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她身上的肮脏。
然而重生之后,她却始终没有过这个坎。虽说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前尘尽了,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见岳宁然与裘菡词,会想到前世无法反抗的自己。
裘晚棠不止一次的后悔过,今生再与夫君一同。究竟是对是错,若是他们两家不联亲。恐怕上头的人也不会如此忌惮。她不管自己会不会再回黄泉,她在乎的,只是裴蓠而已。
她做着一切,只想让他能度过这关,摆脱这些腌臜事。
可惜,到头来,反是她亲手把裴蓠送上沙场。
“夫君,晚棠是有罪孽之人。我有机会重来一次,已是万幸。可是晚棠不惜福,终归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夫君离去。”
裘晚棠贴在他耳边,低低絮语:
“有朝一日,夫君未回。那晚棠愿与君同归。”
哪怕是黄泉冥路,她也心甘情愿。
半月后,宫中又一次动乱。当今的天子被三皇子当场揭穿并非皇室血脉,逼不得已之下,两军开战。
而骞远,同样响彻战鼓。烽烟四起。
裘晚棠被送到了远离沙场的镇落上,离别之前。裴蓠将裘晚棠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刻入骨血。
“晚棠,我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
裘晚棠没有落泪,也没有让他发誓承诺。她只是轻轻的环抱住裴蓠的背脊,深深的埋入他的怀中,微不可闻的应道:
“嗯。”
随即,二人分离。裴蓠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裘晚棠,裘晚棠带着笑,眉目如能笼罩在雾霭间。迷蒙之余,又带了几分虚幻。
知道裴蓠一行人快要见不到裘晚棠时,一直紧紧注视她裴蓠却忽然发现。裘晚棠的双唇微微蠕动,恍似说了些甚么。
“元帅!”
不过不及他深究,那头欧阳弘已大唤了他一声。裴蓠无法,只得咬着牙回身,狠狠一夹马腹。那马儿高亢嘶鸣,立时就奔向去。
大军一过,裘晚棠就站到了城门上。望着前方若黑云压境的阵仗。耳边是战鼓号角的轰鸣,每一个士兵面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就是身着黑铠的裴蓠,也不觉热血沸腾。
这是真正的沙场,是人间最残酷的地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沙场不分贵贱,哪怕是元帅,也有马革裹尸的时候。
羽甲林立,万马策腾。
接下来的事,裘晚棠已等不到看了。她要被人护送去镇上的住处,寻常总是笑意不断的墨酝,今日也静默了。
“怎的,怕裴磬回不来了?”
裘晚棠打趣道,孰料这回墨酝却未曾反驳。她只是抬起头,张口欲言又止,等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不会有事。”
裘晚棠笑道,自个儿带头走下了城。墨酝跟在她后边,二人都没有在说话。裘晚棠方才所言,也无一人听见。
裘晚棠转身的刹那,泪水就止不住的滑落了。她的唇角微挑,还保持着离开裴蓠前极美的笑容。可是她的双眼,犹如干涸的碧湖。乍看依稀美妙,实则已失了神魂。
那湖水,都随着裴蓠,延着脸颊淌落了。
就在和裴蓠相拥的刹那,裘晚棠忽然改了主意。她不想与夫君共死,或者说,她不想让夫君死。
天有灵知,若夫君不能度过,就让晚棠以命相抵罢。
再欺瞒自己前世是梦,未免太过幼稚。裘晚棠不认为重活是偶然,她这条命本就是天赐的。如果能换得裴蓠一生平安,她死又何妨。
起码今生这一年,她做了世上最为幸福的女子。那就无憾了。
仿佛是为了响应她,那原本叫灰雾遮蔽的晴阳忽而消弭了雾色,柔和的光线穿过马车的车篷,洒到了她身上。
裘晚棠低头抿唇笑了。
这场仗打的难分难舍,即便有了布阵图。但是如裴蓠所想,正亲王很快就发现了这事。他们立时变更了阵法,虽说一开始还有些措手不及。可时间久了,自然熟练了起来。
裴蓠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他浑身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犹带温热。握着长剑的右手丝毫不见疲惫,他一身的气力,甚至没有用过三成。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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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蓠嗤笑一声,一剑削飞敌军副将的头颅。他没想到裴珩会出现在战场上,不过既然他来了。那一举两得,正好让他了结之前的仇怨。
兵器交接,裴蓠架住裴珩的长枪。手腕略一翻转,就削去了枪头。
“你真是无愧银样镴枪头的称号。”
裴蓠讥讽道。裴珩哪里听不出他话中意,当下面色狰狞,竟是从腰间抽出匕首。直指裴蓠的脖颈。裴蓠不以为意的挑开刀尖,控制座下马匹迂回到裴珩身后,一剑刺中了他的右臂。
裴珩痛呼一声,双目瞬间赤红。他扔掉枪棍,竟是不管伤口要来与裴蓠缠斗。二人打了几个回合,裴蓠挑断了他的脚筋,他已是废人一个。
“你以为你赢了吗?”
