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像十来岁的孩子,明明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可高姚的身材,玲珑有致的曲线不输成熟女子,甚至胸部都像成熟饱满的水蜜桃。
在灯光的迷炫下,短发齐耳的女孩身著中空的贴身削肩毛衣,裙短得仅能遮住圆翘的臀部,稍一弯腰便露出她这年纪不该拥有的性感小裤裤,而她脚下鞋跟的高度绝对有致命危险。
在寒冷的冬夜里,这一身彷佛要赴约的穿著肯定抵挡不了刺骨的寒风,毫无御寒功能,就算只是走到巷口买杯热饮也有受凉的可能。
整体来说,这是个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小佳人,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身高,在人群之中显得特别出色。
但是,她依然只有十三岁,而非冶艳的三十岁,所以在某些方面还是得有所限制,不能由著她恣意妄为。
“不许顶嘴,王老师十分关心你,不准你再出言不逊。”乱给老师取绰号,真是不像话。
“关心?”她由鼻孔喷出气,满脸讽色,“你没瞧见她追著我们教务主任的模样,那饥渴的表情……啧!啧!连你看了都会脸红。”
“给我收起你的太妹态度,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受教育,学做个人,不要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女儿还有未来,不会像她一样再也无回头的机会。
风尘味十足的冶艳女子左手擦著腰,缀著腥红钻花发饰的波浪长发狂野地垂放双肩,顶著大浓妆的脸有著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人称凤姐儿的她性格刚烈辛辣,一如红楼梦中的凤辣子王熙凤,性情泼辣得叫人不敢领教,却又无法抗拒她的媚态横生,是男人眼中最具挑战性的一朵火焰玫瑰。
虽然才三十岁左右,可是她在江湖上的历练毫不逊色,嗑过药、杀过人、待过感化院、坐过三年牢,其凶狠程度连男人都怕。
目前是“嫉妒”酒吧的经营者,华灯初上便是她开始生计的时刻,一直工作到凌晨四、五点才打烊,她的作息颠倒鲜见天日,看似光滑的肌肤已呈现长期操劳的暗黄,不复青春年华。
至于店名为何叫“嫉妒”,只有几个和她较亲近的朋友才熟知内情,因为她嫉妒著一个不该嫉妒的人,怨恨那人夺走应该属于她的爱。
“什么母亲生什么样的女儿,我是跟你学的,少牵扯到别人。”她一脸乖张地拍开母亲的手,不当一回事地一眄。
“你有胆再说一遍!我辛辛苦苦拉拔你长大,不是让你来忤逆我的。”她自认做得够多了,没将她弃养在路旁,任其自生自灭。
“说十遍百遍我都不怕,不过我没时间听你说教,好好地施展你的魅力去陪你的恩客吧!我的事你少管。”也轮不到她管。
一个常常在她生命重要时刻缺席、在她需要关怀时又必须陪著别人的母亲,对已经失去父亲的孩子而言,真的感受不到一丝母爱,只有鄙夷。
脸一沉的凤姐儿将女儿往后拉扯,不准她出门。“回去念书,休想和那票毛没长齐的狐群狗党鬼混,我不想大冷天的去认尸。”
她一出口就没好话,不管是不是在过年期间,忌讳的话语挂在嘴边,一天照三餐开骂。
“你怎么可以阻止我出门,我和朋友约好了要去看夜景,你不能扣住我的行动,我有人身自由。”她挣扎著摆脱母亲的钳制,不停大吼大叫。
“我不能吗?”她冷笑著掐紧女儿的手臂,朝门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九穹,把她的粉红小包包拿走,我看她身无分文还走不走得出去。”
没钱就作不了怪,这是每一位家有青春期子女的父母心得,用钱控制孩子是他们常用的手段。
但是,也造成亲子间的疏离,使双方少了互动,多了冲突。
“你太过分了,那是我的钱。”女孩恨恨地怒吼,奋力护住她心爱的钱包。
可惜她的努力徒劳无功,壮硕如山的男子轻轻一扯,轻易地取走她一心维护的粉色小包包。
九穹漠然的脸上瞧不出一丝表情,沉默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
“你的钱是我给的,你的吃、穿、用、行都是我陪酒赚来的,你什么时候要还我?”火气不小的凤姐儿和女儿杠上了,心一横和她计较起投汪在她身上的费用。
“你……我恨你,你不是好母亲。”眼眶一红,她说出近乎决裂的言语。
凤姐儿不痛不痒地回以冷讽,“彼此彼此,你也不见得多讨人喜欢,我从没指望哪一天你忽然变得孝顺,让我脱离酒家女的生活。”
母女俩一呕气,什么绝情的话都说得出口,互相较劲不肯退让,犹如两头张牙舞爪的大小母狮,为了一点小事而对峙著。
其实凤姐儿早年过得并不顺遂,母亲爱赌,父亲嗜酒,两人都不务正业与赌、酒为伍,卖儿卖女让自己过好日子。
而她比较幸运的是在被推入火坑前,父亲因饮酒过度而肝硬化过世,母亲则欠下大笔赌债无力偿还,半夜弃女和情夫潜逃到大陆,让她不致沦落皮肉钱。
她口中的“酒家女”、“陪酒”只是一句气话,经营酒吧卖的商品当然是酒,偶尔陪客人喝两杯纯粹是私人交情,并非真下海捞钱,以美色及肉体赚取日常开支。
“哎呀!两母女有什么好吵,不如陪我喝一杯,哥哥我赏点小费让你们买新衣服。”真标致的小娃儿。
一把年纪的酒客趁机调戏,醉眼朦胧地抱住和他孙女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上下其手地又摸又抚,当她是酒店小姐。
