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戏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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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戏爱神-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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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纠缠你的,我是为我学生而来……
  不再是为他!他纠拢眉头,不加思索:“我改变主意了。”
  她不解,僵硬回头快速瞄了一眼,没敢多作停驻。
  这样老鼠惧猫似的表现,烧出他心头的郁闷怒火,冷硬的唇一紧,道:“把你那个学生找来。”
  “嗄?!”她满心疑问回头。“为什──”
  他警告的瞪视令她将到口的疑问吞了下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改变了主意。“我只不过是给他一次机会。”语含熊熊怒气,不佳的情绪主要却是针对自己。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参加音乐赛了?”她小心求证。
  “不,他得先证明他有这个能力。”看她没动作,他提高声催促:“我的时间不多,让他立刻过来,否则作罢。”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不经大脑的决定。
  她终于了解,不过突然想起的事浇灭了刚萌生的希望,她懊恼支吾:“他今天没来学校……”失望满溢脸庞。
  也许他该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但话却又不受控制地说出口──
  “这个周末上午,我有空;就在你家好了。”
  她惊骇万分、明显抗拒的表情,让他更加气忿自己失常的提议:“不肯?那就算了!”
  “不是!”她连忙摇头。为难地问:“不可以在学校吗?”
  “我不想浪费时间,大老远跑到这儿。”光兴私校位于台北市郊,来回一趟得花上几个小时。
  “我……家离市区也有一段车程──”
  她搬家了?记得以前她住在离他家别墅不远的新兴高级住宅。
  “……还是到学校来比较方便?”她征询地望他一眼。
  似乎,她不愿意让他知道她住的地方?他无法容忍这个想法,冲动地,他说:“给我你的地址。”
  无法可想,她只得说出令她迟疑的事实:“我……我的家里没有钢琴。”
  她垂首屏息以待他嘲讽的大笑或挖苦的言辞──
  不料,片刻沉默后,只听他说:“那就到我家来,这个周末上午十点。”
  她讶然抬眼,人已背转身──
  “老师,请用茶。”
  韩惟淑赶快接过,对装扮朴素、挂着亲切笑容的四十出头的妇人道了谢:
  “不好意思冒昧来打扰你,因为易磬今天没来学校,我等不及要告诉他好消息,他有机会参加钢琴赛了,所以──”
  “钢琴赛?”康易磬的母亲林玉铃困惑地问。
  “易磬没告诉你吗?”韩惟淑迟疑地说:“这是一项青少年的钢琴赛,是欧联基金会主办的,主要是选拔在音乐方面有优异表现的青少年,提供他们到外国进修的机会。”
  “出国?那不是要很多钱?”
  “不是的,经过比赛产生的优胜者有高额的奖助学金,足够支付学费、生活费的。”韩惟淑担心康母反对,试着说明她之所以鼓励康易磬参赛的原因:“易磬是个非常有天分的孩子,他对音乐有很高的领悟力,我想康太太也明白?”
  “是呀,他小学的钢琴老师一直称赞他钢琴弹得好,他自己也很喜欢钢琴,练琴都不需要我管他。”林玉铃因回想起往事而微笑,这都是孩子的爸爸还在世的事了。
  “并不是每个喜欢弹琴的孩子都能有易磬这样的成就,他有绝佳的天赋,我很想帮助他,可是能力有限。康太太,如果易磬有出国留学的机会,你不会反对吧?”
  “我……”林玉铃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能有机会出国念书。
  这时,康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老大,今天晚上我们再到‘花中花’喝一ㄊㄨㄚ!”操台语口音的男人,高亢嚷叫。
  “没问题啦!哈……”一个醉酒的男人扯着大嗓门说:“顺便找阿六仔、扁头、青虎,他们一起来!”
  “是,老大。”
  随着碰撞声,一伙人的声音愈来愈近,大门被人用脚踢了开──
  “碰!”
  一名酒醉、约四十岁的男人被几名较年轻的男人搀扶进门。
  “大姐,老大喝醉了,我们送他回来。”其中一名理着三分头、带刺青的男子对林玉铃说。
  林玉铃不好意思地望了韩惟淑一眼,急忙招呼他们:“你们快点把他扶上去房间,这里这里,左边第二间。”
  韩惟淑错愕地听到应是康易磬舅舅的醉酒男子连声脏话、低咒不休:
  “谁再说我醉了,我就宰了他!谁不知道我黑龙是千杯不醉,你们这些兔崽子哪是我的对手……”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韩惟淑猛回神,眼神仍难掩惊骇──
  “易磬,你回来了。”
  康易磬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自己家里,要不是为了处理他们刚才停车时撞倒的一排机车,也不会耽误了时间。
  她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康易磬又懊又恼、焦心地思忖。
  楼上又传来一阵咒骂,他骤下决定──
  “我送老师回去。”
  他率先走出去,别无选择,韩惟淑连忙跟上去。
  “易磬,老师今天来是要跟你报告一个好消息的,你有机会参加比赛了!”
