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骆瑶被她软趴趴的眼神吓得毛骨悚然,“干吗那么恶心地看着我?”
申暖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原来你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啊?”
“生活是美好的,你还有这么多好朋友,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什么?”
“唉,我去搬凳子了,你好好休息……”申暖说着,拖着沉重的步伐心甘情愿地做起苦工,留下沈骆瑶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脑袋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上楼的时候,箱子突然轻了下来,申暖歪了歪头,方宇正用手拖着箱底,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帮你吧。”
“不用,我搬得动。”
“你明天还有项目,别伤了筋骨。”方宇二话没说拿过了箱子,申暖赶紧跟了上去。
“以前跑过三千米吗?”
申暖摇了摇头,“没。”
“十二圈不好跑,要是跑不下来就放弃好了,没有人怪你。”
申暖认真地说:“我能跑完。”
方宇笑了,这一笑,又让申暖想起了什么,“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就是,来这个学校之前?”
方宇的笑顿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说:“没有。”
申暖低下头。怎么会这样呢……
仰北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看到申暖旁边的方宇,目光一窒。他刚刚到男生那边帮忙去了,这会儿本来想过来问申暖要不要帮忙,可是看到方宇在,脸色却沉了下来,看着申暖和方宇上了楼,姜仰北顿了一下,又缓缓地往回走去。
一天下来,二年八班的成绩不错,只要拿下明天几个项目就有机会拿第一,大家也都挺高兴的。回家的时候,姜仰北问申暖:“你跟那个老师很熟吗?”
她想了想,“也不是很熟,就觉得蛮亲切的。上次在小教堂跟他聊过天,他说话很有道理。”
“是么……”仰北牵动着嘴角,笑却未到眼底,“申暖,改天我给你画画吧。”
“好啊,很久没看你画画。”
姜仰北拨拨她的头发,眼神温柔。
第二天早上,二年八班的跳远和接力都失利了,接下来的项目都没人报,唯一能得分的只剩一个三千米,大家的心都悬着,看申暖上了起跑线,不觉地都凑过去看着。
所有人都在做热身运动,只有申暖还站在一旁,跟仰北他们聊着天。
“要陪你跑一圈吗?”
“不用。”申暖摆摆手。
卫朝阳拍拍她的肩膀,“跑不了就下来,别给我们丢脸。”
“去你的!”申暖踹了他一脚,对这个家伙她是从来不会客气的。
沈骆瑶也担心着,“开始别跑太快,注意保持体力,讲点技巧,不然后面会很吃亏。”
“嗯。”
“去吧,快开始了。”
申暖拍拍仰北的手,“到终点等我,很快。”说着转身跑了。
“她倒轻松,还很快。”卫朝阳笑笑,仰北看着自己还留有温度的手,也轻轻笑了。
作为裁判,方宇吹响了口哨,为了防污染,现在的比赛都是不用枪的。
浩浩荡荡的二三十个人上了路,申暖体格最小,身子细腿短,挤在里面就像个初中生似的,别班的同学看着好笑,“那是你们班的啊,个子那么小还跑三千,是不是弄错了项目跑去的啊,真逗!”
一句话激起民愤,虽然跟申暖没交情,碍着面子都帮她说起话来。
“那叫短小精悍,你懂个屁,一边凉快去。”
两边人很快就叫骂起来了,你讽刺我我鄙视你,最后干脆扯着嗓子猛给自己班的那个加油,硬要扯回面子。
申暖啥也没听进耳朵里,依旧不紧不慢地跑着,温温吞吞的急死个把人。有人看不下去,泄了口气跑去遛了一圈,回来一看,发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跑道,一句话也不说。那人赶紧朝跑道望过去,见申暖温吞地跟在后面,失望地叹了口气,“什么啊……都掉最后一个了……”
“少胡说,她都已经超别人两圈了!”
