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请公主让我独自一人专心看书?”唐冠尧要求道。
“这……”
好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能让他专心读书,他要怎样,就尽量顺着他吧。
“好!我答应让你独自留在这儿读书,不过你可得专心读书,别打瞌睡。”
沁水虽是同意让他独处,但仍不忘再三叮嘱。
“当然当然,我发誓绝不打瞌睡!”坐着打瞌睡那多难受?要睡就得躺上床睡才舒服啊。
“好,那你在这儿慢慢看,我先离开了。”
“嗯嗯,慢走慢走,小心被摔着了。”
唐冠尧好不热切地细心叮咛,只差没挥手帕热情送行。
沁水又狐疑地瞅他一眼,她总觉有点奇怪,但总不能不许他安静读书吧?
于是怀着满腹的不安,她走出书斋,回到梅院,试着看了会儿书,但实在坐立难安,不知他是否在认真读书,还是又睡着了。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时辰,她让人泡了壶参茶,亲自送过去给他,顺道看看他念得如何。
“驸马——”一进书斋的门,她就愣住。
书斋里空荡荡的,半个人都没有,独留摊放在桌上的书册,被窗口吹入的凉风,吹得啪啪作响。
他——竟然溜了!
唐冠尧在珍翠楼得到一顿好眠好,正在享用热腾腾的精致午膳,他的好友宋谨玉忽然来了。
他连忙摇静馨替好友添筷子,招呼好友一起用餐。
宋谨玉是唐冠尧童年时代相交至今的好友,是个文弱书生,样貌算端正,但远不如唐冠尧俊美,两人在一起,他经常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宋谨玉会来不奇怪,因为他本来就几乎天天报到,但他今天跟往常有些不同。
平时宋谨玉是很唠叨碎念的,但今日反常地沉默,碗筷摆在眼前他动也没动,只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唐冠尧,像要看穿什么似的。
“谨玉,你瞧什么?”他的眼神让唐冠尧真想摸摸自己的脸颊,看看是不是沾上汤汁饭粒什么的。
“我听说……你被选为驸马了。”宋谨玉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空洞。
“咦?”唐冠尧微微扬眉,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的?有人传扬出去了吗?”他不记得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不许唐府的下人到处宣扬。
“啊?”宋谨玉愣住,好一会儿才僵笑着说:“其实……是昨日我来珍翠楼找你时,正巧听见的。”
“原来是这样。”唐冠尧了然地轻轻点头。
“但我不明白,怎么会是你?”宋谨玉难以置信的眼眸,不断来回打量唐冠尧,好像想找出他雀屏中选的理由。
“唐公子仪表堂堂,富甲一方,被皇帝选为驸马有什么好奇怪的?”静馨对他的质疑感到不以为然。若是她,也会选他为驸马。
“是吗……”宋谨玉微低下头,看来似乎颇为惆怅。
唐冠尧不禁好奇地多瞧了他几眼,因为难得见他遇着自己,没有连篇叨念他堕落不长进。
不过说到这儿,他和那个高傲公主真是一对,同样满嘴仁义道德,还同样有着救国朝廷的高远理想,当初那皇帝老头指婚的对象若是他,说不定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然而想到沁水依偎在宋谨玉怀里的模样,他心里诡异地浮现不悦的感觉……
“咳!”猛地,他被嘴里的饭菜呛着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只因为沁水被指婚给他,他便对她起了占有之心吗?
胡扯!这根本不可能,他别对自己说笑了!
或许她生气时的模样是迷人了些,脾气也稍微倔强了些,扰乱了他的心,才让他有了这些其名其妙的异样感觉,那并不代表什么!
换成其他女人,或许他也会如此,这根本没什么!他坚定地对自己说。
没错!她只是她即将下堂的公主未婚妻,对他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他低下头,忙碌地吃起饭来,好让自己的嘴有事做,免得胡思乱想。
这回他吃得很专心,专心到宋谨玉何时起身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第4章(1)
来到唐府已经半个月余了,沁水每日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差人去看看唐冠尧回来没有。
因为每日每日,唐冠尧都在她逼他读书时狡猾地临阵脱逃,然后每夜每夜,在外游荡玩乐到快天亮才回来。
对于他一再开溜,她真的很恼火,往往气得整晚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她对他用心良苦,期望他从书本上获得学问,学习治理国家之法,他却像扶不起的阿斗,完全不肯上进,怎能不教人失望生气?
