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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凌庭县回来之后,祝静的睡眠情况逐渐有所好转。
有一方面的原因,倒是要感谢她的研究生导师david,因为对她的赏识和信任,david决定在圣诞假期前夕破例带她去医院实习两周,让她在手术台上亲临旁观,并给她一些实际的无风险操作机会。
真正的实地就像是战场,需要每一根神经的全神贯注。这几天跟着david上下手术台,赶往每一间病房的忙碌,导致了她在回到家后疲惫不堪,没有思考任何其他事情的精力,倒头便能入睡,半夜也不会惊醒。
可虽然异常忙碌,她也还是发现了孟方言这几天的反常。
他开始变得几乎和她没有交流了。
她不在学校,没有机会和他见面,但回到家后,他也永远不会比她早回家,早上起床,他也已经离开了家里。
她甚至不知道他这几天有没有回家。
从他住进她家的那一刻起,他几乎是会抓紧每一分钟来和她说话,调侃她、调戏她、关心她……每一天,她都被他性感又慵懒的嗓音所环绕,无论在哪里,她的视线里似乎永远会出现他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人果然是犯贱的动物。
她曾觉得无比烦恼,可现在心里居然会觉得有一丝不习惯。
周六的晚上,david放她早一些回家,从车站下车后,她打算去超市买一些食材,想着如果他明天早上在家的话,她或许可以做一顿早饭,她记得他是喜欢吃火腿三明治的?
从超市采购出来,天已经暗了,她拎着手上的袋子,走到离家不远的路口处,忽然顿下了脚步。
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家小酒吧外的一张餐桌上,正坐着孟方言。
而他的身边是一个长相姣好的英国女孩,正在边喝酒边和他说着什么,等听完对方说的话,他笑了起来,还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路灯下,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觉得心脏上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她早已经失去了痛的能力。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以为她早已不会感知到任何的情感,可她没有办法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心口传来的刺痛。
真实的,从心口逐渐蔓延开来的痛。
红绿灯已经交替了一次,看了一会,她终于转过身,神情漠然地离开了那个路口。
而在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处时,正在喝酒的孟方言慢慢地放下了酒杯,看向了那个无人的转角处。
刚刚还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暗。
“mars,”
他身边的moon这时合上电脑,“明天kermid会在我们进入溶液制造厂时,关闭制造厂的所有工作电源,并关闭厂门,到时,局长派来的特遣部队会协助我们里应外合,从屋顶进入,一起瓮中捉鳖……”
“mars?”
说完了整个计划布局,都不见孟方言有任何的反应觉得奇怪,拍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头。
“我知道了。”他从桌边站起来,“走吧。”
“那你今天……还是去我和kermid的公寓住吗?”moon的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期待,“我下午有做夜宵,回去之后热一热就……”
“我今天回去。”
他拿起外套,面容疏离而淡漠,“明天七点在溶液厂见吧。”
看着他丝毫没有停顿离开的背影,眼神中的喜悦像坠入海面的夕阳、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moon,”
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过头,只见刚刚在酒吧里买酒的kermid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脸上一改往日的青涩和腼腆,认真地对她摇了摇头,“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不要再继续下去什么?”她倔强地咬着嘴唇。
“不要再继续喜欢mars了。”kermid直接了当,“我虽然非常佩服崇拜他,但是作为一个异性对他投入爱情,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她的神情渐渐有些激动,“你没有资格教训我,我在他身边仰望着他十年,我比那个东方女人更了解他,我知道他不会爱上我,但是我只是想要看着他,连那样都不可以吗?”
