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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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奴儿-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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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刘胜却出人意外地宽恕了他,只命令他以后每日傍晚入宫陪王习武。
  两个少年不打不相识,由此成为朋友。
  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加,他们之间的友谊与君臣关系更加坚固。
  那时古淮南听到王上召唤,自然明白,王上一定遇到了棘手之事,因此没有迟疑,立刻赶往王宫。
  宫内,刘胜已等候多时,一见面,便把急召他进宫的事说了个明白。
  九月初九,诸侯王按惯例入朝与皇帝共赏茱萸,品酒祈寿。
  席间,中山王获赐一套来自异邦的琉璃耳杯,为防意外,他派郎中令率八名侍卫先护宝返宫。
  不料护宝队在黑牛山遭遇独眼恶盗王三界拦劫,危急中,郎中令将琉璃耳杯交给一名姓张的侍卫,令他冲出重围护宝回宫,自己则率属下掩护他突围,但终因寡不敌众,负伤倒下。
  当他醒来时,发现强盗和坐骑没了,七名属下也全部战死。
  他挣扎下山,晕倒在路边,次日被几个山民发现,用牛车送回庐奴城。
  数日后,中山王返回王宫,得知此事经过及宝物随张侍卫同时失踪时,大为震怒。
  宝物失盗,令他心痛,更令他尊严扫地,而且还有“亵渎君威”之罪嫌,因此他必须找回宝物。
  而能胜任此重任者,非古淮南莫属,因为他身处宫门王室之外,行动自然不引人注意,也因他与黑白两道均有来往,却对自己忠心耿耿。
  得知此事,古淮南大吃一惊。恶名昭彰的王三界早年横行于太行山一带,被称为“太行一霸”,十年前与另一帮盗贼火拚受伤瞎了一眼,从此销声匿迹,想不到沉寂十年后再次出来作恶。
  国王之令,他不可能拒绝,眼看冬天将至,山里下雪早,雪会把所有可能的证据湮灭殆尽,因此刚回家的他来不及歇口气,便带着副手路延和上路了。
  根据案情,他决定从案发地和张侍卫入手。
  可是在黑牛山和张侍卫的老家,他并没有发现新线索,倒不时听到王三界作案的消息,并从一个黑道朋友口中得知,王三界因重出江湖第一战劫了王宫卫队,却毫无所获,还损失了几名手下,于是发誓要向过往商旅“复仇”,如今,许多商贩都不敢再走黑牛山。
  这消息令他喜忧参半。喜的是如果此言不虚,那表明琉璃耳杯尚未落入王三界手中,否则狡诈如他,又怎会在风口浪尖上,怀揣稀世珍宝持续在同一地点作案,而不怕官府拘捕或同行觊觎?忧的是,携带宝物的张侍卫究竟去了哪里?
  古淮南正茫无头绪,一天在酒肆吃饭,却听邻座有人议论重新出山的王三界,把黑牛山变成了恐怖山,可官府都不管。
  立刻有人接嘴道:如今的王三界比过去更凶狠狡猾,作案后自己人无论死活一律带走,不留线索,官府拿他没辙,其它人更不敢惹他。
  九月十二王宫宿卫队被劫杀时,其实有支素有侠名的商队路过黑牛山,但得知山上劫匪是王三界后,二话不说就下山绕道离开了……
  这人的后半段话让古淮南心头一亮:九月十二宝物遇劫时,有目击者?
  他急忙向说话的人打听那支商队情况,可对方只说,商队属于人称“罗爷”的北方汉子,具体情形不甚清楚,因为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虽然对方语焉不详,但对古淮南来说已经足够。
  他从未跟“罗爷”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这个名号;两日后,他就得知了罗爷的底细。
  罗爷家住晋阳城,是北方极有名望的贩主,拥有一支商队,主要从事以物易物的散货交易,固定每年春末离乡,秋末返乡,南北各地皆有生意。此刻他正为一批石雕,前往返乡途中的最后一站──恒阳郡。
  获得新线索,古淮南忘记了疲劳,立刻带着路延和直奔恒阳。
  如今,目标找到了,可谁知罗爷,偏偏在今天傍晚出了意外!
  他该怎么办──枯坐等待吗?
  不!他忽然起身,决定立刻去见罗爷。虽然于情于理,此刻去打扰刚受伤的罗爷是很失礼的,可是王命催人,时间紧迫,他没法顾虑太多。
  第1章(2)
  来到罗爷住的北院,他被人挡在了门外。
  “罗爷正在休息,请公子改日再来。”那年轻人说。
  古淮南并不放弃,坦言道:“在下知道此刻求见罗爷不妥,但因事情紧急,还请兄台代为禀报,就说庐奴‘天下杠毂’古淮南求见罗爷!”
