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授受不亲。”程梦渝迟疑地说。
季尹诺按下所有的火气,她已经受够多的委屈了,不能再凶她,他一再地提醒自己,“我是大哥哥,你是小妹妹,你要上就快上,不然我们要去找路了。”
虽然极力讲得平和,还是泄了点火药,程梦渝鼻子一吸,发达的泪腺充分配合,马上成了泪人儿。
“别哭,是大哥哥不对,我跟你道歉,好吗?快上吧,憋着不舒服。”他弯下身柔声地哄道。
“嗯。”程梦渝委屈万分地走了几步,“大哥哥你不要走喔。”她担心道。
“我不会走。”
“你不可以看。”她又迟疑地说着。
“我不会看。”谁要看米田共?季尹诺全然地不以为然,兀自翻了个大白眼。
待程梦渝上完,季尹诺抬起她的屁股,帮她刮干净后,让她穿好裤子,就牵着她凭着月光找山路。一路上程梦渝都没出声,季尹诺也专心找路没搭理她,走着走着,她又成了水汪汪的泪人儿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突然发觉她在饮泣。
“蔡叔骗我、蔡婶骗我、大哥哥也骗我!”她抽噎着,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季尹诺蹲下身对着她问:“怎么这么说呢?”
“蔡叔说只要我听话,就会带我回去,蔡婶说只要我和家人说是我自己愿意和蔡叔来玩的,她会保护我,有机会会带我回家,可是蔡叔打我,蔡婶都救不了我。”她愈说愈伤心,想到蔡叔发狠的样子就怕得发抖。
“别怕,大哥哥会保护你,会带你回去。”季尹诺用他的衣角替她擦泪。
“你也骗我。”不料她扁着嘴嗔怨地看着他,清泪一颗一颗地落下。
“我哪有?”
“你说不看人家的,结果不但看光了,还摸人家屁股!”呜呜呜说到这里,她哭得更伤心了。
季尹诺实在手足无措,他们陷在山林里面,如果没找到人家,就必须找安全的地方过夜,不然会有危险,这附近有山猪出没,他一路上看见不少山猪的脚印。
偏偏这小麻烦却不得不哄,他心里很着急,又不能让她知道,经过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羡慕人家有妹妹了,女人真的从小就麻烦!
他无奈地解释道:“我帮你弄干净啊,是你说你不会的嘛!别哭了好不好?以后我不帮你、不碰你好不好?我们得赶快找出路。”
程梦渝吸吸鼻子,又跟他走了几步,“你以后真的都不帮我了?”
“嗯!”季尹诺专心地一手以竹竿开路,一手牵着她走。
只听哇的一声,程梦渝又哭得天崩地裂似的。
“又怎么了?”季尹诺停下脚步,被她哭得快抓狂了。
“刚才你说会保护我……现在你又说不帮我……你骗我。”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莫名其妙!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季尹诺发火了。
程梦渝抿着嘴、低着头噤声地饮泣着,她从来都没离开过家人的羽翼,现在饱受惊吓又置身荒野,四周黑压压的,还不时传来怪声,惟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大哥哥,昕以不自觉地向他撒娇,寻求安慰。
见她这样,于心不忍,季尹诺再度蹲下来,“对不起,大哥哥知道你害怕,不该凶你,可是你要坚强知道吗?我们要走出去。就算走不出去,也要找到可以睡觉的地方不能留在这里知道吗?”
“嗯!你可以抱我一下吗?我害怕的时候爸爸都会抱着我,我就不害怕了。”程梦渝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极度地需要安全感。
季尹诺怜爱地拥着她,就像抱个邻居的小婴儿一样,让她贴在自己胸前,“别担心,你现在安全了,大哥哥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别怕喔。”他温柔地安慰着。
在他有力的怀抱中,程梦渝安心了,就像在长辈的怀抱中一样,她知道自己被珍惜疼爱着,不会再被打,更不会被杀,然后她安安静静地跟着季尹诺的脚步走,走到筋疲力尽,还没找到人家,于是季尹诺背起她,继续找可以栖身过夜的地方。
晨间,山鸟唱着悠美的歌声,季尹诺在山寮中醒来,睁开眼睛,觉得有点陌生,想了一下,忆起昨晚他终于找到了这间山寮,看起来是已经荒废了的工寮,所幸还留有一床旧棉被,虽然满是霉味,但还是可以御寒,四月初的山上夜晚,气温仍低,偏偏这小妹妹睡癖不好,一整夜都踢被子,他被冷醒时,才发觉她全身冷冰冰的,赶紧替她盖被子,一连好几次,最后他只好压着棉被抱着她睡。
人呢?小妹妹不见了!他摸了一下,立刻坐起来,“小妹妹!”他慌乱地呼唤着。
然后他听到屋外一声尖叫,他连忙街出去,程梦渝脸色惨白地呆立在山崖边,地面前数步,一条上身竖起的眼镜蛇正对着她。
“大哥哥!”程梦渝满脸得遇救星的解脱感。
“别动。”季尹诺镇定地交代地,随后在四周看看有没有任何东西可用。
他马上看见了一节长短适中的木棍,一个箭步朝那蛇的七寸打去,那蛇一棍就被打晕了,季尹诺把蛇挑开,丢到远处山谷。
程梦渝放心地顿了一下,她脚下的岩石松落,人就栽下山崖。
“大哥哥!”
