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说柳家的地位应该是稳如磐石了,可怕就怕在这柳老爷子万一哪天想起她这个无良的女儿来,想要她这个女儿发挥最后的一点余热,那岂不是哭都没处哭去?如今之计,只有未雨绸缪了,好好盘算盘算,离开柳家才是正道!
“大小姐……”
“是二小姐!”溶月声色俱厉的纠正道,“记住了,别再叫错了,让外人听了,可仔细了自个的舌头!”
“可在奴婢心里大小姐永远都是大小姐!”落儿难得的反驳她一回,板着红扑扑的小脸正色道:“大小姐,奴婢虽然出身卑微,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奴婢心里头明白,老爷这么做是不对的!让二小姐抢了您的夫婿,本来您就万般委屈了,可老爷再这般的厚此薄彼,这让大小姐您情何以堪!大小姐您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啊,老爷怎么忍心、忍心这般的对您……要是夫人还活着就好了,小姐定是不会受今天这般的委屈……”
“够了!别说了!”溶月的心剧烈的抽搐着,一股难言的痛楚袭上心头。估计是这身子主人的反映吧,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为何这心会如此的疼痛……
“大小姐!大小姐您怎么啦!您哪里疼啊……大小姐……”溶月伏在梳妆台上,单手死命的往心窝里按,想要压住这难耐的揪心之痛。落儿见她疼的煞白了脸,惊得不知所措,只得一个劲的帮着抚着溶月的左胸,焦急的逡视着哆嗦不已的溶月。
好半会儿,溶月才从心口的疼痛中微微缓解出来,可正在此时,娇音莹莹,一道幸灾乐祸的女声插了进来,这让溶月刚刚好些的胸口无法抑制的再次猛烈的抽搐起来:“哟,姐姐,这是唱的哪出啊?”
“大小姐,您叫错了!应该称二小姐妹妹才对!”
“哎哟!春儿,你瞧我这记性!幸亏有你这个小蹄子提醒,否则大小姐我当真会让妹妹笑话了去!”
“大小姐谬赞了,这是奴婢的本分!”
“呵呵……”
循着出声处,溶月斜睨着门口那个众星捧月的女人。香肌玉体仙姿玉色,修眉联娟修耳隆鼻,真是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云鬓花颜金步摇,腰肢袅娜似弱柳!虽说与溶月同样是十五岁的年纪,可面上全然没有溶月那股青涩的味道。柳如絮往那一站,全身上下散发的是成熟女人的妩媚,一笑勾人魄,二笑勾人魂,相信这世上鲜少会有男人不迷醉于她的眼波荡漾之中。相比而下,溶月却相对生涩的很,一副未发育完全的小女生模样。说柳如絮是姐姐相信那些不知情的人定不会有半点怀疑。与美艳不可方物的柳如絮站在一块,溶月纯粹是棵用来衬托牡丹的狗尾巴草!除非男人出门不带眼睛,否则只要是个男人都会选择高贵优雅的牡丹而非她这棵无人问津的狗尾巴草!
她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抽了个座椅在溶月面前径直坐了下来,面露嘲讽的瞅着因胸口痛而大口喘着粗气的溶月。
意识到落儿的愤怒,溶月怕这个不知进退的小丫头吃了亏,赶忙拉住了几欲冲上前的她,冲着面前那只骄傲的孔雀语气不善道:“你来干什么!”
柳如絮面色闪过几丝不豫,但随即又扬起自以为胜利的笑脸,笑语盈盈:“瞧,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就见外了不是?如今姐姐要出嫁了,此后自是聚少离多。你也知道,这宫里头规矩多,你我以后见个面不容易,所以啊,趁着姐姐出嫁前还有些时日,咱姐妹俩自是要好好聚聚,这也不枉你我姐妹一场!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妹妹?”她在‘妹妹’二字上咬字极重,听的溶月心里头又是猛地一痛。
该死的,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已经看破这红尘万丈,魂归天外了吗!既然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不死的彻底,为什么还要有意识,还要有心痛!溶月低低咒骂着,单拳揉着胸口,强打精神应付来意不明的柳如絮。刚欲开口,可谁料落儿那个小丫头按捺不住失口吼了出来!
