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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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奴儿-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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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近,弯腰摘掉她的帽子,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从她均匀的呼吸中,知道她就这样睡熟了。
  这丫头,还是个孩子!他笑着替她盖好被子,然后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是一段更艰苦的旅程,愈深入太行山腹地,山势愈陡峭。
  看了近两日的山景后,玉蝉有点倦了,注视着眼前不断闪过的断壁雪崖,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快到石研关时,她睡着了。
  石研头是太行山八大隘口之一,因四面绝壁,险峻不可攀援,中间低陷如同石研之底而得名,它是令商家胆颤、将士畏惧的凶险关隘。
  “少主,要进关了,咱需要停马检查一下革蹄吗?”
  当古淮南立马山道边,注视着前方的雪峰时,路延和策马过来询问。
  “暂时不需要。”古淮南的声音依然平静,但他的目光愈发锐利。“延和,你说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到石研关打猎吗?”
  “这种天气到石研关?”路延和用手顶了顶头上的帽子,撇嘴。“除非他想一辈子冰冻在悬崖下。”
  “没错,那你看看那几个人,有没有觉得很可疑?”
  有人吗?路延和面色一变,眯起眼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真发现有几个男人,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前方陡坡上的树林中。
  “喔,真有人呢!他们虽好像背着弓弩、铁夹、捕兽网,可行迹鬼祟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猎户。”
  “没错,这就是重点。”古淮南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并非快乐的笑容。“你带车队先走,我过去试他们一下。”说完,他一抖缰绳,往山坡小径奔去。
  听到马蹄声,山坡上的男人们迅速蹲伏隐身,不料古淮南竟出其不意地在经过那个他们的藏身处时,勒住了坐骑,仰头大声问:“嘿,伙计,大冷的天,雪窝子里不好蹲,需要帮忙吗?”
  那几个男人见自己被他发现,当即乱了阵脚,纷纷从藏匿处现身。
  为首的那个长了一嘴毛胡子,干笑几声。“不用了,兄弟们在打猎……”
  “打猎?喔,那各位得把猎具握在手里,否则真要遇上凶猛野兽,你们不就成了人家的腹中美食了?”
  他的揶揄让山坡上的男人们面面相觑,却发作不得,只好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毛胡子挤出勉强的笑容道:“公子不知,兄弟们在这里转了半日,连只兔子都没看到,所以倦了,不想猎了。”
  古淮南发出惋惜的啧啧声。“唉,那倒也是,这里全是绝壁陡谷,兔子也害怕坠崖啊,你们该去万岭坡,那里才是狩猎的好地方。”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看到路延和已带着车队通过了身后狭窄的山道,便客气地说:“各位好自为之,在下告辞了!”说完,他扭转马首,追赶车队去了。
  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山坡上的大胡子恼怒地骂道:“一群笨蛋,我告诉你们不要露了行藏,你们就是不听,瞧,现在给人家耍了,这下……他奶奶的!”
  正骂着,山风吹过,将他的帽子吹飞了,冷得他缩着脖子追回帽子,一把扫在脑袋上,继续骂:“三爷只要我们悄悄盯着他们,现在可好,惊动他们不打紧,连三爷在隘口撒的网也破了,这次,三爷准砍了我们的头!”
  男人们个个面如死灰,其中一个说话带着大舌头的道:“那姓古的小子本来就不好惹,我们不如赶快去石研关告诉三爷吧。”
  大胡子想了想,将手里的捕兽夹往地上一摔。“快走吧,他们有车,走不快,我们由小道去隘口,动作快点!”
  强盗们匆匆说着,找回自己的坐骑,便出发了。
  “少主,你说他们是王三界的人吗?”古淮南一回到车队,路延和便问他。
  “没错,其中一人我见过。”他面色严峻的说。“他们是在跟踪我们!”
  路延和往后看看,那些人已经不在山坡上了,于是猜测。“不知王三界这次是冲着少主来的,还是冲着罗姑娘来的?”
  “八成是冲着玉蝉来的。”他沉思了一会。“王三界挨我一刀,肯定怀着报复之心,但不至于急着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动手。”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罗姑娘跟少主在一起?”路延和不解地问。
  “我想是离开‘五仙堂’时被他们盯上了。”古淮南沉思。“记得吗?去南方时我们找大金牙,他说王三界已知道,曾被他们抓住的男孩其实是罗爷的女儿。
  玉蝉也认为,既然他们能获悉张侍卫已死,并被她父亲埋葬,就不难发现她的女儿身份。
  所以我想,他们一定是顺着这条线索找上了苍头。失踪女人多半跟奴市有关,而最近‘五仙堂’买进大批奴工,也必然引起他的注意。离开‘五仙堂’那天,我只顾着把玉蝉带走,疏忽了防范。“
  他带着懊恼的分析,让路延和深感震惊和愧疚,忿然道:“是属下的错,属下没想到王老贼的触角会伸得那么长,因此离开五仙堂时,没有留意门外。难怪前夜少主说在千驹阁外看到王三界的喽啰,原来是盯咱们梢的!”