“小妹妹!”惊慌之下,两人彼此呼唤着对方。
季尹诺冲到山崖边一看,还好下面不深处就是溪涧,他连忙小心地滑下去,
“有没有怎么样?”
程梦渝掉下去的时候臀部和大石头撞个正着,只觉得屁股开花似的痛死了。
“流血了!”她觉得裤子黏黏的,低头一看,水里红成一片,当场昏过去。
“小妹妹!”
季尹诺耗尽体力地把程梦渝抱回工寮,自己也是一身又湿又脏的,他拍拍程梦渝的脸颊,她全身发烫,怎么也叫不醒,“小妹妹!你醒醒呀,别睡呀!”
怎么办?季尹诺一时慌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环顾工寮。
求救!他立刻四处找柴火,想生火求救。升起烟后,又试图让程梦渝清醒,每拍她一次,就觉得她体温更高了,于是他除去了她全湿的衣物,让她睡在床上盖着棉被,然后到溪涧去提水,并脱下自己的汗衫,用汗衫浸水拧干,擦拭着她的身体,她全身伤痕累累,两手两脚多的是刮伤破皮淤青,新的伤肯定是昨晚跟着他在山林野地里跌跌撞撞来的,旧的伤则是竹枝打的,一定是老蔡打她出气。
好可怜,她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拿她出气?他看得鼻头一酸,极为难过。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程梦渝意识迷迷糊糊的。
“让你退烧,你发高烧,大哥哥用冷水擦拭法让你退烧。”季尹诺清楚地解释着,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但她已经有性别防卫了,他必须让她安心。
“大哥哥,我会不会死掉?我流好多血,是不是屁股开花了?”她虚弱地问。
“不会的,你不会死掉,你已经没有再流血了。”季尹诺安慰道。
“会的,我每次发高烧就是得了肺炎,每次都住院差点死掉。现在我们不能去医院,我一定会死掉。”
“大哥哥去找人来救你。”季尹诺马上停止擦拭。
“大哥哥不要离开我,我怕。”程梦渝心急地说着。
“那大哥哥把你的衣服洗一洗,烘干了给你穿,背你出去看病。”
“不要,大哥哥你陪我就好,你不在我会怕,我死掉了你再去做别的事。”
季尹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怕成这样,但他不能眼看她病情恶化,他四处找看看有没有以前的人留下可穿的衣物,好给她穿上,带她出去求救。
终于他翻出了一袋冬天男用的长内衣和睡裤,抖干净,“你可以自己穿吗?”
虽然她还是个孩子,但,是个开始发育的孩子,他脱了她的衣服后,被她的小胸脯吓得心中一悸,从此只敢让她趴着,擦拭她的背,血气方刚的他即使是心性纯朴,原始冲动却初次因她而起。
“我试试。”
程梦渝接过衣服,季尹诺便背过身去。
背着程梦渝走了一段路,她的呼吸就显得非常不稳了。
“大哥哥,我好难过。”程梦渝贴着他的身子烫得像着火一样。
怎么办?背她是不行的,她的肺部受不了颠簸,他想了一下,看见小路上的药草,想起了奶奶替部落的人治肺炎就是用这种草的。
他蹲下身,把她放下,采了许多药草,又采一些化脓消炎外用的药草,再背她回工寮,将药草熬了,用石头捶药草,敷她全身上下的伤口。
“大哥哥,我好饿。”程梦渝侧躺在床上,忍了好久才说出口。
季尹诺蹲在一边把木柴放进三个石块围成的小灶中,“等一下水开了,我先泡糖水给你喝,然后我到前面采那些蕃薯叶回来煮给你吃好吗?没有很远,你在床上往外看,就看得到我。”他庆幸没把昨天买的糖和盐半途丢掉,而前面也有以前林场工人留下荒了的菜园,暂时他们还有东西充饥。
“我喝糖水就好,大哥哥不要离开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任何东西一样,程梦渝死命地抓住季尹诺,不让他离开身边。
“蕃薯叶很营养,对你有帮助,大哥哥希望你好起来,你勇敢一点好吗?五分钟就好。”他抬头看着她轻哄道。
程梦渝沉默了许久,“抱我!”
季尹诺没辙地走到床前抱了她一会儿,真不知道可以拿她怎么办,是不是富家千金都这么软弱不堪?
