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四处探问这谣言从何而来,可真有其事?只要有幸进得这冶府里的人,莫不睁大眼睛拉长耳朵,就想多知道些什么,好出去跟外人说说,让众人也能羡慕羡慕,而长安有名绸庄的老板就打这主意。
“公主真是美若天仙,这套衣裳衬得公主娇妍异常啊!”中年女老板打扮艳丽,脸上尽涎着讨好的笑。
“是吗?真的美吗?”公孙谨瞧着自己性感的袒露束陶,外头仅披着薄纱明衣,下穿长裙,裙腰及胸,头梳高髻又簪花,瞧起来确实娇妍。
没错,这女老板确实没说错!
“美,公主什么人?是至高尊贵的人,配上这身将曲线展露无遗的衣裳,更显得华贵性感无比。”
“呵呵。”她笑得阖不拢嘴了。
“来,公主,小民还特地为您订做了披帛,披上这飘扬的披帛,增加妩媚的动感,保证您这回走出府邸,所有人就会死盯着您瞧,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女老板继续卯足劲拍马屁,只要讨得这位公主欢心,就是她最大的活招牌,一说德贻公主都中意,铁定能造成风潮,让她大赚一笔。
公孙谨马上披起披帛,这一披,果然有画师们笔下“红杉窄裹小缬臂,绿袂帖乱细缠腰”的味道。
“你做得很好,非常漂亮,嘿嘿,赶明儿我就穿这身衣裳上街去招摇一下——”
“招摇?”
这声音一出现,某人细脖子一缩,大眼珠子一转,小鼻子一皱——“哎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深吸一口气,嘴角用力住上挤后从容转身,小手立即勾上男人臂上。
男人扯起笑,斜睨她一身暴露的装扮。“昨儿个有人告诉我,在东市上瞧见一个很像你的人,穿着招摇还大剌剌过街,我还斥说你对这等袒胸露背的庸俗装扮不屑至极,不可能是你,对方却指天立誓,还找来了证人,硬说看到的金面就是德贻公主你,我依旧不信,结果你——”他难掩失望的上下瞄了她一眼。
她脸色在瞬间青黄交替。“这……那人铁定不是我!”她昧着心,矢口否认,细细的薄汗在额际悄悄冒出。
该死!是谁抓她的包?还告状!
“那这身衣裳?”
她面色一整,回身瞪着女老板、“你这奸商,不是说过我崇尚简单保守的款式吗?瞧你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狎衣来,不想活了是吗?”她第一时间把恶行全推给别人。
女老板一脸惶恐,“可是这衣裳明明是公主您指款订——”
“你在说什么鬼?我不是说了吗,这衣裳伤风败俗到有碍观瞻,能穿吗?你还不给我滚,以后别再来了!”她挤眉弄眼,双手左右摆动的要人快滚。
女老板这一惊可不小,公主的男人一回来,她竟马上像只缩了羽毛的孔雀,说变脸就变睑,吓得她头伏得低低的赶紧逃命去。
这传言还真不假,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公主就怕她的男人,她得回去跟街坊说她是亲眼所见啊!
“瞧,这真是个误会。”公孙谨撇得一干二净,涎着讨好的笑。
冶冬阳没辙的摇着头。这丫头过世的娘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善良纯水,但生的这个女儿简直可以说是一瓢作恶的坏水!
但他更该对自己摇头,怎么三千弱水他就只取这一瓢饮?!
“呵呵,请问那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巧看见与我相似的人?”乌溜灵眸极迅速的溜了一圈,她笑眯着眼挨近他问。
他没好气的斜睨她。“告诉你好让你去找人晦气吗?”这不受教的丫头,还想报仇。
“说这什么话,我不过好奇,想问问是谁对我这么熟悉,两人认识认识,说不定能成为啮臂之交呢。”精灿的瞳眸满是恶光,娇声辩白,还冲着他咧嘴笑、她肯定会先让那人断一只臂来表示诚意的。
冶冬阳无奈的揉揉眉心。“认识?我瞧你又想惹事当趣事,你这好事的丫头!”自从与这丫头在一起后,他最大的工夫就是花在消这丫头的“孽欲”,她只要一逮到机会就想寻衅惹事,乐此不疲。
唉,就像穿衣这等虽然是小事,但陛下为了一改武则天以来后宫的奢靡之风,下令全国各地均不得开采珠玉及制造锦绣,主张崇尚简约,她身为公主,理当响应,但是却偏偏要搞怪,尤其喜欢背着他搞怪,让他很是头痛。
“才不是呢!”她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想找人麻烦。
他喟叹,懒得再跟她争辩,只瞥了她身上的装扮,再次皱足眉头。
她瞧下,巴掌大的脸蛋立即冲苦他甜甜笑开。“你这人真小气耶,我让人瞧一下下行吗?”
