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她茫然的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不会又跑出去了吧?”孙嘉尧莫可奈何的说。
“在捷运上,要回家了。”
“嗯,虽然要你每天都关在家里很残忍,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休息。”
“我知道……”
孙嘉尧透过电话说了一些事情,不外乎改良场跟休闲农场发生的趣事。
“嘉尧──”她突然打断他说话的轻唤。
“嗯,什么事?”
“你这礼拜会来吗?”
“怎么,知道想我了?”孙嘉尧有些得意的揶揄。
“我等你。”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这样约定了见面。
挂上电话,她的心又同时被巴黎和孙嘉尧拉扯著。
第十章
坐在客厅沙发,目光钉死在电视萤幕上,尽管Discovery的精采与深度向来是孙嘉尧的最爱,可他今天却反常的没有嘲笑妹妹挑选的爱情喜剧洋片很蠢,还十分有耐心的坐著一同观看。
只是中途,他忍不住提出问题──
“欸,真的只要把女人骗到那种地方,叫她随便给自己挑一个戒指,女人就会感动得泪流满面,然后不断的鬼叫说非你不嫁?”
他忍不住怀疑起女人的眼泪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还是珠宝店里头偷偷散发一种会让人疯狂的药剂?
“废话,Tiffany欸,随随便便一颗戒指就要个把万,更何况在那样充满魔法的店里,还会有钻石克拉数不断的在旁边怂恿你的选择,不管最后挑了哪一个,心里还是会有小小的遗憾产生,这时候女人当然要哭,因为纤细的她可是得面对成千上万的选择,不哭说不过去,况且,男人不就爱看女人感动得喷泪的模样,用这样来满足自己的雄性虚荣。”
雄性虚荣!孙嘉尧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妹妹言语里的攻击。
“确定只是因为这样?问题是你上次在夜市,为了两个一百五十块的戒指也在那边差点哭出来,眼看著就要跟摊贩大打出手,最后还是改良场的人把你拉开,你才没抓狂的。”
竟敢把她最不想回忆的蠢事抖出来……
孙嘉蓉咬牙切齿的,“孙嘉尧,那不一样,我是因为那个晚娘说我手指头粗,会弄坏她的戒指,我气不过才抓狂的,而且,我是眼睛气得喷火,才不是感动得想哭,差很多好吗?”
“一定要钻石吗?我分不出那跟玻璃、水晶有什么差别。”
“当然不一样,第一,名称不一样,第二,心痛指数不一样,钻石可是会让人倾家荡产的。”
“可是女主角最后还不是回到前夫身边。”
“因为真爱会超越一切。”孙嘉蓉抓狂的说。
她怀疑她老哥根本是存心来捣蛋的。
“所以没有钻石,求婚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孙嘉蓉感觉两边太阳穴微微的发痛,忍无可忍,她一不做二不休的嚷,“总之,如果你要求婚,你就要有流血的体认。”关上电视,转而回房去。
临走前,她又回过头,“怎么,你最近有求婚的想法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想想办法?”她突地又摸回了沙发,眼睛发亮的看著孙嘉尧,希望能从他嘴巴里探出什么口风来。
“我只是纳闷,为什么钻石专卖店会让人感动得大哭,倘若是果园不知道行不行?我考虑是不是要来规划一个求婚特区,好增加我们休闲农场的噱头。”
砰!孙嘉蓉的幻想气球当场破灭,只得悻悻然的离开。
妹妹离开后,孙嘉尧趁著四下无人,偷偷又把影碟重新播放,反反覆覆的看著求婚的段落……
就连躺在床铺上,他的脑海还不断的重复著那场画面。
他,辗转难眠。
打从蒙永丽被送进医院那一刻起,他就不止一次涌上结婚的念头。
他想要照顾她,想要永远的在她身边守护著她,并希望能在她危难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她身边,给她安全无虞的人生。
孙嘉尧探手从枕头下翻出一只锦盒,里头的白金戒台上静静的镶著一颗光泽温润的珍珠。
那是某次他独自走在台北街头的时候,偶然看见了珠宝店橱窗里的珍珠戒指,他觉得珍珠的典雅跟蒙永丽美丽的手指很相称,当下也没多想的就走进去买下了它,等待著最适当的时机到来,好送到她手中。
现在,他很想要看著她戴上戒指的模样。
也许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带著她走入国际珠宝专柜让她随心所欲的挑选,但是,他有自信自己绝对可以倾其所有的去爱这个小女人。
有人说,能让自己最像自己的人,才是最爱你的。
孙嘉尧期许自己能让蒙永丽彻底的像她自己,因为,他喜欢的,就是原本的她。
盖上锦盒,他放入了明天要穿的外套里,有股温暖滑过他的心,叫他不再辗转难眠。
另一头,台北的成芸荷正因为蒙永丽的话而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呼。
“什么?!到法国巴黎担任当地驻派记者一年!”
