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没见过冬天的雪鸡。”古淮南被她的话逗笑了,“难道你不知道雪鸡会随着四季,变换羽毛吗?”
“我从来不知道,它们真的能那样吗?”
“当然。”他推着她的手臂示意她继续走,边说道:“雪鸡飞行速度快,但飞不远,为了保护自己,它们就改换羽毛色彩。春季是斑烂青绿色,夏季则是接近山水的黄黑斑纹,秋季是如草木般的黄栗色,冬天则一身雪白,如此,它们才能把自己融入大自然中,保护自己免于飞鹰猛禽的攻击。”
听了他的解释,玉蝉若有所思。“这鸟儿为了生存,所以改变羽毛颜色以适应险恶的环境,这也正是我女扮男装的原因,我们都是想保护自己。”
“以后有我保护你,你不必再扮男人。”古淮南没想到,她竟然由鸟儿想到了自身,不由暗自责怪自己为何要多嘴告诉她雪鸡的习性。
玉蝉没回应,心里则想,尽管他想照顾她,但她还是必须学会依靠自己。
见她不说话,古淮南知道她仍不相信他真的会一直照顾她,而他也不想多说,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向她证明。
两人沉默地走着,山路突然变得陡峭。
开始时,古淮南还担心玉蝉是否能攀上这座陡峰,后来见她动作俐落,腾跃攀爬灵巧如猴,不由安了心。
当他们终于攀上山顶后,他真心赞美她。“你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姑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无法相信你能攀上这样陡的山崖。”
听到他的称赞,玉蝉兴奋的双颊绋红,纵身跳过一道二尺多宽的壕沟,得意地说:“这不算什么,我在老家每年冬季都会去打猎,爬过比这还陡峭的山峰。”
“打猎?”他跟随她跳过去,吃惊地问:“小姑娘打猎?你爹爹答应吗?”
“爹爹不想让我去,可每次都禁不住我磨,”她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黯然地望着山林。“可是今后,爹爹再也不能带我打猎了……”见她伤心,古淮南赶紧转个话题。“如果你喜欢打猎,我可以带你去。”
玉蝉吃了一惊,仰面望着他。“你真的会带我去吗?”
“只要你愿意,我会。”
“我当然愿意。”她依然带着忧伤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古大哥,我现在明白了,你对我真的很好!”
她强压悲伤的笑容,令古淮南心中一悸,他表情柔和地,轻轻地将一缯垂在她颊边的头发塞进帽子里。“还不够好。”
“还不够好?”她忧郁的情绪,忽然间烟消云散了。
玉蝉俏皮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会对我更好?”
古淮南欣喜地看到,她眼中的快乐取代了早先的忧伤,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他对她伸出手。“是的,可爱的姑娘,我会对你更好。现在,要是不想摔跤的话,就握住我的手,让我扶你下山。”
“不用扶。”玉蝉拒绝他的好意,自信地说:“我不会摔跤。”
看着她倔强的神态,古淮南没有坚持。“那就跟在我身后。”
见她大步往山下走,他匆忙走到她前面。
玉蝉没想到,硬邦邦的岩石和裸露的地表,覆盖着很厚的冰层,还十分地滑;她才走了两步,就“哧溜”一下滑坐在地。
她下滑的身子撞上了古淮南,害他也滑出一大步;幸好他迅速稳住脚跟,并将她牢牢顶住,不然,她说不定真会一直滑到山下。
“啊呀,这冰面又硬又滑!”玉蝉坐地在上惊呼。
古淮南将她扶起来,看她毫不掩饰地抚着臀部,忙问:“摔痛了吧?”
“有点。”她苦着脸说。“如果今天我穿的是男装,就不会这么笨了。”
古淮南扶正她头上的帽子,温和地说:“可是你是女人,就该穿合适的衣服。”
“如果这种衣服害我三天不能坐,那它就不是合适的。”她嘟嚷道。
“如果你听话, 拉着我的手好好走,这事就不会发生。”他也针锋相对。
“那好吧,你现在拉着我吧。”玉蝉终于认输,主动伸出了手。
“早该如此!”古淮南笑着握住她的手,带她继续往山下走。
第6章(1)
入夜后,山里的气温愈来愈低。
两人正走着,一声猫头鹰的叫声,令玉蝉打了个寒颤,但古淮南却停住脚步,凝视远方,随即高兴地说:“别怕,是延和,一定是他在寻找我们。”
路延和?他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
玉蝉半信半疑地由他拉着手,往山下猫头鹰叫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树林,又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而古淮南立刻发出了同样的鹰啸。
玉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惊讶地毫不费力地模仿出如此逼真的猫头鹰叫声。
“这是我们的暗号。”他笑着对她解释,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出密林。
淡淡的夜色中,三人四马,沿着山下积雪的道路朝山上奔来。
玉蝉看出,领头的那个正是路延和,显然他们听到了古淮南发出的“暗号。”
“少主!”路延和远远地跳下马跑过来,先跟古淮南打招呼,再看看被少主拉着的玉蝉,关切地问:“罗姑娘还好吗?”
