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总说怡亲王这个人喜怒无常,可是那不过是为了塑造出让人不易亲近的模样,其实真正能让我开心或发怒的人或事真的少之又少,也可以说根本没有……直到遇上你,对未来才有了期待。”说这些话的当口,兆敏也更加的体会到对乌兰的感情。
就因为身为皇子,看着额娘在后宫之中使尽各种残酷手段,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的哀伤和无奈,他经常在想如果自己不在了,额娘说不定就会收手,对他来说,未来只有无止尽的血腥和黑暗,是没有一丝光明和期待的,是乌兰将他需要的东西给了自己。
乌兰娇嗔一声。“可是真的快把我给吓死了。”
“本王就是喜欢看别人害怕的样子。”兆敏佯哼道。
听他再说同样的话,乌兰却想笑。
“你这会儿倒是不怕我了。”兆敏松开手臂,将娇躯转过来面对自己,凝睇着乌兰灿笑的娇颜。
“你真的希望我怕?”乌兰睁着美目反问。
兆敏横她一眼,只要当着乌兰的面,被那双澄亮的美眸盯着,就是说不出心里话。“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茶……”
“又不肯老实说了。”乌兰嗔睨地说。
“走吧!”他伸过手来握住她的。
“等一下……巴特尔,快点过来!”乌兰回头唤着她的小羊。
小羊很快地跟上走在前面的两个主人。
“一定要让它跟着吗?”兆敏多想能和她独处。
乌兰红唇一抿,努力压下笑意。“巴特尔可是我的侍卫,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免得被你欺负了。”
“一头小羊济不了事的。”兆敏哼道。
“不要小看巴特尔,它可是勇士。”乌兰对它有信心。
兆敏又哼了一声,嘴硬地说:“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头畜牲。”
“什么东西这么酸?”乌兰左顾右盼地问。
“肯定是厨子煮坏食物了。”兆敏抵死也不会承认他在吃羊的醋。
乌兰喷笑一声,不过马上被一双阴沉的黑瞳瞪着,虽然一点都不可怕,还是赶紧用手心捂住红唇。
“它最好识相一点,否则真的让它变成桌上的食物。”兆敏用威胁的口吻来维持男人的自尊。
“……”乌兰双肩不住抖动。
见乌兰笑得一发不可收拾,虽然猜得出多半是在取笑他,兆敏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能让她这么开心。
原来逗自己喜欢的女人笑是这么愉快的事。
一个半月转眼之间过去了,似乎没有乌兰想像中的那么困难。
乌兰因为答应过怡亲王,愿意给他机会,在这段日子里,她试着不去想家,而把全副的心思放在这个男人身上。
“巴特尔,过来!”
兆敏坐在水榭内喝着茶,看着在外头玩得很开心的一人一羊,听着乌兰娇脆的笑声,嘴角也不由得往上扬起。
“追不到……追不到……”乌兰赤着小脚,在草地上跑着,绸缎长袍的袍摆都沾了泥土也不以为意。
小羊蹬着四肢,不断追着主人。
“呼……好累……”追逐了好一阵子,乌兰娇喘吁吁地掏出手巾,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口好渴,巴特尔,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进去喝个水。”
像是听懂主人的意思,小羊便到一旁吃草。
“玩累了?”见乌兰走进水榭,两颊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不过笑意盈满了小脸,临窗而坐的兆敏已经为她倒好了茶水。
乌兰不客气地接过去。“你就坐在这儿看,不会无聊吗?”
“不会。”见乌兰的发髻上有一根草,兆敏伸手帮她拿掉,这个小动作让她露出一丝羞赧之色。“只要你玩得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这样多没意思……”说着,乌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兆敏从座椅上拉起来。“跟我来!”
兆敏任由她拉着自己,见乌兰的动作是那么自然,愿意主动与他亲近,让他的心窝顿时热了。“要去哪里?”
来到水榭外头,乌兰就这么往草地上一坐。“今儿个天气这么好,老是待在屋里多闷,你也坐下来吧……还有把鞋子也脱了。”
“呃……”兆敏怔了一怔,因为从小到大所受的皇子教育,可从来不能这么“随便”的。
乌兰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这么别别扭扭的,真是不干脆。”
“我脱就是了。”被乌兰一激,兆敏可也不能让她看轻了。
待兆敏脱去脚上的云头鞋,光着脚掌踩在草地上,似乎有一种解放的感觉,那样柔软的真实触感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躺下来!”乌兰先往后一倒,示范给他看。
兆敏轻咳一声。“这……”
“是男人就不要罗嗦,快点躺下来!”乌兰坐起身来娇斥。
“如果是在寝房里,我绝对很乐意躺下来,证明给你看我确实是男人……”兆敏低哑的嗓音透着对她的欲望,他只是一直强忍着冲动,并不表示不想要。
乌兰脸蛋一热,朝在远处吃草的小羊娇嚷。“巴特尔,快来咬他!”
