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一想到没有人会在自己粉红色的单子上写下他的名字,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他那张粉蓝色的单子上,她就觉得他实在是太凄凉了!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单子交了出去——
“那么,我现在就先来发男士们的单子……”主持人笑着整理着手上一叠粉红色的单子,然后将写上名字的单子,发送到被写的人手中。
当然,有的人特别抢手,会收到几张单子,而也有人会“损龟”。
当主持人将一张粉红色单子交到“十三号男士”手中时,现场一阵惊呼。大家都好奇是谁写了他,却也都猜到这是谁的杰作。
几个连半张单子都没拿到的男子,心有不甘地瞪着没有人看好的十三号,也懊恼她居然把宝贵的一票给了那种一点都不讨喜的宅男。
“再来,我要发小姐们的单子啰!”主持人开始发送单子。
香织如她所愿的拿到了她中意的九号先生所写的单子。而她……她居然是女生之中,唯一一个“损龟”的人……老天!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十三号的清水先生没写她的名字吗?她是唯一跟他说话的人啊!
此时,她看见了别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及笑意,她简直快无地自容。
真是晴天霹雳!真是没道理!真是……真是忘恩负义!忖着,她忍不住哀怨又愤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是应该有十七票吗?”此时,有人“白目”地问主持人,“这样算起来,好像只有十六票耶!”
“ㄜ……是啊!”主持人有点尴尬地看着唯一损龟的女生——早奈,然后一脸“抱歉,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表情,“十三号的清水先生交了空白的单子,所以……”
啥米……一听到他缴了白卷,早奈简直快跳起来了。他宁可交空白的单子,也不肯写下唯一主动跟他说话的她?他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个性啊?
“看吧!”香织低声地在她耳边说道:“你以为日行一善是美德,能得到回报?你没听过好心没好报这句话吗?”
她脸上罩着寒霜,头顶却冒出烟来——
“闭嘴。”她愤恨幽怨地说。
日暮里,杉川宅。
这是一栋位于日暮里的日式大宅,建子昭和初年,大宅内外花木扶疏,还有大树沿着围墙环绕着宅邸。
准治非常喜欢这二而浓浓的昭和怀旧风情,于是在三年前以高价及绝对不任意翻修而破坏原貌的条件,从前屋主手中将这栋大宅买下。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只雇用了两名钟点工人帮忙整理屋子内外。
这间大宅到处都充满着怀旧的气息,古老的障子及梁柱、从以前到现在从未改变过的茶室、榻榻米、土问……每一处、每一样东西都有着它的历史。
但在这间大宅里有一问房间,却与此处的气氛格格不入,那就是准治的工作室——
坐在架了十几台电脑的工作室里,准治浏览着电脑上各个分公司传进来的最近讯息。
网路的世界就是如此的神奇,就算他人在东京,却还是可以立即得知来自世界各地的消息,而他也以这样的方法管理着他各地的事业。
“结缘御守”成立至今,已经有将近五年的时间,但见过他的职员却不超过十人,也因此员工们替他取了一个“隐者”的绰号。
他不讨厌这个绰号,因为其实还挺酷的。
偶尔他会像今天一样,化名“清水国明”参加公司举办的联谊会,以“微服出巡”的方式,了解公司办活动的情形。
今天的活动不是他第一次参加,事实上,过去他已经参加过无数次公司的联谊会,而今天的这场,算是他参加过的联谊会里规模最小的。
参加了那么多次的联谊,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女性主动接近他,更别说在最后将手上“宝贵的一票”投给他。
人毕竟是视觉的动物,在了解彼此之前,先了解的通常是对方的外表。据他长久以来的观察,穿着是否有品味、腕上配戴的是否是名表,甚至领带及袖扣的品牌及款式,都是女性选择对象之前,最基本的审核要件。
而其实,男性选择优先下手对象时,亦是如此。
是的,他必须承认……这确实很像是在菜市场里挑萝卜。
而那个说这种方式像在菜市场挑萝卜的女人,居然跟他说了话,甚至将手上那一票给了他!他真的很吃惊,尤其是在她成了女士中唯一一个损龟的人时,他更是吃惊。
他明明看见不少人主动找她攀谈,而她也是一位看起来聪明、典雅,衣着又有品味的美丽女子,怎么会没有人投给她呢?
