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照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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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照影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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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闷葫芦似的,不愿说出他的来历,如果我们早一日说出自己的身分,或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不管怎样,你们都回来了。”
  而且是回到她的身边,喜儿心满意足,笃定地望着程耀祖。
  “喜儿,你真是我的好妹妹,难怪爹娘疼你了。”
  “小姐,商熬好了。”小梨端着薜碗,走了进来。
  程耀祖起身道:“很晚了,我该回房了。喜儿,你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看顾作坊榨油,别累坏了。”
  “是啊,小姐你三天没睡了,你快去睡,我来看阿照哥。”
  “姑姑,小梨不会照顾姑爹啦,让我来。”辛勤抢着道。
  “你竟敢瞧不起我?!”小梨放下药碗,杏眼圆瞪,却是噗地笑道:“哈!看在你喊阿照哥一声姑爹的份上,我暂且饶你。”
  “小梨,辛勤,你们别胡闹。”喜儿窘红了一张粉脸。
  “好吧,还是让喜儿照顾阿照。”程耀祖露出关怀慈祥的笑容,“你看得见他,你才能放心吧?不过累的话一定要小睡片刻。”
  “耀祖哥,我知道。”
  送走他们,喜儿轻掩房门,回到了床边。
  “照影?照影?”她轻轻推他,他仍是沉睡得像块大石头。
  “你都睡三天了,还不醒呀?”
  望着他那对舒坦的剑眉,她不禁皱起自己的眉头,幽幽抱怨。
  端起药碗,拿汤匙舀了一勺黑黝黝的药汤,小嘴吹了又吹,将冒烟的热气吹散后,她将汤匙送进自己嘴里,含住苏汤,再俯身覆上他的唇瓣,涓滴不漏地将补气养身的药汤哺进他的嘴里。
  三天来,她就是这么小心谨慎、一点一滴喂他吃商。
  起初他虚弱昏迷,无法自己咽下汤药,她忧急难耐,一听到大夫的建议,也顾不着自己未嫁姑娘的脸皮,立刻当着众人对嘴喂药,一口药、一把泪,一心一意就是想尽速救回他的性命。
  三天过去了,在她不眠不休悉心照料下,他恢复得倒挺好的……
  嘴中的药汤依然苦涩无比,她的舌头轻轻滑动,仔细地将药汤慢慢送了下去。不像刚开始他无意识的抗拒吃药,现在的他会随着她舌头的律动,温顺地喝下药汤。
  都会吞药了,他竟然还不肯醒过来,她又是心酸、又是气恼:心头莫名一紧,聚积在眼眶的泪水便
  热泪款款流过她的脸颊,也滴滴掉落在他的脸颊,她没有出声,只是掉了下来。默默流泪,默默将最后一口药汤哺喂给他。
  好苦!药汁已经完完全全送出去了,但那苦涩的药味仍停留在舌尖,令她的心情更加凄苦,她受不了这种滋味,才想起身,却发现她的舌让他交缠住了——原来,那苦味来自于他的唇舌!
  她眼泪掉得更凶,像是扑天盖地的大雨,不断地落到他长满胡渣的脸上。他转而含住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咬啮,细细熨贴,纠缠的舌没有停歇地深入寻索,彷佛是探进了她那颗曾经受伤的心,缓缓地、怜惜地、温柔地舔舐她的伤口。
  她迷醉了,良药苦口,久苦回甘,在他悠长绵密的亲吻里,她尝到了几乎以为失去的甜蜜滋味。
  她不觉身子一软,无力地趴到他的胸膛上,任他汲取她的芳香。
  他再伸出右掌,轻柔地包覆她的脸蛋,以指腹拭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实在是拂拭不了了,他的手掌又轻轻滑移过她的耳垂,拢过她的秀发,将她的脸蛋压下,与他耳鬓厮磨,轻缓地蹭干她的泪水。
  “喜儿,不哭。”他沙哑地唤她。
  “我怎能不哭?!”她气呼呼地按住他的胸膛坐了起来,见他眉头突然一皱,又吓得赶紧抚上他包扎的伤口,惊道:“我弄痛你了?有没有很痛?没有流血吧?”
  “好痛。”
  “对不起,照影,我不该生气的……”她急得泪流满面,人就站了起来,“我去找大夫……”
  “喜儿,我没事。”他见她竟是心急如焚,忙握住她的手腕。
  那有力的一握令喜儿微感诧异,低头看去,视线从他很有力气的手臂往上看了过去,凝定在那双带着歉意的黝深眼眸。
  “你这只大葫芦,你要气死我了!”她拨开他的手,迳在床沿坐下,拿着手背猛擦泪。“明明早就醒了,还故意装睡!我让他们进来说话吵你,你也硬是不肯睁开眼睛,还要我喂你吃药,你……你!”