小羊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不过对食物的兴趣大过主人的命令。
“不枉我经常喂它,还是很有用处的。”兆敏仰头大笑,笑声是那么自然地从喉咙里发出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别想乱来……”乌兰挪远一点,保持安全的距离。
兆敏咳了几声,稍稍止住了笑。“真的要我躺下来?”
“当然了。”确定他没有不良企图,乌兰才放心的仰躺在草地上。“接着把手臂摊开来……”她一面说一面做。
“然后呢?”兆敏唇角往上扬地问。
乌兰看着有一朵白云飘过的天空,伸出食指比着它。“你说它像什么?”
“嗯……驴子。”兆敏看了半天才说。
“怎么会像驴子?是羊才对。”乌兰又指向另一朵云。“还有那个呢?”
兆敏又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来。”
“像勒勒车。”乌兰没注意到即使刻意不去想家,但是在言谈之中还是泄漏了出来。“现在闭上眼睛,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你闻到什么?”
“……草的味道。”兆敏沉吟地说。
“还有呢?”她又问。
兆敏想了一下。“没有了。”
“还有风的味道,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过来……”乌兰脑海中浮现了那片广阔壮美的土地,鼻子彷佛又闻到了额娘亲手做的马奶酒香味,到了晚上,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笑声响遍了科尔沁草原。
“是吗?”兆敏偏头看着她,知道乌兰又在想家了。
乌兰摇掉脑中的画面,就怕想起了额娘,又会哭了。“当然是真的,只要像这样摊开手臂,就好像拥有这片天空……”
“嗯。”兆敏若有所思的睇着蓝白相间的天际。
他该怎么做呢?
其实兆敏看得出她有时人在自己身边,可是心时常已经飞回了蒙古,这样她真的会快乐吗?他知道乌兰一直很努力尝试待久一点,这样会不会太难为她了?他这么做真的对吗?
才这么想,连兆敏也惊讶自己此时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为她着想,就是希望乌兰永远保有原本的天真和热情,可是要他放弃这段感情,说什么都舍不下,那么该怎么做对彼此才是最好的?
兆敏一面思索着,一面慢慢地闭上眼皮,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而喜欢的女人就躺在自己身边,让他渐渐跟着放松,整个人懒洋洋的,意识也开始飘散。
过了半晌,乌兰发现身旁的怡亲王没有说话,偏头一看,差点就笑出来,原来人就这么睡着了,害得她也跟着打起呵欠。
就在这个当口,宝公公恰好端了茶点过来,见到主子光着两脚躺在草地上睡觉,下巴险些掉下来。
“嘘!”乌兰示意他别出声,免得把人吵醒了。
宝公公点了下头,先将东西端进了水榭,然后收拾早已冷掉的茶水,才要静静地离开,当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人就这么以草为床、以天为被,睡得正香甜,不禁会心一笑,能遇到乌兰格格真是太好了。
第5章(2)
数日后的下午,兆敏从宫里回来了。
自从三位顾命大臣之中最难缠的阿克敦被囚禁,还列出三十条罪名,皇上并下旨抄了家,不过并没有处死,而是将他终生关在禁所,但这些都不是兆敏眼下最关心的事,要是乌兰晓得她的兄长为了要娶阿克敦的女儿,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一定会很担心。
才要回房换下蟒袍,兆敏就见乌兰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脸上带着淡淡的轻愁,于是走向她。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巴特尔没有陪你?”兆敏状若无事地问。
乌兰昂起小脸,朝他挤出一抹笑。“我只是有点担心阿哥,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再怎么说,格日勒也是皇上身边的人,自有皇上顶着,不会有事的。”兆敏心里也很清楚祖母有多恨阿克敦,只因为他对皇上的态度向来最无礼,也最藐视,若是知道格日勒爱上阿克敦的女儿这件事,绝对不会容许它的存在。
闻言,乌兰马上露出了笑脸。“说得也是,阿哥跟着皇上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皇上这座靠山,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兆敏颔首。
“我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肚子好饿……”乌兰放下心来,这才听到肚子发出叫声。
兆敏扬声唤来奴才,要他去准备一些吃的。
“你陪我吃。”乌兰不想一个人用膳,感觉好寂寞。
