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
白云暖心里颤了颤。随口问道:“刘大夫给章家大小姐开的可是堕胎药?”
刘郎中立时惊得无以复加,他急忙拱手低头辩解道:“白小姐说笑了。章大小姐尚待字闺中,可不好毁损了她的声誉。”
越急着开脱,越是坐实了丑事。
“章家大小姐现在还有什么声誉可言?要不是我家老爷善心一举,只怕她连命都保不住。”秦艽冷嗤着,拉了刘郎中赶紧进了别院。
白云暖看着刘郎中的背影,心里暗忖:看来章思颖果真怀了土匪种,只是不知刘郎中到底成功让她落胎了没有。
正发怔,心砚提醒道:“小姐,走了。”
白云暖遂扶了心砚的手正要迈步,却听身后传来白振轩的声音:“阿暖——”
白云暖回过身去,见兄嫂身着大红喜服走了过来。他们身旁跟着松塔和允姑。
白云暖看得有些呆,心里暗叹兄嫂真是一对璧人,而心砚早就自惭形秽地低了头,随着她家小姐给少爷少夫人行礼。
“妹妹快请起。”王丽枫伸手去扶白云暖,却被允姑眼色制止了,手伸到半空变了个“请”的动作。
王丽枫明白允姑不过是提醒自己身为长嫂不用刻意讨好小姑子,维护好长嫂的威严便好。她对这一点其实并不以为然。但碍于允姑,她还是收敛了热情的笑容。
“多谢长嫂,”白云暖微笑着起了身,便问白振轩道,“哥哥一早可是要和嫂嫂去父亲母亲房内请安?”
白振轩点头。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心砚身上,见心砚始终垂着头,自己便也兴味索然。
允姑对王丽枫附耳道:“少夫人,就是这丫鬟。”
王丽枫见白云暖生得国色天香,她的丫鬟自然也是出挑的,婆婆要将这丫鬟拨给自己使唤也算对自己这个新儿媳疼宥有加了,便微笑道:“妹妹身边这丫鬟可是叫心砚?”
心砚颤了颤,不知少夫人提自己做什么。
白云暖看看心砚,又看看王丽枫,落落大方点了头道:“正是。”
“为何一直低着头?抬起头来我瞧瞧。”王丽枫笑道。
白振轩蹙起了眉头,不知妻子为何突然重视起心砚来。担心惹下麻烦,便催促道:“父亲母亲尚在兰庭等咱们,咱们今儿已经起迟了。所以别耽搁了,快走吧!”
白振轩说着便握住王丽枫的手。王丽枫一颤,心里登时又惊又喜,看白振轩的目光也含了丝痴迷。昨夜洞房花烛,也未见他如此主动。遂赶紧随了他加快脚步往兰庭而去。
允姑和松塔紧紧跟上。
白云暖目送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这才对心砚道:“以后大可不必如此畏缩,你如果心里真的放下了,少爷少夫人跟前就应大大方方的。低头做什么,只管抬起头来。”
心砚这才抬起头。涨红了脸。
于是二人进了别院。
※
别院内,刘郎中已经替姜湖包扎好了伤口,并开了些消炎防脓的药方。
秦艽引着刘郎中走出厢房,迎面遇到白云暖和心砚。
刘郎中虽然口里狡辩,但心里对白云暖已经佩服至极,见白云暖身着粉色雪纺衣裳,翩然走来,犹若天外飞仙,忙拱手作揖。
白云暖也还了礼,对心砚使了个眼色。心砚便止了脚步,未随她进别院厢房,而是折转身子随秦艽和刘郎中走了出去。
等刘郎中领了诊金。心砚便道:“刘大夫,我家小姐请大夫稍候片刻,她有话问你。”
刘郎中觉得和白家小姐谋了两次面,的确和平生所见闺阁小姐大不相同,便随了心砚到听雨轩厅里候着。
白云暖进了客房,见房内二舅二舅母俱在,三表哥手上缠着纱布,隐隐有血丝渗出。比那纱布血丝更红的是二舅母和三表哥的眼睛。
想来二人昨夜都睡得不好。
白云暖上前见过二舅二舅母,便询问三表哥伤情。二舅道:“不碍事,一点皮肉伤。”
二舅母却话里带刺。“他就是脑子糊涂的,竟为了旁人忤逆父母。伤害自己,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话说得再明显不过,白云暖听了心里堵得慌。
一直不吭声,憋着一股子气的姜湖终于开口道:“刚好阿暖也来了,我就把话挑明了,父亲母亲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姜湖此生非阿暖不娶。”
一句话令房内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白云暖脸上很是挂不住,而二舅原不反对,却因二舅母执意反对,昨夜还在被窝中闹了一晚上别扭,此刻也不敢说出赞同的话,只是黑沉着脸,闷不吭声。
二舅母遂骂姜湖道:“你这混账东西,婚姻大事岂是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由得你想娶谁就娶谁?”