“让人瞧你的袒陶露背?”他颇不以为然,确实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穿得太暴露。
“你真爱吃醋!”她喜孜孜的说。
他揽过她的腰。“所以这是故意要惹我吃醋的吗?”
“嘻嘻……”她掩嘴笑得得意。
果然!他想装的威严脸孔一对上她那小奸小诈的模样,立既变得支离破碎。
又是一个无声的叹息。“好吧,我醋也吃了,这身衣裳你还要穿出去吗?”
她媚眼一抛。“不了,男人是天,都听你的,我怎么敢忤逆你呢?”
冶冬阳难以维持尔雅的翻了白眼。这话由她口中说出——谁信!
“暮春,暮春!”冶家老爷大吼。
丫鬟上来提醒,“启禀老爷,暮春现在是公主的跟班,不在这儿伺候。”
“喔。”本来想找暮春为他打包行李的,一时之间竟忘了那小子现在不负责杂务了。
“老爷,您找我?”暮春原本就在附近,一听见叫唤就出现了,
冶秋雨反而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他一出现,就表示公孙谨也在附近。
“我——”
“冶老爷找暮春什么事?”果然公孙谨蹦蹦跳眺的进门。
“公、公主!”一见到她,冶秋雨立即僵硬了身子的站立起身。
她瞧了皱眉,冶老爷是冶冬阳的爹,她可不希望未来的公公对她“肃然起敬”。“冶老爷,您请坐吧。”她恭敬的说,
“不不不,还是公主请上坐。”他忙说,可不敢造次。
她莞尔。“爹。”突然喊出。
他一听,眉眼都是惊吓,“公、公主?”她刚唤他什么?爹、爹?!
她叹了声,“爹,您当初都将长媳镯子交给了我,我就是您的媳妇了,这声爹早晚要喊的,我只是先喊习惯罢了,您可不要嫌弃。”
“嫌、嫌弃?”他怎敢!
她故意问:“难道您不满意我这个媳妇?”
“怎么可能!”他赶紧否认。开玩笑,她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矜贵媳妇,他怎可能有胆不满意?
“那好,以后谨儿就改唤您爹,唤久了您就习惯了。”她笑嘻嘻。
“可、可是……”
“爹,谨儿很感激那日您为了我,专程上长安来阻止冬阳跟万安成亲,您为了我不怕得罪权贵的模样,让谨儿铭感五内,谨儿好感动,原来您这么疼我,这声爹我叫得心甘情愿,还外加真心诚意,从今以后谨儿会好好侍奉爹的。”她蓦地跪下。
他惊得老眼暴凸。“公主您这是做什么?!老夫担待不起,您快请起!”
“我是您未来的媳妇,哪有公公担待不起媳妇的?这话要传出去,谨儿才要感到担待不起呢。”
冶秋雨说不出话了,她这是认真的!
“以后谨儿还要学着侍奉公公,请爹能多指教。”她仍跪地。
他红了眼眶,以为儿子成了未来驸马,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说不定会瞧不起他这个铜臭商人公公,于是想还是早早离开长安回洛阳去,免得自己成了碍眼的人,可哪知这连皇帝都忌讳的人,竟对着他下跪喊爹?!这份礼数,让他不由得激动的老泪纵横了。
“爹,您别哭了,谨儿会是个好媳妇的,”不知何时,冶冬阳回来了,一面对着父亲说,一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人儿,眼神感激的凝望向身边的小女人。
“嗯嗯……”冶秋雨抹着老泪,已经哭到没法子说话了。
他有了个好媳妇,对得起冬阳死去的娘了,呜呜……
冶冬阳使了个眼神,暮春立即扶着老爷进屋,让他开心的哭个痛快。
“谢谢你。”父亲一走,冶冬阳托着公孙谨的腰马上说。
“谢什么?”她娇俏的反问。
“谢你的爱屋及乌,”他宠爱的凝睇着眼前的人儿,尽管她再骄矜顽邪,对他却是越来越百依百顺,连爹她都愿意真心侍奉,这份心意他铭记在心。
“没法子,你交代我不可忤逆,要以男人为天。”她笑得宛如春花般灿烂娇媚。
原来她当真听进去,也开始尽本分的执行了。
“你学得很快,孺子可教也。”他驭妻有成,满意的颔首。
“既然如此,可有奖赏?”她勾起唇,媚笑。
深瞳饱含了悟。“要奖赏是吗?”
低下首轻轻含住她的嫩唇,两人恩爱得若无旁人,尤其是顽劣砹性的公孙谨,根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随性女子,登时媚眼一转,“暮春。”
“欸!”这一唤,才安顿好自家老爷的暮春立即应声,接着“砰”的一声把大厅的六片门给带上。
“他被你训练得不错。”冶冬阳一怔后含笑。
她立即眉弯眼笑。“多谢夸奖。”
“就在这儿?”他挑了眉。
“没在大厅试过,应该比较刺激。”
他勾唇,不甚真心的问:“不怕传出去不好听?”
