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前半年很惨,我爸妈存心让他不好过,直到我醒后,他们才改为找人关照他,可是他很坚强,在狱中表现得很好,我每个礼拜去看他,都帮他带他原来班级的笔记,虽然他没能在建中上课,光是靠笔记和狱中的课业辅导,功课却跟得上,所以两年出来,马上参加联考,就上台大了。”说起季尹诺的傲人之处,程梦渝总是与有荣焉。
“幸好,至少他没有被恶运打败。”汪静娟宽心地说,继而她看见程梦渝脸红了一些,伸手探一下她的额头,“梦渝,你休息一下吧,好象又烧起来了。”
“嗯,你也休息吧,下午我们得过去紫莺那儿,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她的婚礼就在明天,虽然她处理得低调,还是很多事需要张罗的。”程梦渝提醒道。
“梦渝,我真的无法把现在稳健干练的你和小时候那个脆弱的小女孩凑在一块,我以为你从小就是个女强人,从不哭哭啼啼的。”
程梦渝只是低头一笑,本来爱哭的她,因为季喜欢坚强的女孩子,所以训练自己坚强,但今天在他面前还是哭了,这十二年来为了这微乎其微的重逢时刻,不知练习了多少遍,结果还是狼狈地哭了。明明答应自己对他死了心,让一切随风而去的,一见到他就知道那些都是自欺欺人的,这一辈子,除了对他痴痴恋恋地想着念着,她的感情没有更好的归处。
季尹诺强抑心中翻搅如潮的思绪,陪好友迎娶自己的妻子,还得装得若无其事,虽然几年来他努力于淡化自己的情绪,但此刻他真的觉得困难。
看着靖涛挽着新娘出房门时,他内心几乎是无法言喻地承受着撞击的疼痛,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袭白纱会让他如此心痛,上一次她嫁他时他什么也没给她。
季尹诺,你在想什么?你和她已经再也没有关系了,他提醒自己道。然后他把思绪拉回,才发现程梦渝提着化妆箱,身穿小礼服,眼眶红红的跟在后面。
她不是新娘!靖涛的新娘不是她!季尹诺在心中吶喊着,虽然有一大堆的疑问,但他感到心中轻松了不少,为什为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不必再为自己最恨的人是自己最敬重的人的太太而为难了,他很快在心底有了个答案,也毫不迟疑地接受这个答案。
一坐上礼车,程梦渝的心就狂跳不止,本来就知道今天一定会碰面的,她期待又害怕这一刻的来临,怕自己又不争气地在他面前哭了,怕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面对面,该说什么话,或者不该说什么话。
今天的婚礼本就会有麻烦,若紫莺真的在众人面前甩了宣靖涛一个耳光转身走人,她就得留下来替紫莺善后,平常她自信一定没问题的,但现在她没把握了。
季尹诺交代好礼车司机几个注意事项,即坐到程梦渝旁边,“王先生,请赶上车队,跟在新娘礼车后面。”
“是的,季先生有没有发现今天的伴娘都像天仙似的,个个都漂亮。”礼车司机说着朝程梦渝欣赏地看了一眼。
季尹诺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并没任何反应,眼光直视正前方,一路上他都当身边坐着空气般,程梦渝虽然感到难过,但也不露任何痕迹,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在他面前掉眼泪。
到了礼堂,程梦渝一进门,远远地看见苏紫莺的父母在主婚席上,立刻觉得一阵晕眩。
“梦渝,怎么办哪?紫莺的爸爸妈妈来了,万一紫莺她不顾一切。”汪静娟凑过身来小声地问。
“顺其自然吧,紫莺自己会考量,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我们不要干涉她的决定。”程梦渝低语道。
“如果她还是决定照原计画呢?你仍要帮她吗?这样对宣靖涛是伤害,只怕最得不偿失的是紫莺。”崔心婷也不安地说。
“镇定,一切看紫莺怎么做,她真的要走,静娟先安抚帆帆,心婷你负责她父母,宣家那儿由我来处理。”程梦渝冷静地安排着。
虽然她们以最低的音量商量着,但在一边的季尹诺听得清清楚楚,他面无表情地握了握拳头。蛇蝎美人!她一点都没有变,心机还是那么深沉,只是功力更高了,看她满脸通红的,显然发着高烧,却还可以这么沉稳地策画着伤害别人的事。
但这回她休想,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靖涛,就算是靖涛所爱的人也不行。
“没想到你连朋友的幸福也一手操纵,真是最毒妇人心,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季尹诺倾身在她耳畔低语着。
程梦渝吓了一跳,他听见了,但他误会了,怎么办?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多一件,可是这关系到紫莺一辈子的事,她不能不帮。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程梦渝的话没说完就中断,苏紫莺已在她父母的主婚下,戴上了宣靖涛的婚戒,签名用印完成婚礼了。
“恭喜。”程梦渝首先向他们道贺,她本就希望紫莺能够相信宣靖涛。
善变、虚伪、做作,前一秒可以想着算计人,后一秒又那么情真意切地和人道贺着。季尹诺不齿极了,但这是她一贯的位俩,有什么好意外的?