  听到他的名号,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再多言,转入上房去通报。
  很快地,他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清臞,神态像郎中,也像账房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面带微笑地对古淮南行礼,道:“古少主请进,罗爷在屋里等候。”
  “多谢!”古淮南也抱拳还礼,然后走进了灯火明亮的上房。
  一看到他走近,床榻上的罗爷立刻欠了欠身,快人快语地说:“罗某久仰贵行大名,可惜无缘相识,今日得见少主乃三生有幸!请恕罗某腿伤不便,无法起身迎接少主,快快请榻上坐。”
  乍然看到坐卧在床上的罗爷时,古淮南暗自吃惊,难以想象眼前这位清臞俊雅的男子,是个不畏艰险、走南闯北的商贩。
  大概是受伤的缘故,此刻的罗爷看起来十分苍白憔悴,他不由后悔自己在此时此刻来打搅他。
  然而,人都来了,他只好略显局促地向罗爷表示问候,并对自己的冒昧来访深表歉意。
  罗爷则坚持请他就近而坐,并对他说:“少主有事但说无妨,罗某腿伤嘴可没伤,说话不碍事。”
  一番简短而直率的寒暄,让古淮南明白了为何这位北方贩主,能在道上享有良好口碑的原因──他相当古道热肠,也豪爽耿直。
  罗爷不似一般西北汉子那般粗犷高大,他五官端正,神态安详,体型适中,肌肉结实。他平易中带着固执,谦和里表现出坚韧;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散发着温和的光辉,却不失虎虎威风。
  他的坦率与热情很快便消除了古淮南心中的不安,他说出此番求见的原委,但对中山王宝物失窃之事只字未提,只说在寻找失踪的表弟。
  听他说完后,罗爷坦言道:“九月十二那日,罗某确实在黑牛山遇到一个浑身是血,重伤不治之人,就是他说王三界在山上,劝罗某不要上山。”
  果真有此事!古淮南难掩焦虑地问:“罗爷可还记得那人长相?”
  “记得。”罗爷颔首。“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脸短须,肤白发黄,人看起来挺厚道,可惜伤得太重。他说他姓张,要去庐奴。”
  “没错,他正是在下失踪的表弟!”古淮南激动地说。“我找他好久了!”
  罗爷同情地说:“可惜罗某没能救他一命。”
  “不怪罗爷,是盗贼凶残。”古淮南道。“可怜他并无财物,竟遭此劫!”
  “是的,王三界十年前已经非常强悍冷血,如今再度出山更胜以往。”罗爷心有余悸地说。“那日罗某带了很多货,因此得知王三界在山上时,没敢上山。”
  古淮南注视着眼前这张布满风霜,诚恳坦荡的脸,感激地说:“谢谢罗爷危机关头仍不失慈悲之心,没让在下表弟曝尸荒野。”
  “大家都在道上走闯,难免遇到大灾小难,彼此相帮是应该的。”
  古淮南颔首,又问:“在下表弟咽气前,可曾跟罗爷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罗爷回忆道。“只是要马,我将坐骑给他,可他连缰绳都没碰着就闭了眼……唉,是背心那一刀害了他的命。”
  低沉的气压笼罩着屋内,片刻后,罗爷面带愧色地说:“还请少主和那位表弟宽恕在下,那日匆忙下葬,着实委屈了那个可怜人。”
  古淮南见他神情有异,便问:“罗爷此言何意?”
  罗爷赧然道:“那日罗某仓猝间找不到棺木,就腾了个条箱收殓他。可少主的表弟虽已绝气,却屈腿含胸,怎么地都拉不开。罗某细查,见他双臂紧护胸前一个小包袱,便寻思那包袱里准是他舍不下的贴身之物,既然如此,死者为大,不如让他带着包袱入土,也算遂了他的心愿。于是,罗某就那样将他葬了。”
  他说得惭愧,古淮南却因听到这番话而精神大振。
  毫无疑问,张侍卫至死护宝,那包袱里即是王上的珍宝──琉璃耳杯。
  好样的!暗自赞叹张侍卫的忠诚,古淮南更想尽快找到他的遗体和“包袱”,不禁急切地问:“在下想重新安葬表弟,罗爷可否明示坟址?”
  “恐怕有点难。”
  他的回答让古淮南一愣:难道他不愿帮忙?
  见他神色乍变,罗爷忙解释:“少主别误会,罗某说难,是因为大山里密林丛草,景色相似,用嘴巴很难说清楚。若非罗某伤了腿,定陪少主走一趟!”
  说完,他顿了顿,又问:“少主可知黑牛山的牛子沟?”
  古淮南眉峰一抖。“知道,那里青藤缠绕,灌木丛生,根本没路。”
  “对,但距车马道并不远。”罗爷道:“那日因怕惊动王三界,罗某无法把贵表弟葬在路边,就带他去那里,下葬后还在坟头压了三块大石,以免野兽掘坟。”
  得知他并非拒绝帮忙,古淮南满怀希望。“那罗爷可有伙计能做在下向导?”