  “对不起。”江照影心疼地看她。
  “还有呢,邀月楼的红红、仙仙、燕燕……一大群我记不得名字的姑娘,全来看你了,她们很担心,一直问候你好不好。”
  “对不起。”
  “她们说,江大爷最是好心肠的男人了,每回他留在邀月楼,就让姑娘安稳睡大床,自己却跑到外头花园吹冷风!”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喜儿真的生气了,一对上他眼里的泪光,又恼得往床尾坐去,离他远远的,声泪俱下地道:“你这辈子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没错,你是对不起我!你去做这种探人底细的危险事情,怎么不跟我说?”
  “我怕你担心。”他见不到她,吃力地从枕上抬头。
  “你就不怕我伤心吗?我好生气,你以前让我伤心过一次,这次又让我伤心,你当我是铁打的还是石头做的,承受得了这么多伤心事吗?”
  “不,我怕你承受不住。”江照影以手肘压着被褥,费力地半撑起身子,想要更加看清楚她的脸,急道:“所以,我每天晚上回来看你。”
  门外的人影不是梦!喜儿泪水难禁,那是他夜夜归来,痴心地守护着她啊。
  “我也请侯公子照顾你,或许他比我好……”
  “我爱的人是你,不是他!”她又恼得落泪。
  “喜儿!”他心头大震,痛心呼唤。
  不忍她双眼红肿,落泪如雨,他一再咬牙使力,好不容易让自己坐了起来,却是伸长了手也勾不着她。于是他又尝试移动身子,一轻挪腰杆,就牵动了伤处,令他痛得皱起一对浓黑的剑眉。
  他虽没哼声,但她察觉到他忍气吞声的痛楚,顿时什么气恼都忘了,急得回身扶他,忧心问道:“照影,伤口痛吗?我帮你瞧瞧。”
  “不痛。”
  话声甫落,他已将她搂进怀里,双臂再用力收紧。
  猛然撞进他的胸膛,她怕弄疼了他,直觉就是想起身,但他抱得她好紧好紧,几乎不留一丝空隙给她呼吸,彷若就算她变成了一缕轻烟,他也会紧紧抓住,不让她走掉。
  她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到了那狂急搏动的心跳声,她静下了心,再将她的掌心轻轻地按了上去。
  “你的伤?”她吸吸鼻子,仍担心地问道。
  “只是皮肉伤,不痛。”他握住她的手掌,“我怕你心痛。”
  讨厌!她才收止泪水,他又来招惹她!
  “既然怕我心痛,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又让人误会的事?”
  “无论如何,我要为你保住油坊。”
  “你是拿命去保啊!瞧,你喝酒伤身,又让人诬陷下狱,你是拿你的生命开玩笑吗?”唉!今晚的眼泪怎么这么多,流不完啊。
  “油坊是你的性命。”他神色沉静地看她。
  “对!油坊是我的性命,难道你的命就不重要?”
  “我发过誓,我要以生命保护你。”
  “你什么时候发的誓?我怎么没听过?”她从他怀里坐直身子,直视着他,一古脑儿将满腔情绪发泄了出来,懊恼地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你说呀!快说呀!”
  他还是静静地看她,幽邃的眼眸隐隐有光芒闪动,彷佛藏在那里的话还没尽数倾吐。
  又摆这种脸色给她看!这是表示他很深谋远虑、很深不可测吗?
  “你又想瞒我什么事?我不准你装葫芦,全部说出来!”
  “喜儿,我爱你。”
  有如炮仗直冲高高的青天,轰地一响,爆出最美丽绚烂的烟花。
  他总是这样!不说则已,一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不但要气死她,难道还想吓死她吗?
  “我……我本来不想再哭的……呜,你……”
  “喜儿,我求你别哭了。”他再度心疼地搂紧了她,讷讷地道:“我一直不敢醒来,就是知道你会生气,我怕……”
  “你怕什么?”她哭喊道。
  “我怕……你气我、怨我,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你,也不知道你能否原谅我的作为,即使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我……”他停顿下来,望着她,颤声道:“我好怕失去你。”
  泪眸相对间,她明白了。
  一个历经千山万水、无惧大风大浪的成熟男人,仍有他内心最软弱无助的一面;而她,就是在他需要安慰和力量时,站到他的身边,陪他一起撑起一切他所难以承担的重担。
  谁都不能失去对方。
  她眨了眨睫毛,逸出柔美的笑靥,羞涩地往他唇瓣轻轻一啄。
  “所以,你怕到不敢醒过来?怕我不理你?”
  “是的。”
  “照影,你现在还怕吗?”
  “不怕了。”他锁住的剑眉舒展开来,瞳孔里的雾气倏忽散去。
  “我请你回来当油坊的掌柜,好吗?”
  “好,小姐。”
  “小姐叫你做什么,你都要遵命喽?”
  “是。”
  “那我要你……呃……”糟了!好难为情,她说不出来啦。
  方才那个凶巴巴的小姐不见了,换作一个低头不语的羞涩小姑娘。
  “喜儿,嫁我。”他深情地注视她,温柔地捧起她染上红晕的脸蛋,帮她说了出来。“你都要耀祖哥主婚了,总该有个新郎吧?”
