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僵,玉奴儿无助一叹。“你、我同是残花之身,为何你肯认命?”
“我是大阿哥的人,除了效忠他之外,我的心容不下其他。”她说得坚决。
“你……唉,大清皇子不是卑微的我们可以评论,你比我勇敢。”她做不到忘情。
高伟的楼阁一幢接一幢,水榭相连。
绿叶因秋气而泛黄,三三两两凋零的荷花出水而楼,水面下的游鱼时而探头呼吸,鸳鸯不成对的各自另觅伴侣,在非求偶期野合。
怡心殿的宫门大敞,玉奴儿手持大阿哥的通行令牌未受禁军阻拦,主仆两人各怀心思地走入花团锦簇的花园。
由于新进的宫女、太监尚未熟知宫里的规矩,言行举止显得随和多了,皆以笑容送予来客。
在一番指点后,玉奴儿走向太和殿,她以为怡心殿内还留着昔日伺候爷儿的宠姬,故不愿入内徒增伤心。
“谁允许你到太和殿?”
一道尖锐的男音喝住了两人的脚步。
玉奴儿疑惑问道:“你是新来的太监?”短短时日,二阿哥的寝宫多了些新面孔。
“无礼,是我在问你话,你是什么身份敢来太和殿放肆?”后宫这些女人真是愈来愈胆大妄为,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宫殿。
青泥骄傲地代主回答。“她是代大阿哥来探视二阿哥的玉奴儿夫人。”
“夫人?”巴图不屑的冷嗤一哼。
夫人早晚成了昨日之花。
“你是什么态度,不怕二阿哥生气砍你的头!”好倨傲的狗奴才。
仗着被大阿哥宠幸遇,昔日伺候人的青泥一反温驯地趾高气扬,不当同是婢仆身份的太监有资格盘问她,自以为高人一等。
殊不知她不过是个狎玩的对象,大阿哥早不记得她的容貌,还妄自奢望攀上龙子享受荣华富贵。
“贱婢,敢对着咱家鼻头骂的没几人,你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吗?”眯起眼,巴图秀气的拈着莲花指。
“你才是死太监,我可是大阿哥最宠爱姬妾的侍女,得罪我休想在宫中有好日子过。”
“哈!一个小小丫头气焰如此高,可见王子疏于管教,可怜让下人爬上了头顶。”妾嘛!又不是正室,得意个什么劲。
“你……”
玉奴儿轻斥一声命她退下。
“这位公公,玉奴儿关切二阿哥的伤势,劳烦通融让个路。”她语气轻柔有礼的恳求着。
“你是大阿哥的宠妾,于礼不该见其他男子。”板着脸,巴图不放行。
她愁容满面的轻轻一喟。“不瞒公公,奴家原是二阿哥的侍妾,听闻他遇刺受伤,奴家难忘旧情地前来一探,望请体谅。”
二阿哥的女人?“你爱二阿哥?”
“是的,我爱他。”她毫不保留地说出真心话。
以前,她总以为有的是机会,才不曾直接表明爱意,相信时日一久,爷儿必能感受她的深情。
怎知一夕变色,她来不及开口的浓郁爱恋就此夭折腹中,而今深藏心底多时的话语终能吐出,也许能唤回二阿哥一丝的眷念。
“有意思。”若有所思的巴图抚抚光滑的下巴仔细瞧她。
怎么看她,都比他家的晓风小姐来得谦恭有礼。
“公公可否怜恤奴家的一片痴情,让我送盅鱼汤给爷儿补身?”近在咫尺,她才知思念有多深。
“你不会想旧情复燃,脚踏两条船地来往两位阿哥的床吧?”多有心呀!还煮了鱼汤。
反观晓风小姐……唉!真是天壤之别。
此时,在太和殿后侧和宋怜星一同泡澡的赵晓风,突然打了个喷嚏。
玉奴儿羞愧地眼一黯,“奴家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玷污皇子的尊贵。”
“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定二阿哥一瞧见你的媚态就酥了心,后悔把你送人。”他在使着坏心眼。
“公公……”
“我是恪恭郡王府的太监总管巴图,你别再叫我公公。”他刻意区分等级不同,以倨傲的眼神蔑视不知本分的青泥。
“原来是巴图总管,请恕奴家眼拙。”难道炜烈贝勒已回来?
“无妨、无妨,是我越权。”真悦耳的银铃声,不像晓风小姐老是管家爷爷地唤个不停。
真是大不敬。
“那我……能进太和殿吗?”她怀着战战兢兢的口吻问道。
巴图大方地扬扬手。“去吧!别让汤变凉了,折了你的心意。”
“嗯,多谢总管的成全。”
玉奴儿心切地挽着裙摆走进太和殿,随后是捧着盅汤,一脸悻悻然的青泥。
“是该谢我,少福晋该不会怪老奴未尽看护之责了吧。”巴图一脸狡猾的低语道。
他是存着私心,让她去翻天覆地一番,好冷却冷却晓风小姐的天真,别当二阿哥是纯情汉子,傻傻地爱上他而不自知。
感情中若加了变数,两人便可能因第三者的介入而出现裂痕,然后他就能渔翁得利,乘机把呆呆的晓风小姐带回恪恭郡王府,以完成少福晋的托付。
二阿哥对晓风小姐的疼宠虽是有目共睹,但是帝王之家的专宠能有多长?处在环肥燕瘦的后宫中,女人的凋落比四季变化得还快,谁敢保证二阿哥的情能一生一世?