“什么?!”手上的可乐罐掉在地上,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道上的那人。
申暖跑得并不慢,只是脸上的表情太悠闲,步子太懒散,整个人就给人一种慢吞吞的感觉,但其实她只是跑得太轻松了,脚步却不比任何人慢,很快就在别人失去体力的时候超了整整两圈。
跑过起点方宇喊了声还有一圈,所有人都止住了呼吸,看着申暖终于开始加速,不觉地猛喊加油,不到十米就已经超了三个人,二十米后她已经是第一,飞快地冲过了终点,和等在那里的仰北迎面击掌,申暖毫无疑问地破了校纪录。
二年八班整个地沸腾了,本以为毫无机会,却在最后这么出乎意料地扳回一城,大伙儿围到了申暖身边,二话不说把她举起来英雄似的往天上抛。
“行啊你申暖,真看不出来!”
“这回我们可威风了,你是救星啊你!”
申暖吓了一跳,等重新回到地面才回过了魂,看大家都这么不留余力地夸着自己,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却挺开心的,反正,大家是接纳我了吧?申暖想着,不觉笑得暖洋洋的。
姜仰北被人群隔开,远远地看着申暖脸上的笑容,却不是向着自己,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黯了下去。
申暖——
仰北喘息着,默默地念这个名字。
申暖——
他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沿着走廊往那个房间。
申暖——
推开门,那人正安静地躺在那里,睡相不好,表情却很安适。
姜仰北走过去,膝盖跪在床沿,双手慢慢地靠近申暖的脖子,一个一个的画面从眼前浮过。
申暖和MARS,申暖和谢小顺,申暖和方宇,申暖和沈骆瑶,申暖和二年八班。
申暖和申暖的笑容,拼图一般占据了全部的思维。
欣欣……你是妈妈的,永远不可以离开妈妈身边——
我不是欣欣——
你是,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欣欣……欣欣,妈妈最爱你了——
我不是——
你是——
睁着泛疼的眼眶,仰北一点点地朝床上的人逼近的。
为什么对着别人笑?离开我你也能过得好好的是吗?
申暖——
“仰北……”一道细碎的声音划破宁静。
姜仰北怔在那里,看着申暖开启的双唇模糊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像被一盆凉水泼过,如梦初醒。
申暖翻了身,被子被踢到一边,似乎是感到冷了,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仰北?”她奇怪地望着眼前的身影,以为仍旧是在睡梦里,“好累啊……”她说着,抓着仰北的手,又睡着了。
姜仰北怔怔地看着她,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但现在,梦醒了。
只是一个梦而已。仰北温柔地看着申暖的睡脸,躺了下来,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7章(1)
两天前,谢小顺的妈妈被转到了城里最大的医院,几个专家开了三天会,决定明天就动手术。申暖和仰北站在玻璃窗后,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谢大婶,曾经那么活泼的一个人,如今却只能枯槁地躺在这里,申暖沉默着,那沉默刻到了仰北心里,他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没事的……”
离开医院以后,姜仰北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仰北笑了笑,一直把申暖带到一个陌生的花园小区。
电梯停在了七楼,仰北拿钥匙打开了一扇门。
房子很新,天花板和墙壁都是天蓝色的,看上去刚刚才装修过,家具用品齐全,有人在住的样子。
“你来这里找谁?”申暖奇怪地问着。
仰北笑着握住她的手,“这房子是我的…”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应该说,是我们的。”
申暖呆了,姜仰北带着她参观房间,他的房间,画室,最后是申暖的房间。
床和床套都是铺好了的,书桌上摆了书,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墙上都是她喜欢的动画海报,仰北推开柜子,里面放着十几套衣服,从冬天到夏天的,都是她的尺码,“我也不清楚你喜欢什么颜色,不过这些衣服你穿应该都很好看。”
申暖还是傻的,半晌才回过了神,“这些……都是你买的?”
姜仰北点了点头,“以前在网上卖了些画,有点积蓄。”
“可是为什么啊?”
“想你跟我一起搬出来住。”
申暖仍旧很困惑地抓了抓头发,她真的没想过仰北会这么做,倒也不是不乐意,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姜仰北皱起眉,“你不喜欢?”
“也不是,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觉得不应该这样,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申暖也说不上来。
仰北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那好吧,我明天把它卖了。”
“什么?!”申暖一怔,“为什么?!”他不是很辛苦才布置好这里的吗?
“你不喜欢,我留着也没用。”仰北说得很认真,没有半点讽刺的意味。
申暖有点生气,“你怎么能这样,我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你费那么大力气准备这里,那都是你的心血,怎么能说卖就卖?”
