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她,良久,他抬起手掌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直到她都微微感到了困意。
“我希望,”他侧过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我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
我希望时间暂停流逝,我希望明天不会到来。
我希望这场梦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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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
孟方言站在卧室的床边,他面前的祝静依然在熟睡。
在圣诞晚餐中添加的少许溶剂,应该能无副作用地让她的睡眠持续24个小时。
他注视着她,慢慢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眉骨上。
良久,他吻了吻她的手心,起身离开。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一步一步走在街道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一栋屋子前停下了脚步。
大门没有上锁、而是微微敞开着,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到来,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反手关上了大门。
“咔嗒”一声,大门应声锁上,客厅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只能隐约看到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一张躺椅上。
“你很准时。”那个人慢慢开口道,“而且,你也同样很遵守承诺,没有带上任何一条'小尾巴',当然,作为回敬,今天这栋房子里,也没有任何我的手下。”
他不发一言。
“没有武器,没有高科技工具,没有队友,战神还是战神吗?”那人的声音低沉戏谑。
“你所做的一切,”孟方言不徐不缓,“你费尽心思玩的这些游戏,甚至大费周章今天让我一个人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打破战神的传说?”
那人笑了一声。
“我从黄石公园后,你再出现在伦敦就开始怀疑你了,实验室样品是对你的第一个试探,而你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接下来,你在万圣节派对上就将自己暴露了,同样暴露的还有谢忱。”
“所以,撒旦协议的密码也是你放在她的移动设备里故意让我拿到的。”孟方言漠然道。
“如果不让你拿到密码,怎么可以继续顺利引诱你来溶液制造厂证实我的猜想、再去大英博物馆进行撒旦协议的文件交易,又怎么可能让你亲眼目睹你的队友被炸得灰、飞、烟、灭呢?”那个人还故意把最后一句话拖长说慢。
孟方言听完这句话,垂了垂眸,面上毫无动摇,没有如那个人所愿被激怒。
那个人此时再次一字一句地道,“孟方言,我想,你肯定做梦都不可能想到,从来没有七情六欲的自己,有一天会真的爱上行动中的潜伏关联对象吧?”
“你为了陪伴她屡次往返于t市与伦敦,为了保护她而成为学校的导师,因为看到我假装跟在她身后出了万圣节派对而放弃下载我电脑里的撒旦协议文件、转而去找她,因为她人在x医院而放弃了近距离抓捕我的绝佳机会。”
“你处心积虑接近祝静来靠近我,可是却被我一次又一次利用她对你的影响力而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实话,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个成为了我最佳武器的女人,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让世界上最好的旁观者变成情种,甚至把cia的王牌猎豹(谢忱)都拉下了马?”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沉吟片刻,孟方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椅背,“你没有人性,人的生命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或者从来就没有重要过,你杀害了太多无辜的人,却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杀人,所以你怎么可能会明白人的情感。”
那人突然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人的情感?哈哈哈……情感……”
“你和你的妹妹从小被父母抛弃,福利院的院长表面上对你们俩很和善,背地里却猥亵了你的妹妹将近两年,之后你们兄妹被富商收养,以为终于过上了平静的日子,却被富商的太太以及长子欺压、在学校里长期遭受同学的校园暴力,但从你高中毕业后,这些曾与你们兄妹有关的所有关系人,一夜之间全部都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是啊,”那人发出了快乐的叹息,“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们在死时看着我的眼神呢……”
“你的确遭受了诸多不公,你想要复仇,你想要钱,你想要权力,你责怪你所在的世界和体制把你变成这样,你不择手段地靠杀戮去得到快感和你想要的一切。”
孟方言一步一步朝那张椅子走去,“你将你遭受的痛苦转移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可是只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你就不会被允许这样做。”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将你抓捕归案,ghost,不……曾序。”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椅子上的人终于停止了笑声。
片刻后,那张椅子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坐在椅子上的曾序优雅地并起两根手指,朝他致敬,“方言哥。”
孟方言看着这个拥有着年轻英俊脸庞的男孩。
是,他从最开始就知道,曾序就是ghost。
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孩的时候,在每一次和这个男孩相处对话的时候,在每一次看到这个男孩露出笑容的时候,他都在心里叹息用黑暗吞噬了这个男孩的魔鬼是多么可怕。
他直到现在都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这样一个男孩会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侩子手。
曾序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你觉得那些人无辜吗?他们是死有余辜!”