  他又炸出烟花来了,她痴痴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欢喜的泪珠滚落而出,尚未滑下脸庞,就让他给舔吻走了。
  “你……你的胡子好扎人……”她虚软地呢喃。
  “明天再剃掉。”
  “痒呀……我的脸被你刺花了……”
  “是吗?”他不再让她抱怨,直接覆上她的唇。
  夜已深,人未静,窗外皓月当空,皎洁澄净,柔和光芒洒落凡间,照亮了程实油坊的百年牌匾。
  端午过后,喜儿褪下素服,披上嫁衣。
  旭日东升,将屋瓦上的朝露晒得闪闪发亮,彷若缀上无数耀眼的珠钻;清晨的暖风轻轻吹拂,撩动高挂程实油坊屋檐下的红色喜幛。
  程耀祖接过辛勤点燃的素香,神色虔敬地往程家祖先牌位祭拜。
  上香完毕,他跪倒在地,郑重地往地面磕上三个响头,辛勤跟在他身后,亦是行礼如仪。
  “爹,娘,喜儿昨天出嫁了,不,应该说,她还是嫁在咱油坊里,她挑的夫君真是一个好男儿,教爹娘你们瞧了也欢喜,咱家油坊有他们扶持,一定做得更加兴旺,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不孝儿耀祖无能……”
  老眼含泪,语声哽咽,竟是难以说出日日在灵前忏悔自责的话。
  “爹?”辛勤轻拉了他的衣角。
  “啊,大喜日子,我不该哭的。”程耀祖忙用袖子抹了泪,再痴痴望着香烟长绕的牌位。
  长跪了约莫一刻钟之久,他这才由辛勤扶了起来。
  “爹,我觉得啦,”辛勤搔搔头,一张憨厚的大脸表情诚恳。“你终于回家了,爷爷奶奶一定不会怪你的,你再天天哭,他们也要难过了。”
  “嗳!勤儿。”程耀祖欣慰地望着爱子,他一生飘泊,始终未娶,当初就是见勤儿忠厚老实,这才收他为义子,以图将来有人收尸送终。
  既然回到老家,这些曾经极度担忧的问题,都已经不再困扰他了。
  “勤儿,爹卖了庄园,结束贩马的营生,你跟着来油坊还习惯吗?”
  “爹回家,我自然也跟爹回家了。”辛勤咧出一个大笑容,松了好大一口气,“与其叫我去卖马讲价钱,我倒喜欢榨麻油,不必花什么脑筋,也不必算帐算到头痛,而又这里每个伙计哥哥都待我很好,等我学会洗芝麻,姑爹就要教我磨芝麻了呢。”
  “你这孩子!”程耀祖也咧出微笑。
  打开油坊大门,父子俩随意在门前大街走着,清风徐来,心旷神怡。
  “新娘子!我要看新娘子啦!”前头一个老人哇哇大叫。
  “爹,新娘子昨天看过了,今天没有新娘子了。”程大山眼眶发黑,扶着父亲程顺,按捺着性子解释道。
  扶在另一边的程大川也忍住呵欠,将父亲扶得十分稳固。
  “耀祖堂哥?”
  “大山,大川,早。”程耀祖和他们打招呼,随即趋向程顶面前,亲切问候道:“叔叔,你身子骨好生硬朗,这么早起来散步?”
  “嘿!他们说我不认得人了,可我认得你!”程顺睁大眼睛瞧着他,一头白发披散下来,笑嘻嘻地道:“你是我的死鬼老哥嘛!”
  “叔叔,我是耀祖。”
  “咦?耀祖不是假的吗?我养了丁大福几十年,也是时候叫他回报我了。”程顺忽尔将五官皱成一堆,十分不满地道:“哼!从小爹就疼老哥你,对啦,你聪明,我笨!你有油坊,我只有油瓶!同样是程家的儿子,为什么爹就这么偏心,什么好处都给了你,呜呜……”
  “爹,讲这些都没用了!”程大山皱眉打断老人的凄切哭声。
  “带爹回家吧。”程大川拖了老人回头。
  丝丝白发在朝阳金光中抖动,老人犹如风中残烛,摇摆不定。
  “叔公都傻了。”程辛勤小声地道。
  “或许,这样的他,比较开心吧。”
  “爹,我们放丁大福回去,这好吗?”
  “告来告去,告的还不都是自己的亲人?”程耀祖望着叔叔佝偻的背影,又叹道:“丁大福也算是我的堂弟、喜儿的堂哥,他所作所为都是受叔叔指使,虽说一时贪念害人,但他也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阿照不愿记仇,认为与其关他在牢里,不如送他银子,让他回家奉养年迈的老母;更别说亲叔叔了,他现在这样,我们当晚辈的更不愿意跟老人家过不去。”
  辛勤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当爹和姑爹一起向薛大人撤掉案子,还在宜城掀起一场不小的轰动,老百姓都认为他们太便宜坏人了。
  一句话,从头到尾都是家务事。既是亲人,何必闹上公堂呢?
  辛勤抬头望向亮丽的晨光,也懵懵懂懂了解一些世情了。
  马蹄奔腾声音由远而近,震动了清晨安静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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