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枫蓦地有些紧张起来,她给允姑使了个眼色,允姑便会意,心砚还跪在屋子里的铁链上呢,赶紧得去改头换面帮她张*净了。
于是王丽枫起身去前厅迎接白振轩,瑛姐儿也欢天喜地地挽着她的手一同去了,允姑则疾步回了王丽枫闺房。
心砚正跪在铁链上做针线,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这几日,王丽枫总是支使允姑一边罚她一边派她活计,将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会子,见允姑又大步流星推门而入,心砚整个人惊跳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允姑又会想什么花招折磨她。
正提心吊胆着,允姑却抢了她手中活计,将她从铁链上拉起来,半威胁半拉拢道:“你听好了,少爷来王家了,你立刻梳头洗脸,跟我去见少爷,如果你待会儿在少爷跟前胡言乱语,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白家尊奉圣贤之训,男子非但不能纳妾,更不能停妻,少爷和少夫人这一世夫妻是做定了,他们横竖是夫妻,少爷是不会为了你一个小丫头无拂逆少夫人的,少爷现在可能对你还存了些新鲜感,等时日一久他也就收心了,你还是想着如何讨好少夫人比较紧要。”
心砚心里哪里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于是她含悲忍泪,应了声:“是。”
于是允姑让她擦洗了身子,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便领着她去前厅找王丽枫去。
☆、第九十九章 虐仆(三)
白振轩在王家的厅上坐着,舅老爷王祥康陪他喝茶。
正闲话家常,见王丽枫来了。七八日未见,竟见王丽枫整个人都朗润丰盈起来,穿金戴银,朱环翠绕,打扮得美艳非常,给人以袅娜赛过西施,风流不减莺莺之感。
白振轩却对她的美貌不甚在意。但见她身边跟着个妙龄少女,虽不十分妖娆美丽,却也清雅幽闲,全无俗韵。
王祥康介绍道:“这是我长女瑛姐儿。”
瑛姐儿上前行礼,道:“瑛姐儿见过姑父。”
白振轩一时犯难,瑛姐儿已长大,出嫁在即,又不似一般晚辈可以随意掏些小钱便能打发的,只好道:“听说明年你就出嫁了,到时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送嫁钱。”
瑛姐儿摇头,笑着仍跑回王丽枫身边去,挽住她的手臂,对白振轩乖张道:“不用姑父费心,姑姑日前已送了我好多礼物,姑父不必再那么客气为我准备送嫁钱。”
“礼数不可废。”白振轩客气地笑,遂把目光调向王丽枫,往她身后望了望,竟没有见到心砚的影子,又不好直接问,只能道:“夫人今日可要随我回白家去。”
王丽枫闲闲雅雅道:“不呢,要在大哥这里多住些时日,我原说过,瑛姐儿出嫁,会送她些吉祥绣品,谁知竟病了一场,耽搁了,现在整好和瑛姐儿一起绣。”
瑛姐儿快乐地把头倚在王丽枫肩上,道:“姑姑对我最好了,姑父你就答应让姑姑在我家再住一段日子嘛!”
王祥康见女儿有些张扬,便正色道:“瑛姐儿,大人自有大人的主张,你不要胡闹。”
瑛姐儿撅了嘴。
于是,王丽枫向着白振轩道:“我暂时不回白家。爷你若忙就径自回吧。”
王祥康便挽留白振轩:“妹妹在此,妹夫不如也一起留下住几日,亲戚住得近。却也难得见你们来走访。”
王丽枫道:“大哥,振轩还要回去攻书呢!”逐夫之意明显。
正在这时,允姑领着心砚来了。
白振轩只觉大门口一亮,心砚身着白衣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站在允姑身后,她就像一枝弱不禁风的雨荷,垂着头。忍辱负重的模样。
白振轩看得晃了神。
王丽枫将白振轩恍惚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寒透,便冷了声色提醒白振轩道:“爷若忙,现在天色也早。不如趁早回去。”
王祥康怪责地看着王丽枫:“妹妹说哪里话?妹夫难得来一趟,当然要留下来吃个晚饭,喝几杯小酒。”
王丽枫想起回门那日白振轩不辞而别的事情,心里冷笑,还想再讽刺几句,白振轩却道:“大哥,今夜我回留在王家。”
王丽枫当即怔住。
她当然知道白振轩之所以愿意留下来不过是为着心砚。于是心里的恨意更添三分。
接下来,便是叔叔王建家差人来请,说是备了筵席请白振轩夫妇王祥康夫妇一并过去吃酒。
于是众人一道儿地去王建家赴宴。
白振轩与王丽枫并肩而行,少不得拿眼去偷觑一旁的心砚,见她步履很是轻飘,一脸煞白。整个人看起来疲累不堪。又瞧见她的手一直掩在袖子里,便有些疑心这几日在王家她是不是受委屈了。真想抓她到无人处一问究竟。可是碍于众人在场,允姑更是包公脸色,虎视眈眈,便只好作罢,但心里堵得慌。
到了叔叔王建家,穿廊过堂,到了宴客花厅,只见酒席已经摆好,于是主子们入席,下人们伺候。厅内有允姑,心砚便站到了花厅门外。
也不知主子们在门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要到几时,眼见着薄暮黄昏,落日渐渐西沉,廊下吹过来的风也带了凉意。
心砚双手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却不敢大力用手掌去摩擦取暖,这几日折腾下来,她的两只手早已面目全非,全身酸痛不已,双腿跪了站站了跪,仿佛早就不是自己的似的。
瑛姐儿蓦地从厅内跑了出来,一见心砚孤零零站着,便笑着过来拉她:“你是心砚,对吧?站这里做什么?我拿些东西,你自去吃吧!姑姑和姑父他们正陪我叔公喝得高兴,不醉不归呢!等他们吃好了酒,我再去唤你来伺候他们。”
瑛姐儿很是热情地去拉心砚的手,心砚被她猛不丁碰到,触疼了手上伤口,立时低叫了一声。
瑛姐儿也随着她惊叫了一声:“呀,心砚,你的手怎么了?怎么烂成这样?姑姑不知道吗?”
