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五月天,外头太阳正暖,柔和如母亲般温暖的手抚摸着世间的万事万物,满是生机。水蓉到赵家时,已经累出了一身薄汗,进了赵家,直接去寻赵氏的大哥赵明安了。因着水蓉常给赵氏送口信,便也算是能自由出入赵家了。
一路往里走,花香如绸,钻入她的鼻中。四月芳菲春已尽,五月韶华花未眠。
赵家虽说是四大商家最末,却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家了。琳琅花阁争妍艳,花清恣意入帘去。赵家是靠着花草植物起家,赵家的布置皆以花草为主,连着进了赵家就感觉进了花草市场。满目奇花异草,应接不暇。
今日正巧,水蓉迎面便遇上了赵明安。与他去了书房,将信交予了他。
赵明安利索的开了信封,取了信件。原本平静的脸上隐隐多了一丝兴奋,小妹终于要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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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如下:
大哥,当日所得夺魂香,令孙氏玉殒香消,妹妹不甘,还望大哥将另一封信交予鬼面道人,请他助我一臂之力,除了傅清毓这一心头大患。
文英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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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禀告,此事我知道了,定不让她失望。”赵明安放下手中信件,略粗的手指抚上了另一封书信的信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如今孙氏已死,傅成又没有别的妾侍通房,只要除了傅清毓,那傅家还不都是他们赵家的?妙哉!
水蓉得命退了出去,退到门口时,却见一道玄色衣袍入目,一阵不知名的香味飘入她的鼻中,水蓉微微抬眼,只见来人带着一面鬼魅般的面具从她身侧经过,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从背影看倒是颇有侠风道骨之姿,只是那鬼面具甚是骇人。
等等,鬼面具,侠风道骨?莫不是,那就是——鬼面道人?!
水蓉愣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欲要往里多望一眼,那扇门却被猛然关上!她只隐隐看见,那道玄色衣袍轻挥大手,一道猛烈的气流便将门给关上了!
将她隔在门外,也吓得心颤!
心想着是那道人倒是有几分功夫,自个儿便悻悻的走了。
☆、第十章 :设下圈套
水蓉回傅家时,带了些药酒回来,她出傅家时说是今日把身子摔疼了,要去医馆一趟。赵氏交代她出门时要小心,她自然是要听从的,这样一来,便无漏洞可寻了。今日她本来便在莲苑将自己摔着了,虽说如今已是好多了,却还是得做个样子。
回傅家后,却见大部分家仆都在忙着,偶有几个人见她手中拎着的药酒,关切几声便又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水蓉将药酒放回了自己屋中,就去回复赵氏了。
赵氏听了水蓉带回的赵明安的回复,冷然一笑,眸中闪过一道诡谲的自信。
“如此甚好。”
她的计划,绝不会出差错!雅晴,雅曼,从此之后你们便能享尽父亲的疼爱,更能把傅清毓永永远远的踩在脚底下!
………………我是鬼面道人要兴风作浪的分界线………………
孙氏的身子已然冷透了,然傅成仍是抱着孙氏不放,还沉湎于伤痛之中。
“人生两茫茫,奈何情与殇。这位老爷,夫人已去,请您节哀吧。”门外,突然响起一道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他的身形,挡住了门口投进的阳光。
却让傅成浑身一颤,也终于抬起头来。来人一袭玄色衣袍,束着道人的蓄髪,面上戴着那鬼面具,只露出一双炯然有神的双眼,与满身侠骨之姿颇为不协调。傅成倒也没对着不速之客表现出不善,道教是尊崇修渡成仙的,在傅成脑中,只认为道人都是刚正不阿的,如今造访,必是见他府中有些不好的事端罢了。
那鬼面道人又走了几步到了傅成跟前,一见他怀中的孙氏,整个人便怔住了,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掐指算来——
“老爷,您家可有三女?今日可是小女儿的生辰?”
虽看不清那道人的表情,傅成却清晰的感觉到那道人的惊恐,本着对道人的尊崇,终于开了口:“是,道长有何指教?”
“灾也,灾也!”道人落下手,叹息般的摇了摇头,“恕本道直言,你的三女儿命主孤煞,四周紫微星落,便会在十岁之时克母,二十岁时克夫。膝下无子,一生孤独,不死不休!”
傅成懵了,脑中只剩道人的话语在回旋:你的三女儿命主孤煞,四周紫微星落,便会在十岁之时克母,二十岁时克夫。膝下无子,一生孤独,不死不休!
那道人的话语,如惊雷般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头,心如被撕裂般疼痛,无关真假。如此是说,是清毓克死了敏月?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克死了他最爱的女人!这,让他如何接受?直直的看向道人,眸中暗潮涌动,他多希望,这是假的,是在骗他!可那道人一身正气,让他坠入信仰与亲情的矛盾挣扎。
“傅老爷,本道只是途径此处,见四周黑气缭绕,必有灾祸,修道之人不忍如此,便出手相助,为局中人指点迷津。如今夫人死在小姐的屋中,便是最好的证明!若是傅老爷不信我,本道也无话可说,告辞!”
