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曼公主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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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曼公主的武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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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那就好。”她大大松了口气,笑容像雨后的彩虹,霎时闪现在美丽而稚真的脸上。
  谁能够拒绝这样可爱的人儿呢?乔菲尔德赞叹地想,即使是在异国的流亡生活中,莎曼公主也不减半丝王室的绝世姿容与丰采,可以想见,她将来长成之后会是个多么令人目眩的存在。
  “罗亚,该换药了。”乔菲尔德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新鲜的膏药和乾净的绷带。“只要伤口不发炎,半个月就能愈合了。”
  罗亚看向一旁的莎曼,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忽然说:“殿下还是出去吧,血会吓到你的。”
  “不,”她马上摇头,“我才不怕,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她冲著他做了个俏皮的鬼脸,“罗亚不会是害怕自己疼得哭出来,所以不想让我看到吧?”
  他把脸扭开了。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瓜!
  手臂上沁血的绷带一圈一园被解开,当伤口完全暴露之后,莎曼刹那间呆住了伤口深而长,两边的皮肉微微翻卷,鲜红的血丝仍在往外渗出,显然是某种尖锐的利器划伤的。那个伤口烙印著暴力的痕迹,即使莎曼再天真无知,也不会弄错。“这根本不是摔伤!是谁伤害了你?是谁干的?”她伤心又愤怒地大声问。
  这一刻,她心头燃烧著从来没有过的愤怒,气得浑身发抖,眼睛冒火。她最好的朋友,总是细心保护她的罗亚,竟然受到如此残暴的伤害!“你告诉我,我一定让哥哥严厉地惩罚他!”
  她的激动和愤怒并没有引起罗亚的共鸣,他只是紧紧闭著唇,固执地一言不发。
  “乔菲尔德医生,罗亚不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莎曼转而去问医生。
  可怜的乔菲尔德不知所措地看著默不作声的罗亚,再看看激动得脸色通红的公主。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么……
  “臣下也不清楚呢,殿下。”他决定,不该说的不说,祸从口出是古老的名言。
  莎曼死死握紧拳头,用力地呼吸,几秒钟后转身跑了出去,屋外传来马匹的嘶呜和杂杂的马蹄声。
  乔菲尔德长长地、沉重地叹了日气。
  岩堡书房的门被人粗鲁地砰然推开,正围坐在长桌前商议事情的五个人,都惊诧地望向门口。
  伊林梅尔的莎曼公主头发凌乱,衣裙也沾著灰土,脸上带着无法言喻的愤怒站在那里,一向温柔娴静的她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像手持闪电在云层中追逐敌人的复仇女神。“哥哥,罗亚为什么会受伤?请你告诉我!”她大声质问著兄长,完全不顾场合与礼仪。
  尼奥王子脸沉了下来,非常不悦地说:“你的礼貌到哪里去了?莎曼,莫拉夫人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尴尬,为首的维德公爵向尼奥王子行了一礼,恭敬地告退,与其他四名重臣离开房间,让兄妹两人独处。
  尼奥王于脸色有点难看,他是个很注重礼仪的少年,尤其在这种流亡生活里更是分外保持著王族的高贵风度,妹妹莽撞的行为让他觉得在诸位贵族前丢脸不过,看到她红著眼圈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心又软了下来。毕竟是唯一的妹妹,而且,她还是个孩子呀。
  “过来。”他把声音放柔和了些。
  她慢慢走到兄长跟前,半垂著头,咬著嘴唇。
  “你要问我什么,现在问吧。”尼奥王子淡淡地说。
  “我要知道是谁伤害了罗亚。”莎曼抬起头,身子微微颤抖,眼泪顺著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哥哥,你一定要惩罚那个坏蛋!”
  “你就为了这个不顾礼仪地冲进来?真是太孩子气了。”他皱起眉,很是不以为然。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可是罗亚他伤得很重呀!”
  “那又怎么样?”尼奥王子有些不耐烦地看著妹妹,“只不过是个吉德贱民罢了,根本不值得你这么激动。”
  不敢相信兄长竟会如此回答,她叫了起来,“罗亚不是贱民,他是我的朋友啊。”
  “不要胡说!”他厉声打断她,“莎曼,记住你的身分!你是高贵的伊林梅尔公主,怎么可以和吉德贱民做什么朋友,以后再也不许说这种有损王室尊严的话,听到没有?”
  她呆呆地看著兄长愤怒而阴沉的脸,茫然不知所措。为什么?为什么她和罗亚不能做朋友呢?吉娜这么说,哥哥也这么说,难道,身分真的那么重要,比拥有一颗善良的心还重要吗?比正义还重要吗?
  “可是,罗亚曾经救过我的生命呀。”她低低地问:“难道我们不应该报答他吗?”