瑛姐儿的叫嚷声太大,花厅内宴饮的人早听得分明。
王建正和白振轩喝酒,白振轩的杯子举到半空,听到厅外瑛姐儿的说话声猛然顿住。
又听心砚在门外回瑛姐儿道:“瑛小姐,我没事。”
“怎么没事?创口都烂了!”
厅内筵席上,白振轩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他咬了牙腾地起身,王丽枫却已唤过允姑道:“去看看心砚怎么了?问问她怎么就受伤了?赶紧带她去上药。”
允姑应声疾步出去,白振轩握紧的手又只好松开。
王丽枫浅笑吟吟道:“振轩,站起来做什么?叔叔还敬你酒呢!”
白振轩只好闷头坐下,继续喝酒。
※
允姑做出假意关心心砚的样子,从瑛姐儿跟前将心砚带了去。待离了王建家,回到王家自己睡的抱厦内,便开始逞凶肆虐,先是劈头就给了心砚一巴掌,心砚的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她又一脚踢在心砚肚子上,心砚闷哼一声便蹲到了地上去。
允姑冷笑道:“做这个死样子给谁看?”
心砚捂着肚子,痛得哭出了声。
允姑便开始骂骂咧咧:“少爷一来,你就作死!怎么,想让少爷来关心你手上的伤,是不是?”
允姑恣凶稔恶的嘴脸,心砚已经领教得差不多了,此刻也只能将一腔苦楚全都咽下去。蜷缩在地上忍受着她一顿拳打脚踢。
心砚实在熬不过,便道:“允姑,你将我打得狠了。身上露出伤痕来,少爷跟前又如何自圆其说?”
允姑伸手又要打她,少不得听了她这句话,愤愤然停了手,恨恨道:“拿少爷来压我,死狐狸贱蹄子!行。我自有法儿对付你。你给我好好呆在这屋里。不许到少爷跟前晃悠!如果到少爷跟前施展你的狐媚功夫,仔细我弄死你!”
允姑威胁了一通,便出去锁上了门。
允姑一走。心砚便瘫倒在地上,她的目光绝望地望着天花板,那里黑漆漆的,一片昏暗,一如她的前程。
或许,这一切都是报应吧!她受到的这些苦楚全是对她不安守本分痴心妄想的惩罚!
少爷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面容出现在那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她的泪幸福地落了下来。
少爷。只要爱,不要名分也不行吗?没有名分的爱,注定是不被祝福、饱受诅咒的吗?
她就那么哭着,痛着,想着她家少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自己的身子猛然被人从地上捞起。放到了床上。她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便有个满脸虬须的醉汉压到了她身上。双手胡乱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裳。她又惊又恐,奋力挣扎喊叫,却是刚喊了一声救命就被那醉汉掩住了口鼻。
她在那醉汉的大掌下近乎窒息,而醉汉的手却已撕扯开她身上的衣裳,在她身上乱摸一气。
然后她的衣裤全被剥去,醉汉下/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直挺挺顶入了她的身子。
屋内,一灯如豆,凄然地照向她,她在那昏暗的灯光中,在下/身一片翻江倒海的疼痛中瞪大了双眼。
她在昏暗的灯光中看见了少爷的面孔,少爷正冲她春风和煦地微笑着,少爷对她说:“心砚,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是自己的救世主!”