是啊,敏月死在了清毓的房里……
傅成心中缓缓停止了挣扎,沉吟道:“道长…留步。”
☆、第十一章 :送离傅家
傅成苦涩的闭上了双眼,他怎么还能不信?那道长知道他家有三女,今日是清毓生辰,又道清毓命主孤煞,十岁克母,又指出敏月死在了清毓房中。这一切,就像是他全部目睹的一般,全说准了!他还有什么不信?
鬼面道人微微点头,面具之下扬起笑容,神秘并着得逞。
“傅老爷,再恕本道直言一句,方才探得天机,若是不快快将您的小女儿送离傅家大院,只怕孤煞之力会坏了这一方平和啊!”
“请问道长…此话怎讲?”垂眼看了怀中的孙氏,泪如雨下。
十年父女情,他放不下!何况,清毓是敏月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即便道长说,是清毓克死了敏月…
鬼面道人旋步,背对着傅成,沉稳有力的声音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傅老爷,本道的意思是将三小姐送离傅家大院,养在别庄。因三小姐的命格,离了傅家祖院的荫蔽,只怕不一定会相适应,甚至与其相冲。若是三小姐在别庄熬过二十,那便可过活完一生。若是傅老爷舍不得,想将三小姐留于傅家,享这祖院荫蔽,随三小姐的成长,这孤煞之力便会强化,尤其是在生辰,孤煞之力更是达到不可估量的程度,久而久之,祖院荫蔽也不能克制住这孤煞之力,而之后就会照着本道之前所说,扰了傅家一方平和,二十克夫,一生孤独,不死不休!”
若是将清毓送去别庄,那么便能保下傅家一方平和。他,真要如此吗?
久久的沉默之后,傅成再次出了声,扬着颓丧的尾音:“我答应就是了。”
“傅老爷,本道还得提醒你一声,小姐在别庄期间,您不可去看望,否则便有不测之灾!”
清毓要一辈子呆在别庄,他不可去看望,那不是一生父女不再相见吗!傅成眉峰拥起,最终还是沉闷的答应了,他不能拿傅家做赌注,让清毓留在傅家。他也不能拿清毓或自己做赌注,让自己与清毓再见面了。
他终究,还是要对不起敏月了…
鬼面道人颇为满意傅成的回答,“本道还是要恭喜傅老爷,你的大女儿与二女儿,可是你命中的福星,本来三小姐的命格同样会克父,而且是在出生之时便克父,但是因着其他两位小姐先生于三小姐,那两位小姐身上的福气压过三小姐的孤煞之力,方才保你逃过生死之劫。”
克父。雅晴,雅曼?
傅成的手紧紧抓着孙氏的肩膀,满脸震惊。敏月之死,果真是命啊,是逃脱不了的命运。
……
傅清毓醒来的时候,正被人抱在怀里朝着傅家大门走去。
“快放我下来!”傅清毓瞪了一眼抱着自己的嬷嬷,没了好语气。
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来,身子却被她苍老起皱的手紧紧扣在怀里,动弹不得,而那嬷嬷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小姐,老爷说您需要好好休养,别庄已经收拾好了,您就去那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吧。”冷漠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
傅清毓身子一僵,别庄。
☆、第十二章 :回不去了
傅清毓身子一僵,别庄…
“快放我下来!”傅清毓狠狠剜了一眼嬷嬷,小手捶着嬷嬷的胸口,“娘还没有入殓,我还未行叩头之礼,去别庄作什么?放我下来!”
傅清毓的控告对嬷嬷丝毫不起作用,挣扎间已然到了傅家大门。傅清毓望了过去,马车已经备好了,马儿前蹄正不耐的刨着地,偶有几声低沉的鸣叫。
“小姐是没听懂老奴的话?是老爷希望小姐去别庄修养,老奴只是个下人,听主子吩咐做事而已。”嬷嬷垂下眼冷冷的看了傅清毓一眼,阴阳怪气的语调甚是不把傅清毓这个小主子放在眼里。
太阳稍有些西斜了,阳光却是正好,傅清毓低低的苦笑了一声,无了言语。
傅清毓放弃了所有的反抗,最终小巧的身子被嬷嬷塞进了备好的马车中,颠簸着启程了。傅清毓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嬷嬷,再看看自己身旁放着收拾好的包袱,满心苦涩不能诉说,鼻尖一酸,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爹,您为何要将清毓送去别庄,为何…
嬷嬷倒也不管她,一声宽慰的话也没有,自顾自的闭上眼小憩了。
到了别庄时,是嬷嬷将她从马车中拽出来的。
此时天已暗了些,风却仍是暖和,像是母亲的手,柔柔的为她拭去了眼泪。只是,那透彻心扉的,不再是欢欣,而是痛苦…
“小姐,从今往后,便是老奴伺候您了,您以后就住这儿了。老爷吩咐老奴要看好小姐,不得擅自离开别庄一步,否则家法处置。”嬷嬷推了一把不情不愿的傅清毓,口中更是冷漠严厉。
嬷嬷在警告她,有她看着,她休想离开别庄…
傅清毓看着门口,空荡而又沉寂,以往来别庄时,可是侯着一群家仆呢。如今,真是什么都变了。爹无缘无故的将她送到别庄,更有甚者不让她离开别庄了。她虽年龄尚小,但那嬷嬷眼中的冷漠疏离是她看得出来的,且那嬷嬷对她的态度……根本不是像对待小主子该有的态度!