虽然一直以来他参加联谊时都是投废票,但这是他第一次懊悔自己投了废票。想起她尴尬的样子,还有别人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就深深地觉得自己真是太对不起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找他说话呢?放眼望去,看见的都是西装笔挺,光鲜体面的菁英份子,怎么会注意他这种穿着老气、沉默孤僻得近乎阴沉的男人。
在一群上班族之中,他就像是个怪胎般,而她……她的品味不同于常人吗?还是她只是在日行一善?
她一定很恨他,觉得他根本是忘恩负义的混蛋吧!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她会投他一票。在她被另一个女孩子拉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以为……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投了她一票,情况会不会变得复杂呢?毕竟他不是去联谊交朋友,而是视察。
再说,他们若真的继续联络,又能维持多久呢?有几个人受得了他这种闷葫芦的个性?
“算了!”他淡淡地一叹。
第三章
嘴上轻松的说着“算了吧”,但准治并没有真的把她忘掉。
意外又不可思议的是,连着三天,她的样子总无预警的浮现在他脑海中。他必须说,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一直以来,他的脑袋没被“女人”这种生物占据过。
绫子妈妈桑说当他拿掉眼镜,以另一种风貌出现时,总是引来所有人的惊叹及注目。但宅男模样的他,是从来不被人注意的啊!也因为别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或是刻意忽略他的存在,他才有足够的时间真正的深入地、专心地观察周边人事物的变化。
然而她……那个名叫町田早奈的女生,她看见了他,注意到他。当她与他的视线在空气中相遇时,他感觉到她仿佛看见了他隐藏在躯体之中的灵魂
这么说也许有点夸张,但在那一际,他确实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及惊慌。能够在陌生人面前毫不矫揉且率直地说出自己想法的她,有着一双澄澈又明亮的眸子,慧黠、直接、让人不感觉压迫的侵略着他的心……
忽地,他的胸口有一点闷——
“见鬼了……”他拔掉眼镜,用手指把刘海往后一抓,懊恼又心乱。
此时,电话响了起来,他抓起话筒,“喂,哪位?”
“准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钟点佣人好美姨的声音。她总是叫他好美姨是位六十几岁的欧巴桑,也是经由介绍,到他住所工作半年多的钟点管家。
她工作认真,手脚利落,个性乐观开朗,让准治非常的信任且安心。
好美姨每天下午到他住处帮佣四小时,时问随她安排,但她通常在午后两点到,然后准时在七点离开。
“好美姨,有事吗?”他问。
“准先生,我今天不能去了。”
“咦?”他一怔,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吗?”
“我扭伤脚了……”
“什么?”他一震,忧急地道:“你不要紧吧?”
“没什么,你放心,我会找人代替我去的。”好美姨轻松地说道。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眉心一拧,“我认识不错的骨科医生,你要不要去看看?”
“唉呀!你不必担心我啦!哈哈……”她朗声大笑,他的关心似乎让她有些心花怒放,“我这把老骨头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好美姨,你真是的……”听见她那爽朗的笑声,他忍不住蹙眉一笑。
“总之,我明天会找人代替我去帮你整理房子,你尽管放心吧!”她说,“那就这样啰!”
“嗯。”他不忘叮咛着:“好好养伤,别逞强。”
“知道了,知道了,再见。”说罢,电话那头的她已经迳自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搁下话筒,勾唇一笑。好美姨就是一个如此率直可爱的女性,有时他不觉得她是帮佣的欧巴桑,反而像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奶妈。想想,好美姨可是绫子妈妈桑以外,第二个能让他轻松交谈的女性。
能跟他聊得来的,好像都是已婚,有着妈妈,甚至是奶奶身分的女性。他从来没法好好的跟未婚的年轻女性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跟年轻的未婚女性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网,从来不会有什么交集。
他绝不是害怕“女人”这种生物,当然,他也不恨她们。对她们,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爱憎或喜恶。
有时他会想,他的成长阶段是否曾因为女性,而有过不好的经验或记忆?但……没有!一次都没有!
虽然他跟母亲之间的话题不多,但母亲是个温柔的女人,对他的照顾也从来不少于对哥哥清治的。
他没有谈过恋爱,更甭提曾因失恋而伤心或受伤。他的身边不是没有过女性的存在,只是,他经常因为书上有趣的知识,而忘了她们就在身边。
对女孩子来说,他是个无趣,甚至有时是冷感、冷漠的男人。或许是因为这样,女人这种生物慢慢地在他身边消失,而他也越来越不知道如何跟女人这种复杂的生物相处。
绫子妈妈桑说得对,像他这样的男人所经营的事业,居然是替别人牵红线?哈!真是太矛盾了!