昨天,他一样又是半途开溜,到深夜都没回来,所以她一起床,立刻要桂嬷嬷派人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桂嬷嬷派人去打听之后,回来禀报道:“启禀公主,驸马已经回来了。”
“那他人呢?”沁水冷声问道,准备立即冲去找人算帐。
“呃……似乎还在睡着呢。”
“还睡着?都什么时辰了?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人没有一天不赖床的吗?
沁水唇一抿,转身就往竹院冲去。
拜他所赐,她天天上竹院来叫床——叫他起床,对竹院的位置早已驾轻就熟。
沁水进了他的房一看,他正大刺刺地躺在床上酣眠。他精明得很,自从那天被泼了一盆冷水之后,房里的盆架上再也没有脸盆,也没有水。
不过——沁水眼一扫,瞧见了桌上的青瓷蟠龙茶壶,她冷冷一笑,顺手拎起茶壶,跨上木台阶上。
“唐冠尧,起床!”她臭着脸,语调冰冷地唤他。
“唔……让我再多睡——喝!你?”唐冠尧虽在睡梦中,但有了前车之鉴,一听到沁水的声音便立即惊醒,反弹似的跳了起来。
睁开眼一看,她手中还擒着凶器——茶壶,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好险啦!他若再晚一些醒来,只怕又要让人用冷水洗头了。
“你怎么又来了?”他惊喊。
她打算当他奶娘,每天来喊他起身吗?
“我怎么不能来?”沁水冷笑,美丽的脸庞阴沉得可怕,乌云密布、风雨交加,而且看来似乎就快打雷下雨了。
“好公主,我昨儿个夜里很晚才睡,就让我多睡会儿吧!”唐冠尧今日特别累,不想与她正面冲突,于是堆起甜滋滋的笑,厚着脸皮与她打商量。
“不行!”沁水眼一眯,回绝得冷硬坚定,丝毫不容妥协。“别以为我不晓得,昨儿个你又溜出去,玩到天亮才回来!未来的驸马,怎能如此堕落颓废?你这样,我怎能不逼你振作起来?”
“我又不是去玩——”唐冠尧直觉辩解,但话一出口,又瞬间顿住。
“不是去玩,那么是去做什么了?”沁水满脸怀疑地斜过眼来。不是去玩,那大半夜的,他还能去哪里?
“不,没什么。”唐冠尧含糊带过,唇一勾,露出气死人的迷人微笑。“公主气我,我也没办法,我天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要我放弃享乐、奋发振作,我实在办不到!我看,与其想办法改造我这根朽木,倒不如请公主另择驸马会比较好。”
他可是真心地给她建议,与其这样整天盯着他读书,另择驸马不是轻松多了?
“不行!”沁水又是坚决反对。“与其改造你,另择驸马确实好上一百倍,但你是我父皇钦点的人选,我别无选择。”
她将他贬到最低,像对待一块不值钱的烂木头,扔在地还用脚踩践,唐冠尧不气恼,但是她那种认命的语气,却让唐冠尧没来由地恼火起来。
她父皇根本病糊涂了也说不定,他随便指个人她就嫁吗?今日如果不是他,而是一头猪,她也嫁吗?
好啊!既然她这般尽孝,非要听从父命嫁他这般浪荡子,那么他怎好让她失望呢?他要是就这么“振作”起来,岂不是太对不起她这一心要拿自己终身的幸福,给那皇帝陪葬的孝女呢?
唐冠尧眼色阴沉地冷笑,向来率性洒脱、不拘小节的他,罕见地真正动怒了。
为何生气他也不知道,或许就只是看不过她的愚孝,反正,绝不可能是为了当初她有可能被指给其他下流胚子……虽然被指给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哎!
唐冠尧心思紊乱地想着。
“别发呆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快起身梳洗,用过早膳后赶紧上书斋读书。昨日你又溜出去,又多浪费一天的时间,今日你得花双倍时间补回来才行。”
双倍?唐冠尧傻住。那教人如何受得住?看来不逃又不成了……
“还在发什么呆?快起身了!”
唐冠尧还没回神就被赶下床,沁水立刻命在外待命的婢女进来整理床榻,将床铺得平平整整,连一丝皱褶都没有。
看来她真的很有当老妈子的潜力!
唐冠尧无奈苦笑,连床都没得睡了,当然只有认命去梳洗。
睡眠不足导致他没什么食欲,懒洋洋地喝了半碗粥,便被赶往书斋看书。
只是一坐下来,他又开始打起鬼主意。
“公主——”
沁水很有经验了,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在这儿会干扰你看书的心情,可别又想开溜。”
“怎么会呢?”不会的是小狗!