以前只因他不赴约,她可以叫人一再找他麻烦,害他失去打工的机会;不顺她的意就叫人把他打得半死,然后再哭哭啼啼地找他道歉,求他原谅;只为了他借女同学笔记,就把他的笔记本丢到垃圾桶,然后再追着垃圾车,找回笔记本;更可以因为他不肯毕业后去她母亲的公司,就害得他身败名裂,失去毕业资格;他不肯辞职让她安排工作,她就找他的同事做假帐,害他吃官司;他不接受她的感情,她找人抓他囚禁,施打毒品,她总在做尽绝事之后又满腹诚意地认错善后。
自己过去就是这么被她玩弄于股掌的,看来她一点也没变!
宣靖涛和苏紫莺的婚宴,以酒会的方式在宣家大宅的庭院举行,宣家是国际知名的企业财团,虽然发展重心在法国,但在台湾却有很多往来客户,加上外国客户在台湾设分公司的,听说泛雅集团的总裁结婚,纷纷前来参加,国外宾客的招待,自然地由季尹诺出面。
只见他气度从容地周旋于宾客之间,总是吸引许多名门佳丽的眼光。
“尹诺,辛苦了。”宣靖涛偷闲地进入厨房休息。
“应该的,女方几乎没有什么亲友。”季尹诺从知道苏紫莺本有计画后,一直替好友担心。
“别担心我,紫莺是个厚道的女孩,她会教训我,却不会伤害我。”宣靖涛感激地拍好友一把。
但这回她休想,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靖涛,就算是靖涛所爱的人也不行。
“你确定就好,恭喜了。”季尹诺终于放心地贺喜他,其实听到好友要结婚,最想说的就是这两个字,但因为婚讯来得突然,先前又以为他要娶的是个心机深沉的坏女人,一直说不出口。
“什么时候轮到我帮你招待宾客?紫莺的好朋友,每个都不错,静娟娇憨可爱,心婷热情爽朗,梦渝沉稳高雅……”
“你是我老板,不是我老妈。”季尹诺轻易地就打断宣靖涛的话。
宣靖涛看了一下外头,眉心微皱地说,“我得出去了,不然别人会以为新郎是那自称是我大舅子的世纪末情圣。”
季尹诺顺着宣靖涛的眼光看去,看见程志新一手抱着苏映帆,一手拥着苏紫莺和宾客谈笑着。
他就是程万祺的儿子,目前寰宇企业集团的掌权者,一天下来季尹诺和他交谈过数回,是个很好相处,也很有魅力的人,没想到像程万祺那么狠毒的人,会有这样优秀的儿子,相比之下程梦渝才像程家人。
为什么又想到她?季尹诺责怪自己,今天一整天他都要自己当程梦渝是空气,但天不从人愿,她是那么的显眼,而他的眼光很不巧地“经常偶然”与她的相遇。
脑中又想起先前在人群间听到的话,可能吗?那些人说的话——
“看来寰宇这一次和泛雅的合作是确定了。”
“是啊,寰宇的副总裁和泛雅总裁的新夫人是至交,生意哪可能跑掉?”
“那个程梦渝还是那么美,怎么都看不出来已经三十岁了,可惜追不到。”
“小心点,她是带刺的,十几岁时还混过太妹,追她的人都被玩得很惨的。”
“你讲的是她双生姐姐姚梦洁,这程梦渝从小就是模范生,那些坏名声都是她替姐姐扛的,因为小时候她姐姐替她背负被强暴的耻辱而变坏,所以她也替姐姐背那些不名誉的坏事,她们是双胞胎,不仔细是分不出谁是谁,她姐姐心理不平衡,也就经常以她的名义使坏。”
“原来她那么傲,是因为自卑,可怜哪。”
那三个男子在会场的一角谈论的是真的,还是他所知道的是真相呢?季尹诺一再地自问,一再地回想过去的种种,的确有很多疑点,却不能找到答案。
宣靖涛带着满脸笑意地从程志新手上抱过儿子,揽回爱妻,优雅地说:“志新好好玩喔。”
“靖涛!我的紫莺就交给你了,如果你受不了时,不用客气,随时还我。”程志新故作轻松地对宣靖涛说。
“谢谢,不过志新,紫莺本来就是我的,以后你提到她时不可以再加所有格。”宣靖涛堆满了笑容,也轻松地说出早八百年前就想说的话。
“唉!你这样说会让我不敢再嫁妹妹喽,你没发现今天的男士们都惊艳于我的妹妹们个个美若天仙吗?要是我不肯让她们嫁了,都是你的错,你这话毁了三个男人的终生幸福。”程志新说着,把他的“妹妹们”左拥右抱了起来,“宝贝们,我们回去了,不然你们会被偷走。”
“哥!正经点。”程梦渝看见了靳培凯和利思晟的杀人眼光,连忙提醒他。
“好痛啊,一个宝贝才被抢走,另外三个又被虎视眈眈,靖涛,你有没有『救心』?我心脏负荷不了了。”程志新夸张地揪着心。
“程哥,心血管疾病不能吃成药!”汪静娟郑重地提醒他。
