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泄入,他抬头向上望,映入眼中的是混着新芽嫩叶的枝叶与桃红花儿,其间并点缀了点点金光。
“怎么会来这儿找我?”天女微笑的问,这里少有人烟,却是她极喜欢的一个地方。
“红儿说的,她挺了解你的。”
“一同生活了五年,就像姐妹似的,多少会了解的。”
“嗯,这儿的视野还真是不错。”他将手交错枕在脑后,修长的腿轻松的伸直,仔细感受周遭的美景。
天空晴朗,白云悠悠,微风轻拂耳际,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山坡下不远处还有条清澈的河流,透过阳光的照耀,就像匹发着光的锦织……
“我很喜欢这里。”天女说话的同时,脸上有着满足的笑,双眼笑得弯弯的。
“我知道,这儿对你而言是特殊的。”
“你知道?”
“嗯,想多了解你,所以向红儿打探了一些事。其实这里对我来说也是特殊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叶震刚唇边起了弧度,回过头,深黑的眸子望向身边的她,“我想上天自有它的安排,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就像跟以往的自己做个了断,突然发觉自己以往的生活是多么的荒唐。”
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去,不在乎在她面前表露出不好的一面,毕竟好与不好都是他曾经拥有的。
“嗯?”天女清澈纯净的双瞳好奇地直视着他,不发一语,只是静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总是这样,叶震刚发现她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在她面前,很自然的就会显露出内心最深层的一面,回归到最真实的自我,如果她是活在二十世纪,也许会是一个挺不错的心理治疗师哩!他在心中如是想着。
“跟红儿聊过后,我才发觉就某方面而言,我们是类似的,你为与生俱来的‘能力’所困,而我被与生俱来的‘身份’所恼;不同的是,你能够平静的去承受,而我却是极力的想摆脱,乃至最后连行为、个性都出现偏差。”
他实在挺佩服在她这小小的身子之下,要承受这么多村人所寄予的希望。
“我……其实不见得是平静的,只是不这样又能如何?毕竟我算是他们扶养长大的,尽管我贵为天女,没有了他们,你以为我一个女孩能够单独的存活吗?我的存在其实也是一种尴尬。”她淡淡的说道,脸上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就像是这道理她早就想通了。
听到她的话语,叶震刚竟提不出任何的反驳,因为她说的的确是事实,反过来想想自己,要不是身为宇叶企业的继承人,以往他也不可能过着如此优渥的生活,只不过围绕在他身边的人……
令他无法忍受。
“所以我只好尽量的帮助他们,也算是另一种报答养育之恩的方式吧!”
“红儿说……你的话都会成真,是真的吗?”不能怪他的心中仍有几分存疑。
“跟我来。”回他一个浅笑,天女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叶震刚什么也没问地跟着她,走到一个仅容两人站立的石穴中,正不明所以时,天女仰头轻闭双眼,红唇里吐露红小如蚊的声音,听不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了。”她睁开眼,灿烂如星的眸子望向他。
“你做了什么?”
“要下雨了。”她轻轻的说,就像是咒语。
话声甫落,原本晴朗的天际竟开始飘下了雨丝。
她的视线睇往天际,伸出双手至外头去触摸那雨丝的凉意,细致的面容上有着纯真的少女的笑。
“相信了吗?”她轻笑问道,眼睛是看着手心中积聚的雨水。
他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真的无法想像世上有这种事存在,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想你也不必回答,因为我听得到你心里所想的,你是信了。”
她转过头,说了句更让他惊讶的话。
望见叶震刚的黑眸倏地圆睁,她笑得更灿烂了,就像下雨之前的阳光般耀人。
静默的黑夜,明月如勾。
床上的人却睡得不安稳,不时的翻来覆去,面容上的两道浓眉因痛苦而纠结着。
“你少给我得寸进尺。”隔着门,男人咆哮的声音一字不漏的传了出来。而他,叶震刚,就站在门外。
“我得寸进尺?你说得出这种话,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对我的?三天两头的忙公事,回家的时间就像应酬似的,还得排在你的行事历上,我没红杏出墙就算对得起你了!”一点也不输男人的音量,女人拔尖的声音刺耳的传出门外。
“你……简直不可理喻。”伴随着用力拍打桌面的声音之后,是男人怒极的呼吸声与话语。
“哼!我早就认清了你的心永远不会在我身上,既然如此,我出外寻乐子有什么不对?不过打个牌,又不是摸到哪个男人的床上,就算输了钱你又不是付不起……”女人的语气有着浓浓的怨怼与控诉。
耳里听着这些熟悉的对白,站在门外的他早已没什么感觉,正想进门,却发现话题已转到自己的身上。
这倒稀奇,他决定再等一会儿,听看看他们说些什么。
“你爱打牌我管不着,好歹你也是人家的妈,多少也管管震刚吧!都已经二十岁了,一般人早就念大二了,他还留级读高三,成绩差得连我想用钱将他送到国外的大学念书,人家还不肯收。”
可以想见这是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因为他重重叹了口气后才又继续说道:“成绩差也就算了,还交了一堆狐群狗党,整天逞凶斗狠,进出警察局就像进自家厨房一样频繁,家庭医师还要随时在家中待命,帮他治疗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我叶雄宇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抱怨完了?”女人对于这些话语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反问。双方沉默了三秒,女人才又开口,“他不过是我当初要留住你的工具,既然你如此待我,我也不必费心扮演什么贤妻良母的角色了,何必委屈自己硬是弄出一番家庭和乐融融的假象?”