“可是对于我来说,只有你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姜仰北淡漠地说。
申暖愣住了,她开始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仰北在乎她,很在乎她,可是这种在乎超过了一个限度,他把自己作为了精神的中心。
“仰北,你听我说,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可是我们是两个人,是独立的个体,你不能因为我失去了自我,我也不能随意左右你的思想,你明白吗?”她尽可能按自己的想法解释道。
姜仰北皱起了眉头,目光中含着愕然。
两个人,独立的个体……难道他们不是一体的吗?难道她想离开自己?
申暖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嗯,比如说这个房子,它是你买的,是你花了心血的东西,你不能因为我的一两句话就抛弃它……”
“可是这房子是我买给你的。”
“我知道你是……”她一愣,回想仰北刚才说的,“你买给我的?”
“是啊。”姜仰北点头。
“你干吗买房子给我?”申暖更觉得诡异了,都还是高中生,习惯了多年的平民生活,怎么就谈起送房子来了。
“你真的不喜欢的话,可以不要。”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仰北更加困惑了,他不明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想做的事有什么不对。
“总之,你不能卖这个房子,也不能把它给我。”最后申暖放弃了与他的交涉。
“那你想怎么样?”仰北皱着眉。
申暖想了想,“这样,你把这个房间租给我,我给你钱,然后我们在这里住。”
“为什么要给我钱,这里我已经买下了。”
“我知道,可是,是你买的,不是我。”
“你住唐书那里时给他钱了吗?”
申暖一怔,“没有,可是他跟你不一样,他是大人了啊。”
“这跟是不是大人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很快也是大人了。”
申暖看着他,终于受不了抱头蹲了下去,“怎么都说不明白呢……”她只是想说他们是平等的,可是为什么就是怎么都说不到正题上。
姜仰北弯下了腰,“申暖,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姜仰北哀伤地看着她。
申暖怔住了。
人与人之间,除了爱,还有什么问题呢?
红尘缭绕,为什么就是有那么多人兜兜转转始终也幸福不起来?
那一刻,申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过来。
姜仰北握住她的手,“不要去想那么多,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姜远航回到家,管家说姜仰北和申暖都没有回来,他皱了皱眉头,看看手上的草蜻蜓,“把晚餐送到书房。”
“是。”管家转过身,后面突然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赶紧绕开了。
“爸,欣欣呢?”姜芷姗踩着飘移的步伐,睁大眼睛,幽幽地问道。
姜远航抬起头,“你怎么又出来了,门锁还砸得不够,是不是要拿铁链锁住你才肯安分?”
“爸……欣欣呢?”她恍若未闻,又问了一遍。
姜远航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欣欣!欣欣!她早就死了你还念什么念?!”
姜芷姗的身子晃动了一下,张大的瞳孔里露出了血丝,“爸,你骗我,欣欣不会离开我,她是我的!”
“她已经死了!”姜远航大声吼道,“如果你再这样,不只是女儿,早晚连儿子也要失去,睁开眼睛看看在你眼前的是谁,欣欣……她早就不在了!”
姜芷姗的肩膀颓然地垂了下去,行尸一般,转身又往别处走去。
“欣欣……欣欣……欣欣你在哪儿?”
姜远航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沉沉地叹了口气,站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唐书,“把韩医生接到家里来,让他给芷姗做个检查。”
“老板?”唐书愕然,他还记得上一次心理专家靠近姜芷姗的时候她疯狂的举动。
姜远航闭了闭眼睛,“也许你说得对,是该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是……”
转过身,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姜远航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家已经寂寞那么久了……
“申暖!”
“嗯?”
沈骆瑶走到她面前,“干吗站这里发呆,姜仰北不是在教室等你吗?”
“嗯……”她点点头。
沈骆瑶看她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干吗这副表情?”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径直往教室走去。
卫朝阳从天台上走下来,路过走廊,沈骆瑶拉住他,“喂,知不知道最近申暖跟姜仰北怎么了?”
“没怎么啊,什么事?”他想了想,没有把他们同居的事告诉她。
“我觉得申暖最近怪怪的。”
“是么……”卫朝阳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学校外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士。车里的人看到申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