“我很好,古大哥救了我。”玉蝉想抽出被古淮南握住的手,可他拒绝放手,她只好作罢。她看看路延和的身后,问:“就你们三个?其他人呢?”
“送伤者去白马镇了。”他回答着,转回古淮南,既高兴又激动地说:“三王界被少主的龙刀吓得直往西逃,属下因担心你们和受伤的兄弟,所以没追多远就返回。
可是顺着车辙印往悬崖下看,什么都看不见,却听到王三界的喽罗在崖下大声给同伙传话,说崖下没人,只有破车板。
属下估计少主已救下罗姑娘,若进山搜索的话,恐与你们走失,因此安排车马将受伤的兄弟们送去白马镇后,就带两人,在这通往白马镇的山垭口等着。“
“你这样做没错,而且我很高兴你没忘记带我的马来。”看到自己的坐骑一个属下牵来,古淮南满意地说着,将玉蝉带到蒙古马前,双手将她托上马背。
玉蝉伸手想抓马缰,却被他早一步抓住,她对他大皱其眉,他则笑了笑。“这马我俩得合骑。”然后继续问他的副手,“伤了几个兄弟?”
“四个,好在均无大碍。”路延和回答,心里则惊讶地发现,向来对女人兴趣缺缺的少主,却对罗姑娘不一样,显得格外温柔,而罗姑娘似乎变乖巧了。
从他们彼此对视的眼神,和亲昵自然的肢体接触中,他绝对相信,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他们的关系有了很大改善。
这可能吗?他讶异地注视着玉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个顽皮的小姑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征服了少主那颗孤傲而受伤的心?
“延和,愣着干么?走!”见他直愣愣地瞅着玉蝉,古淮南不高兴地吆喝,然后踏着马提子上马,坐在玉蝉身前。
“我要坐前面,让我控马!”玉蝉大声说。
“抓紧罗!”古淮南没理会她,一抖缰绳,马迈开了四蹄。
玉蝉对着他宽宽的后背皱眉,双手拒绝抱他,而是用双腿稳住自己。
古淮南却抓起她的手,环扣在自己的腰上,低声命令道:“抓好!”
紧跟在他后面上马的路延和看到这一幕,咧开大嘴笑了。
没错,少主真的对罗姑娘很不一样,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乐观其成,因为他敬重他的主人,也喜欢玉蝉,虽然那姑娘年纪小了点,人也莽撞了些,但她的聪明与勇敢,纯洁与率真,正好可以给少主的生活加点色彩。
见少主回事离去,他也赶紧催马,和其他两个男人紧紧跟上。
“你该让我坐前面的!”玉蝉因见古淮南不理她,心里有点生气,便想抽回自己的手,表示对他的抗议。
古淮南立刻压住她的手,轻声说:“以后吧,今夜风寒就算了。”
玉蝉微微一愣,她本以为自己的态度,一定会遭他责骂,或者听到诸如“不要吵”、“听话!”、“女人就该乖乖地服从男人!”……之类的训斥。
她过去遇到相同情况时,常常从男人口中得到这样的回应,就连疼爱她的父亲和世伯,也常常这样教训她,可现在,他只是轻声答她“以后吧……”
面对如此温柔平静的回答,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继续跟他争,似乎显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不争,又觉得有点窝囊。
瞪着他的背脊想了半天,加速的骏马让她最后选择了服从。
不久后,他们进入山谷,随着坐骑的不断加速,和山道的曲折起伏,风愈来愈大,“呼呼”地刮剌着脸面。
虽然没有下雪,但北风卷起积雪狂舞,整座大山都被笼罩在雪末形成的雾里,稍不留意,冰雪就会灌入眼鼻和脖子,冻得人透心凉。
她算是幸运的,因为古淮南魁梧的身形就像一堵墙,为她挡去了大部分风雪。
然而,即使有他的遮挡,她仍感到寒风剌目,她不由得想到,如果真让她坐在前面驾驭坐骑,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张开眼睛看清楚前面的道路。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古淮南让她坐在他身后的原因,以及那句“今夜风寒就算了”的真正意义,他是想保护她。
从来没有在这样冷冽刺骨的寒风中骑过马,她忍不住缩着抱住他的腰,把脸藏在他的背上,双手插进他宽宽的腰带里,逃避寒气,追寻温暖。
这风实在太冷了,她不知道他怎么能顶得住。
在他背上悄悄转身,她看到紧随在他们身后的路延和其他男人,他们都把并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尽可能缩着脖子半伏在马背上,以降低风雪的破坏力。
“留神!”