  康易磬缓下步伐,仔细端详她兴奋洋溢的神情。
  不觉他的凝视,韩惟淑径自说着:“只要他听过你弹琴,一定能了解你有足够的实力参加比赛,这个周末一定没问题的──”猛然发现了。“易磬,你怎么了?”
  没有轻视、没有成见,只有盈满关注的眼神,他不懂,真的不懂:“老师都看到了,不是吗?”
  “看到什么?”她眨眨眼。
  “刚才的那些人,那些流氓、混混,我的舅舅是黑道角头!”他烦躁的语气不觉流露出一个孩子对无法改变环境的自厌与愤慨。
  “易磬,你就是你,千万别受困于他人的评价。”
  可怜的孩子,一定因为这样而饱受不平与排挤……韩惟淑心中对他的喜爱更添几分,紧紧握着他的手,她激励地说:“人不是不可以改变环境的,只是需要时间、毅力,你一定能的,老师相信。”
  从来不哭的他突觉一道灼热涌现眼际,心中激荡着一股暖流。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自己绝不会让老师失望的;他垂目,以压抑的平静声调说:
  “老师,刚才说的比赛,是怎么回事?”轻轻的、怕被发觉的,他回握还紧捉着他的温暖小手。
  “喔,我还没说完吗?就是……”提到这事,韩惟淑眼眸倏地一亮,空出一手激动比划着,浑然不觉另一手还搭在学生手中,她兴奋说着。
  不想放手,永远也不放手……
  “弹我们之前练习的那首曲子,不是比较有把握?”韩惟淑软声问。“为什么要换别的曲子?你自己练过了吗?”
  康易磬略一点头,坚持道:“我想换弹这首。”
  她不想勉强学生。“好,就照你的意思。”
  康易磬专注地开始练琴,韩惟淑不经心地打着拍子,一边心情浮动地打量四周摆设。
  再度踏进阮家,令她心头忐忑不安;一方面是因为阮妈妈生疏戒慎的态度总让她感到不请自来的难堪,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他──
  昨晚,她作了个梦,许久不曾有过的梦,梦中回到了大学时代──
  ……
  “学弟,你一定要参加。”
  负责筹办迎新音乐会的学长,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大力邀约大一新鲜人中最受瞩目的阮沧日;只要有他参加,其它人必定趋之若鹜。
  阮沧日不置可否:“我考虑看看。”
  “全音乐系,包括系主任都会参加,你起码也来露个面,大家认识认识嘛。”学长继续鼓吹。
  所有的人都会参加?他眼光不悦地朝右后方一瞥,表情转为僵冷:“我不去。”
  嗄?刚还有些可能,怎么一下变成不可能的任务?学长脸上多了好几条阴影:“为什么?要是时间有问题,我们可以配合你──”
  阮沧日敛目斜扫右后方,别有含意说:“只要有某个人去,我就不去。”
  学长一愣,随即追问:“谁?你说说看──”也许这人刚好不能来,还有希望。
  他极不情愿提到这个名字,但又无选择:“韩、惟、淑。”
  “韩惟淑?没听过,等会儿,我问问看是谁。”
  学长转身问带新生训练的大二同学,那人听了,往阮沧日后方一指,学长尴尬发现他要找的女生,就是自刚才一直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那个娇娇弱弱、清新可人的女生。
  学长尴尬搔搔头,怎么好意思问这么可爱的女生要不要来参加迎新音乐会呢?她肯定听到适才的谈话了。看她低着头,黑缎般的发衬托出细致心型小脸,怯生生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顿时学长觉得自己像个欺负无辜的坏蛋。
  韩惟淑盯着地面,她好想去迎新音乐会,这是大学生涯的第一个活动,可是她得弥补他,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去的。”
  他不高兴,因为她考上了跟他同一所大学的音乐系;相对于自己美梦成真的无比兴奋,他的忿怒不快,令她觉得愧疚。
  只是一次活动,比起自己得到的四年时间根本不算什么,下次还有别的机会的。
  ……
  那时,她是这样安慰自己,不知道迎新音乐会只是个开端,大学四年她几乎没参加过什么活动,只要有他,就不能有她,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项铁律。少数几次,也都因为原本不来的他意外出现,为了不让别人为难,她自动离开了。
  依他的个性,他并不喜欢这类活动;之所以参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针对她,他在报复她强求的四年──许久以后她才明白这点。
  也就因为这样,才让她百思不解,一直以来他总是尽量与她隔绝,这次他的主动提议,令她不禁怀疑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韩惟淑专心思索着问题,琴声静止了好半晌,她才恍然回神,学生正古怪地望着她。
  “哦,你弹完了吗?弹得很好,弹得很好。”她歉意地直点头,杂乱无绪地随便找着话说:“这部钢琴音色淳厚,老师以前也有一部一样厂牌、一样年份的钢琴。”
  康易磬没多说什么,顺着她的话题:“老师的钢琴后来怎么了?”