爹这是,要舍了她,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吗…
心中偏颇着不是,却又不得不承认。是了,若她还得爹疼爱,又岂会被送来这别庄!她能对所有人强硬,却不能违抗爹的命令…
傅清毓进了别庄,嬷嬷也跟在其后一同进去了。别庄里头冷清的很,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丫头在打理。平直的路上落了花瓣,微风轻拂,倒是携来一阵花香。纵然别庄环境清幽,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只是这冷清倒与傅家大院有个强烈的比较。
风卷花落清香来,心中苦涩无颜色。景再美,她也没有任何欣赏的兴致。花朵明艳,在她眼中不过是灰暗之景罢了。娘才刚去,她还有何心情?
傅清毓的脚步犹如灌了铅块一般沉重,回身往门口望去,沉重的木门缓缓的被关上,发出她心中最苦涩的声响。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离开别庄了,是吗…
那娘呢?她都不能送娘入殓叩头行礼,拜祭一下吗?
傅清毓不知自己是如何去的房间,坐在了桌前,恍惚之中她想起许多往事。
那时,同样是别庄,是五月的明媚天气,而娘也还在,多好啊…
傅清毓的小手紧握成拳,终究是回不去了。
☆、第十三章 :孤煞之命
傅清毓在房内呆了许久,直至夜幕初袭,未曾有人帮她点起蜡烛,只好自个儿去点了蜡烛,也发现她的肚子饿了。今日没吃些什么,连茶水都不曾喝上几口。
出了房门,本想去厨房看看,迎面而来一个丫鬟,叫住问道:“何时开饭?”
那丫鬟冷笑一声,字字讥讽:“小姐呀,如今这别庄里头就我们几人,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谁还有空为你备上茶饭?伺候你吃食?”
说罢,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傅清毓气得跳脚,今时今日,果然连丫鬟都敢对她不敬了。
去了厨房,见着嬷嬷坐在饭桌前,一个丫鬟正在收拾桌子,另一个则在为嬷嬷捏肩捶腿,时不时的凑在嬷嬷耳边嘀咕几句,逗得嬷嬷一阵欢笑,还有一个正在洗碗筷。三个丫鬟抬头望了一眼傅清毓,默然无声,又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嬷嬷,可还有饭菜?”傅清毓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开了口。
从前,她可曾有如此狼狈过,曾经家中都是备好了饭菜,丫头们请她去吃饭的。如今,她却要亲自问丫头‘何时开饭?’,还要跑到厨房来再问一声‘可还有饭菜?’。
今时不比往日。
“小姐,老奴还得提醒您,别庄不比傅家,吃饭呀洗脸的都没有丫头伺候,您要是想吃饭,那就按点来吃饭,晚了可就没有了。可不巧,您今日啊就晚了,没饭吃了。您要是要洗脸,还得自个儿早起些打水。老奴我说句难听些的,以后你的事情,都由你自己做。”嬷嬷冷哼了一声,针一般的目光黏在傅清毓身上,令傅清毓浑身发杵,刺得难受。
傅清毓暗暗咬牙,这老巫婆真的是来照顾她的?向前了几步,沉声道:
“嬷嬷,你别忘了,如今你喊我一声小姐,自然是要照对待小姐的礼数对待我的,如今我连饭菜都没的吃,你不觉得该罚吗?”
傅清毓自小是放在手心里疼的,哪受过这般屈辱?立刻便和嬷嬷杠上了。
是了,她就算再不得父亲疼爱,被送到了别院,但她还是名义上的小姐,主仆尊卑,是必须恪守的礼法!
嬷嬷的眉皱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隽着狠戾,言语之间是无尽的讽刺与轻蔑:
“我叫你一声小姐,你还以为你真的还是小姐吗?实话跟你说了吧,老爷得到高人指点,你可是天生的孤煞命,夫人是你克死的,为了保护傅家,老爷无可奈何才放你到别庄养着的,为了让你不祸害人,让别庄的人都走了,留着我们几个命硬的在这。不然,你说说,这别庄的人怎么就剩这些了?”
话说完后,整个厨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