他们在工寮待了三天,程梦渝的情况时好时差,发烧的时候偶尔闹点脾气,只要她醒来没见季尹诺就哭得死去活来,哭得季尹诺真希望她一直昏睡算了,但她真的昏睡时,他又担心不已,一步也不敢离开,就怕有什么状况。
第三天她的情况恶化了,高烧持续不退,衣服都汗湿了,呈现昏迷状。
“小妹妹,你怎么样了?”
“大哥哥,我快死了,我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刚才阎罗王问我谁对我最好,我说不出你的名字。”
“我叫季尹诺,四季的季,伊尹的尹,承诺的诺。”季尹诺难过地说。
“谢谢你大哥哥。”这句话说完后,程梦渝昏迷了数月,当她再清醒后,她的大哥哥却被她家人恩将仇报地送进监狱。
第四章
程梦渝看着东方的鱼肚白,往事不堪回首,哭了一夜的她神色凄然。
“他当年是建中的高材生,师长们口中的阳光少年,女孩心目中的赛夏王子,却因为救我,坐了两年牢狱,失去荣耀、失去尊严、失去本该拥有的风光岁月。”
“怎么会呢?”汪静娟摇着头难以想象。
“因为我爸妈找到我们的时候,他正替我擦拭,那天我汗湿了所有衣服,最后他把身上的衣服给我穿,所以他是光着上身的,我遍体鳞伤,我父母以为是他打的,医生检查出我处女膜有裂痕,私处有外伤,他们以为他侵犯我,我在昏迷中不断地喊着大哥哥、不然就是不要打我、我会听话,他们把这些话组织起来,认定他对我施暴,我父母坚持告他。”程梦渝说起父母当时过盛的联想力不禁摇头。
“那蔡叔和蔡婶应该可以证明他是救你的。”汪静娟替季尹诺找到一线希望。
“蔡叔当天跌入山沟死了,蔡婶发疯,没有任何证人可以证明他清白,但也没有直接证据显示他有罪,我的昏迷,医生都没把握有没有清醒的可能,季诺的药草虽然让我没死于肺炎,却因我体质过敏而导致原因不明的昏迷。”
“即使是这样,仍是罪证不足,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罪不是吗?”汪静娟不解为什么季尹诺会被判刑。
“本来会不了了之的,但因为他阿姨曾说过赛夏族的传统也重视报复,我父母认定他以极其残忍的方式伤害我,决定要他就法,因为在警方的纪录中,失踪的是姐姐,所以让我姐姐以受害人的身分出庭,向法官承认被他强暴,所以他被判重刑。”想起这些,程梦渝心里充满了歉意。
“太过分了,简直是族群歧视嘛,中国古代也讲报复啊,怎么这种话法官也采信呢?处女膜受重力冲击破裂是常事,什么烂法官,这点常识也没有!”汪静娟身为山地公主,听到这样的事极为愤慨,“还有你爸妈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叫你姐姐作伪证?他们难道就没考虑到你姐姐的心理感受吗?那不是一出庭就没事的。”
没错,他们完全没考虑到姐姐的感受,使得她想不开,愈走愈偏,刚开始她对季因内疚而关心,季出狱后,姐姐经常以妹妹的身分去看他,但季总冷淡相对,彷来姐姐爱上了季,得不到他的响应,于是由爱生恨,数度伤害他。程梦渝想到这小往事,益加心疼季尹诺所受的灾难。
汪静娟想了一会,没注意到好友陷入沉思,关心地问:“他没有上诉吗?”
“他的阿姨为了替他上诉,四处奔波,不惜重操旧业,但我父母以他们的权势,打通所有关节,所以他每次上诉部败诉。”说到这里,程梦渝的心掉落到谷底,就因为阿姨的阻碍与反对,决定了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那你呢?你不是昏睡了半年就醒了吗?醒了不就可以还他清白。”汪静娟心急地问,非常同情季尹诺,完全忘了她听到的是十八年前的事。
“我醒来后和父母说明了一切,希望他们还他一个公道,但他们不肯,说事阙程家的面子,如果还他清白,他们全都犯法,我姐姐会被判刑,他们只愿打通关系,减他的刑,并请人在狱中特别照顾他。”程梦渝说出了让人失望的答案。
“你爷爷呢?你不是说你爷爷是你们家最正直的人?他不帮你吗?”汪静娟巴不得能替季尹诺去击开封府衙的鼓,找包青天来申
。
“最后因为我绝食抗议,在最高法院判决前,爷爷出面,请很好的律师帮他找到一审时的漏洞,以法官当时对姐姐的询间语义模糊具有暗示与误导作用为由,改判罪名不成立。可是他已经在狱中坐了两年牢了。”泪水再度漫湿程梦渝凄美的脸庞。
“好可怜,梦渝你好可怜,他更可怜。”汪静娟这才发现听梦渝说这些事,她们已用完了一包两百抽的面纸,“那两年他怎么过的?”
“听说前半年很惨,我爸妈存心让他不好过,直到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