少福晋说得好,不同世界的人就该回归原位,牵扯不清只会徒增一桩情伤。
晓风小姐虽然傻傻愣愣的,可是无邪得惹人怜惜,怎么能白白地让二阿哥给糟蹋掉,她甜甜地唤他一声管家爷爷的模样多娇俏,让人生不了气。
“别怪我棒打鸳鸯,二阿哥,谁叫你生在帝王之家,是个一国储君。”
巴图快乐的哼着小曲,准备回怡心殿打包行李,一会儿接晓风小姐回府。
多好呀!
???
“锋,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推开如山的奏章,胤气恼地起身踅步。
锋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藏不住眼底的兴味。“我是来保护爷儿的安危。”
“哼!想笑就笑吧,反正没人尊重我这个阿哥。”他窝囊极了!
由于皇阿玛刚回宫,暂时不想理朝政,便由他代为批阅来自各地方官员的奏章,忙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拨不出时间陪伴他的小人儿。
海灏和梦雪正由海上回航,近日可回。
炜烈及女诸葛提早惩戒了贪官污吏,近期内应该会抵达北京城。
而省亲已久的棣樊和蝶希也正在回家的途中,五行即将联合共抗来自宫内的力量,他应该高兴才是,而不是一脸怒意,徒惹风月。
“你是锋的主子,下属岂敢嘲笑爷儿的求爱之路坎坷,岂不找死。”锋凉凉地饮着香片。
“你愈来愈不怕我了,是我太纵容的结果吗?”他面露威胁的一瞪。
“不,是爷儿体恤锋妻美子幼,一时动了凡心罢了。”爷儿要个民间女子易如反掌,何需顾虑。
将来爷儿登基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姬妾无数,多个汉女并不为过,看在炜烈妻子的份上,封个妃位算是抬举了。
只是时局尚未稳定,各宫阿哥野心勃勃地欲除爷儿以争其皇太子位,儿女情长不适合在此时发生,那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尤其是端仪郡主郑可男护短得要命,要下手得趁早,生米煮成熟饭,她不认成吗?
“锋,我发现你最近油嘴滑舌多了,你的狂傲霸气哪去了?”故意挑他痛脚踩,可恶!
锋得意的笑笑。“我娶了个贞烈、温柔的妻子,又添了个娇儿,总不好一天到晚摆个将军脸吓人吧。”
“为什么我觉得你在奚落我?”哼!不过是个女人,他一声令下就够贝勒府邸鸡飞狗跳。
“有吗?是爷儿多疑,锋绝不敢拿昔日爷儿戏弄我一事来报复。”他可是谨记在心。
“你……你未免度量狭小,我不过是假意要人,欲逼出你的真情意。”记恨到现在,实有失大男人气度。
“的确是件小事,只是每回一想起来就冷汗涔涔,差点错过今生所爱。”固执的自尊让他贬得难看而已。
回想当日,他死不承认爱上银舞,没安好心眼的二阿哥竟故意在他不肯向自己认输的时候,开口要她陪寝,害他一颗心揪得难受。
碍于面子拉不下来,他只能故作大方地允诺,其实心口在滴着血。
结果只是一场玩笑罢了,却让他吓得落荒而逃,生怕爷儿后悔来索讨他的女人。
“锋,爱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滋味?”
锋没好气地一瞟。“你不会等炜烈回来再问他?他自残一年多的手臂会给你答案。”
“我爱上晓晓了,怎么办?”眷恋已升华成爱,刻在骨子里。
“收入房呀,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人教。”才分开一个时辰,他已经开始想念爱妻和娇儿。
“哼!知易行难,头一个拿剑砍我的便是端仪郡主。”哪能说收就收,太轻贱晓晓了。
她可是宫廷内的一股清流,值得更好的对待。
“你是个阿哥,当朝的皇太子爷,郑可男不过是个平民郡主,你怕她不成?”想太多了。
胤冷冷地一视,“你没被她砍上一剑不痛快是吧?皇阿玛可疼她疼得紧。”
“这倒也是,皇上难得在棋艺上输人,而且是个女人。”也正因为这样,她博得了康熙爷的敬佩,被宠爱如亲女。
锋继续啜饮香片,烟雾缭绕。
此时的赵晓风被心存恶意的宋怜星拐进后殿泡澡,不便进入的胤只能干瞪眼,听着远处传来的泼水声和女子嘻笑声。
他想,如果没有那个黑心鬼破坏,此刻与他心爱晓晓戏水的便是他,而不是赶不走、厚着脸皮留下来的“小师妹”。
正当他烦躁不堪时,两道袅娜的人影走进太和殿——
“爷,别来无生心。”
饱含浓蜜情意一唤的柔浓女音使人蓦地回视,轻松调笑的锋收起谑色露出精厉,神色复杂地望向一脸严肃的胤。
“玉奴儿,谁准许你踏进太和殿?”殿外的侍卫、太监们全死光了吗?