  “能够为王室效力是他的荣幸,再说,他不是也没有怎么样。”
  “哥哥!”
  “你以为我成天没事做,无聊到必须去关心一个吉德贱民的冤屈吗?”他提高了声音,“我再说一遍,我不清楚是谁干的,也不认为有必要知道。还有,我早就应该提醒你,身为公主应该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态和身分,你怎么能在比武大会上把祝福给一个吉德贱民?这会让其他贵族怎么看?以后不许再和那个家伙混在一起!好了,你出去吧。”
  莎曼终于明白兄长无意管这件事,是不是就因为这样,罗亚才不肯说出伤害他的人是谁?就算知道也没办法加以惩罚,因为吉德人是没有人权的,随便谁都可以侮辱、践踏,不会有人为他们讨还公道。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像自己想像中那么纯净,还有许多污秽与阴暗丑陋与可憎啊。
  十三岁的莎曼,第一次意识到,她与罗亚之间遥远的距离,也第一次觉得,或许再也不能和罗亚回到无忧无虑做朋友的日子了……
  她为此而恐惧。
  第四章
  半个月后。
  清晨,黎明的微光尚未照亮天宇,岩堡前的空场上已是嘈杂一片。
  看著商队将车马骆驼—一套好,货物装妥,只待领队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发。
  西蒙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去吧。”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沉,带著点疲惫,然而很温和,仿佛是安慰的口气。
  罗亚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上的包袱背上肩,默默向商队走去,伤后虚弱的身子走起路不那么平稳,于孤单里显出一种冷冷的忧伤与倔傲。
  “罗亚!”西蒙突然叫住他。
  罗亚回过头看著他,他叹口气,摇摇头。“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还有……”
  迟疑了一下,他又说:“不要恨,罗亚。”
  他摇头,对著养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仿佛在承诺,又像是讥诮。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禁卫队长也不由得心下一惊。
  但愿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希望这个孩子在外面能见识到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一生局限在这狭小的山谷中,那么他的未来应该有更多的选择吧?
  在这个时代,做武士就意味著死亡的机会比常人更多,或许没有被选入禁卫队反倒是件好事。他和莎曼公主太过接近了,毕竟他们的身分天差地远,小时候玩在一起还可以不大在意,但现在他们不再是孩子了,长大的公主是不宜有一个平民玩伴的。
  而且,他们的亲密程度己经远远超过“朋友”的界限,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边缘,这无论对公主还是罗亚都是潜在的威胁啊,他不希望罗亚因为这个原因而受到伤害,这也算是做父亲的一点私心吧。罗亚能不能够明白呢?
  罗亚最后看了一眼岩堡高的钟楼,上了马背,将过去的一切抛在脑后,无论是武士的梦,还是朋友的诺言,都与他无关了,从今天起,他将是商队的新成员,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
  他没有时间,也不想去回顾被遗留在威登山谷的是什么,虽然,多年以后,他曾为此深深地后海……
  沙漠的夜晚,澄澈晴朗,瑰丽的群星在天幕闪耀,像打么过的宝石般光华摺照。罗亚抱膝坐在火堆前,身上披著毯子,怔怔地盯著火焰出神。
  离开威登山谷,离开托勒利夏,离开熟悉的一切——离开公主殿下,这才是最重要的。养父大概看出什么,所以才不遗余力地将他送到遥远的异国。
  想到这里,他微微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怕什么呢?公主殿下对他,只不过是天真的小女孩对一个玩伴的喜爱罢了,即使不是他也会是另一个男孩,难道要将公主殿下与所有男孩都隔离吗?还是因为他微贱的出身不配与尊贵的公主殿下接近?
  微贱!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吉德女人——伊林梅尔最低贱的一族啊,永远不被允许定居的流浪者!尽管养父身为贵族,又是王室禁卫队长,也无法违背这项制定了百年的法律。
  原本他也必须像母亲一样流浪,是凯因国王的怜悯,特别准许他留在养父身边,因此,养父对国王除了臣子的忠诚,还有著绝对的感激。虽然国王与王后先后去世,这份忠心却完全地复制到尼奥王子与莎曼公主身上了吧。
  然而,为什么即使大家都是失去国家流亡他乡的同伴,这种歧视仍然没有丝毫减弱呢?仿佛额上印著根深蒂固的耻辱烙印,无论走到哪里,他在伊林梅尔人眼中都永远是个低贱的吉德野种。
  “绝对不能做会危及公主殿下立场的事!”那个夜晚,养父严肃地对被那些贵族少爷打得遍体鳞伤的他说:“去商队吧,克利德是我的老朋友,他会照看你的。”
  如同变相的放逐,当他的伤稍好一点之后,就随同远行的商队离开托勒利夏。
  日头落下,星光升起的此刻,罗亚坐在六十里外死海沙漠的火堆前,微微露出沧桑的表情。商队的其他同伴都睡了,只有守岗的他孤独地面对著寂静的沙漠。
  莎曼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没有去钟楼,她会很失望吗?
