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连连退却,黯然道:“何总,谢谢你的好意,你只是阿直的朋友,不用为我做到这样。那房子本来就不是我的,收了就让它收了吧,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觉得这里也挺好,你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何总,阿直已经死了,我很感激你还记得他的嘱咐。不过,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再改变!”
她一步步走回房间,回头看了看那张愕然的脸,嘴角弯了弯,用力挤出一个淡若无痕的笑容,轻轻关上房门,恨不得将所有过去挡在门外。
黑暗中,她死死咬住下唇,哭得撕心裂肺。
何泽盯着那紧闭的门,心头惊涛骇浪激涌,他久久地凝视着门上那淡黄的锁,当房间的灯光熄灭,终于挪动脚步离开。
他突然觉得有些凉意,茫然地抬头,才发现月儿早已隐没,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雨来。他仰起脸沐浴在雨中,雨十分轻柔,伴随着两行滚烫的液体,把他深藏的心事冲洗。
刚坐上那辆白色宝马,插在车上充电的手机响了,他看到号码,手抖了抖,连忙按下接听,刚喂了一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你死到哪里去了,手机都没人听,你给马上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何青天坐在披着睡袍坐在沙发上,客厅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暗的光使整个客厅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他守在电话旁,手边的烟灰缸已经满了,还有一支刚点上,正袅袅冒着轻烟。
何泽坐到他对面,轻声道:“爸,您有什么事?”
“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何青天怒火中烧,“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去那个叫边小绿的女人那里?”
何泽无言以对。
“我们家大业大,上上下下都盯着,千万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你刚回来就跟芳云闹,闹完就失去踪影,别人会怎么想,你到底知不知道!”
何泽恨恨道:“爸,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不对,这个女人胡搅蛮缠惯了,动不动说风就是雨,我跟小绿其实根本没什么关系,她闹出这种事,连公司的利益都不顾,你要我怎么回去面对她!”
“我知道你的难处,”何青天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让她们进公司的原因,特别是芳云,只会感情用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放心,我已经处分了她弟弟,把那人事经理撤了,至于她,我刚警告过她,如果要当少奶奶,对你的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我会让他们一家在晴和没处容身!”
何泽惊诧莫名,“爸,您这是……”
何青天苦笑,“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当然想看到你开开心心的。男人喜欢漂亮女人是正常的,何况我知道那边小绿人还不错,一个孤女有今天实在不容易,难怪你会喜欢她。你把她安置好,别让她住那种地方,不安全!你要知道,你的车一到东区就有人报信,难道你每次找她都要我派人在外面看着不成?”
看着他戏谑的眼神,何泽心中百转千折,轻叹道:“我也想要她搬,可她不愿意,今天还把我赶出来了,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很坚强,我实在钦佩她。”
何青天大笑,“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真不知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不过你就是这点好,不会在外面乱来,我对你还算放心。”
何泽讪笑着,何青天递给他一支烟,何泽连忙接过,为他点上火,何青天吸了一口,露出满足的表情,“小泽,我老了,也想退下来,可我就是不放心你啊。你待人做事诚诚恳恳是没错,但有些事一定要用非常手段才行。长信以后就是你的天下,你万事要小心,我不求你创新,能保持目前的局面就行了。我这几年大力开拓,设计的发展空间已到二十年后,只要国家政策不变,长信就能稳步发展,立于不败之地。”
“爸,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没办法超过你的成绩,可我也决不会让长信在我手里败掉。”
“我当然相信你,除了你年轻时干过的一些蠢事,我对你的表现一直都很满意!”何青天怅然微笑,“我现在在想,那句‘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说得真是没错,如果没有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你也不会改头换面,变成我最得力的帮手。”
何泽有些尴尬,“爸,您还提它干嘛!”
何青天哈哈大笑,“你这小子,不提就不提,你跟我急什么!对了,你把那边小绿弄到左之秋送我的那套复式楼里去吧,那里住的都是我的老熟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且保安严密,我也放心些。”
何泽苦笑,“谢谢爸爸,我再去跟她说说看,要是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何青天瞪了他一眼,“没用,想当年……”
何泽笑着接口,“想当年你驰骋情场的时候是不是,爸,你现在也宝刀未老啊,听卓然说你在金鸳鸯可骗了不少美女的芳心,厉害哦……”
“混小子,敢拿我开涮!”何青天捶了他一拳,两人大笑起来。
何泽从家里出来,手表上的指针已到了一点,他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沉声道:“长风,事情查清楚没有?”