“那我先回房换件袍子。”兆敏因她这个要求,表情变得柔和。“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乌兰用力点头。
才走没几步,兆敏又回头看她,见乌兰也冲着自己笑,他更不想让她晓得格日勒的事,说他自私也好,他只是想留住所爱的女人。
不过这个念头在三天后有了变化。
太皇太后在得知格日勒和阿克敦的女儿相爱,还为了保护她,不惜违逆自己的懿旨,一怒之下,命人将格日勒关在武英殿,甚至要皇上将他处死,兆敏早就知道祖母必定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皇上想要救格日勒,也必须要先过太皇太后那一关才行。
待兆敏从宫里头回来,便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想着该怎么跟乌兰开口才好,她若是知道,一定会马上进宫见太皇太后,依她冲动的个性,只怕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乌兰格格在哪里?”兆敏踱出书房,问了在外头听候差遣的奴才。
奴才恭谨地说:“回王爷,方才见到她往羊舍那儿去了。”
“嗯。”深吸了口气,兆敏还是去找她了。
当兆敏来到羊舍,见乌兰正在喂羊,脸上堆满了笑意,差点让他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乌兰!”兆敏唤道。
乌兰抬起螓首,笑容灿烂。“你看巴特尔好像又长大了……”
“乌兰,我有话跟你说,不过你听了之后一定要冷静。”兆敏正色地说。
闻言,乌兰脸上的笑倏地消失了,也开始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点说……”
兆敏于是将格日勒的事告诉她,见乌兰脸色愈来愈苍白,想要伸手碰她,却被她躲开了。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乌兰红着眼眶对他吼道。“事情都这么严重了才跟我说……”
“我……”兆敏为之语塞。
乌兰气得眼泪直掉。“要是知道太皇太后会气得要砍他的脑袋,我一定会拚命地阻止阿哥跟阿克敦的女儿在一起……他是我阿哥……我只有这么一个阿哥……”
“乌兰……”就是因为格日勒是她的兄长,兆敏才希望她能冷静些,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依然有转圜的余地。
“你从来只会想到自己……”乌兰真的太气愤太失望了。
这句指控就像乌兰亲手拿了一把蒙古刀,狠狠地插进自己的心口,让兆敏顿时尝到什么叫痛彻心肺的滋味。
“你先听我说……”兆敏强忍受伤的情绪,握着她的肩头说。
用袖口抹去满脸的泪水,乌兰不想再跟这个男人说上半个字。“我不要听……我现在就要进宫去求太皇太后饶了我阿哥……”
兆敏低吼一声。“你现在进宫也见不到太皇太后的……”
“放开我!”乌兰哭喊。
“我不会让你出去!”不在乎乌兰怎么误解,兆敏就是不放。
“你……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乌兰吼完这句话,便冲回自己的寝房,心里只想着,她一定要想办法逃走,这次绝对不会再心软。
来到房门外,兆敏可以听见她嚎啕大哭的声音,哭得他的心也揪成一团,想推门进去,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哭声变小,乌兰总算哭累了,好半晌都没有动静,这才移动身躯,并吩附几名侍卫看守,因为知道她绝对会想办法逃出去。
这一天下来,整座怡亲王府的气氛十分凝重,奴仆们个个是如履薄冰,就像回到以前,连喘气声都不敢太大。
到了晚上,哭肿了眼皮的乌兰冲进书房,不想再等下去。
“只要你想办法救我阿哥,我……答应你一辈子留在这里……你跟皇上是亲兄弟,说不定他会听你的话……”说到这儿,乌兰哽咽得更厉害了。“只要你答应帮忙……我保证不会再逃走了……”
听完这番话,兆敏的心在滴血,原来在乌兰眼里,他真的是这么极度自私的男人。“我明天一早就进宫,不过只会跟皇上提出谏言,但绝不会左右他的意志,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能保证。”
“只要你……尽力就好……呜……”乌兰抽抽噎噎地说。
兆敏上前一步,她马上往后退,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我回房去了……”乌兰抹着脸上的泪水,一面哭一面往外走。
站了好久、好久,兆敏才慢慢地跌坐在座椅上,表情木然地看着前方,眼底有着深刻的绝望。
他最终还是得不到乌兰的心……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乌兰呆坐在炕床上,一整晚睡睡醒醒的,现在头好痛,精神也很不好。
“格格先吃点东西吧。”婢女端了早膳进来。
乌兰摇了摇头。“我吃不下……王爷呢?”
“王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