而且他还贪心得连老板娘也不放过,一只猪蹄子就想往她丰满的胸部摸去,好一箭双雕满足淫欲,女孩的娇、女人的媚他都想染指。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死老头,还不把你的猪手拿开……”好恶的口臭,真讨厌。
“不放,不放,让我亲一个,我有钱……嗝!买你一夜,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惜惜呀!妹妹……”真香,皮肤又细又滑。
“不要不要啦!你好臭,不要碰我……你走开,走开……啊!你……你不要……摸……我……”为什么没人出面制止他。
原本厌恶的神情转为惶恐,刚满十三岁的朱雅文以为会有人见义勇为,拉开死缠著她的色老头。以往她在店里走动时,消费的客人都不会为难她,有时还会取笑地叫她小老板,给她进口的巧克力球。
可是她从不知道发起酒疯的烂酒鬼会这么可怕,力气大得她都挣不开,还非常下流地想亲她,根本不在乎她快哭出来的挣扎。
第一次有被侵犯的恐惧,她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极力抵抗却仍敌不过男人的力量,即使那是一个在她眼中很老很老的糟老头。
人在极端的惊惧中,头一个求援的对象是最亲近的人,她泪眼茫茫地看向叼著烟的母亲,不懂她为何能冷血地袖手旁观。
“妈!你……你帮我……赶他走……”不要再碰她,她觉得好脏。
“你刚才不是叫我别管你吗?我现在顺你的心,反正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吐了一个烟圈,凤姐儿的表现十分冷漠。
“我是你的女儿耶,你怎么可以不救我?!”她哭喊著扭动身体,想摆脱死抱住她不放的家伙。
凤姐儿冷哼著将一块冰含在口里,毫无替女儿解危的意思。“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有拿我当母亲看待吗?”
“你……”泣不成声的朱雅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难过得只会哭。
“吃我的饭、睡我的床、住我的房子、脚踏的土地也是我的,没有一点贡献也就算了,还当我是免还钱的现金卡,要钱要得理所当然,家事一样也不做,当我上辈子欠了你呀!”
她骂得顺口,故意要让女儿受点教训,没吃过苦的孩子是不了解父母的辛劳,她能给的都给了,而她却还不知足。
“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认为我低贱得不配当你的母亲,既然如此,有本事就自己找条活路,不要老想著依赖别人,我也有我的生活要过,少个女儿反而落得轻松自在。”
“我……我要回家……呜……呜……我要回家……”这里的每个人都好可怕,像扭曲的怪物。
“你还有家吗?你待的那个家是我生张熟魏买来的,既然你想出去就走吧!我也不留你,免得你说我妨害自由。”
凤姐儿做出嫌弃的表情甩甩手,转身背对呜咽抽泣的女儿,无视她被人占尽便宜的惨状,一副不管她死活的样子。
“妈 我不要……我会乖,我不出去了……你帮我……呜呜……帮帮我……呜……”她会乖乖地写功课,不再乱跑。
“哼!会喊妈了,骨头再硬给我瞧瞧,想耍脾气你还不够斤两……”
泼辣的话语忽然止住,凤姐儿撇撇嘴,放下叫唤九穹的手,表情似讥讽却又微显孤寂,瞄了一眼刚进门的身影,大口地抽著手上的烟。
她的嫉妒是根深蒂固,怕是连死也消除不了,她想去恨却无从恨起,因为那个人永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恨,而且恨什么。
这就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一生的喜怒哀乐全操控在一个男人掌中,而他爱的人不是你。
“凤姐儿,又拿女儿来练修养呀!你别害人家提早进棺材。”
唉!真是不像话,看了鼻酸。
乔品真的左脚正要抬起,一旁殷勤的虎豹兄弟已代劳一踹,再招呼几颗硬拳头,笑不出来的老淫鬼当场捉起小白兔来,酒醒了一大半。
只不过他吐的是血,以及一排牙。
乔品真瞟凤姐儿一眼。“林凤妹,你的脾气也未免太冲了,火一点就想燎原,也不怕烧死自己。”这药下得太重了,一个不慎真要后悔莫及。
“死就死吧!人生活著也没什么意义,拖个伴一起上路也不错。”省得留在世上受苦。
“邪恶的想法,人死一条命,鬼做万世奴,你想死之前让我先死,眼不见为净,不然我很难向大哥交代。”她可不想死后还遭人怨恨。
乔品真口中的大哥并非她亲生的兄长,而是她父亲生前收养的弃婴,两人同在一个环境成长情同兄妹,她一向喊他大哥。
“人死都死了要什么交代,你对我们母女俩的照顾已经够多了。”她握杯的手忽然一紧,仰头喝光不加冰块的琴酒。
“还不够,我欠你们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这个遗憾有生之年怕是难以偿还。”不胜欷吁的轻喟一声,明亮的眸中蒙上一层黯影。
本名林凤妹的凤姐儿苦涩的一笑,斜眼凝睇她妒之若狂的天之宠儿。“丈夫?呵……呵……你比我想像得还要天真。”
他从来就不是她的丈夫,他们并无任何婚姻关系,只是单纯的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在他的心目中,她还不如他的“妹妹”踩过的一根草。
只是她傻得学不会洒脱,以为情够深就能改变既定的命运,就算得不到心也要将人留下,日夜相处不怕磨不出感情,有志者,事竟成嘛!!