她明白自己的情感永远也不会得到回应,可是她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比其他女人都能更近地看着他,她不能容许这最后的优势都被人抢走。
但自从那个东方女人出现后,他从未确定过的目光就开始变得追随在那个女人身上。
“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你的注视总有一天会变成想要占有。”kermid的声音里有一丝悲凉,“moon,我们都只能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我们不能拥有【占有】这样的情感。”
“而且,”kermid抬头看了看远方,轻轻叹息一声,“我想,mars或许也已经无法再被称作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旁观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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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静回到家后不久,家里的门意外地再次被打开了。
她看着关上门从玄关走进来的孟方言,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可刚刚坐到床上,就听见卧室门被轻轻敲了敲。
她没有说话,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目光不知深浅地落在虚空中的一点。
“明天就是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他没有开门,声音却从门外传了进来。
她想起来了。
一个月前,她曾站在这个家中,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她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到时他不能让自己有所心动,就彻底离开她的世界,再也不要试图来骚扰她。
“我想,现在一个月过去了,这个家中无论有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对你而已都还是依然无足轻重。”他的声音不再是往常那般轻慢又微扬,像是陌生的、她从未听过的嗓音,“这几天,你的生活应该比以往还清净了不少吧。”
一针,一针……那个在傍晚被刺开的伤口,此刻正慢慢从一点扩大,想要侵蚀她的整颗心脏。
“为了不让你再感到困扰,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他在离开前,最后说道,“祝静,是我输了,从明天开始,你将重新获得自由。”
咚。
很快,屋里重新恢复安静。
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正在远离她的卧室门,渐渐地,便听不到了。
是啊,她赢了。
从明天开始,不会再有一个人来轻易扰她的清梦,不会再有一个人不征求她的同意便形影不离,不会再有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就轻薄她、让她气恼。
也不会再有一个人每天在这个家中,始终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着她,在她熟睡后,帮她关上灯,盖上滑落的被子。
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的吗?
她早该习惯了,她已经习惯于这样的生活,至亲至爱的人从未对她给予过任何温暖,曾全心信任的人毫无征兆便背叛分离。
你看,他和那些人是一样的啊,他曾说不会再让她孤独一人,他曾说会在她之后才死去,他曾说下一年还会和她一起去凌庭县……
如果她对他曾有过一丝动摇,那也都只是因为他太会说谎罢了。
他毫不特别,在她的生命里,也只是一个过客。
良久,她躺进了被子,关上灯。
第21章 第二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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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祝静起了个大早。
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桌上规规整整地放着黑色的车钥匙,她经过时看了一眼,去浴室洗漱。
随便吃了点早饭,她拿起车钥匙,开车去医院。
在医院的这几天里,虽然她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她对其中一个病人会格外地关注。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他得了脑癌,病情已经到了中后期,其中一只眼睛已经失明了,他有一个美丽的女儿,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探望他,父女两人感情很好,只要她看见时,他们总是说笑着,像是从未考虑过接下去的病情发展和可能的情况。
david告诉她,这位病人会在今天进行微创的开颅手术,她将和david一起进手术室,参与这场手术。
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有一半的可能,这个男人在这场手术之后将再也无法看到他的女儿,而在手术前,这个男人非常明白这个事实,他的女儿也同样是如此。
在手术开始之前,她去了一次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位病人的女儿正在和手术车上的父亲说话。
“爸爸,”金发的小姑娘微微弯下腰,握住父亲的手,“我和艾瑞斯已经选好了我结婚时穿的礼服,纯白色的,有很长的尾摆,还有许多花纹,等你出手术室的时候,我就给你看照片,好不好?”
“好。”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笑着回应她,“艾瑞斯这小子,马上要把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娶走了,让他小心些,女孩的爸爸的房间里可是有猎枪的。”
“他知道的。”小姑娘也笑着说,“他可害怕你了。”
他们依然如同往常一样,像是几个小时后,他们还能继续这样笑着看着彼此说话。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她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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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边郊的一片空地上,已经易容过后的孟方言和moon一同并肩走向那座溶液制造厂。
门口有ghost手下的守卫,看到他们时,两个面露凶狠的高壮男人立刻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们来自中东的阿布·尼达尔组织。”
孟方言将背后的背包交给他们,并出示了能代表组织的信物。
“那个巴勒斯坦70、80年代特别活跃的组织?”一个守卫嗤笑了一声,拿过他们的证件去验证,而另一个守卫看了他们一眼,动作粗暴地将他背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
结果,只看到了两支笔,一本本子和一把雨伞。
把东西一股脑地塞回背包,守卫将背包粗鲁地扔还给他,“拿走。”
“谢谢。”他朝对方道了个谢,并拿回自己的证件,“请问ghost先生今天会亲自来进行交易吗?”
