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真准备去拿,石絮汝赶紧制止。“不用了,谢谢你。”其实,她只是随口胡扯,她真的不需要热敷还是什么的,真的不用他这么费心地照顾她。
他高大的身形微顿,缓缓回头,那总是笑得有些放浪的俊脸竟显露出古怪的无奈神色。“你能不能换一句词呢?”老天,他有够恨她说这句话的。
不用了,谢谢你。这是她的座右铭,还是拿来抵御外敌的万箭阵?
能不能不要筑起高墙,拉开和所有人的距离,把自己困在城堡里?
“嘎?”项羽琉也有说这句话的习惯吗?
“真的不用?”他又问。
“呃……不用了,我没有那么不舒服。”这男人会不会太贴心了一点?
“那,早点睡吧,早上我还要带你到公司走走逛逛呢。”
嘎?她瞪大眼,“不用了吧,我——”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是你爸爸要我这么做的。”他随口胡诌着,不容她拒绝,“你也知道,我们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你爸爸可是很看好我们的婚事。”
“是喔。”完蛋了,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某种醒不来的恶梦里?
为什么现况跟项羽琉说的都不一样?!
第二章
这是一场不醒的恶梦。
天亮之前,她拿着手机,不断地拨给项羽琉,但都是关机状态;她不确定到底是手机没电了,还是她恶意关机。
若是恶意关机,她的用意何在?
她怎么看都不认为项羽琉会是一个恶劣的人啊,难道她真的被骗了?
完了、完了……这下她该怎么办?
落跑吗?可是,她好像没机会耶!
“往这边来。”
她的手被强制扣押在和旭盛的臂弯里,他低沉的嗓音似鬼魅般,在她耳边纠缠着,令她无法动弹,全身僵硬得很。
只因天一亮,他就强硬地将她带到宏图食品公司,带她参观。如果只是参观,也就算了,最令她头皮发麻的是,他竟然大剌剌地对每一双好奇的眼光说——
“没错,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老板,你不觉得她长得好像华研的行销经理?”突地,有人这么说。
石絮汝闻言,全身神经紧绷到极限,好像随时都会断裂似的。
可恶,她见过这个人吗?为什么他认识她?
这句话一说出口,要她怎么跟和旭盛坦白她的身份?这岂不是逼她什么话都不能说?
“会吗?我倒觉得她漂亮多了。”和旭盛笑答,还不忘将她搂得更紧、更具占有性。
石絮汝紧绷的神经因为他的回答稍稍松懈了下,暗吐口气。她的动作极细微,但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利眼。
“可是,老板,你不是很喜欢华研的石经理?”
当着老板的面提旧欢,这员工可真是恶劣得紧。但换个角度想,能够让员工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老板,表示他深获民心吧。
石絮汝如是想着,硬是不肯去想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
“没办法,她不喜欢我。”和旭盛无奈叹息,勾弯的唇角有意无意地骚动着她润白的耳廓,教她想拔腿就逃,偏又逃不得,又气又恼,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我现在移情别恋了,她不能怨我。”
我不会怨你好不好!石絮汝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喷溅着火花,很想当场翻脸,顺便把他这牛皮糖推开,大声要他滚远一点!但是……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那诱人的低嗓又逸出,像是低沉的大提琴,在她耳边奏出缚魂曲。“放心,我保证从今以后,我只喜欢你一个。”
“老板,赞啦~”
瞬地,公司业务部门欢声雷动,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手,开始起哄,“求婚、求婚、求婚~”
石絮汝面无表情,额头滑下数条黑线,瞪着濒临疯狂边缘的敌军阵营……这是什么公司?果真是有什么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
上梁不正,下梁怎能不歪呢?
不满和旭盛为何还不阻止这一票瞎起哄的人,她抬眼瞪去,差点溺死在他那双黑湛的瞳眸里,瞥见他嘴角扬起浪荡又令人无法抗拒的笑,听着他说——
“朱丽叶,嫁给我好吗?”他同时单膝跪下,大手温柔地包裹着她微凉发颤的小手。
朱丽叶?
为什么她会产生一种他根本知道她是谁的错觉感?
在宴会上见过几次面,他总是开玩笑地对她说,她是他的朱丽叶……等等,项羽琉的英文名字好像也叫朱丽叶!思及此,她暗自松了口气,却发现身旁的人都在起哄喊着——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这是一间疯子公司吗?
这些闲杂人等在瞎起哄什么?最夸张的是,身为公司核心主轴的和旭盛,竟也撩下去玩,以为这样求婚很好玩吗?