  本以为这要求很合理,可爽快的罗爷却面带难色。“不瞒少主,当时罗某因恐王三界追来,危及随行货物和伙计们的生命,便要他们护着车马撤过易水等候。因此,知道那处墓穴的,唯罗某一人。”
  古淮南沉默了,心知他说得合情合理,换了自己也会那样做。
  “少主很急吗?”见他沉吟不语,罗爷关切地问。
  古淮南不能把王上的秘密告诉他,只能简单地答道:“是的。”
  罗爷想了想,毅然道:“既然如此,那罗某可以让伙计们抬着,带──”
  “不行!”罗爷话未说完,门口就响起激烈的反对声。“再急也不行!”
  古淮南回头,惊讶地看到,先前在山上惊了他的坐骑、害他摔得七荤八素的男孩,正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站在门边。
  而罗爷随后说出的话,更让他震惊得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蝉儿,别胡闹,爹在跟古少主说正经事!”罗爷申斥男孩,随即转向古淮南歉疚地说:“这是小女玉蝉,都满十五了,还那么顽皮。”
  小女?原来这个骑马如风的鲁莽“小子”不是小子,而是罗爷的女儿!
  古淮南看着罗爷,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她是女的?”
  罗爷理解他的惊讶,解释道:“玉蝉是罗某的独女,她娘去世得早,她又自小喜欢跟着罗某到处跑,为了行走方便,罗某就把她当小子养了。”
  罗玉蝉端着药碗走进来,经过古淮南身边时,对他瞪了瞪眼睛,厉声说:“虽然我是女人,可必要时,我也能像男人一样保护我爹爹!”
  她脸上的神情比不久前说“我是汉人”时更加凛然,古淮南不由得笑了,和蔼地回道:“我不会做伤害你爹爹的事。”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在我爹爹刚受了重伤时,来跟他说这些话!”他的笑容让玉蝉更生气。“难道你没有看到我爹爹正痛得冒虚汗吗?”
  “玉蝉,不许这样对古少主说话!”罗爷喝斥女儿,身子难以控制地往后倒。
  “爹──”玉蝉急呼,可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药水,令她无法及时帮忙。
  古淮南立刻赶过去扶住他,这才注意到罗爷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手还冰凉而颤抖,不由惭愧地说:“是在下只惦记着失踪的表弟,忘了罗爷的伤。”
  “哼!”玉蝉冷冷哼着,但在父亲严厉而责备的目光下,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药碗送到他面前。“爹爹喝药吧。”
  “向古少主赔罪!”罗爷把头往旁边一扭,拒绝喝药。
  “我没错,为什么要向他赔罪?”玉蝉叛逆地说。
  古淮南赶紧说:“罗爷别生气,是在下不对,玉蝉没错。”
  “我不需要你帮我说话!”玉蝉不满地瞪他。
  “没规矩的丫头!”罗爷因生气而面色发红。“出去!”
  玉蝉也不示弱,将药碗递给他。“那你喝药,喝完了我就走。”
  “不喝!”罗爷气喘吁吁地说,额上的汗水更多了。
  “爹!”玉蝉急了,哀求道:“这药是我特地采回来熬煮的,您一定得喝,不然您会发热,骨头怎么能长好?”
  可气头上的罗爷很倔。“不喝,你出去!”
  看着这对因他而杠上的父女,古淮南也急了。“罗爷……”
  刚开口,就见罗玉蝉把药碗塞进了他手里,退后一步,“扑通”跪在他面前。
  “玉蝉,你这是干什么?”他慌忙问。
  罗玉蝉低垂着双目,神态谦卑,语气生硬,赌气般地说:“玉蝉口无遮拦,冒犯了古少主,惹爹爹生气,特向少主赔罪,求少主原谅,并代玉蝉劝爹爹喝药,玉蝉给少主磕头了!”
  说着,她俯身在地,很响亮地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跑了出去。
  这用力一磕,将她头上的帽子磕掉了,满头青丝散了开来;在她抬起头转身跑出去前,古淮南看到她泪光盈盈的眼眸。
  “唉,这丫头……都怪罗某把她给宠坏了。”看着女儿跑走,罗爷叹息。
  古淮南忙对他说:“罗爷不要怪玉蝉,她方才的指责一点都没错,是在下言行不当。难得她小小年纪就如此知轻重、懂孝顺,令在下羞惭。如果罗爷不想让在下愧疚自责的话,就不要再生她的气,好好把这碗药喝了吧。”
  听他这么说,罗爷不好再拒绝,于是就着他的助力坐起,将药汤喝了。
  等他喝完后,古淮南扶他躺下,真心地说:“罗爷安心疗伤,刚才是在下一时任性。其实死者已矣,在下表弟既已下葬,迁坟的事就不必急于一时。再说如今已是孟冬,山里落雪早,黑牛山此刻大概已是雪深及膝,就算我们去了,也难在冰天雪地中找到坟冢,不如等开春后再说吧。”
  “传言果真不虚,少主为人慷慨磊落。”罗爷欣然道。“那罗某与少主何不现在就约定,明年仲春你我在此相见,同去黑牛山为贵表弟迁葬?”
  “好,仲春春暖花开,莺飞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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