“问那么多干什么?!”守卫凶狠地啐了一口,将他和moon朝厂门里推去,“ghost先生的行踪哪是你们可以过问的?”
厂门在他们身后被紧紧关上,孟方言和moon对视一眼,走进了空旷的厂里。
整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都是用来制造溶液的生产线,许多戴着口罩的工人,正在面无表情地操作着手里的工作,他们来自不同的年龄层,却都一样的动作机械,鸦雀无声。
“我猜这些人,八成都是被ghost抓过来的普通人,”kermid的声音这时从他们戴着的眼镜里传出来,“太可怜了,等会必须得把他们救出去。”
情报上列举的其他组织的人也都来到了现场,每一个组织的代表都坐在了一张桌子之后,静静等待着交易的开始。
落座后,他观察了一圈厂内的四周,忽然感觉到有一束锐利的目光直直朝自己射来。
朝那个方向看去,他看到一个面容丑陋的白人男子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mars,你见过他?”moon这时压低声音问。
“没有。”他一边说着,毫无畏惧地和那个男人对视,“他也不可能见过我这张脸。”
很快,那个男人就转开了视线,而与此同时,厂内的一扇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步一步朝摆成圆形的桌子这边走来。
“欢迎各位朋友今天远道而来。”
只见他走到桌子的中央,朝他们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我是ghost先生委派来进行今天交易的代表w。”
“废话不用多说了,”来自西班牙巴斯克一个组织的头目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ghost把这些溶液说得那么好,开价也高得离谱,我只想知道要我出那么多钱买的鬼东西到底破坏性有多大,今天如果不说清楚,我他妈可是一分钱都不会留下的!”
“是啊,告诉ghost,他要是胆敢欺骗我们,我们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其他组织的人纷纷附和。
“各位,各位,”w这时轻轻抬起手,“请稍安勿躁。”
说完这句,他打了个响指,很快,他的几个手下就从四面八方出现,在他的身后搭建了一个屏幕。
“各位,请你们现在仔细看大屏幕,”只见他优雅地侧过身指着屏幕,同时从衣服内衬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这里,是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一家城中的商店。”
“如你们所见,这家店里现在人群络绎不绝,除了本地人,还有外地的游客,多么热闹而祥和啊,是不是?”w这么说着,突然轻轻按了一下手上遥控器的一个按钮。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下一秒,那家商店忽然整个爆炸开来,烟雾和火光冲破了平和的天空,恐怖的爆炸声和碎裂声刺穿了人的耳膜。
即使没有身在现场,都能想象到那个地方此刻是怎么样的人间地狱,数以万计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悲鸣和哀嚎响彻整个伊斯坦布尔的上空。
厂内一片死寂,所有组织的头目都目瞪口呆地看着w,和他手中的那个小小的遥控器。
孟方言和moon脸上毫无血色地坐在座位上放在椅子下的手不断地在颤抖、几乎想要立刻拍案而起,而孟方言的神色冰冷到毫无温度,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在桌子下轻轻拍了拍moon的手背。
“如你们所见,一瓶小小的溶液,就能促成刚才那样一场绚烂的烟花。”
w自顾自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甚至还快乐地笑了几声,“来,让我们来看看下一场的烟花主办点在哪里。”
拉丁美洲的手工集市市场。
北非的小村庄。
白俄罗斯布列斯特的学校。
……
w用手上这个小小的遥控器,导演了一场又一场盛大的死亡。
所有组织的头目在最初的惊愕后,兴奋无比地开始为溶液的巨大破坏力而喝彩,整个厂内,只有孟方言和moon浑身发寒地坐在座位上,目眦尽裂地看着这些千万条无辜的生命在一瞬间逝去。
孟方言终于明白为什么ghost会被称为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军火商人和恐怖头目,各国安全机构不惜牺牲无数条探员的生命都必须要逮捕他。
因为他根本是将人命视作蝼蚁,他将自己当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