  想起那个美丽得好像精灵,却总是傻傻的说著幼稚话语的公主,罗亚胸口的某处忽然钝钝地痛起来,不明白,也无法找到,偏又确确实实地知道,自己的身上有一处很痛很痛的地方。
  风轻轻地吹著,摩挲著沙砾,沉闷的狼啤穿过遥远的沙丘传进他的耳朵,忽然想到什么,侧过头仔细倾听。
  没错,在狼嗥中,隐约夹杂著一、两声呜呜的狗叫,那是他很熟悉的叫声。
  猛然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他像被火灼到一般跳了起来,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头,跑到正安静吃著牧草的马群拉出一匹,顾不得没上马鞍,他翻身骑上便朝西方的沙丘冲去。
  夜风带著凛冽的寒气直扑面颊,火把被吹成飘逸的光带,在黑暗的沙漠里无比鲜明。越过这座沙丘,狗叫更加清晰可辨,隐约还有轻微的马蹄声。
  罗亚催促马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驰,很快的,就看见前面一大一小两抹黑影在慢慢接近。
  大概是看到他手中的火把,小小的黑影加速向他跑来。那是一只黑色的狗,高高翘起蓬松的尾巴,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他马前,绕著他打转,兴奋地狂吠。
  “巴风!”看到这只狗,罗亚也立即确定那后面黑影的身分。“莎曼!”
  一匹灰马驮著主人一步一歪地走来,星光下,骑手的头发问著金色碎屑,娇小的身影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罗亚跳下马,飞快地冲上前将她抱下来。
  “莎曼!”他大叫,紧紧地抱住她,拍打著她雪白的脸颊。
  触及一片冰凉,一阵惊惶直冲心底,那双美丽的眸子阖拢著,似乎已经丧失意识。
  “醒一醒!不要睡了!”在寒冷的沙漠中这样最易失温,不死也会大病一场。
  “唔……”低低的呻吟从冻得发紫的嘴唇中逸出,睫毛抖了抖,莎曼睁开眼,恍惚地看著他。“罗、罗亚……”
  “是我,莎曼!”感受到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震撼,他无法克制地想要大吼,勉强压低了声音。“太危险了!在没有任何人保护下闯进沙漠,很容易丧命的!”
  “呜……”莎曼被这句话勾起了满腹委屈和恐惧,眼泪立刻像泉水般涌出,哇地死命搂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我好害怕,呜……沙漠里一个人也看不到……太阳好热,地上有好多白惨惨的骨头……天黑了,狼叫得好凶,好像一直跟著我,我如何也赶不上你,呜……罗亚、罗亚……”到后来,她只是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只能抱著她,轻轻拍打她的背脊,“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在这儿呢,莎曼,不要哭。”
  “呜……呜……”那种惊惧与绝望一时却难以压抑,她放肆地、歇斯底里地在他怀中痛哭,于是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著她,源源不绝地提供著温热与安全感。
  好半天,痛哭终于变为啜泣,又慢慢变成简短的抽噎。
  他悄悄吁了口长气,“莎……殿下是怎么找来的?”
  “巴风,我给巴风嗅了你的鞋,它带我来的。”
  黑狗蹲坐在两人旁边,听到自己的名字,汪汪地叫了一声。
  他叹息。也就是说,她独自一人骑马走进死海沙漠,走了六十里,只有一条小狗为伴。他诧异于她的大胆,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柔弱而胆怯的,怕虫子、怕黑夜、怕血、怕疼……这样的莎曼,居然……是什么让她突然变得如此勇敢?
  “为什么要来?”他忍不住问。
  “你又为什么要走?”她轻轻地、委屈地反问。
  他不肯回答,这是个禁忌的话题,他不该去碰触它。“我带殿下回营地,你必须赶紧暖和起来,否则会生病。”
  “你从来不这么叫我的,别叫我殿下!”
  他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阴郁,没有说话。
  “罗亚,你为什么要走?”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逃避。“为什么甚至不来跟我告别?”
  因为我不想面对悲剧,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命运的陷阱,因为我们之间隔着天与地,即使如此接近却依然是两个世界……
  “这并不重要,我们走吧。”
  他想去牵马,却被她拦著不放,苍白的小脸上浮起固执的神情。“这当然重要,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吗?罗亚看著这张美丽而纯洁的面孔,再次确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越早离开就越能减低伤害,无论对谁。
  “罗亚,我们是朋友吧?”见他默不作声,她开始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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