二舅母言语很是伤人,仿佛对白云暖做她儿戏很是嫌弃似的。
白云暖不悦道:“非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问问我的意见不是?我才是当事人哪!”
白云暖一句话,三表哥巴巴地投过目光来。
二舅母忙劝道:“阿暖,你先前同二舅母说过的,你还小,恐你父亲母亲要多留你几年,如此就耽误了你三表哥韶光……”
“母亲,你让表妹自己说。”姜湖生气地打断二舅母的话。
白云暖却漫不经心道:“二舅母说的这个原因不过是阿暖的推托之词。”
姜湖一头雾水,急道:“表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说着不再看三表哥错愕的表情,径自离了客房。
要不是二舅母言语间多奚落之意,自己也不会明着让三表哥下不来台。
站在客房门外,听见屋内二舅母郁闷不平的声音:“你们听听,阿暖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她竟还看不上咱们姜湖吗?”
白云暖在心里冷嗤:就兴你挤兑别人家孩子,就不许我挤兑你家孩子?两个舅母比起来,还是大舅母厚道些。不论三表哥喝了酒就混闹的性子,就冲你这有些尖酸的婆婆,我也不稀罕做你们家媳妇。
白云暖翻了翻白眼,遂离了别院,回听雨轩会见刘郎中。
☆、第六十二章 请安
白云暖回到听雨轩,心砚正伺候刘郎中喝茶。
刘郎中见绣线软帘一挑,白云暖走了进来,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拱手道:“白小姐。”
白云暖做了个示意他继续坐下的动作,便走到一旁几上坐了。
心砚给白云暖看了茶,就恭谨地站在她家小姐身后。
白云暖道:“刘大夫,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否同阿暖说说章家大小姐的病势?”
刘郎中一凛,他毕竟收了章乃春的封口费,可是这白小姐又一副胸有成竹未卜先知的模样,自己如蒙骗于她,定会惹她耻笑。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就那么杵着。
白云暖见刘郎中犹疑,便换了说法,道:“我与章家大小姐有过一面之机,甚是投缘,她出了那样的事,我于闺阁之中又没法去探看,心里很是着急。我只是怕刘大夫的药方不能药到病除而已。”
刘郎中皱了皱眉,试探道:“白小姐知道章家大小姐得的是什么病?”
白云暖嘴角扯了扯,笑容有些冷:“自然是知道的,女儿家的病,且不是普通女儿家的病,这病原不该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得的,章家大小姐得此病可谓三生不幸,但是刘大夫你妙手回春,在洛县有口皆碑,我想她的身子总是能无碍的。”
“多谢白小姐谬赞!”刘郎中懊丧地叹气,“也不知是章家大小姐命中带煞,还是怎的,老夫的药方医治过洛县有此病疾的妇女不下数百,万无一失,可是不知为何到了章大小姐身上就出了意外,或许是老夫太过自负……”
“刘大夫不必妄自菲薄。世上诸人体质本就千差万别,章大小姐的事情只能说是意外,和刘大夫的医术自不相干。只是。先前听刘大夫说到昨夜在章府出诊,不知章家大小姐的病现在怎样了?”
“还未断根。老夫已经被章老爷章少爷一顿训斥。说老夫是庸医。要不是老夫推脱说回药房重新开方抓药,早上还不能到白府来出诊呢!”
白云暖心里暗忖,刘郎中所谓“还未断根”,言下之意,章思颖的胎还没落干净么?那土匪贱种竟如此顽固命大不成?
遂道:“既未断根,可否能救活?”
“小姐是指救活章大小姐,还是章大小姐……”
“自然是章大小姐肚里的病根。”
刘郎中呷了一口茶,平复一下心绪。这才道:“问题是章家并不要救活那病根哪!可是章大小姐又苦苦哀求老夫救……”
白云暖心里生出一股子恨意来。章思颖对自己肚里未成形的土匪贱种竟如此怜惜,可是对她的翰哥儿却能痛下杀手,这就是毒妇的偏私表现。
她决不能如她的愿,于是对刘郎中道:“虽然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刘大夫你应该知道,在洛县章大小姐的病根对章大小姐意味着什么,对章家又意味着什么。章家是洛县首富,章大小姐是未出阁的少女,所以他们的名誉和幸福都压在刘大夫身上。”
“白小姐的意思是……”
“章大小姐的病根绝对必须要药到病除!”
