他说了句“麻烦”,就把柳尘鸢直接给抱了起来,柳尘鸢痛呼一声,他有些疑惑地侧了侧头看着柳尘鸢,发现她背上手上全是血,顿时不满起来:“谁弄的?!”
柳尘鸢当然无法回答,她只是惊恐地看着他,若不是透过面具看到的那双眼睛和面具下的嘴巴下巴确实是人的,她几乎要怀疑这个家伙是妖怪了。
此时守夜的两个狱吏已经赶到,他们看见牢内场景都是一惊,一人大吼道:“什么人?!快放下囚犯!”另一人则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开始开门。
白衣男子看了眼他们,又低头问柳尘鸢:“是他们把你弄成这样的?”
柳尘鸢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两个狱吏已经冲了进来,白衣男子将柳尘鸢往肩上一扛,两手朝前一伸,正正好掐住了那两个狱吏的脖子,而后只那么轻轻一折——那两人还维持着错愕的表情,脑袋一歪,竟是就这样被取了性命。
柳尘鸢被他扛在右肩上,与其中一个狱吏离的极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人舌头外伸翻着白眼一头栽倒了,她终是忍不住又惊叫了一声,那白衣男子却收回手,小心地在自己脏兮兮的白衣服上擦了一下,然后伸手拍了拍柳尘鸢的脑袋:“新娘子不要怕,我帮你报仇了。”
报仇……报什么仇?!
柳尘鸢觉得自己多说一句话也可能要被这人扭了脑袋,只能颤着嘴唇一言不发,白衣男子就这样扛着她,从刚刚自己打出的洞里悠哉悠哉地走了。
外边雷雨依然不休,柳尘鸢全然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刑牢之外守卫森严,然而他扛着她,一手抓着她的脚防止她掉下去后,便一个跃步轻轻松松地飞檐走壁,完全避开了那些人的视线,柳尘鸢大气都不敢出,等他带着自己抄小路进了一条无人小巷,她才颤抖地道:“你……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是……”那人张了张嘴,又有些沮丧地说,“我的名字不可以告诉别人的!”
接着那人又兴致勃勃地说:“新娘子,要不然你给我取一个名字啊,我可以叫你取的名字!”
柳尘鸢才不要帮他取名字,只说:“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白衣人不理她,扛着柳尘鸢一路前行,最后竟到了个她觉得有些眼熟的地方——北营!
大约是因为都离开了,北营显得比之前空荡许多,只有一些留守的士兵,柳尘鸢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她道:“你,你是北营的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白衣男子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北营啊?这里是我这两天住的地方,哎,环境不好你不要嫌弃,过两天就可以走了嘛!”
他也不管柳尘鸢的虚弱的挣扎,扛着她绕了点路,最后却并没有进北营的范围,而是进了北营附近的一间小小的民宅,那宅子里外都是厚重的灰尘,看起来是许久无人居住了,而白衣男子毫不在意,只快步走进去,又伸手推了推院中的一颗桃树。
轰隆一声,那院子下方竟然凭空开了个口,下面是朝下的阶梯,白衣男子扛着柳尘鸢一路往下走,像是十分适应黑暗,走到底后,又随手按了一个什么开关,上面的开口便又重新闭合了。
黑漆漆的环境中,他也不点蜡烛,轻车熟路地扛着柳尘鸢一直走到了底。
这里面的气味并不好闻——常年不见天日,空气潮湿,大概许久无人打扫,更是有各种古怪的味道。
之前外边大雨倾盆,泥土味和雨水的味道充斥鼻尖,现在被扛进这样的封闭空间,柳尘鸢才忽然发现这个脏兮兮的白衣人身上的味道也并不怎么好闻。他头发凌乱披散,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头洗过澡了。
柳尘鸢感觉到被放置在了一个并不怎么软绵的床上,床上的味道也不怎么好闻,且这床十分小,柳尘鸢被平置在上面后,白衣男子伸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新娘子……新娘子真好看。”
黑暗中不能视物的柳尘鸢几乎要哭了:“我,我不是你的新娘子……你认错人了……”
白衣男子愣了愣,说:“你本来就不是我的新娘子啊!你是老头子的新娘子!那时候在皇宫,你就是新娘子啊,你穿着红色的衣服,好漂亮!”
柳尘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人说的是那时候她和赵文帝成亲的事情?可她全程带着盖头,这人什么时候看见了她的长相……
她唯一掀盖头的时候,只有赵文帝进来之前。那时候她掀了盖头,悄悄给赵文帝的那杯酒里下了药。
柳尘鸢还想问,白衣男子就说:“不过老头子死了……新娘子害死的!新娘子给他下了药。”
他勾了勾嘴角:“新娘子很坏!”
☆、第 14 章
柳尘鸢浑身发冷——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知道这些……
她甚至想到一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可能——他一直都在她和赵文帝的房间里,默默地看完了这一切。
柳尘鸢胸膛剧烈地起伏,却碍于身上的伤不能动弹,不然她只怕早就要蹦起来了。
白衣人见她一言不发,扬了扬嘴角:“既然新郎官死了,新娘子当我的新娘子好不好?嗯?我不会死的,我身体很好,新娘子给我下药,我也不会死的!”
这是什么荒唐话……
柳尘鸢咬住嘴唇,几乎要昏过去了,白衣人却当她是默认,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新娘子!新娘子以后就是我的新娘子了!”