“工具?你这样说自个儿的儿子,你当真是连天生的母性都没有!”
“是他将我绑在这豪宅里的,是他让你就算明明不可能爱我也不放我的,就只为了留下来当他的母亲,我怎么可能爱他?!”
“你是咎由自取。”
“呵……是!我是!”女人直言不讳地苦笑着,“就算是惩罚,难道这么多年来还不够吗?况且别一劲地指责我,你又在他身上花了多少时间?震刚对你而言,难道不只是一颗棋子吗?只为了顶住宇叶继承人的缺,好让你的企业王国更加壮大的棋子?”
男人还来不及回答,门扇就被“砰”的一声踢了开来。
“震刚!”叶雄宇惊愕的唤着,不知道与妻子的话语有多少落进儿子的耳里。
“嗨!”他单地应了声,对于两双惊愕不已的眼神视若无睹,径自优闲地晃了进来,冷冷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他晓得自己心里的那股愤怒。
发胶弄成油亮的发、活像刚从夏威夷买回来的花衬衫、宽松的喇叭裤、胸口带着一条粗粗的金链子、手里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浑身泛着桀骜不驯的气息,一副流氓太保的模样。
“那个……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叶雄宇支吾地问着。
哼!这时才想扮慈爱的父亲吗?他可不吃这一套。
“喔……学校的墙太低了,随便一晃就出来了。”叶震刚不以为然的挥着手回答,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整个室内染上浓重的烟味。
“你不该——”
“嘿,别再说教,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有的没有,朋友在外头等我,是来跟你拿点钱花花的。”
“要多少?”叶雄宇掏出皮包。
“十万。”
“十万?!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一般人要赚多久才能——”
“够了!”他抬手制止着,二话不说便往大门走去。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叶雄宇严厉的喝斥。
“反正我朋友多得是,这儿没有,大伙想点办法总会有钱花的,大不了去跟学弟妹们收些保护费,只是要多费点力气罢了,没有必要在这儿听你说东说西。”叶震刚满不在乎地耸肩,话里的意思可明显得很。
“好,我给你。”叶雄宇拿出了十万块的现金。
“这才上道。”叶震刚回身接过现金放入口袋,狂傲冷漠的眼眸对上了叶雄宇,唇边扬起优美的弧度,吐出的话语却是字字如冰珠,“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很抱歉我这个工具与棋子打断你们的谈话,请继续,我先行告退。”
他用力关上房门,同时也关上了盼望亲情的那扇心扉……
画面一跳,又换到了学校——
“你就是叶震刚?”三位跟他穿着同样制服的男学生,在校园的一角挡住他的去路,为首的那位粗声恶气的问着,满脸凶恶的神情。
很令人熟悉的剧码,不过似乎在他进学校半个月后,就再也未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大概有四年了吧?
低着头的叶震刚泛起一丝带着危险气息的轻笑,只有他自个儿明白,身上那不安的血液现在是多么兴奋的窜动着。
仍是低着头,令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一手握着肩上书包的背带,一手插在口袋中,仿若无人的继续往前走。
另外两位男同学很快便联手挡住他的去路。
“你是聋子吗?我们老大问你话还不赶快回答!”
“让开。”叶震刚代声警告着,握着背带的手稍稍的收紧。
“什么?!”