  “那不能怪你。”古淮南说。“我也是遇见刚才那几个家伙,才把这件事情给想明白了。”
  前夜从王宫返家,进门前他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在院墙角一闪;等他想起他们是王三界的手下,并追赶过去时,那两人已杳无踪迹。
  当时他惊觉他们的出现与玉蝉有关,但想不透他们的消息何以如此灵通。
  可是,刚才与那几个笨强盗交手,让他恍然大悟出:王三界的眼线早在他找到玉蝉前,就已经发现她被当作“庐儿”卖进了“五仙堂”;只是碍于穆怀远严密的防守,而只能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想起两天前,他带玉蝉离开“五仙堂”时她的哭闹,他毫不怀疑,就在那时,他们留下了“尾巴”。
  “改道!”他忽然勒马发出命令。“放弃石研关,走白马岭!”
  “白马岭?少主确定要去白马镇?”路延和震惊地看着他。“那段北去的路,比石研关好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过关后得多走两倍多的路程才能到晋阳!”
  “没错,由白马岭出山,绕路总比冒险强!”古淮南仰头看看天空和前方的峭壁。“石研关易守难攻,这种天气只需几个人,就足以构成巨大的威胁。”
  面对他的决定,属下们都很吃惊,但都绝对服从。因为大家心里明白,少主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惧怕王三界,而是为了保护马车里的姑娘。
  很快,车队转离西行的峭壁,改走朝北的群峰。
  古淮南确实是因为玉蝉而做出这个决定,但他清楚,走白马岭也一定有风险,因为王三界似乎对玉蝉志在必得,因此他要大家保持警戒并加速赶路。
  路延和在他身边,犹难解其恨。“王三界那老贼,几个月前才挨了少主一刀,今天竟又敢来挑衅,还真是不怕死啊!”
  “为了珍宝,他连王上的卫队都敢抢,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古淮南眉宇间隐然出现一股肃杀之气。“这次如果再相遇,定然是场恶战,我不会放过他!”
  是的,为了无辜遇害的罗爷、为了被打骂惊吓的罗玉蝉,这次,他不会再放过那个老贼!
  接下来的路程中,不再有人说话,大家很有默契地往白马岭赶路。
  然而,有些事情,总是有人们的猝不及防时发生。
  第5章(1)
  就在古淮南一行绕过一个崎岖的弯道时,两侧沟壕里忽然冒出一群强盗,挥舞着长矛大刀,朝他们夹击杀来,其中大多是与他们交过手的王三界的手下。
  “少主,要不要喊醒罗姑娘?”看到强盗杀来,路延和问护车的古淮南。
  “不要,让她自己醒!”古淮南从窗口看看沉睡的玉蝉,决定不唤醒她,因为他不想让她惊慌害怕,更不想让她在混乱中鲁莽行事而受伤。
  “那少主护车先走吧!”见此情势,路延和对古淮南说。
  “该死!这次我低估那老贼了!”古淮南恨声咒骂着,对车夫说:“走!你加速向前,别管其他的事!”
  车夫立刻用力甩动马鞭,驱赶着双马拼命往前奔;然而,刚冲上坡顶,又有几个强盗迎面而来,挡住去路,而为首的,正是独眼王三界!
  那老小子一看到古淮南就大笑起来。“哈哈,古少主,我就知道那几个废物盯不住你,才在此布下险棋,虽然害我吃了不少苦,但能堵住你,也算值得。”
  “王三界,你三番两次招惹在下,究竟想干什么?”古淮南冷声问。
  独眼老贼老脸一整,貌似真诚地说:“我王三界虽说想称王称霸,但从不想与古氏过不去;尽管你砍了我一刀,但只要你今天把罗家小妞留下,我王某就既往不咎,从此与古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阳关道,如何?”
  听到他居然以此来跟自己讲条件,古淮南气得额头青筋暴凸,但他冷静依然。“在下车里都是货物,手下众人都在马上,不知你要的人何在?”
  王三界见他不合作,独眼一翻。“那古少主就别怪我太行一霸无礼了!”