看她怎么拒绝他,绝对让他难堪到想要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深呼吸一口,开口道:“我不——”
“谢谢你答应我!”但奸诈男故意大声说地盖过她的回答,起身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还不忘对着身旁的人热情挥手致谢,瞬间,他好像变成了高票当选的某个政治人物,旁边都是他的樁脚,而他正在游街感谢选民。
现在是什么状况?
石絮汝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急速往下俯冲到不见底的深渊,却又停不住这种弔诡的恐惧。
她好想大声呐喊,她根本就没有答应,不要闹了好不好!
等到远离了业务部门,她发恼地瞪着他。“我根本就没有答应你,你为什么要截断我的话?为什么要扭曲事实?”
和旭盛笑得吊儿郎当,“生气了?”
“我当然——”一口火气梗在喉咙,她猛地想到自己正在扮演另一个人,这口怒气只得硬生生地被她吞下肚,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然后说:“没有。”
“可是,我看你额头上的青筋都跑出来了。”他说着,长指抚过她洁白的额,心底佩服她可以把这头自然卷的秀发梳得这么服帖。
“并没有。”语气是咬牙切齿的,她暗地里握紧粉拳,不让自己冲动地拨开他的手。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对食品行销很有兴趣,我带你到行销部门吧。”大手就这么自然地从她的额头滑落到她细致的裸肩,扫过她有些贴身的粉嫩色洋装,然后握住她的手。
“我?”项羽琉对行销部门有兴趣?
那关她什么事啊?骗她又不能说……没关系,不能说就想办法逃,她要赶紧躲回她的小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她一定要想办法逃走,一定会有机会的!
完蛋了,逃不了了!
“老板,根据市场调查,我们敲定这份和菓子的上市时间大约在这几天,你看看……”
此刻设计桌上,各式素料杂陈,纸片文件在桌面翻飞着,行销部门正在开小组会议,确定最后设计和上市日期,而石絮汝被迫坐在和旭盛身旁,面对这间公司内部极为机密的对话。
她闭上眼,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听,此时在行销部门的任何对话和画面都不能敲到她的脑子里。
和旭盛接过组长的调查表和生产线流程,余光瞥了身旁的佳人一眼,瞧她紧闭双眼,他不由得抿唇微笑,其中笑意只有自己才懂。
“依你看,你觉得怎样?”转头,他的唇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嫩耳。
那湿热的触感教她登时瞪大眼,瞬间,那张该死的机密文件就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可恶,这是商业机密耶!
她不禁横眼瞪去,几乎认定他认出她是谁,故意用这种“奥步”整她,届时一旦出了事,岂不是要她莫名背负上商业间谍的罪名,那不是亏大了?
但是,他的眸色好温柔、好澄澈,像是天际最透明的颜色,没有半点恶整或戏谑的眸光,只是很真诚地询问她的意见……所以说,一切只是她想太多,他根本没认出她,对不?
可不是吗?他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
顿了下,她无声咽下叹息。谁管他到底有没有分辨出她是谁,重点是,眼前的她该怎么办?
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难道她真的只能坐以待毙,还是努力地撑过这三个星期?
“……我看不懂。”在他的坚持之下,石絮汝艰涩地吐出这几个字,很想要把视线调开,但是上头的数字全自动地溜进她的大脑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老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像在挑战她的耐性极限似的。
“也对,这并不是你的专长。”和旭盛满意地收回文件,在上头随意勾选,在交给组长之前,不忘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对着组长说:“就定在这一天,包装方面的设计赶得上吗?”
“这是新的设计。”组长赶紧把设计图呈上。
他微扬起浓眉,又问身旁的石絮汝,“你觉得怎么样?”
横眼瞟了下,基于职业病,她当下忘了自己是谁,唇角忍不住掀了掀,接过设计图,公然批评——
“虽然现在吹复古风,但是这份设计图用色复古,图款却新颖,造成新不新、旧不旧,反倒没有特色,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
她突然打住,水眸瞪得很大,额角开始冒汗。完蛋了,她刚刚说了什么?她这该死的职业病,一看见设计稿就会忍不住圈点出缺点,最糟的是,她还不善修饰,总是把话说死,不留后路。
突然行销部门变得好安静,不用抬眼,她也感觉得到每一双眼睛都停留在她身上,害她抓着设计图的手开始冒汗,直到身旁的男人开口解围——
“她的意思是说,复古与新潮必须搭配好,否则就失去了复古的色彩,也淹没了新颖的构思。”和旭盛勾着如春风似的笑,像是某种传染病,在行销部门迅速扩散,感染每一张尚处在错愕中的脸,然后他转向她,问:“我说的对不对?”
