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跟她相处不过短短时间,夏晏武已深感她该是上天派来毁灭他的天敌。即便深知她的厉害,也清楚荒漠之行凶险异常,再加上他还有不轻易招惹女人的自我律条,但为了那该死的若雷石,夏晏武知道,他未来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了。
“大哥,这瓶横川烧酒可是甘肃的名酒,是小弟珍藏多年的好酒,送给大哥尝尝。”臣服在暴力之下的朱昱铭,一脸讨好的表情替夏晏武斟酒。
夏晏武横觑了朱昱铭一眼,锐利的深眸停留在他脸上须臾,朱昱铭感觉一股压抑的狂暴气势镇住了他,心虚地垂眼。
心情烦躁的夏晏武,不是没有察觉朱昱铭的刻意讨好,也不介意在互取利益的条件下,彼此互利互惠,但是没办法当个睁眼瞎子,任朱昱铭扛着他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但是……想及五日前与裴嬿伊的最后一席话,他知道自己并无多余的时间,去插手管闲事。
拿下朱昱铭手中的酒,嗅了下瓶内散发出来的甘醇酒香,夏晏武闷闷地喝了起来。
他想起五日前的那段对话……
虽然觉得若雷石的下落很重要,可是他夏晏武也不是三岁幼儿,会被旁人三言两语所打动,基于对陌生人该有的防备心,他不得不按捺住脾气地与裴嬿伊说清楚。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只要理由够充分,他的确会考虑。
“你想要什么理由?”深绿色的眸轻轻地锁住那黑色的眸。
“给我相信你找我结伴寻宝的真正动机?”看着她白白净净的脸蛋,水汪汪的绿色眼眸,夏晏武顿觉心房起了骚动。
从她的眼神中,夏晏武感觉得到她似乎在隐藏着她性格中的某些真实,她掩饰得很完美,要不是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将她脸上的笑容,凝冻了那么一下下,他大概就要彻底的被她骗过去。
“你能保证,当我帮你寻获宝藏后,你会依约将若雷石交给我吗?”他瞪着她,口气很坏。
听过太多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事情,难保合作结束,他不会被一脚踢开?更别提她的手中,是否真有若雷石?
不要以为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就有什么情份?也不要以为,每次母妃寻遍名目,就是要责备我的时候,你跳出来替我说话,我就会感激你,告诉你,这辈子我最恨也最无法原谅的人,就是你!
记忆中带着泪光的咆哮声,从她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裴嬿伊美丽的脸蛋有着些微僵硬,注意到夏晏武眼中的异样,她轻眨眸,慧黠的微笑凝于唇畔。
“我找你,是因为想藉助你的惊人武学,替我守住宝藏,为了表示诚信,我愿意把若雷石的特征,详实的跟你说一遍,你能凭个人意志决定是否要相信我,至于你该如何防范我在事成之后,不将你给一脚踢开,这就要考验你的智慧与自恃的武学了。”
说来说去,还是在放屁!
“你完全没有说服我的理由,我不能相信你。”夏晏武双手交迭于胸前,蹙着眉,感觉耐心已用罄。
轻叹口气,她选择对他再多透露一些,“好吧!我这么说好了,其实我所谓的寻宝,是要去找寻我族传说中的”大漠魂“,那是一柄镶满宝石的镰月弯刀,据说拥有这把刀,便能成为草原上的王。”这是娘生前的遗愿,也是她摆脱桎梏的唯一快捷方式,她必需要成功。
“那关我什么事?”
“你要的若雷石,只有我才能给你,而且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可以把关键的”大漠魂之钥“,也就是这个刻有关键图腾的手镯交给你保管。”
瞪着她手镯上刺眼的颜色,夏晏武粗声粗气的回绝:“我要你那手镯做什么?”拜托,那是娘儿们戴的玩意儿,就算让他揣在怀里,他都觉得丢脸。
沟通失败。
“好吧!既然你无法信任我,我也不强求。只是,我预估还会在这附近待上五天,如果你反悔了,可以到离此五里远的如月客栈找我。”就算没有他同行,她还是会冒险寻找,就算丢命亦不悔。
想到这里,夏晏武拿着酒瓶的手顿了下。
到现在,他还是不能忘记,那日裴嬿伊离去时,脸上强烈的失望,他记得那天他的胸口不知道被什么给狠狠地拧紧,他甚至怀疑,如果裴嬿伊再多在他面前坚持要他同行半盏茶的时间,他会不会就点头答应出发了?