新三河岛,町田宅。
老式的两层楼木造房子里,传来了爽朗却夸张的笑声。
“外婆,您不知道表姐当时有多丢脸……”
“损龟?”扭了腰,却还精气神十足的好美姨哈哈大笑地看着一旁绷着脸的早奈,“看吧!女人一过了花样年华,就只有损龟的份了。”
“香织!”早奈恶狠狠的瞪了前来串门子,却大爆她的料的香织,“你给我闭嘴啦!”
“唉唷!你干嘛怕人家知道啊?再说,你是做好事耶!”香织说。
早奈的母亲芳子一边泡着茶,一边好奇的问道:“什么好事?”
“她日行一善的把她的票投给一个大家望而却步、敬而远之的怪咖……”香织续道,“那家伙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说有多阴沉就有多阴沉,大家都闪得远远的,只有我们怀着佛心的表姐主动去找人家说话。”
听她这么一说,芳子跟好美姨都疑惑地望着一脸懊恼的早奈。
“是真的吗?”好美姨问。
她涨红着脸,没好气地道:“真的又怎样?”
“外婆,您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奇怪,穿了一套老气的灰色西装,像……”说着,她指着佛龛旁外公的遗照,“像外公在穿的那种。”
“你少缺德了!”早奈气愤地骂了她一句。
“本来就是啊!”香织挑挑眉,不以为意的继续说着:“而且他戴了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镜片厚得快看不见他的眼睛。”
什么看不见他的眼睛?是她根本没认真看人家好吗?那个男人可是有一双漂亮、发亮又深沉锐利的眼睛呢!
“他低着头,前面的头发呢……”香织把自己前额的头发往下抓,然后低着头,“几乎盖住了半张脸,看起来灰暗阴沉,好像是那种会在电车上陆骚扰高中生的痴汉……”
“喂,你真的太过分了喔!”早奈生气的制止了她,“你把人家说得像是变态一样!”
“他看起来就像啊!”香织坚持。
“像你的头啦!他只是比较内向,不擅言语罢了。”早奈替“十三号清水先生”打抱不平,虽然他没投她一票,害她损龟丢脸。
香织瘪瘪嘴,“他没投你耶!干嘛替他说话?”
“话少的男人总比一张嘴喋喋不休的男人好吧?”她挑挑眉,反讽着香织原本属意的二号,“像你喜欢的那个二号,一张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言不及义、言之无物,简直就是个肤浅的草包。”
“什么?”虽然最后跟她配对成功的是九号,但香织还是对早奈严厉批判她原先属意的男子,感到不悦及不甘,“木村先生才不是那样呢!”
“总之,你没有看男人的眼光。”她发狠地戳了香织见血的一针,“跟你配对成功的九号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赌你们交往不会超过三……不,一个月”
“什……”香织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你才没看男人的眼光咧!那种阴沉的宅男,只有你会喜欢啦!”
“好了、好了……”见战火一触即发,好美姨大声的打断了她们表姐妹俩充满火药味的对话,“都不要再说了。”
“外婆,是香织先开始的。”早奈不服气。
“好啦!你们真是的,都几岁了……”好美姨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宅男宅男的叫,什么是宅男啊?”
“简单的说,就是……”香织斜睐了早奈一记,眼神挑衅,“没有人际关系,整天窝在家里,盯着电脑傻笑的怪胎。”
“你又在对宅男污名化了!”闻百,早奈气恼不已。
“我说早奈……”这时,一旁的芳子蹙着眉,忧疑地问道:“你喜欢那种类型的男人?”
早奈看着母亲,发现她的脸上仿佛写着——天啊!难怪你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妈,别听香织乱说,人家没那么奇怪。”她说。
“唔……”听完香织的解释,又想起她刚才对那宅男的形容,好美姨若有所思。
戴着粗粗的黑框眼镜、头发盖住了半张脸、不与人交际、整天窝在家里……ㄟ?她形容的根本就是准先生嘛!
啊!原来她这个二十八岁未婚的外孙女喜欢的男人,就像是准先生那型的。
想着,她惊觉到一件事——早奈就是代替她去杉川家工作的最佳人选。
虽然她觉得准先生确实跟现下的年轻男人十分不同,也真的有点古怪,不过她倒还挺喜欢他的。
要是有缘的话,他来当她的外孙女婿也是不错的。
“早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