程志新没辙地笑了出来,宠溺地捏她的脸颊,“宝贝,你真是个最佳宣导人员,卫生署应该高薪礼聘你去全台巡回宣导用药常识才对。”
“各位在场男士,我郑重向大家介绍,这位大美人是汪静娟,如果想追她,请向我登记报备,对了,培凯,追求者的第一顺位我会保留给你和思晟,你们谁打赢了再来找我。”他完全无视于那两人脸上的敌意,又拢着崔心婷说:“这位美得发火的小姐叫崔心婷,想娶她的人,得先缴上健康检查表,我会代为过滤。”
然后他把自己妹妹拉过来,“这朵美丽的花儿,是我们寰宇的公主,虽然她总对家人声称她已婚,可我这做哥哥的从没见过我那传说中的神秘妹婿,加上她自称在美国结婚的,我们这里是不承认的,所以我当场发出通缉令,一个月内我妹婿没来报到,我就把妹妹嫁出去。”
他这话引来许多议论,想和程家联姻的商界人士都以为,程梦渝自称已婚不过是推托之辞,没想到真是事实。
“哥!你醉了不成?”程梦渝原就发烫的脸颊更加灼热,不安地往厨房看去。
一整个晚上,她的视线总痴缠地随着季尹诺的身影移动,让她伤感的是季尹诺正在厨房和宣靖涛的妹妹宣郁淇亲密地谈话,他们一定交情匪浅,一整天季尹诺都守在郁淇身边,有时共同招待外宾,有时则一起陪宣郁淇的女儿夏晴玩,他看她们母女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
程志新见妹妹神色黯然,跟着她的眼光望过去,就知道是那家伙!那个被点名仍不知检点的家伙,把程家的公主冷落了十二年,居然见了面完全当成陌生人,不认他这大舅子他是没话说,程家亏欠那家伙太多,不认自己的老婆就过分!
“好象,我去厨房喝杯水,休息一下。”程志新决定有所行动。
“哥!”程梦渝不安地阻止道。
“你扶我吧!”程志新一揽就揽着妹妹,和在场的人告退。
一进厨房,见到季尹诺,程志新即开口道:“尹诺,我醉了,我妹烧得厉害,能不能麻烦你先送她回去?她太漂亮,别人送我不放心,而靖涛说你非常可靠。”
“梦渝,要不要上我房间休息?晚上就留下来别回去了。”宣郁淇一听这话,立刻上前扶着她。
“我还好,我哥醉了,别听他胡说。”
“咦!梦渝,你不知道醉了说的话才是真的吗?”程志新偏着头看了一下妹妹,然后对宣郁淇说:“郁淇,你知道吗?我们梦渝十八岁就偷偷跑到美国和人结婚去了,十二年来那个人对她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见了面还当成陌生人,这傻丫头还整天痴痴地望着人家。”
“哥!”程梦渝心急地叫着。
“梦渝,真的吗?外面传说你是因为逃避商业联姻,才声称自己已婚的。”
“郁淇,别理我哥,帮我看着他,我去叫车,我们先回去了。”程梦渝说着随即转身。
在转身之际,程志新轻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向季尹诺,季尹诺很自然地伸手扶她,一碰她眉头立刻纠结在一起,这女人最会来这招了,明明都快烧坏身体了还在这边招摇,就是算准了他会心软,然而天杀、该死的是他再度没志气地心软了。
季尹诺神情淡然地对宣郁淇说:“郁淇,我送程小姐回去,客人就让吉米多费心了。”说完就面无表情地挟着程梦渝往侧门走。
宣郁淇困惑地看了一下季尹诺的背影,然后回头关照程志新,“你还好吗?要不要紧?”
“你和他之间有男女感情吗?”程志新心事重重地问。
宣郁淇心中怦然一跳,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难道他在意?然而她马上想到不可能,“这么问很冒昧。”她倒了杯水给他。
“抱歉,但我希望没有。”程志新接过开水,喝了一口。
宣郁淇心中一喜,但她全然不知道这些话有什么好高兴的。
“就算有,我还是要很自私地告诉你这些话,季尹诺就是娶了我妹妹却让她一个人在台湾过了十二年弃妇生涯的混蛋,如果你们有感情,我请你将那混蛋空出来,给我妹妹一段时间,让她把给那混蛋的爱全部没收。”
宣郁淇静静地看着程志新,认识以来,他都是一副纨桍子弟的不才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