奇怪,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她看来还挺精明的呀!唐冠尧暗忖。
不过好说话是最好的,那才方便他偷溜,所以他也没多想。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读书。”沁水面色诡谲地睨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唐冠尧连书都没翻开,只是专注侧耳倾听。
很快地,门外没了任何动静,他想她应该已经走远了,立即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然后悄悄往门口移动。
虽然心里对公主感到些许愧疚,不过他实在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这儿,所以……
抱歉了,公主!
他没几分诚意地在心里道歉后,拉开大门,却像见鬼般惊喊出声。“喝!”
“驸马要上哪儿去吗?”一张带笑的容颜就在门外,甜甜地看着他,那不是他的公主未婚妻是谁?
她早已命人搬了张小圆桌和凳子搁在书斋门外,亲自守门。
“呃……”该死!她怎么没走?“我……只是有点担心,想看看公主是不是还在这儿,如今见到公主在这儿陪着我,我就安心了。”
“既然安心了,那驸马就别想太多,赶快回去读书吧!”沁水面容依然带笑,但眼色已转为严厉。他再瞎掰嘛,最好有人会相信他的鬼话!
“呃,公主说得是,我这就进去。”
唐冠尧撑着虚假的温文笑容——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
一关上门,他立刻卸下僵掉的假笑,半点也不浪费时间地转身朝窗口奔去。
不能走大门,爬窗子总行了吧?
然而拉开窗子,又是一惊,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正在窗外冷冷盯着他。
“驸马想上哪儿去呢?”桂嬷嬷好像料准了他会从窗口偷溜,半点都不惊讶似的,神情冷静,还噙着一抹冷冷的讪笑。
“呃……我只是打开窗透透气罢了。”唐冠尧咬牙,硬挤出笑。
该死!那高傲公主到底在外头布了多少人马?
“是吗?那就好。奴婢想提醒驸马,这书斋里每道门、每扇窗子,都派了人看守,驸马想溜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劝驸马还是快快回去读书,切莫辜负公主的一番用心。”桂嬷嬷冷冷地教训道。
“是,桂嬷嬷说得是。”唐冠尧除了假笑,还是只假笑。
每道门、每扇窗子,都派了人看守,那他不是插翅也难飞了?
敢情沁水是把他当成犯人不成?
唐冠尧气闷地两手一合,关上窗,形始在屋里踱步,思索着溜出去的方法。
最后——
“啊,有了!”他想到办法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就不信凭他的脑子,斗不过外头那票人。
他勾起俊美的薄唇,阴恻恻地冷笑。他不想做的事,谁能勉强他?
“公主?”
听到门扉咿呀推开,还有那道熟悉的呼唤,沁水便知道他又有问题了。
这人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看书吗?
她无力地闭闭眼,才睁开眼,转头望向书斋敞开的大门。
“什么事?”她凝睇着他,冷冷地问。
“我……兴许是茶喝多了。”
“所以?”
“我想上茅房。”唐冠尧大刺刺给她一抹毫不羞赧的微笑。
“……茅房?”反倒是沁水听了,面色迅速染红,娇艳得不可思议。
唐冠尧一边欣赏那赏心悦目的娇羞花容,一边悠闲回答:“是啊!你知道的,人有三急,这内急是绝对忍不得的,你总不能让我拿条绳子绑起来嘛——”
“好好,我知道,别说那么多,你快去吧!”沁水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真服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地高谈阔论。
“那我先去了。”唐冠尧按捺不住心里的窃笑,佯装正经地点点头,然后跨出门,很顺利地离开囚禁他的牢笼——书斋。
他多想立即飞奔而去,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很安分地在长廊上走着。只是后头好像有细碎的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发现沁水竟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呃……公主要上哪儿去吗?”他回过身,好有礼貌地微笑询问。
“我跟你一道去。”沁水昂起小巧的下巴回答。
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她又恢复那种高傲自矜的冷淡模样。
“啊?你要陪我上茅房?”不会吧!她这么豪放?唐冠尧傻眼。
“不是陪,是盯着你!”沁水脸红了红。“你太滑头,要是不盯着你,说不准你又趁机溜走了。我只在外头候着,不会进去的,请放心!”
她对看他上茅房没兴趣!
他才不是怕她看,而是想溜啊!唐冠尧心里大喊:我苦也!
“怎好这般劳烦公主呢?不如公主在这儿等着就好,我保证不跑。”唐冠尧鼓动莲花之舌,好不温柔地怒道。
“你的保证,能信吗?”沁水一句反问,就让唐冠尧哑口无言。
“还是你愿意拿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做担保,我就信。”
那当然不行啊!他再没天良,也不敢拿祖宗的牌位开玩笑,所以当然是……
唉,这下伤脑筋了。
唐冠尧只得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