“嗯,而且半个月后就要出发。”
“你已经决定要去了?”
“我不知道……”
“孙嘉尧知道吗?他怎么说?”
“我还没有告诉他。”
“等等,蒙永丽,你给我冷静的思考一下,你真的想去吗?”
“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去,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她很是为难。
“当然不该去!因为你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个万中选一的好男人,如果你不爱他,我会举双手欢送你去,可是如果你喜欢他,我会举双手反对你去。”
“为什么?”
“你以为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的男人容易吗?如果你没有把握,这种好货色绝对被会抢走,而且你也没资格要求人家等你一年,不是吗?天晓得一年后你会不会变成某个法国佬的太太,那太不可确定了。”
“就是这样我才烦恼。”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成芸荷不断的嚷著。
“万一我真的很想去呢?我知道一段美好的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可是人生的梦想不也是这样吗?”
“那你将来就不能后悔。”成芸荷语重心长的说。
对啊,一旦选择了,就没有说后悔的权利,因为人只能勇敢的往前走去,绝对不可以回头眷恋过去的甜蜜,要不然,就只能永远的活在过去,而失去继续前进的动力。
这一晚,蒙永丽的心陷入一场空前挣扎的交战。
***
西滨公路的无人海边是蒙永丽在一次采访的归途中,偶然发现的。
因为没有游客的入侵,那儿有著最纯净的沙滩,最原始的风貌。远远的,台电的发电风车规律的转动扇叶,成了沙滩上唯一的现代化。
孙嘉尧开著车,在蒙永丽的记忆驱使下,找到了海滩的入口。
即便是夏天,风势依然强大,蒙永丽脱下了鞋子,赤足走在这无人的沙滩上。
孙嘉尧走下车,靠在车门上看著远去独行的身影,他清楚的感觉到女友的欲言又止。
她的个性有著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呛辣,那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心里的那个准则要怎么样拿捏,所以可以直来直往的展现,但是,倘若心里的准则也无法清楚的拿捏界线,她就这样静默的叫自己不断的苦思。
他缓缓的走上前去,在靠近她的同时握住了她的手。
蒙永丽回过头来,给了他一抹要他宽慰的浅笑。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著,沿著无人的沙滩……
“嘉尧。”
“嗯?”
“如果……我说如果……”
“如果怎样?”
“如果我们有一整年的时间不能见面,你可以接受吗?”她婉转的问。
敏感的孙嘉尧心头一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尽管蒙永丽没表现出什么,可是他感觉到在她的笑容底下,有件关系到两人的决定正在撕扯著她。
“你要去哪里?”不想迂回,他很明确的问。
“法国巴黎。新的采访工作,对方希望我能长住在巴黎一年。”
“你想去吗?”
“如果是以前,我毫无疑问的想去,可是现在,我不知道……”她双眉纠结的望著他,眼神透著哀伤。
“什么时候要出发?”
“两个礼拜后。”
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从她脸上调向前方的海洋。
“我不知道你还会说法文。”
“曾经很努力的学过,当时总以为自己有一天会用到。”
半晌,回头望住她,孙嘉尧十分爽快的说:“那还犹豫什么,就去吧!”
“……”蒙永丽有点错愕。
她以为,他至少会发顿脾气的,她以为,他会满脸的不赞同,所以,当他如此肯定的应允她的离去,她却突然感到一阵怅然。
“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他莞尔的拧拧她惊吓的脸。
“嘉尧,那是整整一年,不是短短的一个月,那儿不是台北,和你的距离不再只是一两个小时的车程,而是约莫十五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我知道,但是我想不出理由叫你不要去。”
“为什么?”
“我爱你,这一点无庸置疑。但是,倘若你不想去,这件事情不会被你搁在心上,你会老早就拒绝了这份工作,倘若我以爱为名强行阻止了你,那只是为你的人生增添一笔遗憾,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的加分。”
“可是……我们会分开整整一年。”这是最叫蒙永丽难受的,想到她必须有一整年的时间不能看见他,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说真的,一年的变数好大,她不知道等她回来之后,这儿的一切是不是还是她所熟悉的,她不知道等她回来之后,她爱的男人是不是还属于她,就是这样的不确定,让她好怕、好怕。
“喂喂喂,不是还好好的在说话吗,你突然哭什么?”孙嘉尧赶紧捧住她的脸,抹去她汹涌的泪,“我都不怕你跑了,你干么哭?”