  “哦?”她注意力难以集中地用力想了想,才回答:“后来卖了,我的父亲公司破产,我们住的地方被查封了,搬家的时候就把那部琴卖了。”
  “你一定很舍不得。”少年自她回忆的眼神解读。
  韩惟淑望着遥远的某处,幽幽回想:“那部钢琴对我有特别意义的,是我父亲费了很大的工夫买给我的;它被运走的那天,我心里难受极了。我的父亲走了、家没了,只能拼命安慰自己,也许有一天,我会有能力再把它买回来。”她眨眨眼,回到现实:“怎么说到这里来了?你再弹一次你挑选的钢琴曲给老师听听。”
  少年冷静的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默片刻才再度练习预备的曲子。
  这回不能再分神了,韩惟淑提醒自己,专注聆听琴声,愈听她愈觉疑惑,既陌生又熟悉的旋律,这是哪一首钢琴曲?
  她倾头极力思索答案,这曲子叫什么来着?
  第四章
  “浦罗柯菲夫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有人为她指点迷津。
  对了,就是浦罗柯菲夫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韩惟淑疑惑顿解,脑海中快速回忆这首钢琴曲的背景资料。
  这是知名钢琴家浦罗柯菲夫十七岁时的作品,是在讽刺音乐比赛评审的……?!她突然头皮一阵酥麻,刚……刚刚是……是谁……说……说话的……?!
  韩惟淑猛一埋头、连声祈祷,拜托!千万别是他──联想起曲子背后的含意,哦!老天,求你帮帮忙,千万别──
  “我可没强迫你来,有什么不满该针对你的老师。”他语气中的不悦昭明。
  完了……韩惟淑泄气地抚额轻叹一声,缓缓侧转、欲做弥补:“他没别的意思的,这纯粹是巧合……”
  “碰!”康易磬倏地起身怒视,琴盖猛力被合上。
  “易磬。”韩惟淑连忙安抚,回身再次强调:“只是巧合,他刚好选了这首协奏曲,而且也弹得不错,所以就……”
  “气势不错,可惜技巧不足。”阮沧日冷哼一声。
  “他刚练,所以──”
  韩惟淑还想替学生说话,康易磬突然揪起她的手臂──
  “老师,我们走。”
  “等……等等……”韩惟淑阻挡不了他的冲势,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眼神恳求地望着一副事不关己、双手环胸置身事外的阮沧日。
  该死,别这样看他!阮沧日眉头愈纠愈深,别想叫他先向这个毛头小子低头,他不会屈服的!心头却逐渐凝聚躁郁之气──
  “回来。”他还是开口了。
  少年头回也不回,扭开门把,一大跨步──
  “还是你怕了?”
  少年瞬时定住,猛转头说:“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阮沧日径自朝韩惟淑说:“我早说过,你教出来的学生不过尔尔。”知道这样对付康易磬最有效。
  “住嘴!有种冲着我来,不准你欺负老师!”康易磬忍不住冲动横身说。
  “光说没用。”阮沧日凌厉眼神一转,命令:“坐下,再弹一次。”
  康易磬犹豫片刻,韩惟淑哀求看他,他狠狠瞪了一眼阮沧日,冲回琴旁,火气十足掀开琴盖。
  初时铮然撼动的琴声忠实表达他内心的愤慨,但渐渐的音乐纾解了猛烈情绪,他放松地让音乐淹没、包围自己,毫无迟疑地弹奏飘荡在心中的乐音……
  定心细听,他的演奏方式与正统钢琴演奏规则不同,不装腔作势、直率而明朗地表达感情,猛烈、激动的音符下隐约可见压抑的惊人能量,几乎令人错觉他内在的强大魔力正要挣脱开来。
  他确实是个有天分的孩子,阮沧日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说对了。撇开心中对韩惟淑的既定成见,他试着以专业的眼光审视康易磬──
  他的手指及手臂姿势不正确,但却不影响他在琴键上俐落跳跃;没有华丽的技法、状似草率的触键,会令人有粗鲁不文的错觉,只有当你用心倾听之时,才惊然发现隐藏在琴音下的力量,不同于一般流俗,却又可能成为未来潮流。他不具备比赛优胜的技巧,但是外放、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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