但是她甘冒难产的危险,阵痛三天三天才生下两人的骨肉,换来的竟是伤口淌血的他,草率地以纱布包扎并未上药,转身又走向令他受伤的那人,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甚至没有抱抱自己的女儿。
她很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就是只个女人而已,不该吵闹,只能乖乖地应付男人的需求,如果她不够聪明地妄想在他心中占一席之地,那么她随时可能被取代。
孩子不是恩赐,而是漫长等待的折磨,看著那双酷似情人瞳眸的眼,有好几次她想亲手掐死她,以便结束自己这么多年执著的深情。
“而你始终放不开亡者的阴影,老把悲伤当酒喝,喝上了瘾。”音调极慢,乔品真旋转著冰块渐渐溶化的酒杯,只看不饮。
“啐!你改行当心理咨询师啦,话多得让人烦心。”她还没低潮到需要开导。
浅淡的一笑,乔品真将话导入正题,“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我们很久没见了。”
公司的事才刚步上轨道,想想也有大半年未碰面了。
她忙,她也忙,两人的作息完全颠倒,想要排个时间聊一聊简直比砍人还难,彼此都挪不出空档。
“还不够久。”凤姐儿眼神飘忽地冷笑,为空掉的杯子注满酒液,“你是我心上的肉瘤、骨髓里的那根刺,让我想忘也忘不了,时时刻刻关注著你。”
“有事?”乔品真问得很轻,让人以为她快睡著了。
“记得全老那头狼吧!”凤姐儿的冷笑是对自己的嘲弄,明明恨著眼前的这个人,却又无法不当她背后那双守护的眼。
是自虐吧,她想。
不自觉地想为她所爱的人守护他爱的公主,天生的悲剧人物。
“你是指消失多年的全叔。”听说他的船沉了,人也跟著葬身海底。
“亏你还喊他一声全叔,想当年他把你害得多惨,还干了那种事。”凤姐儿的气愤明显可见,似是为她抱屈。
矛盾,将人分裂成两面,在爱情这一面,她希望世上没有乔品真这个人存在;然而在友情这一面,她不能否认乔品真是她最有情有义的朋友,让她没办法加以否定。
她常想自己一定有病,才会对她又爱又恨,没法子将她扫出生命之中。
缓缓地扯开笑睑,乔品真有趣地低笑。“瞧你恼怒的,他也不过是想争回一些地盘,所以拿我当筹码和外公谈条件罢了。”因为全叔的缘故,她才会有机会经历头蒙黑布、双手双脚遭缚绑的好玩事儿,她一直想被人绑架看看,可惜没人有胆绑她。
一想到此,她眼底微黯,嘴角的愉色为之下垂,后来那幕染血的画面非她所乐见,在那之后她失去挚爱的亲人,留下了遗憾。
“想?”凤姐儿冷嗤了声,“凭他也配,老爷子的位置不是每个人都坐得稳的,他那点斤两连骨头都啃不起,还妄想喝汤吃肉。”不知轻重。
“别怨了,凤姐儿,人家也付出代价了,难道还向死人讨债不成?”得饶人处且饶人,死者为大。
凤姐儿艳唇一整,勾起小指倒挠眉。“但他儿子还没死,有消息传出他打算为父报仇,重整旗鼓东山再起,找当年的关系人讨回公道。”
“他能找谁呢?不全死光了……”等等,外公?!
乔品真眉一沉,横竖不离愁。
“你呀!不要忘了你才是重要人物,全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