算了算时间,今天已是第五天,想必她应该已经出发前往荒漠了吧?虽然他被若雷石给深深吸引着,但是那种不愿受人摆布,也不想心思教人瞧破的执拗,让他选择赌气似的坐在这儿喝闷酒。
他——夏晏武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啊?他想,正在郁闷间,耳畔却陆陆续续接收到来自围绕在他身边的闲谈对话。
“你们都知道荒漠存在了近千年,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人宣称他们拿到了藏宝图,兴高采烈的说要去寻宝,可是大部分的人,要不是铩羽而归,就是死在半路,真是可怜啊!”标准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过我听说这片荒漠中,最值钱的是一座被黄沙淹没的古城,听说里头埋葬着许多不曾现世的宝贝,尤其是那把塞外人梦寐以求的『大漠魂』就在里头,所以最近这附近出现了不少塞外人,昨天才听喂马的大栗说,有一票塞外人想打那位裴姑娘的主意,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裴姑娘!?听到熟悉的名字,夏晏武的心头又莫名的被揪紧了。
“昨天的事……是吗?”夏晏武打破沉默,却不明白,听到裴嬿伊可能遭人暗算,心头为何会有些慌乱?
这些天,虽然他想尽量避免想起裴嬿伊,可是却又不由自主的从旁人口里,旁敲侧击关于她的一切。
他知道她是来自塞外一个名为巴桑族的小族,也知道她的母亲是汉人,所以她能说得一口流俐的汉话,至于她的父亲是谁,这点她倒是守口如瓶。
想及她那双柔绿的瞳眸,静静的瞅着他看的模样,他只觉心头不稳,很是牵挂的感觉。
没注意到夏晏武异常的沉默,另一人又自顾自的插话:“对啊!昨天才得到的消息,不过老大又不跟裴姑娘走一道,也就甭管他们的死活了。”
“对啊对啊!死在荒漠的人太多了,谁管得了那么多啊!倒是我曾听说,塞外有些部族,有父死妻由子娶,兄死妇归弟纳的习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哇!这是什么样的风俗啊?”其中有人大叫。
对于受礼教规范的中原人来说,这种风俗可谓闻所未闻,就连见多江湖轶事,江湖阅历颇深的夏晏武,闻言也不禁色变。
“这种事在这儿不是什么稀奇事啦!我看那位裴姑娘,长的一点也不逊传闻中的楼兰美女,我想那些打她主意的塞外人,应该是想抢她回去当老婆吧?”
听到这里,夏晏武脸色已经铁青,他缓缓地攥紧拳心,表情看起来十分凶恶,终于有长眼的喽啰注意到了,连忙以眼神互相示警,偏偏还是有人不长眼,继续开心的高谈阔论。
“如果是我抢到像裴姑娘那样的美人,我一定会将她上炼捆绑在家里,让她只能专心服侍我一人……啊!娘呀——我的牙齿。”说话之人,惨遭重拳袭击,继朱昱铭断鼻梁后,又一人掉了两颗门牙。
积了满肚子无名火的夏晏武,在出拳揍人之后,他顺手抓起随身细软,大步迈出帐包,眼角余光瞥见帐包外朱昱铭一伙人的马,他挑了其中一匹特别健壮的马儿,轻松地跃上马背后,便控辔疾驰而走。
既然心中的无名火莫名烧起,他自然要找肇祸的“原凶”问罪,况且他也很想弄明白,为什么明明打定主意,不想被任人摆弄与操控的他,会在听见她有可能遇到困难而心头烦闷?
眯着眼,疾风掠颊而过,夏晏武明白,要是不想抱着内心这团大问号遗憾此生,他必需要赶上。
即便他仍然厌恶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在无形中,他已经被有着一双深绿眼眸的女子所牵系着……
牢牢地……死死地……勾勒在一块儿。
第3章(1)
急遽的马蹄声,翻起黄沙尘浪,裴嬿伊左右两侧,是尼达与费达两兄弟,三人驭马疾行,神情略带肃色,俄顷,在他们身后,传来杂沓的马蹄声,如同奔雷般由远而近,对前行三人紧追不舍。
“尼达,你跟费达一起,我们分开走。”裴嬿伊有注意到适才费达在混战中,后腰遭对方的马刀划伤,他的伤势需要包扎,不能再骑马奔走。
“小姐,他们来意不善。”尼达间接拒绝裴嬿伊的提议。
想他们才离开客栈不久,就被一行覆面的马贼所盯上,他们不由分说,才刚打照面就开口欲索取手镯,二方人马一言不合,当然就是大打出手一番,只是在敌众我寡之下,裴嬿伊等三人,也只能仓皇避走。