“我说……让开!”这一声,音量可就大得足够让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嘴角噙着讽刺的笑,冰冷却犀利的眼神瞪视身旁两人一眼,很容易就达到他预期的效果,那两名男同学霎时被他给震住了,自动让出路供他优闲地走过去。
“站住!”不懂手下为何突然失常的老大可没忘记他原本的计划,伸出手挡住叶震刚的去路。“你很有种,不如跟了我吧!听说你老子是宇叶企业的董事长,想必有不少钱,嘿嘿,拿出来给哥儿们花花吧!”
可怜的老大完全没发觉当他提到宇叶企业时,叶震刚的脸色顿时不再是波澜不兴,取而代之的是打从心底发出的愤怒。
“我说老弟呀,人在江湖……”老大以为动也不动的叶震刚是被自己的气势吓住了,一边得意地倚老卖老,一只手就往他的口袋探去。
“总是要上道些。”原本不动的叶震刚忽地握住老大的手,沉着声音接续老大未说完的话。
又是因为宇叶企业,这个名号到底要干扰他的人生多久?!
叶震刚怒火狂燃的双眸直盯着那位老大,握住老大的那只手瞬间收紧,令眼前的老大哀叫连连。
“我说老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老大疼得冷汗直滴,这才发现,自己是踢到铁板了,还是很大的铁板。
“少叫得那么亲热,我跟你不熟,要勒索,行!凭本事来拿。”他撂下话语,然后大打一场,发泄他满腔的怒火。
十分钟后,就看到三个肿得像叉烧包的人躺在原地,连一点哀号的力气都没有。
接下来,是一幕幕不愿想起的记忆,像是倒带的电影——
“哎哟!人家会跟他还不是因为他家有得是钱,不然谁受得了他那怪异的个性呀?”
“嘿,他老爸是宇叶的董事长,你我少也忍忍,总有好处的。”
“少爷,还劳烦你在你父亲面前帮我多说说好话。”
为什么所有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总是心有所图?!
“不!”他心中的悲愤终于化成一声狂喊。
“又作噩梦了吗?”
轻轻柔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扬起,他这才发觉自己是作了梦,又忆及了那段过去。
天女那关心的面容,还有她轻握他的手所传来的温暖,慢慢平息了梦中所引起的激烈情绪。
因为听到他的声音而来到他的床畔,纯真的她完全不懂得男女之别的禁忌。
“瞧你,流了那么多汗。”她拿起白色的帕子轻拭他额上的汗滴。
“你对我真好!”他轻喃,只有她是真心关心他的,眼眸转为深幽,原本梦里所带来的怒气转化成一股激情。
瞬间,他伸出双手将她一把抱入怀里。
天女显然受到惊吓,不停地挣扎,想离开这让她感到陌生的男性怀抱。
“嘘,别怕,我只是想知道拥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渐渐地,她安静了下来。
而他,贪婪的汲取来自她身上的温暖。
这一刻,他清楚的了解到,他再也离不开她了。
他希望能留在这里与她一同生活,而过去的一切,没有值得他留恋的。
第四章
直到桌上的电话铃响,叶震刚这才发觉自己又沉溺在过往的情境中。
那记忆鲜明得仿如昨日,却人事已非。
离开窗前,收回凝视那长着桃红小花古树的视线,双眸中仍是带着因浓烈相思而有的忧郁。
他转过身,走到桌前接起电话,是他的特别唐佑均打来的。
“电话响了那么久你才接,要不是我非常确定你的行踪,还以为你不在了。”
“抱歉,刚刚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又想起她?”唐佑均对于叶震刚跟她之间的事情算是相当清楚了,因为当叶震刚在国外的时候,寻人的一切、包括叶衫学校的事宜全由他打点的。
“是的。”他直言不讳。
“我能理解你心急的情绪,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你一下飞机就直奔叶衫,也不跟我联络一下,好歹你该记得明日有宇叶跟邱氏企业策略联盟的酒会吧?”
“我不打算去。”他简单的回着,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寻找她来得重要,现在他必须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寻找她这件事上。
“什么?!不会吧,你可别整我!”唐佑均声音万分的惊讶,紧接着而来的则是求饶的语气,“这是两大企业的策略联盟,当家的总得要出现吧?”
“别忘了,我在名片上的职称可是总经理,董事长是那老头,你叫他去吧!”叶震刚的语气里有着不容更改的气势,心思更完全不放在明日的酒会上。
那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真正带领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