“你……你到底是谁……”柳尘鸢轻声道。
白衣人一愣,为难地说:“我不能告诉你啊。而且……其实我自己也不晓得。”
柳尘鸢知道和他没有办法沟通,不说话了,白衣人小心翼翼地问:“新娘子,你是不是很疼啊?我去帮你拿点毛巾和药来好不好?”
柳尘鸢虚弱地说:“那……再拿一点蜡烛来。”
白衣人说:“好!”
他说完便大步往外跑去,柳尘鸢趴在床上,听着他的脚步声心里努力地理清现在的状况——一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带着面具的白衣人劫持了她,而且白衣人实际上并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不知道白衣人是谁。
柳尘鸢晕了,觉得浑身上下更痛了。
这地下实在太黑了,柳尘鸢怎么也没法看清周围的摆设,她索性闭上眼睛。
这个白衣人虽然疯疯癫癫的,还一直喊她新娘子,但好像确实不打算伤害她。
自己如果在刑牢里待着,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而这个白衣人不但不会伤害她,还可以帮她找药,且他武功显然十分高强,如果可能,她甚至可以让他带自己去闽国……
她异想天开的本事并没有因为一次的失败而完全消散,只是她也很担心白衣人会不会做什么,毕竟他喊她新娘子。
柳尘鸢心里一片纷乱,背上又是火辣辣的痛,周围的气味亦十分难闻,她此时此刻倒是恨不得自己能再次昏过去,也不必遭这样的罪。
白衣人很快就回来了,他先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漆黑一片的地下终于有了一丝亮光,柳尘鸢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再睁眼,发现白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堆蜡烛,略一看有二三十个,满满地堆在一张桌子上,而白衣人正不怎么熟练地一个个点燃。
借着这些光,柳尘鸢发现这里确实不大,除了前边走进来的长甬道,就是这间屋子,这屋子做的十分简陋,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屋子——没有门没有帘子或者任何隔断,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凳子,还有她趴着的这张床,除此之外,竟然别无其他。
这人……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柳尘鸢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白衣人,又被他脸上的面具给吓了一跳。
她见他点了七个,连忙道:“不用点了……可以了。”
整个地下都亮了起来,柳尘鸢反倒觉得有点刺眼,白衣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里面零零散散地装了不少药,他拿起一个瓶子,另一手拿着干毛巾,说:“来,上药!”
柳尘鸢点点头,正想问他可不可以转身别看,白衣人却是径自走过来,把柳尘鸢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柳尘鸢一愣:“你干什么?!”
白衣人不理她,让她屁股坐在自个儿腿上,其他地方不挨着免得更痛,然后伸手便利落地剥下了她的外袍,中衣,最后只剩下一个肚兜。
他的动作比赵书贤还利落许多,柳尘鸢上身被扒的只剩下一件肚兜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而已,其他的衣服则都堆在腰间。
她尖叫了一声,想抬手挡住自己,却连该挡哪里都不晓得,白衣人却有些不满道:“新娘子不要乱动,会痛!”
说着就伸手点了她的穴道,柳尘鸢一愣,发现自己居然连动都动不了。
白衣人拿干毛巾盖在了她的脑袋上,一只手呼噜她脑袋,说:“要擦干净,不然新娘子会感冒……”
另一只手则拿着药瓶,往她□□的背部上洒。
那药粉有点刺激,洒在她背上痛的她一个激灵,然而柳尘鸢见他只是在给自己上药,虽然都羞的快要哭了,可又觉得有点宽慰——这已经是目前状况下最好的那种可能了。她咬着唇发不出声,只剩下单纯的吐气呼气。
白衣人撒药粉十分豪迈,一瓶瞬间撒完了,然后又开了一瓶,小心地往她手上撒,嘴里还小声安慰道:“不怕不怕,很快就不痛了。”
柳尘鸢白眼都疼的翻起来了,也只能由着他,等药都撒完了,柳尘鸢缓过劲来,正想开口劝他给自己解穴穿衣,白衣人却忽地伸手,将柳尘鸢身上的衣服连肚兜一起一把全部扯开,然后丢在了一边。
“不要!!!”柳尘鸢一声尖叫,眼泪顺着脸流淌下来,可她不能动弹,连一点挣扎都做不到,像是被用箭钉入了翅膀的鸟,等待着无情狩猎人的屠刀。
白衣人看着眼前□□的柳尘鸢,自己也愣住了,他傻乎乎地看着柳尘鸢,忽然将宽厚的手掌抵在柳尘鸢锁骨下方胸部上方之处,柳尘鸢浑身冰凉而白衣人的手掌十分燥热,两者一触柳尘鸢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怖与怪异,她眼泪不断滴落,心中只觉得绝望非常,他果然要对自己,对自己……
她逃不掉的……
而这一回,她连寻死都不行。
白衣人却忽然笑了起来:“新娘子真白啊……我好黑!”
柳尘鸢吃惊地往下看,发现他的手当真只是抵在那儿再无动作,柳尘鸢皮肤白皙如冬雪,而这人明明生活在地下,却不知为何皮肤是小麦色的,两者放在一起,确实对比强烈,只是他的手,停在那个决不能再往下哪怕一点点的地方,实在让柳尘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衣人歪歪头,忽然道:“新娘子的这里,有红色的痕迹……是被蚊子咬的吗……”
柳尘鸢一下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她一边哭一边道:“是狗咬的……”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