裴珩笑的撕心裂肺,“你不是很紧张你的夫人?你可知她一定安全?”
裴蓠闻言,顿时心口一跳。他一脚把裴珩踹下了马,用长剑贯穿了他的左肩,深深插入泥土之中。
“你再说一遍!”
他额间青筋暴绽,手几乎将裴珩的胳膊捏的变了形。那团扎入他左肩的长剑毫不留情的拧转,血肉模糊。
裴珩痛的脸色惨白,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却还是不忘恶毒道:
“她死了!被人玩的都烂了!臭j□j!!哈哈!!哈哈哈!!!!”
裴珩仰天长笑,然而还没笑够,裴蓠就刺中了他的咽喉。鲜血溅了他一身。裴珩双眼暴突,全身不住的抽搐。
裴蓠抽出剑,又狠狠刺了进去。再抽出,再刺入。如此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裴珩死不瞑目,浑身变作了血筛。
裴蓠擦去脸上的血,就要翻身上马。他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抽打着他的脑海,那就是回去,找晚棠。
“元帅,当心!”
就在裴蓠上马时,裴磬嘶吼的声音忽然从左后方传来过来,如同一记闷雷。
噗嗤——
剑尖穿破胸腔,裴蓠低头,只见得一截滴血的银白箭尖。他挣扎着回头,便见一张熟悉的脸庞握着断箭,扭曲着狞笑:
“你死定了!!”
岳宁然趁着裴珩诓骗裴蓠的功夫,偷偷接近了他,并成功将那断箭当作武器。给了裴蓠致命的一击。
裴蓠冷笑着勾唇,啐了一口血沫在他脸上。
“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
他说着忍住剧痛,一手捉住岳宁然的手腕,把那短箭用力抽了出来。那等疼痛远非常人所能忍受,他的面色一白,立时折断了岳宁然的手腕。
岳宁然惨嚎着跌下马,他这回来沙场,只因宁王在三皇子的打击下败落。是正亲王蛊惑他前来参战的。
裴蓠也跌下了马,裴磬连忙杀了挡在前头的士兵追赶过来。下马去查探他的伤势。他们周围有奋力杀敌的士兵,都自发的围成一个圈,将他们护起来。
欧阳兄弟看到裴蓠落入陷阱,双眼一红,一路策马杀去。直冲主地,所到之处,无不是血肉横飞。
裴蓠捂住源源不断流血的胸口,只觉身子渐渐无力下来。裴磬一剑砍下岳宁然的头颅,裴珩,岳宁然这两个纠缠了裴蓠和裘晚棠许久的人,竟是如此简单的消失了。
眼前逐渐模糊,裴蓠试图清醒,但无奈这回岳宁然伤的正是心口。无比精准,这下恐怕就是难以妙手回春了。
裴磬的叫喊声他已听不见了,沙场的喧嚣也变得虚无。他在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个烈火中身着红衣的女子,泪中带笑。
夫君,晚棠愿以命相抵,换你性命无虞。
“晚棠。。。。”
裴蓠只来得呢喃了这一句,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何时,沙场上忽的阴冷了下来。裴蓠的死成功激起了军中的愤怒,不知是谁带头大吼了一声,异常嘶哑:
“他妈的!杀啊!把那些狗杂种都给老子杀干净!!”
“杀!!!!!!!!”
军中响彻了士兵们怒意燃燃的吼声,他们都杀红了眼。身重一刀,那就砍他个十刀八刀,胳膊没了,还有脚,还有牙齿。那些几乎断尽手足的士兵都咬住了敌军的退,哪怕被踹的满嘴满脸的鲜血也不肯放。
有些死了的士兵,还紧紧的扼着敌兵的咽喉。
这等惨烈,让欧阳弘看的眸中血丝绽现。他和欧阳苓对视一眼,都高高举起了手中阔刀。
“比试一下罢,看谁杀的多,才无愧于元帅!”
欧阳苓眼眶有些湿润,却依旧坚定道:
“好!”
第二轮的战役,再次打响。
第一卷 109大结局倒计时(二)
(艾玛;不小心码了一章极虐的。。。不过很快会甜的;我保证——吧?极速溜走)
裴蓠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昏。有许多画面浮光掠影的飘过,有他与裘晚棠的,也有一些看不懂的。仿佛是他和晚棠;又不像是发生过。
千丝万缕的拼凑在一起;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片绵延不绝的火光。那里;是那个熟悉的红衣女子。。。
不;不对,那是晚棠;身着吉服的晚棠!
裴蓠忽然清醒过来,他试图靠近那火光。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不能走进分毫。他亲眼瞧着那女子冲他摆了摆手,逐渐消融。
从衣袍至容颜,都化作了片片飞烟,绚烂绝丽。
裴蓠喉间一梗,忽然大喘了一口气。
“元,元帅?!”