  言罢,他对手下一挥手。“去,抢下小马车!”随即挥舞着大刀冲向古淮南。
  其他盗贼也纷纷往这边奔来,但被路延和挡住。
  “伺机先行!”古淮南对车夫丢下这句话后,就纵马向前,同时身子一躬,从马腹下抽出一把三尺长的环道刀。
  阴阴刀光闪过,最先杀来的强盗当即坠马,他顺势斜去,刀锋抹另一名紧追过来的强盗颈项,那人连一声哀号都没有便滚落马下;在回刀之际,他再砍翻了另一个强盗。
  见他一出手就连伤三人,强盗怵了、王三界疯了。
  他大吼一声,亲自拍马出阵。
  王三界的刀法凶猛,每一招都暗藏杀机:但古淮南的刀法更细腻绵密,威力巨大。
  趁少主缠住强盗之时,车夫也没闲着,他奋力扬鞭,赶着车往另一条无人阻挡的悬崖小道奔去。
  两个强盗策马追来,其中一人追上马车,就拿刀猛劈。
  车夫避过刀锋,却无力阻止其跃上马车。
  强盗飞腿,将车夫踢出车外,受惊的双马加速狂奔,强盗再次举刀斩向车辕上的辔绳,企图让马脱缰,迫使马车停下。
  一番乱砍中,辔索断了,一马臀部受伤,发怒地嘶鸣跳跃,站在车上的盗贼当即坠落马车,被辗在车轮之下。
  两匹缰绳半系的马拖车奔上悬崖,随后脱缰;失去约束的马车,沿着冰雪山道往下滑动,一直滑出悬崖绝壁。
  王蝉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惊醒了她。
  马的嘶鸣?人的怒吼?还是强烈的痛感?
  当她的混乱的喧闹声和剧痛中张开眼睛时,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她就像风中的落叶般,在狭窄的空间里东飘西撞。
  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她的头碰上木板,那惟心的疼痛令她惊叫一声,双后本能地抱住脑袋。
  与此同时,她的天地开始旋转,身体无法控制地颠覆翻滚。各种各样的撞击声震撼着她的耳鼓,撞晕了她的大脑。
  她死命地抱住头,害怕脑袋被摔得像碎玉一般。
  颠簸、翻腾、撞击、尖叫当一切平息时,她听到急促的喘气声,看到眼前细细窄窄的光。
  啊,我还活着!
  玉蝉张嘴呼吸,看到嘴里吐出白花花、暖乎乎的热气,她因此而感到高兴,尽管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痛,但她真的很高兴,因为她还活着!
  慢慢放下紧抱着头的手,她瞪大眼睛,由变形的木板和曾经给过她温暖舒适的毛毡,想了自己坐在马车上,正驶向晋阳,可是,人呢?马呢?古淮南呢?
  玉蝉心慌地眨动眼睛,却无法明白自己在哪里。为什么四周如此安静?
  她想移动身子,可身体好像被压住,动不了了。
  转动眼珠,她看到木板缝中伸进两枝带着冰雪的灌木枝,不由错愕地想,树枝怎么会长在车厢里?
  瞪着灌木枝和车板上的大裂缝,玉蝉慢慢地从晕眩中醒来,终于明白她正躺在破裂的车厢里。
  一定是积雪路滑,车轱失控,马车才翻下山路,而她则像一个被装在箱子里的包袱般,随着马车滚落下来。
  现在,马车应该已入谷底,否则它不会如此安静地停住:而她,也不会如此安稳的躺着,什么事都没有呃,不对,她有事,她全身酸痛,眼睛发黑,况且,她也动不了!
  耳边除了风声,玉蝉听不到其他声音。
  古淮南在哪里?他和他和属下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独自摔下来的吗?
  惊慌袭来,她无法再继续躺着;她试着挪动,却引来更剧烈的疼痛,而伴随着她的移动,黑灯瞎火周响起刺耳的木头断裂声,吓得她更加不顾一切的抽动四肢,终于在一阵刺痛中,成功地抽出了双手。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令人魂飞魄散的断裂声中,束缚她身体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她猛地往下坠落。
  冰冷的雪花遮住了她的视线,呼啸的寒风冻结了她的声音,她一直往下沉!
  忽然,衣袖被勾住,阻止了她的下坠。她慌乱的舞动着手臂想抓住什么,幸好抓住了冰冷的岩石;冰雪虽冻僵了她的十指,但她不顾一切地紧紧扣住它。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抬头往四处看,却差点被吓得松了手。
  这哪儿里是谷底?她分明被悬挂在了绝壁上!
  两边是直上直下,足有数十丈高的陡峭悬崖,白雪无法覆盖的崖壁,露出狰狞的黑色山体。
  喔,老天,快给我一条踏脚的石缝,别让我掉下去!以后我绝不再在马车上睡觉、绝不在冰土雪冻的山道上坐车、绝不再喜欢雪景。她在心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双脚在绝壁上探索。
  风吹着她的衣襟、舞动着她的头发。
  在艰难摸索后,玉蝉的双脚终于找到了支点。虽然那不过是狭窄溜滑的石缝,其中一只脚踩踏的石块还有点摇晃,但她终归有了一点点依托,慢慢平衡了身体。
  为了保持体力,玉蝉不再呼喊,而是集中精力,让自己像只壁虎一贴在石崖上,同时缓缓地打量着四周,试图找出自救的途径。
  在她的上方,有块斜斜地突出于山体的石崖,和一蓬被毁坏的灌木。
  从残留在那里的车席、毛毡和一些柔软织物看,那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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