“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戴着伪善的面具,他们嘴上说得无比好听,可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你推入深渊,你向他们求救,他们指着你大笑,你恳求他们放过你,他们却愈加想置你于死地,你以为你得到了感情,可是那只是他们玩弄你的开端。”
“方言哥,你告诉我,这些丑陋的人类,难道不是只有在他们变成烟花绽放的时候,才是最美丽的吗?难道不是吗?!”
他回视着脸庞上显露出癫狂的曾序,良久,平静地开口,“这个世界上的确同时存在着美丽与丑陋,可是正因为有这两面,才构成了这个真实的世界、人类和情感。”
“如果如你所说,这个世界是伪善的,那就根本不会出现丑陋。”
那就不会出现痛苦、悲伤、绝望。
那就不会出现快乐、喜悦、希望。
这些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才构成了这个世界。
在光芒中能看到黑暗的阴影,在黑暗中却也能看到星辰的光亮。
“曾序,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过,如果你的妹妹知道,她会对你多么地失望?”
“呵。”
曾序此时笑着从椅子上起身,他慢慢地走到了一道紧闭的门前,轻轻打开了门,“说得那么好听,那么就让我来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门里此时出现了一个人。
是曾琦。
她与曾序相仿的年轻脸庞上此刻满是泪痕,她披头散发,嘴巴被胶带封住无法说话,双手被紧紧反绑在身后的椅背上。
而她的胸前,此刻被捆绑着一个定时密码炸弹,鲜红的数字正一点一点地流逝。
当她看到他时,她绝望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光,她的眼睛里再次滚出了眼泪,她挣扎着呜咽着拼命朝他求救。
“方言哥,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噢。”
曾序朝他伸出了手,微微一笑,“破解这个四位密码,救下我亲爱的妹妹,我就把撒旦协议拱手给你。”
“你看,这场交易是否划算呢?”
第30章 第二十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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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序已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妹妹作为游戏的筹码,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如果孟方言输错密码所有人都会一起死在这里的准备。
孟方言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心,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微笑着的曾序三秒,然后,立刻朝曾琦的方向狂奔而去。
既然曾序都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他便更不能输。
等到达曾琦的面前时,她身上的定时器已经只剩下四分多钟。
他看了一眼绝望得不停地在发抖的曾琦,蹲下身,稳住自己的心神端详定时器。
密码定时器上有一个数字键盘以及一个小长条的密码屏幕,它连接着炸弹,一旦在规定时间内密码被破译,炸弹就会自动失效。
“噢,我忘了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曾序此时悠闲地抱着手臂,“你只有一次输密码的机会。”
孟方言抛却了脑中此时的一切想法,他的目光紧紧凝聚在那个小小的密码键盘上。
四位密码,四个数字,0…9的组合,一共有10000种的组合可能。
而他只有四分钟,他只有一次输入机会。
这一次,死神依然是时间,他还是在和时间赛跑。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曾琦的眼泪无声地一滴一滴流淌下来,冰凉地滴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抬起头,看着这个绝望的女孩。
这个女孩从头至尾都对她哥哥的一切毫不知情,她已经遭受了这么多阴暗丑陋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再让她来承受由她哥哥所犯下的罪。
还有两分钟。
孟方言轻轻地伸出手,在键盘上输入了第一个数字。
曾序侧头看向他,目光里出现了一丝极淡的讶异。
1分30秒,他输入了第二个数字。
他的一生中曾做过无数次的豪赌。
可是这一次,他却也害怕了,如果他真的输错了,他就永远、再也无法看到他心里的那个女人,自从她出现后,每一次他的豪赌,他都会担心自己是否能够存活下来。
即使他已经不奢望能在她的身旁,可是只要活着,他就能够看到她。
倒计时一分钟,他轻轻地输入了第三个数字。
还有最后一个数字。
停下了手,他侧过头,看向目光复杂幽暗的曾序,他看着这个眼也不眨地杀害了无数人的恶魔。
还有最后三十秒,他抬起手指。
曾琦轻轻闭上了眼睛,眼泪干枯地凝聚在她的眼角。
“哔——”
就在孟方言输入完最后一个数字后,计时器上的计时停止了。
鲜红的数字永远地停留在了00:28上。
曾琦睁开眼睛,瞬间发出了一声从绝境中逢生的呜咽声。
孟方言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他站起身,快速摘下曾琦身上的爆炸装置,解开绑着她的绳子,撕开她嘴上的胶带。
“方言哥,谢谢你……”曾琦感激地看了一眼孟方言,立刻转向曾序,“哥……我求你了,求你收手吧,求你停下吧……”
“你怎么可能会破解密码?”曾序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方言,赤红着眼大吼,“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密码?!”