刘郎中瞅着白云暖果决的目光。心里茅塞顿开。他起身对白云暖拱手道:“多谢白小姐一言点醒梦中人。”
白云暖也起了身,回了福礼,道:“阿暖身居闺阁。实在不宜多留大夫久坐,只是临别仍有一言相告。”
“白小姐请说。”
白云暖道:“刘大夫之药能够根除洛县数百和章大小姐犯了同样病疾的妇女,却唯独到了章大小姐身上不灵验,看来章大小姐的身子是虎狼之质,需得虎狼之药对付。”
刘郎中心领神会,白云暖遂让心砚送他出了听雨轩。
※
兰庭,喜鹊叫得特欢,晨光灿烂。
白玉书和白姜氏双双高坐。
白振轩和王丽枫双双站在兰庭父母跟前。
奉茶请安完毕,白玉书给王丽枫包了改口费。自离了兰庭去芝阑馆开工,留了新婚夫妇聆听白姜氏训示。
白姜氏问眼前的新人道:“你们俩可想好了何时回门?”
“按俗。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满月都可回门,还请婆婆定夺儿媳归宁的日子。”
白姜氏看着王丽枫乖巧温顺的贤惠媳妇模样。甚是满意,便转首问白振轩道:“回门一般按旧俗都是夫妻同回,振轩你觉得哪一日回门较好?”
“既是旧俗,新人不遵也罢。强金阁工程繁忙,儿子还是去帮父亲的忙为宜。”
白振轩的话令王丽枫有些吃惊,允姑直接在一旁不爽地皱起了眉头,幸而白姜氏的呵斥搬回少夫人一些面子,只听白姜氏道:“胡闹!只有新婚夫妇一同回门,自亲迎开始的成婿之礼才算圆满完成,你才真正成为王家的女婿,你怎么能够不陪丽枫归宁呢?”
见母亲动怒,白振轩这才低了头,恭谨道:“一切听凭母亲做主就是。”心下又有些无奈,既然自己的意见做不得数,母亲又何必巴巴地征求他的意见,好显得自己是开明的家长?
允姑一旁搭腔道:“夫人,少夫人的回门装已经准备妥当,还请夫人定个回门日子便是。少夫人年轻,又没了父母,以后老爷夫人就是少夫人的亲生父母,少夫人一切听凭老爷夫人安排便是了。”
允姑的话很是得体,白姜氏满意笑道:“这样咱们就随大流,三朝回门吧!真娘,少爷少夫人的回门礼你可要用心准备,一定要顾全少夫人的面子,不可节俭。”
真娘道了声“是”,白姜氏又嘱咐白振轩和王丽枫几句,便让一双新人自去了。
儿子儿媳一走,白姜氏便唤过真娘道:“我嘱你几句话,你待他们回门前告诉允姑,当着振轩和丽枫的面,我不好意思说。”
白姜氏微微有些脸红。
真娘掩嘴笑道:“可是让他们回门当日就回转白家?”
白姜氏点头,“如果不能当天去当天回,需得在王家留宿。对于娘家来说,姑娘和姑爷是不能住在一起的,新婚夫妇在娘家同房会使娘家家道衰落,大抵恐亵渎了神明,况男女间的事,女方总是吃亏的。娘家、婆家不归一个血统,怎么能在娘家室内为婆家提供传宗接代的场所呢?假如真的赶巧,在回门之时同房在娘家怀了孕,岂不将娘家的“人势”、“财势”带到婆家来了吗?娘家一定会因此而衰落的。所以怕丽枫一时恋家,若是留宿,定遭娘家人忌讳,又恐他们只在心里腹诽,不敢明说,对咱们振轩也就另眼相看了。咱们做婆家的,得有自知之明,事先提点他们才是。”
真娘频频点头,“夫人考虑得极是,想当初夫人和老爷成婚回门之时,也是当天去当天回,并未留宿的。”
“真是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白姜氏末了又道,“再同允姑说,如果丽枫执意要留宿,那王家大舅哥又挽留他们夫妇过夜的话,务必让他们不要同房才是。丽枫是新嫁娘,也不好对她太苛刻了,还是宽和些好。只是礼数上暗暗提点便好。”
真娘一时感叹,对着白姜氏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夫人,您真是天底下第一善的好婆婆。”
“这个褒奖你说的不算,丽枫说了才算。”
于是主仆二人相对而笑。
※
出了兰庭,白振轩就加快了步子,王丽枫渐渐落在了后面,要追上去,奈何自己女流之辈,腿哪有男子长?
允姑见她步履凌乱,额上香汗沁出,一边用手绢替她擦拭,一边喊住了白振轩:“少爷!”
白振轩停住脚步,有些不耐地转过身来,见王丽枫脸色微红,气喘吁吁,不禁皱起了眉头。
“少爷也不等等少夫人。”允姑嗔怪道。
王丽枫忙制止了允姑,快步走向白振轩,歉然道:“对不起,我走得太慢了。”
见王丽枫委曲求全,一副隐忍的模样,白振轩又心生了愧疚,不忍道:“是我走得太快了。”
遂放慢脚步,与王丽枫并肩而行。
允姑看着他们的背影,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安下来。
白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却总令她觉得对她家小姐怠慢了些。
回到梅香坞,便见温鹿鸣来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