耳边响起裴磬惊愕的嗓音,裴蓠转过头,就见周遭的众人都似活见鬼一般的望着他。便是杀的正酣的欧阳兄弟看到这边的动静,瞧他慢慢站直了身子时,都忍不住瞠目结舌。
“爷,您,您不是。。。。”
裴磬糊涂之下,连元帅也忘了称呼。见到他们的反应,裴蓠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该是心口中箭,必死无疑的。
他连忙按了按心口,却发现那被箭刺穿的破洞还在。可是伤口诡异的不翼而飞了,甚至没有半点疼痛。
“怎的会——?”
还没等裴蓠细想,裴磬就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险些瘫倒在地上:
“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还好爷无事。”
裴蓠皱眉望了他一眼,顿觉自己忽略了甚么。在晕倒时,他明明。。。。
“元帅!咱们杀个痛快,端了他老窝!”
马上的欧阳弘畅快的大笑道,裴蓠不死,还没有伤口。只能说明天佑军队,就是让他们将南狄那群不识好歹的打的屁滚尿流。
欧阳弘这声打断了裴蓠的沉思,裴蓠只得先撇开不想,握起了长剑。毕竟现在还是杀人重要,那些事,留待之后再想罢。
他翻身上马,没有多说甚么,只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杀!!”
当即,士气大振。
然而与此同时——
原本坐在榻上翻着书页的裘晚棠兀的面色一白。那书从手间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酝抬起头,就见裘晚棠整个身子歪倒在了榻边,摇摇欲坠。
“二少奶奶!”
墨酝惊呼了一声,连忙跑过去搀扶裘晚棠,让她躺在榻子上。裘晚棠的额间不停的沁出薄汗,双颊开始失去了红润。
墨酝心焦之下又无可奈何,她匆匆冲到外头唤了人去请大夫。自己则是赶回裘晚棠身边,倒了热水给她拭汗。
可惜墨酝甚至还来不及去想是怎么一回事,那头躺着的裘晚棠双手忽然紧紧一攥,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而她的胸前,正有一片刺鼻的猩红沁湿了衣衫,汩汩流淌出来。
墨酝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去扒裘晚棠的衣物。手忙脚乱之下,她的呼唤声便有了哭腔,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二少奶奶,你莫要,莫要吓唬奴婢。二少——”
衣襟松脱,等那一片雪白肌肤上怵目的伤口映入眼帘时,墨酝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滞了。她的唇抖了抖,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姑娘!!”
远在沙场的裴蓠自然不知这里所发生的事。他与欧阳兄弟联手,所向披靡,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已过了五日,眼看着胜利近在眼前,他不由得握紧了剑柄,暗暗想道。
晚棠,等我回来。
正亲王有些呆滞的坐在帐中,周围是砸的七零八落的物什。和他合作的南狄王爷见势不妙,早就让亲兵护着逃亡了。
这一仗是第一仗,也是最后一仗。他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短的战役,仅仅是五天时间,他的兵马就被削了一成。而那些将领们,更是有去无回。
虽然其中不乏有布阵图的助力在,可是裴蓠的狠劲儿,还是让他颇为感慨。自己正是老了,远不如当年。
其实早在两军对峙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不管是从兵马还是计谋来看,他们决计不会僵持。这仗要么不打,要打,就只有一战决胜负。
现在他输了,输的彻底。
当裴蓠冲进军帐时,正亲王饮下了杯中酒。他的背影带了几分萧索,颇有些英雄迟暮的味道。
“裴元帅,某还有一事想要请求裴元帅。事成之后,某会亲手奉上那半块玉玺。”
裴蓠心中有惑,但仍是接话道:
“但说无妨。”
正亲王如今是落败了,可他曾经也是裴蓠所推崇的人物。正亲王的模样,分明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如果以玉玺为代价,他未必办不到。
“某死后,请将骨灰洒到断延山下,那有一处墓碑,前有三株青竹。”正亲王顿了顿,继续道:“五皇子大势已去,端妃更是无法翻身。某与端妃有些私仇,也知裴元帅与端妃有过节,若是裴元帅不介意,送了她下黄泉,再好不过。”
正亲王说着大笑一声:
“玉玺就在帐内的箱中,裴元帅自便。某就不奉陪了。”
语毕,正亲王就坐在案几前,依旧背对着几人,却不再开口。裴磬有所了悟的上前,就见他七窍流血,但面容安详的死去了。
裴磬叹了一声,说不出心中是甚么滋味,他们闯进来之前就料到了正亲王会自行了断。然而真正看到了,不觉升起了敬意。
看到裴磬摇了摇头,裴蓠就明白了。
“将王爷火化了罢。”
他吩咐道,转身走出了帐子。
天际浓烟滚滚,有一些士兵在收拾残局。沙场上的土地叫血洇成了黑红,裴蓠嗅着鼻间传来的错杂味道,不觉有些疲惫。
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莫过于回到裘晚棠身边。
此次战役,总算是了结了。
同日,京都中三皇子登基,封国号为岳。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