就在她回头张望时,向前的古淮南忽然发出警告。
她倏地回过神来紧贴着他,发现他们已经走出山蛮,来到一片开阔的旷野。
结冰的河面在夜色中闪着银蓝色的光,呼啸的北风因失去山脉的阻挡,而变得更加凌厉相持久。
狂风呼啸,马蹄达达,玉蝉贴着他的背大声问:“我们去哪里?”
“白马镇龙泉庄!”他的声音像风一样冷。
她知道龙泉庄是大豪绅关家的庄园,却不知在何处,于是问:“还有多远?”
“不远了。”
古淮南的回答让她振作了精神,可没想到,这个“不远了”的庄园,在很久很久之后,才姗姗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当他们终于进入高灯明火的大院子时,大家的身上都结了一层薄冰。
古淮南才将马停住,玉蝉就俐落地滑下地,吓得古淮南急忙跳下马拉住她。
“你怎么了?”
“我很好……呃,你看你!”她转向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古淮南好奇地问。
“你快看看你,都成白发老翁了。”她笑着用手拨拭他眉毛上的冰雪。
古淮南身躯一僵,感到血液忽然直往脸上冲,忙抓住她的手,不太自然地说:“不用管它,冬天骑马就是这样。”
玉蝉甩开他的手提起衣袖,很粗鲁地替他擦着脸上的雪,教训他。“怎能不管?蹲下来点,我得赶快帮你擦掉,不然冻坏肌肤,弄湿衣服,会让你生病!”
她的动作又大又快,而且不容人抗拒。
此刻,院子里来了不少人,大家全惊讶地注视着她,可她浑然不觉,仍喋喋不休地说:“瞧,你眉毛上都是霜,你该学路延和大哥他们,把帽子压低,缩着脖子。”
古淮南当然知道,四周有不少惊讶和有趣的目光正望着他们,他本想制止她,可不知怎的,又不愿意当众扫她的兴,因此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由她摆布。
玉蝉忽然停下,一把抓下自己的帽子,甩着头惊呼,“你快自己擦吧,我帽子上也有冰滴进我脖子里了呢!”
看到她拿着帽子往脸上、脖子上胡乱抹,一个女人笑着走了过来,将她拉到廊檐下,扯下墙头挂着的帕子递给她,“妹子,用这个擦。”
玉蝉没接过帕子先抬头,看到一个显然是这院子里的中年姜妇,正面带笑容地看着她,那熟悉的五官令她有种亲切感,因此她回了对方一个礼,“谢谢夫人美意,不过我身上的冰雪都被古大哥挡掉了,帕子给他擦吧。”
美妇笑道:“别担心,他自有人照顾。”
听到她的话,玉蝉回头,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不少人,大家说笑着,有的拿布巾,有的用竹扫帚为他拍身子,跺脚的男人们清扫身上的冰雪,仆人为他们牵走坐骑,不仅古淮南,就连路大哥他们,也都有人“伺候”着。
看到替古淮南清扫身上冰雪的,是个身材窈窕、容貌十分标致的姑娘时,她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那姑娘美得……惊人,虽然已是深夜,但她依旧衣着整齐,一身花罗深衣华彩炫目,更兼一头乌发披肩,衬托着她水灵灵的双眸和柔情似水的笑靥,就算是仙女下凡也不能比她更美。
“姑娘先进屋里吧,里面有火。”
身边的声音令她愣愣地转回头,看到拉她走上走廊的美妇在喊她。
“哦。”玉蝉回应着跟随美妇走去,进门前,再回头看看那姑娘。
不料这一眼却落在古淮南的脸上,当即令她大吃一惊。
因为古淮南似乎不懂得欣赏美女,他不仅没对热心帮他的美姑娘露出温和有礼的笑容,还一副很不耐烦的神情。
就是因为他甩开漂亮姑娘,往这里走来的动作不小,才攫住了玉蝉的目光。
可是他虽然往这里走,却没有看她,而是冲着她身边的中年美妇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一个大步跳上台阶,开心地喊了声:“大姐!大姐夫呢?”
大姐?
听到他亲热的称呼,再看到身边的美妇笑阒抱住她的宽肩,玉蝉愕然地想,难怪她觉得这女人眼熟,原来她有着与古淮南十分想像的五官。
看来,这个华丽的大院里,藏了不少令她惊讶的事情。
“你这小子,还记得你的大姐、大姐夫哪?几年不来,我以为你早就不认我这个大姐了!”美妇笑着猛拉他的耳朵。
看到古淮南这么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揪耳朵,玉蝉忍不住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他抓下美妇的手,转而向玉蝉介绍:“这位是一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