“二小姐!您难道没看见大小姐不舒服吗?您怎么还这么刺激她!你……”
“落儿,闭嘴!”溶月大惊,赶忙厉声吼住,一把将落儿扯到身后,戒备的看着面色铁青的柳如絮。
“大小姐……”落儿委屈的憋着嘴,见到溶月的厉眼警告后,又将想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呵呵,二小姐?春儿,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将她拖出去割了舌头!”柳如絮瞥着溶月身后的落儿,阴恻恻的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收拾这个小贱蹄子!”捋起袖子,春儿大步跨了过来,作势去扯溶月身后的落儿。
“住手!我的丫鬟你也敢碰!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个狗胆!”溶月愤怒不已,抓住春儿的手腕,用力一扭,伴随着春儿的惨叫,只听“咔嚓”一声,春儿的手就直直的垂了下来。
柳如絮惊惧的看着溶月,身子有些微不可查的战栗,相处十五年,第一次从骨子里感到了这个女人的可怕!强自镇定,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不能在她的面前输了气势!对,不能输!柳溶月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张狂,哼,我看你究竟能张狂多少时日!娘亲就是被你这个贱女人害死的!我柳如絮早就对天盟誓,只要我一朝得势,必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柳如絮阴狠无比的表情让溶月心里面亦是一颤。这个女人究竟想怎么对待落儿?溶月摸不准柳如絮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无比担忧的瞅了瞅身后还在瑟缩着的落儿。
“哎哟,疼,疼啊--大小姐,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春儿的惨叫声将两个人的思绪同时拉了回来。
柳如絮狠狠的剜了一眼溶月,恨恨道:“妹妹,今天这事你可得给姐姐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
“你无故伤了我的婢女……”
“无故?笑话!要不是她要抓我婢女在先,我作甚要伤她?”弯弯嘴角,溶月讥讽的睨着柳如絮。
柳如絮被她睨的火大,冷哼一声:“那是你的丫鬟坏了府里的规矩!我让春儿实行府规,何错之有?”
“这规矩定的时日较短,暂时改不过口也在所难免!”
“可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无论是谁,犯了规矩,就得挨罚!”
“无论是谁?”
“对!”
“那就请姐姐先把自个的舌头给拔了吧!”
柳如絮气节,纤纤素手直至溶月的鼻尖:“你、你为什么要我拔自个的舌头?!”
轻轻撩开柳如絮的手,溶月眼里的厌恶一闪及逝:“因为姐姐坏了府里的规矩啊!在刚刚进门的时候,姐姐不是叫了妹妹一声‘姐姐’吗?”
“我、我那是失口……”
“可姐姐说了,规矩就是规矩,无论是谁,犯了规矩就得挨罚嘛!”
柳如絮如川剧变脸一般,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又有青转黑,看向溶月的目光中已是毫不掩饰的怨毒。
柳溶月,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摇尾乞怜!柳如絮暗暗咬牙,心里面勾勒出无数条的报复计划……
第一卷 梨花院落溶溶月 第四章 指婚王爷
与柳如絮交锋的那一回真的让她有了危机意识。从那天起,溶月更是起早摸黑的加紧训练。短短几日的功夫,硬是将这身子恢复到前世的二成。虽是二成,但她却欣喜不已,因为这具身子养尊处优惯了,身体的各个细胞已处于倦怠化,这与前世自小就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她自是没法子比的!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两成,赤手空拳对付七八个大汉没有问题,若是能加上武器,那么对付十来个不在话下!好在这具身子才十五岁,够年轻,只要假以时日,相信要恢复个七八成应该没多大困难。
这几日她让落儿将她全数的金银首饰珠宝清算了一下,估计也有个万两左右。对于这个朝代的钱币换算她是不太清楚,据落儿说,这里的一两银子可换成十贯铜钱,而每贯含十文铜钱,一文铜钱可买两个大肉包子。从落儿口中她还得知,在这里,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二十两银子就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过上一年,甚至还会有余额。而她手中约莫万两的资产,则足够她好吃好喝的过上一辈子吧!溶月心里暗爽不已,掂量着手里的金银首饰,思忖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将它们换成轻便易携带的银票。
“小姐,小姐……”落儿无比焦急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打断了溶月谋划未来的幻想。
从那日柳如絮的找茬后,溶月就对落儿三令五申,硬让她改口称她为二小姐。可谁料这个小丫头看似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是一头倔牛!任她是冷脸恐吓也好,软言相劝也罢,这个丫头就认准个死理,愣是不肯改口,大有‘要改口不行,要舌头一条’的架势。万般无奈,值得各退一步,去掉前面的数字,改称小姐。
放下手中的细软,溶月含笑看着扶着门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落儿,好笑的嗔怪着:“瞧你急急躁躁的,要赶去投胎啊?”