“怎会?我这是在伺候夫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她答得煞有介事。
“那好,叫暮春拿条绳子来。”
她狐疑,“做什么用?”
“绑你。”
“为什么要绑我?”
“因为没试过,应该更刺激。”
她笑,“可是你不怕传出去不好听?”这男人,也沾染上她邪恶的气息了。
“怎会?你这是在伺候夫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冶冬阳笑得温婉,眼里一股邪魅一闪而逝。
上等的檀木圆桌上,一阵痉挛后,女人趴在男人厚实的眉头上娇喘不休。
男人怜宠的抚着她渗出薄汗的凝脂雪颈。“还要吗?”
女人摇着首,说不出话。果真刺激,刺激到她暂时无法再承受第二次。
这男人的风度翩翩到了这回事时全没一丝风范,邪恶得如同淫魔再世,差点没连她的骨头也给吞蚀殆尽。
“不要?我还以为你喜欢追求利激,非得到极致才行,否则不会满意。”他恶恶地取笑。
这一激,她马上眉眼怒张。“我有说不要吗?我不过是摇头表示不、要、停!”她死鸭子嘴硬。
他不住笑岔了气。“你这丫头就是不肯认输,非要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才肯低头。”他太了解这丫头的习性了。
“哼!”女人撇过头去,不理他的讪笑。
“真想?”他敛起笑容,扳过她光洁的俏脸。
她噘着唇,“再休息片刻就可以了。”就是不肯示弱。
他又想发笑了,但忍着,“谨儿,我问你,你这肚子真没消息?”他抚上她细致平坦的小腹。
她脸儿一红。“没有。”
冶冬阳微蹙剑眉。“咱们努力成这样还没有消息?”
她有点不自在的挪了一下身子。“你很想要有孩子?”她小心的问。
“这是自然,只要有了孩子,我就可以上长白峻岭提亲去了。”
她惊喜,“咦?我过了观察期了吗?你愿意原谅我了?”
“爹都非你不认了,我还能不娶吗?”这丫头怎么在这事上就没了聪明,除了她,他还会娶别人吗?
她不开心了。“原来你是为了爹才答应娶我?”
他笑。“正啊,我可不想担这始乱终弃的罪名,落了个众矢之的的地步。”
“哼,你什么时候这么怕人说闲话了?”她板着脸,一脸不痛快。
“不是怕人说闲话,是怕你爹爹不认我。”他不再逗她,说出实情。
“提到我这个难搞的爹爹嘛……此刻你若这么去找他,他大概会把你丢进兽笼里让他的宝贝们咬得稀烂,再做成堆肥浇花。”
她又下意识的摸上左小指,唉,从小她身娇肉贵,爹爹把对娘的用心全放在她身上,可容不得她有一点闪失,这让她残了一指的事,想必已传到爹爹耳中,想那爹爹的怒气铁定连尚叔、袁姨也制不住,这会还没下追杀令,就是因为她还紧黏在这男人身边,倘若她离开,这家伙保证不过三天必丧命。
“所以我就想,倘若你有了孕再去见他老人家,他的刁难会少些?”
他这么说她就懂他的意思了,原来这家伙想拿她的肚子当挡箭牌,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爹爹下手轻些,计是好计,不过……他想错了,对别人或许是好计,但对爹爹来说,这可是要命的下下计。
“喂,咱们……不生成吗?”她绞着手,垂下眼。
他讶然。“你不喜欢孩子吗?”
“喜欢……”
“那为什么?”
她眼神一黯。“……我娘是在生我时过世的,我怕……”
“怕自己跟你娘一样?”他心疼的抚上她的发。
“嗯,虽然我的身体健康,跟娘不一样,但总是害怕冒这个险……”她哽咽了起来,娘为了生下她,拚死一条命,徒留下爹爹孤单一人,从此郁郁寡欢,她不想再让爹爹经历这样的事,万一她也……爹爹这回大概真的会成魔,届时再无人拉得住他了。
而且,她也舍不得身前的男人。
失去她,他又会如何?会跟爹爹一样郁恨吗?还是就此淡忘了她?
瞧见他眉尾那道伤痕,她目光不禁放柔。天下虽没几个男人能像爹爹一般痴情,但这家伙能为了她跳崖、毁容,这爱既浓且深,她相信他的爱能像爹爹对娘一样的浓烈,所以,她也不忍让他承受跟爹爹一样孤绝终身的遭遇,不想在他身上发生这种事,那太悲了!
冶冬阳轻搂住睑色苍白的小女人,指尖在她唇边来回摩挲。“我明白了,生孩子这事就随你,我不会勉强的。”他爱怜的安抚,生不生子他原就没有太大的坚持,既然她对此有心结,他也不忍她担心受怕,只要她好好活着,其他一点都不重要。
“对不起,你是独子,不知你爹是否会接受?”她还是不放心。
他目光包容。“爹那方面我会去说,你不用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