“我才不会跑,我不会──”她著急的嚷出对他的坚定不移。
他望著她的泪眼婆娑,许久,给她一句保证,“那我也不会。”
蒙永丽扑进他的胸膛,紧紧的挨靠著他。
“真的可以吗?你真的支持我去?”
“为什么不可以?我不知道去了对你的未来是不是会更好,但是,我希望能够成为支持你每个决定的人,而不是变成你前进的绊脚石,如果爱你只是强行把你绑在身边,那样的爱,你不会希罕的,我就算蛮横的挽留了你,总有一天你还是会飞走。”
“……嘉尧。”蒙永丽像只无尾熊的挂在他身上,感动的泪水几乎要沾湿了他的衣服。
他真的不是一般的男人!
成芸荷说的没错,像他这种好男人,如果没有紧紧抓住,将来有一天一定会被抢走的。
“嘉尧,我们结婚好不好?”她抹抹眼泪,突然语出惊人的说。
“结婚?”孙嘉尧一脸错愕。
“嗯,因为我知道这辈子,我只打算永远的爱你这个男人。”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明亮的望著他。
“等等,先听我说,我虽然是个会宠女人的好男人,但是我可不是个太大方的男人,欧洲的男人会很浪漫的,你确定你要放弃艳遇的机会?因为嫁给了我,那可是意味著你在巴黎的一整年别想多看其他帅哥一眼,你要先知道事情严重性才行。”
“那你也听我说,”蒙永丽扳正他的脸,逼迫他和她四目交会,“我是一个专情的女人,但我更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不在身边的日子,我同样也不允许我的老公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你答应娶我之前,最好也想想严重性。”
孙嘉尧高高扬起嘴角,落拓不羁的他先是骄傲的朝天空望去,旋即得意的低下头,顺势从她脸上偷了一个吻。
“所以呢?我们要什么时候结婚?两个礼拜的时间,我不知道能不能搞好一场婚礼,毕竟,我没娶过老婆。”
她不想浪费时间搞懂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与亲迎,也不想花钱大宴宾客、拍婚纱,她只想要让身边这个男人合法的成为她的老公。
“我们去公证吧!”
孙嘉尧努努嘴,这才得意的说:“虽然我人缘好得不像话,随时都会有异性对我流口水,不过,如果你很担心的话,我不介意你在我身分证上的配偶栏签名。”
“废话,这一次我当然签,爱情很短,不紧紧抓牢,爱情就跑了,好男人也很少,不赶紧出手,我怕别的女人会来抢。”
“算你识货!”孙嘉尧搂著她,废话不多说,先吻新娘再说。
蒙永丽热情的回应他。
忽的,她发现某样多余的硬物梗在他们之间,她马上推开他,摸进了他的口袋
“这是什么东西?”她纳闷的望著手中的蓝色丝绒锦盒。
“给你的,如果你还不讨厌的话。”孙嘉尧侧过身去,尽管别扭还要佯装潇洒。
她打开锦盒,看见了那枚典雅的珍珠戒指,当场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去买这个?什么时候买的?”
“就有一天在橱窗看到,觉得便宜又好看,就买了。”
她睨他一眼,“只是因为便宜又好看?”
“不然呢?”
“你不知道戒指不可以随便送吗?”
“我没有随便送啊!放眼这世界上也只有你拿到我买的戒指。”
“所以呢,你不帮我戴上?”
孙嘉尧佯装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过戒指,抓过她的手指野蛮的套了进去。“得意了?”
“好像少了鲜花跟下跪……”她歪著脑袋挑剔。
“可恶,还要我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能在一堆女人之中脱颖而出嫁给我,你要偷笑了,休想要我下跪。”
“是,我笑,我每天都笑,而且还会哈哈大笑。”
一边斗嘴,还要一边亲吻,没看过这么忙碌的情人。
***
八个月后,台湾。
推开鼻梁上的太阳眼镜,回到久违的台湾岛国,蒙永丽一时间几乎要被这耀眼的阳光给震慑。
深吸一口气,机场里的空气是属于记忆中的台湾,而不是遥远的法国。
她坐上计程车,“到中部孙家的私人农业改良场。”
“私人农业改良场?”计程车司机有些错愕。
“嗯……还是不要好了,直接到这儿去。”蒙永丽撕下记事本上写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