“小姐……快、快……快去接圣旨啊……”不理会溶月的打笑,落儿小跑到她面前,拉起她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往门外奔去。
“圣旨?落儿你先别急着走,先说清楚,到底什么圣旨?”拉住心急如焚的落儿,溶月蹙了蹙眉问道。
落儿急得直跺脚,一张小脸因焦急而堆成了一团:“小姐,奴婢哪里会知道是什么圣旨啊!快去接旨吧小姐!宫里头来了公公,耽误了可是……可是要砍头的啊……”边说着,落儿边使劲拉着溶月,急急燎燎的出了小筑,往着主屋里奔去。
任由落儿拉着,溶月心里头却犯了嘀咕。这个皇帝要搞什么鬼?怎么要想起给她圣旨?难不成是良心发现,想要赏点什么珠子玛瑙的给她作为补偿?应该不是吧,若是这般直接给不就得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还颁了圣旨?到底会是什么呢……有什么值得皇帝大人颁发圣旨给她呢……溶月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不时的联系以前看过的历史剧,揣度这个皇帝难测的心思。突地,她灵光一闪:该不会是……
“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奴才给二小姐道喜来了--”溶月刚进门,身穿对襟暗青色太监服的邓公公就赶忙上前贺喜,满脸堆笑,一张老脸堆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本来心里没谱的溶月的被这一声‘恭喜’惊得心猛地下沉。果然,若是她猜的没错,这皇上是来给她指婚来着!呵,柳老爷子,就算你是国舅爷又怎么样?就算你是皇帝的亲舅舅那又如何?这皇帝还不是照样对你有所戒备!怕你利用最后的一个女儿拉拢政治同僚,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不过皇帝倒是低估了她简单的能力,真以为她是可以任人摆布的木偶吗?想要决定她简单的婚姻,皇帝,还不够资格!
“二小姐,听旨吧!”展开明黄色的金帛,待溶月一行人跪下,邓公公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国相二女柳溶月,贤良淑德,恭谨有礼……特将其配予遥王爷,与朕同日完婚!天成祥瑞,天作之合,望其夫妇能锦瑟和谐,相敬如宾,永结同心,白头偕老!’钦此--”合上圣旨,邓公公看着跪在地上发愣的溶月,干咳一声:“柳二小姐,还不快接旨谢恩!”
哦,念完了,这个皇帝还真啰嗦!
“民女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接过圣旨,低头敛眉恭谨的退到一边。还好,只是嫁给个王爷,而不是效仿娥皇女英。皇宫戒备森严,若进了那个笼子,要想再逃出来,恐怕是不太容易的!而若想从王府逃出升天应该是相对容易的多吧!
溶月过分的安静让站在大厅中间那位穿着暗青色祥云官服的老爷差异不已,他就是溶月的爹--柳之懿。知女莫若父,溶月是个什么德性,这么多年来,柳老爷子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按照她的性子,指婚给一个傻子,此时的她应该是当场破门而去,或是指着他的鼻子又哭又闹才是,岂会像如今这般安分?再次仔细瞧了瞧他的这位不讨喜的女儿,锋芒内敛,恭谨有度,面色温和,低眉顺眼,完全不复昔日的那个满身长满刺的小刺猬……
在那柳老爷子打量她的同时,她亦是在偷偷的打量着这位她名以上的爹。不是想象中的脑满肠肥,已不是电视上所演的那般满脸油光,猪头大耳,柳老爷子精瘦挺拔,精神矍铄,宝刀未老,神采奕奕!从面上来讲,溶月对柳老爷子的印象还算是良好,当然,前提是忽略他嘴边那道虚伪至极的假笑……
在柳老爷子探究狐疑的目光,柳如絮幸灾乐祸的目光下,溶月带着落儿欠了身,拿着圣旨回到了她住的小筑里。
刚进屋里,屁股还未坐热,落儿就揪住她的衣摆,泪如雨下。
溶月诧异不已,这又怎么啦?好好的她怎么说哭就哭了?
“呜……小姐,您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您怎么就那么命苦啊……”
“命苦?”溶月咀嚼着这两个字,诧异的看向落儿:“怎么说?”
“小姐,您忘了吗……那、那遥王爷可是个傻子啊--”
第一卷 梨花院落溶溶月 第五章 嫁入王府
梨花香,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遥哥哥,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是你吗?是不是你也放不下单单,所以跟着单单来到了异时空?遥哥哥,你知道吗,看到了他,当时真的以为是你来找单单了……
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终究不是你……
落花寒,碾成香,心碎不忍看,遥哥哥,我好冷,好怕……从你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保护单单,关心单单,更没有人爱单单……遥哥哥,你不喜欢单单的双手沾满血腥,可你知道吗,你走后,单单又再次当了佣兵,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的手染上血。因为单单听那些老人说,有些去了的人,常常因为心里头放不下他们所爱的人,而将三魂七魄中的一魄留在凡间,守护着他们放不下的爱人。所以,单单为了自私留住遥哥哥的一魄,就没有听你的话。遥哥哥,你不会怪单单吧……
遥哥哥,你在哪里,可曾听到我的呼唤……
摇曳着坛中的烈酒,溶月满脸泪痕,一滴又一滴的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悄然滑落,滴入酒坛中,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端起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