玉奴儿舒眉一笑,娇艳如灿。“听闻爷受了伤,妾身特煲了盅鱼汤给爷补身。”
终于得见思思念念的尊贵身影,喜悦遮蔽了她的理智,看不清他眼底的疏离和防备,只一味倾心。
“你已是皇兄的宠妾,怎知我宫中之事,莫非刻意打探?”此事他已下令全面封锁,不该外露于一名女子。
“这……”她的灿脸顿时转为忧悒。“无意间听大阿哥提起,妾身挂怀。”
“奇怪了,我与皇兄素来不和,他哪里得知我受伤的事?”胤在试探她是否如昔的忠心。
岭北七妖一死,炜烈的探子就查到此次的主使者是八阿哥,胤禳的阴险众人所知,若与狡猾无比的大阿哥联手,他的处境堪虑。
毕竟逐一击破,他尚有余力应对,可力量一聚就显得吃力,不晓得他们又要使什么暗招对付他。
“呃……是……是八阿哥……”
青泥突然轻咳一声以肘轻顶主子一下。
“八阿哥怎样?”好个奴才,敢当他的面使小动作。
欲言又止的玉奴儿眼神不定的说道:“是八阿哥来找大阿哥下棋,他身边的公公听人说的。”
“皇兄待你不错吧?”胤笑无真意地一眄,温和中带着无形压力。
多可笑的搪塞之词,谎话说得别脚,向来纵情声色的皇兄及八皇弟会对奕?何不说他拈花弄草、不问政事还来得贴切。
玉奴儿究竟不是塔拉,承受不起两面人的生活,所以他当初才未训练她成为密探。
塔拉跟随八皇弟已有一段时日,这期间不断传来枕边人活动的消息,无一隐瞒地展现她绝对的忠诚度,是个可造之材。
她猛地一惊。“爷儿在怪罪妾身轻易变心?”
“女人心向来难以捉摸,伺候皇兄本是你职责所在,心偏是正常之事。”他说得毫不在意。
“爷儿误解妾身了,妾身的心只在爷身上,不曾有二心。”心急如麻的她忙着解释真心。
“不曾?”胤飘忽的笑笑,“大阿哥知道他的女人对别的阿哥献殷慧吗?”
“妾……嗯,他允许妾身……来探望二阿哥的伤势。”说是命令才是。
“据我所知,皇兄可不是量大的人,该不会要你送来下了毒的汤肉吧?”他以玩笑式的态度说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
神色闪烁的玉奴儿唇瓣微颤,“爷怀疑妾心的一片痴情?”
“你的痴情真令人感动,不辞辛劳地擅闯我号之为禁地的太和殿。”除了晓晓和厚颜无耻的小魔星,还未有其他女子进驻。
“呃……妾身急于见爷,因此忘了规矩。”她说得一往情深,略微一愧。
太和殿是爷处理公务之地,向来不许侍妾、寝婢进入,以免泄漏朝廷机密,她岂有不知之理。
只因相思太切,才一时大胆的闯入。
“一句忘了就想抹去擅闯之罪?天真也该看场合。”他冷地一睥,语气轻慢。
“爷儿向来宽大,请原谅妾身对您的冒犯。”玉奴儿身子一抖,遍觉寒意。
“心不在我身上就别假意承欢,看在大阿哥的份上就饶你一回,走吧!”暂时不适合开罪皇兄,明知他暗藏祸水。不甘心意遭误解的玉奴儿,逾矩的握住他的手,纤纤柔荑包裹着曾抚慰她周身的喜悦来源。
“妾身对爷是真心真意的爱慕,绝不会转移半分。”
“放手。”胤冷冷的说道。
面色一黯的玉奴儿眷恋不舍的望着他。“让妾身回来侍奉爷好吗?”
“送出去的礼,断无回收之理,而且……你脏了。”他冷酷而绝情地甩开手。
“不,爷……爷怎能如此说妾身?”她心裂欲绝的抱住他的腰身。
是他狠心将她送人,今日竟嫌弃她是不洁之身?
经历两位阿哥的宠幸非她所愿,岂能责备她已污秽的身子,君要妾死,妾焉能活命。
她是非罪之身呀!
“别逼我动怒,玉奴儿。”一股怒火隐隐在他眼中跳跃。
“请爷怜悯妾身卑微的心,让妾身回到爷的身边。”同样温暖的怀抱,却心狠如狼,她不想放手啊。
“放肆,你……”
胤正想以眼神示意闲适旁观的锋将人扯离,一道奚落的讽声已先行响起。
“啧!好个美人恩,皇太子爷好福气,公事之余不忘来个消遣。”瞧!多令人心寒的男子。
不过泡了个澡嘛,他就不甘寂寞地把人带进议事厅,若是出外游荡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