对方沉默良久才回答,“阿泽,恕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已经吩咐下去,那个女人由你接手,以后再不会有人找她麻烦!”
何泽大怒,“长风,你什么意思,她难道白白被人骗了吗?你把那人找出来,我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对方笑道:“阿泽,这种狠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不像啊!”
“你别跟我打岔,到底帮不帮这个忙!”何泽冷冷道。
那人的声音严肃起来,“不是我不帮,我怕你会后悔!”他顿了顿,“阿泽,我点到为止,请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以后对那个女人好点,算是补偿吧!”
何泽心里一动,“长风,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那人大笑,“我什么都不知道,阿泽,你看现在都几点了,美女刚把我的性致调起来,你想害我不举么?”
“死小子,就会打岔!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出那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人叹了口气,“阿泽,我算服你了,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吧!”他嘟哝了一句,“反正你们迟早会见面的。”
何泽脸色阴沉,“那好,明天晚上九点我在金鸳鸯等你们,你最好把事情跟我说清楚,我的耐心有限,不想被你绕来绕去!”
说话间,他竟一路狂飙,把车开到了东区,看到那栋小楼,他怔住了,下意识把车停下,遥遥眺望。微雨中天地间如蒙上一层纱幕,暗黄的灯光下编织着丝丝缕缕的惆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万宝路,抽出一支点上,在明灭的光亮中,目光渐渐茫然,仿佛透过那小楼看到遥远的地方,而前尘往事全部涌到胸口,让人几欲窒息。
抽到一半,他突然狠狠把烟掐熄,再次看了看那女子的方向,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第七章 爱自由或会惘然,活自己不后悔
经过这么多事,没想到躺下就能睡着,自己的抗压能力还真是强,看来以前那些年的苦没白吃。小绿早上起来便自嘲不已,煮了锅粥,用腐乳和酸菜配着吃饱,又把小院打扫干净,给花草浇水,最后连大铁门都擦得镫亮。昨天大张旗鼓的打扫后,楼里的住户便知道住进一个勤快的女子,早上起来上班买菜的人纷纷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一一回应着,心情愈发愉快,轻轻哼起昨天学的那首歌,“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刚忙完,为人极和善的房东太太提着盒饼干过来,笑得脸上开了花,“小绿,真是辛苦你了,把院子整得这么干净。”她把饼干塞到她手里,找了条小凳子坐下来,“我有个侄子刚离婚,一个大男人拖着个两岁大的孩子实在不是个事。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他答应来见见你,等下中午一起吃个饭行不行,你反正一个人也不好煮,如果看不中意就当去蹭顿饭好了。”
她有几分自得,“他的情况你可以放一万个心,你嫁过去就可以当少奶奶,只要把孩子带好就行了,而且孩子还小,很好带。”
见她没有回应,她拉过她的手坐下,愤愤道:“他以前那老婆是个狐狸精,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外面玩,孩子哭了眼角都不肯睃一下,可怜他又当爹又当妈,结果那女人还嫌他窝囊,屁股一拍跟别人跑了,这世道真是,女人怎么都变成这样,这么多年我见过的还只有你最老实,又勤快,又肯吃苦,就是命不好……”
小绿苦笑连连,房东太太就是太唠叨,每次抓住她就说个没完没了,要这么说下去今天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她连忙拍拍房东太太的手,“中午您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房东太太愣了愣,呵呵笑着,“你答应了?太好了,中午我要他来接我们,你先去忙,十二点我要他到这里来接我们。”
总算把房东太太送走,小绿连忙出门到晴和大学去申请补毕业证,还要到银行去补张信用卡,她暗暗苦笑,只怕劫匪早把钱提光了。
因为她艰难的求学经历,教务处的老师都认识她,大家十分热情,拉着她又聊了许久,她把事情都瞒了下来,只说前些天被打劫,东西都被抢光了。手续很快就办好,老师要她过几天再来拿毕业证,千叮咛万嘱咐后才放她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信用卡里的钱竟还原封不动,小绿庆幸不已,老天真是很幽默,总在把人玩得快崩溃的时候给些亮色,让人哭笑不得。
把卡拿到已快中午,她连忙一路疾走回家,到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小楼前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那司机正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她刚想打招呼,房东太太满头是汗从隔壁的小杂货店跑出来,拉着她急急忙忙朝那辆车走去,“我以为你就在附近,找你好大一会了,快走,他都等急了。”
上了车,那男子满脸的不耐顿时烟消云散,眼中顿时明亮起来,朝她点头微笑,“你好,我叫欧阳丰。”
“欧阳峰?”小绿轻笑出声,“西毒!”