她好想发出一声凄凉的笑,可是那罪恶的大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她的笑从心底漫上嘴里,却怎么也流不到唇边去。她就那么睁大眼睛,看着空中少爷春风和煦的笑脸,可是那笑脸转眼间便破碎成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死过去的,洞开的房门卷进来一股凛冽的夜风,带着无尽的秋的肃杀与悲凉,吹在她的身上。
她挣扎着起了身,裹紧身上已经破碎不堪的衣裳,一步一步迎着那夜风走了出去。
少爷的笑脸就在跟前,她也随他笑了起来,然后少爷向她伸出了他温润如玉,白皙修长的手……
豆大的泪从心砚的眼里滚落下来,她感觉不到浑身上下的疼痛,只是随着她的少爷,她亲爱的少爷一步步向前走去……
※
白振轩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王丽枫也被他惊醒了。
点亮床头的灯,王丽枫问道:“你怎么了?做恶梦了?”
白振轩只觉心口一阵奇疼怪痒,他没回答王丽枫的话,披衣下床,趿了鞋子便往门外跑去。
“振轩,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王丽枫又惊又气,难道这半夜三更他还想着和心砚幽会吗?于是王丽枫也披衣下床,追白振轩去。
白振轩出了厢房,但见盏盏灯笼悬于廊下。橘红的灯光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飞速闪出去。
“心砚!”白振轩喊了一声,便追上去。
心砚跌跌撞撞,晕头转向地跑着,秋月如水,她就在那月光中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跑着跑着,竟跑到了一片湖水旁。
月未央,夜阑珊,这一片死寂的湖水默默地伫立在王家的园子里。
心砚的泪流完了,被夜风吹得干涸在脸上,令整张脸都紧绷着。再绽不出笑容了。
湖水中又映现出少爷的笑脸,温文尔雅,公子如玉,心砚看得目光痴痴的。一阵夜风吹来,吹皱了湖面,吹散了少爷的脸。心砚猛地一哆嗦,如梦初醒。少爷之于她,就是这水中的影子,一切甜蜜的爱情不过是风吹即散的水月镜花罢了。
“心砚,不要做傻事!”身后传来白振轩惊急的声音,心砚却只以为是幻听。
她摇着头,喃喃道:“少爷,心砚一直在做傻事,带累少爷也陪着我做傻事。少爷,心砚错了,心砚和少爷不是同类的人,不该有交集……”
心砚说着,猛地一头扎入了湖底。
“心砚!”白振轩紧赶慢赶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心砚白色的小小的身子落向湖水,他大喊一声,便觉胸口一股烧灼化作心血喷涌出来。
他顾不得满心满胸的疼,踉跄着脚步一直追到湖水旁,不假思索便跳向湖水……
不远处,一直追赶着二人的王丽枫看呆了,她双脚瘫软了一下,便跌坐在地上。
☆、第一百章 殉爱
接下来的时间,王家白家两家都人仰马翻。
王丽枫夜半的呼救声惊醒了王家人;于是王家出动所有善水的院子、家人下水救人。
心砚和白振轩被救上来的时候,心砚已经断气,而白振轩一息尚存。
王家一边忙着请郎中救治白振轩,一边差人去白家报信。
白家人踏着晨曦,慌不择路地赶到王家,终于见到了床上昏迷不醒的白振轩。
白玉书见日子如此情景,凝眉不语。白姜氏却少不得趴在白振轩床前嚎啕一场,见白振轩面如死灰,只一息尚存,几乎痛断了肝肠。真娘劝了她一会儿,她又哭着去抓一旁的王丽枫,又摇又问:“这是怎么了?我好好的儿子活蹦乱跳地到你们王家来,为什么现在却直挺挺躺在那里,任我怎么叫他他都不应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王祥康面色沉重道:“亲家母,姑爷他是失足落水。”
“失足落水?”白姜氏更加不能理解,“这大半夜的,振轩他为什么会失足落水?”
王丽枫已经哭得头脑昏胀,被白姜氏一顿摇更是眼冒金星。允姑上前架在少夫人和夫人之间,道:“夫人,少爷为什么会落水,还是和心砚那丫头一起落水的,你等少爷醒了自己问他!我们少夫人已经够可怜地了,夫人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白姜氏经允姑这一提醒马上就要去找心砚问个清楚,“心砚,心砚呢!赶紧把她叫来,我要问个清楚!”
真娘拉她不住,她若一头蛮牛就要向门外跑去,真娘只好道:“夫人,你没听王家派来报信的人说。心砚已经这王家地园湖里溺毙了!”
白姜氏整个人呆住,继而又回来抓住王丽枫摇晃,质问道:“我没有仔细问过你。你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向阿暖把心砚讨了去,为什么心砚好端端的,和你一起来王家,就突然溺毙了?”
王丽枫哭得昏昏沉沉,任由白姜氏摇晃。她已经被自责和愧疚折磨得不能自已。心砚死了,白振轩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呀!她没有希望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
允姑见自家少夫人又被夫人纠缠,忙再一次架开白姜氏,护住王丽枫,怒气冲冲道:“夫人,心砚和少爷之所以会在这夜半双双失足落水,非是意外,他们是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