原本是想逗她的,但把她逗到冒冷汗,就真的太过火了,他会心疼的。
“……对。”眼前这状况,由不得她说不。但最主要的是——他真的说对了她的想法。
他怎么猜得到?还能用这么圆融的解释,清楚的说明她的想法?
“可是,依现在的市场调查……”组长开口噼里啪啦,努力地解释着。
石絮汝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激恼任何人,也没让他看穿她的真实身份。
下意识地她看向身旁的男人,他始终面带微笑,有点轻佻,却不让人觉得不尊重;有些放浪却又能让每个人适时地放松,有勇气地说明自己的看法。
这个男人……好像和她所认知的,不太一样。
和旭盛耐性十足地等着一连串的解释完毕后,脸上依旧是完美笑容的说:“你的说法我接受,但是我希望可以再加强融合的部分,让比例更加融洽,呈现复古与前卫共存的吸引力,你说,对不对?”
简单一句话,却是双赢的局面,让组长保住颜面,开心地回头再召开会议。
而后,和旭盛提点了几句,准备离开,却发现身旁的美人儿似乎尚在神游中,不由得笑得促狭,脸贴得很近,用他性感的哑嗓道:“宝贝,爱上我了?”
石絮汝蓦地回神,水眸瞠得很大,粉颊瞬间爆红。
“你、你你说什么?我、我哪有……”什么爱上不爱上的,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要爱上早爱上了。
她不过是有点佩服他圆融的手腕而已,不过是有点不小心看他看得久了一点点而已,不要把她说的像花痴一样,好吗!
“没关系,你尽管爱,不用客气,我很欢迎。”他低低笑开,露出一口健齿。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走,我们去吃午餐。”不等她解释,他拉着她就跑。
“等等,你不用上班吗?”喂,董事长干成这样,会不会太混了一点?啊,不管这个了,先听她解释啦,不要每次都没听她说完话,就自顾自地误解她的意思!
“我已经下班了。”
嘎?才十一点耶~现在老板都这么当的吗?
这场不醒的恶梦到底还要维持多久?
吃完午餐,下午看电影、逛街、晚餐、夜游、宵夜……天一亮,昨天的行程又重复一次,只差在地点不同罢了。
他在干什么?到底是在干什么?!
一家食品公司的董事长可以这么混吗?难怪商场上都流传着,宏图的二公子早晚会败掉宏图的食品版图。
他天天吃喝玩乐,日子爽到一个不行,反观她,每天情绪都绷得超紧,谨慎地应对他的每个问答,每到晚上就在行事历上再划一个叉,告诉自己,再撑一下,再撑一下,她只剩下十八天就自由了。
“宝贝好了吗?”
嚇!石絮汝动作飞快地把行事历往包包里一塞,回头瞪着那个老是不敲门就闯进来的男人,迎上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带笑俊脸,她开始连怒火也冒不出来了。
“怎么又把头发盘上去了?”和旭盛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按在她的椅背上,看着镜中的她。五官俏丽精致,粉嫩匀净的笑脸稍点脂粉,就已韵味十足,配上特选的软缎蜜桃色贴身小礼服,将她玲珑的线条勾勒得教他喉头紧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坨包包头。
虽然把头发盘上去,可以显现她优美而教人欲一亲芳泽的颈项线条,但是,他就是想改变她,就从她的装扮到她的个性,将她彻底解放。
“我习惯这样。”垂下眼,不看他超强电流的桃花眼。
“可是……我记得你总是放下一头大波浪的秀发呢。”他轻轻的疑问在她的头顶上飘动着。
石絮汝瞪大眼,脑袋快速转转着,“因为……我把头发剪坏了,所以盘上去比较好看。”该死的,她以为已经成功扮演好项羽琉,怎么忘了还有这一点?
“剪坏了?”他沉嗓低喃着,动手解开她的发,长指在她的发间跳动着,“不会呀,我倒觉得很好看。”
“……哪会啊。”睁眼说瞎话,根本就很丑好不好!她老是搞不定这头不按牌理出牌的自然卷发。
“看我的。”和旭盛从后头口袋里掏出一罐造型慕斯,挤了一些在掌心抹匀,然后从她的额前分束往后涂抹,抓出造型,没一会,一头及肩卷发乖顺地服帖在她的颈间。
石絮汝难以置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地抚上这柔顺的发尾。
“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