“这四位数字,是当时那个收养你和曾琦的富商的生日。”他平静地回答曾序,“我看过你的所有资料,所以我记得这个日子。”
曾序站在原地,面色发青,浑身不断地在颤抖,半晌,他从身后猛地拔出枪,对准了孟方言的眉心。
“曾序,”
孟方言正对着他的枪口,脸上毫无惧色,“如果你憎恨情感,那么请你扪心自问,在你心底的最深处,是否还残留着些许的对那位富商的感情?”
“你给我住口!”曾序怒吼,“你他妈懂什么?!”
“在这位富商因为车祸去世之前,他对你和曾琦照顾有加,他会在重要的节日放下工作陪伴你和曾琦度过,他知道你们睡眠状况不好容易惊醒、每天都会等你们睡着后才离开,他甚至对你们兄妹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好……”
“住口!”曾序拿枪的手不断地在发抖,他崩溃地大喊,“如果他没有死,我和曾琦就不会被他的妻子和长子虐待,都是因为他,将我们从地狱中带离可是又再次把我们推进了地狱里!”
“哥……”
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的曾琦此时从椅子上起身,朝曾序踉跄地走去,“你先把枪放下,我求你了……”
“曾琦,”曾序双目赤红地看着她,“你难道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怎么对待你的吗?你忘记了当年那个院长是怎样骗过了所有人带给你噩梦的吗?你忘记了来调查的人是怎样对你的哭诉一笑了之的吗?你忘记了你学校里的同学是怎么打你欺负你的吗?他们把你的衣服扒光,把你推进水池里,他们指着你的脸骂你是靠卖才能进学校读书的婊子,你都忘了吗?!”
曾琦跪倒在了曾序的面前,她抬起手,颤抖地拉住了曾序的衣角,“我没有忘记……可是哥,你还记不记得祝静是怎么对我们的呢?她从认识我们的第一天起就把我们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她从来不过问我们的过去,在我刚进入大学不适应宿舍生活的时候,都是她在帮我保护我,她在你被人指责实验结果造假的时候,熬夜拿出证据给对方看……”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真心对待我们的,我知道她是真心的,从头到尾就没有人逼迫她那么做啊……”
“哥,我求你了,你认罪吧,你停手,现在你还来得及为你的过去赎罪啊……那么多人因为你死去了,你认为他们的死就能弥补我们曾受到的伤害吗?不是啊,那只是更加重了我们的罪孽……”
曾序看着自己面前的曾琦,这是他捧在手心里保护的妹妹,他从来见不得她被任何人欺负,可是因为他曾经的渺小和无力,她却已经受尽了屈辱,那些屈辱,是他杀了多少人都无法帮她从她身上擦去的。
孟方言看着脸上癫狂的表情慢慢在消失的曾序,他看着曾序一点一点地放下举着枪的手。
“砰——”
可下一秒,在他还未能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曾序已经对着曾琦扣动了扳机。
一枪致命。
鲜血像花朵一样,在曾琦的胸口绽放开来,那些血液争先恐后地流淌了在冰冷的地面上,渗透进了泥土钢筋里,流淌到了孟方言的脚下。
曾序神情漠然地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曾琦,他半蹲下身,捧起曾琦苍白的脸,她的眼眶里还凝聚着不可置信的泪水。
“妹妹,你说得对,既然我这么拼命都保护不了你,那就请你先在地狱里等我吧。”
孟方言看得目眦尽裂,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几步冲到曾序面前,他捏住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