见到她的笑脸,男人有一刹那的失神,赧然道:“是丰收的丰,这个名字真麻烦,每次都要给人解释一遍。”
因为这个开头,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近许多,房东太太乐见其成,每当冷清下来就推波助澜,车厢里顿时充满笑声。
到了全市做海鲜最出名的晴和饭庄,欧阳丰把房东太太和小绿安排进房间,自己出去点菜。这里出菜非常快,欧阳丰还没回来,菜已经开始陆续上了。
欧阳丰是哼着歌回来的,他十分兴奋,早对女人没了信心,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应了这次约。他只想找个可靠的人看孩子,听说小绿人品不错,又很勤快,孩子跟着她应该不会受苦。中午在等人的时候他有点火了,要不是有人盯着,他早就开车跑了。见到她时,他万万没想到,小绿会这么漂亮,跟金鸳鸯里的女人有得一比,不对,金鸳鸯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小绿那种沉静的气质她们怎么比得上,他立刻心动,知道她的情况后,只想马上把这个可怜女子娶回来。
刚走进房间,他正想要大家开动,从外面冲进来四个大汉,为首那肌肉发达的黑衣男子把一叠文件摔到小绿面前,冷冷道:“边小绿,你老公借了我们一百万,担保人是你,你看怎么还吧?”
“你们想干什么!”欧阳丰霍地站起来。
那男子甩了他一巴掌,“你想为她出头吗,那就先拿一百万出来,没钱就闭嘴!”
欧阳丰踉跄两步才站稳,终于认清了目前的形势,和房东太太默默站到一旁。
小绿强自镇定心神,把文件看了一遍,这份文件上的日期是上个月的今天,那时马可的服装店刚刚营业。她在心中凄厉地笑着,原来三十几万远远不能填饱那个饕餮,他竟然给她留着这样一手,一百万,她到哪里去找一百万!
她拿起文件撕成两半,扬着头对为首那男子冷笑,男子连忙抢过来,手高高挥起,欧阳丰连忙闭上眼睛,却没有听到预料中的那声脆响,原来那男子只是挠头,他吓出一身冷汗,责怪地看了房东太太一眼,房东太太朝他连连摇头,用嘴型告诉他,她原来也不知道。
原来人绝望的时候就不会害怕,小绿冷冷看着面目凶狠的男子,“谁借的你找谁要去,我从来不会欠人家一毛钱!”
这时,一个矮个男子从推门进来,把手机拿到为首男子的耳边,他按住电话,连连点头称好,说完后把手机丢给那人,回头对小绿道:“我们老板要跟你谈谈,不好意思,请跟我们走一趟。”
房东太太慌了,“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那矮个男子微笑道:“急什么,我们还不是想帮忙把她老公找出来还钱!我们老板说了,不要为难女人!”
房东太太松了口气,喝道:“要是下午她没回来我可去报警了,你们别乱来!”
小绿感激地朝她笑笑,跟着他们走了。
一辆金杯车在城区中心路一栋大厦前停下,大厦上贴着长风实业有限公司几个金灿灿的大字,那矮个男人把小绿带到总经理室门口便走了,小绿犹豫一会,刚想敲门,门已从里面拉开,一个戴着眼镜的三十来岁男子笑眯眯道:“边小姐,你还要我等多久才进这个门!”
他对秘书招呼一声,“泡杯茶进来,把所有的访客都挡掉。”
把小绿让到沙发坐下,他仍然一脸微笑,“边小姐,你倒是挺大胆,连我们的借据都敢撕。”见她满脸怒火,他嬉笑着坐到她对面,“你撕了也没用,公司里有存底,如果找不到你老公这钱就一定得你还,你老公既然故意躲你,你还是跟我慢慢商量一下怎么还钱吧!”
她霍地站起来,“我跟你没什么好商量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欠过别人一毛钱,谁借的你找谁要!”
他笑得无比温柔,“边小姐,离最后期限还剩一个星期,你还是跟我们好好商量把钱还上,我们也是为了求财,不想弄得大家难看,你说是不是?”
小绿端起杯子泼了过去,“你们这群人渣!要怎么样悉听尊便,我能活到今天不是被吓出来的!”
他抹去脸上的茶水,不怒反笑,“边小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