“他们不过就是想要手镯而已,还能怎么样?倒是费达已经受伤,不能再拖。”裴嬿伊也懒得拐弯抹角,直言点出事实。
“公……主,我这只是小意思……”费达强忍快马奔驰,扯动伤口的遽烈疼痛,硬是咬着牙辩解。
“狡辩并不能改变事实。”裴嬿伊轻抛此话,驳回费达的上诉,正当两兄弟还想说些什么时,他们注意到身后紧追他们的五匹快骑,其中有一人的马术极好,身子几乎与马背平贴在一起,马鬃遮掩了他的面目,朝着裴嬿伊三人快速拉近距离中。
正当不解那人意欲为何时,裴嬿伊看见将身子压低快骑的人,正缓缓抽出了马侧的陌刀,准备一刀砍向尼达的坐骑马脚。裴嬿伊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尼达已快她一步,放慢骑行速度,抽出腰间大刀,匡啷一声,及时挡住那柄陌刀,但却免不了惊吓到奔行中的马儿,就这样尼达与费达还有那名欲偷袭之人的马儿,接连翻倒。
“嘶——”紧跟在摔倒马匹之后的蒙面人,因闪避不及,又摔了一匹,另外三骑及时抓住辔缰,发力勒住奔驰中的马儿。
裴嬿伊听见身后马嘶的声音,她放慢速度回头观视,看见尼达、费达还有另二名蒙面男子摔在一块儿的景像,本来想下马接应,却察觉到未摔下马的其中一人一双锐利的眼神直瞅着她。裴嬿伊挑动了下眉梢,直觉那人的眼神有些熟悉,暗自疑惑间,对方轻夹马肚,趋策马匹向她奔来。
倏冷的杀意,爬上裴嬿伊的神经,她分神瞥了尼达、费达两兄弟,暗忖手镯在她手中,他们兄弟俩应该不至于有危险,于是便勒扯缰绳,飞骑奔走,决定引开另三名蒙面人,好让他们兄弟俩得以脱身。
“驾——驾——”裴嬿伊奔行在前,不时能听见身后传来马鞭挥响,裴嬿伊心下凛然,正推测对方该是何来历时,却察觉她的左右两方已并驾两骑,裴嬿伊这才看清右侧眼神凌厉之人,竟是名女子!
“你们到底是谁?”裴嬿伊问着她右侧紧追她不放的女子。
那人脸上覆着一层黑纱,闻裴嬿伊的问话,仅是细眉微挑,左手紧抓辔缰,右手呼地一下,挥出了手中的鞭子,只见她手中的软鞭如条蛇般,卷向裴嬿伊的手腕。
见对方出手,裴嬿伊感到一股甩不掉的缠劲逼来,她机伶的避开,但另一侧夹击的人,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抽出马刀,由外而内朝她横劈,裴嬿伊及时弯腰紧贴马首避过,却防不到第二下的鞭击紧缠。
手腕处一阵剧疼袭来,紧接着强大的力道硬是将裴嬿伊从马背上给拽下来。
“啊——”手部遭紧缠,且毫无抵抗地遭人骑马拖行于地,裴嬿伊受不了疼痛的大叫了起来。
执鞭女子彷若未闻依然拖着裴嬿伊往前奔行,直到那名女子身后的蒙面人叫唤,她才勒马止步,一双彷若冰霜无暖意的眸,这才冷冷的垂眸看着趴在地上,因遭拖行而全身多处是伤的裴嬿伊一眼。
“主……主子,手镯。”说话之人,不知在顾忌些什么,口吻有些畏怯。
蒙面女子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又将眸落在地上的裴嬿伊,看着裸露在衣物之外磨伤的殷红血丝,那双冰冷的眸跃出了复杂的神色,她掀了掀唇,想说话,最后却是默然地将软鞭抽回,并以眼神指示,将发言权交给另外一人。
接到指令,蒙面男子对裴嬿伊道:“把『大漠魂之钥』交出来,我们便留你一命。”
遭到拖行,严重怀疑左手手腕已脱离的裴嬿伊,忍住因为疼痛而几乎要让她哭出来的冲动,她咬牙以未受伤的右手撑了下身体,绝美的小脸虽沾满黄沙,却依旧美丽的令人屏息。她缓缓站起身,尽量让自己以镇定且无畏的神情面对敌人。
“你们到底是谁?什么『大漠魂之钥』,我听不懂。”那女人的眼神好熟悉……
“不要啰唆,交出手镯。”说话的男人一脸不耐烦,边说还边挥动手里的马刀。
右手不着痕迹的轻触胸前,里头有她以红绳系结,当成项链悬挂的手镯,那是破解那座荒城的重要“钥匙”。
吸口气,绿眸里已有决心。“大漠魂我誓在必得,不可能让给你们。”裴嬿伊漂亮的眼梢,紧盯着那名坐在马背上,斜睨着她的蒙面女子,忽地以巴桑族王室的特别口音,说出适才那句话。
此言一出,蒙面女子的眼神骤变,她探手自腰后取出一柄细长造型的长刀,缓缓地将刀柄出鞘。
“主子——”蒙面女子身旁的属下见状,连忙出声喊了下。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鼓声,本以为不会造成威胁,岂料传到耳膜里却带来一阵无可抵御的刺痛。
在场众人直觉的伸手掩耳,裴嬿伊则抓准时机,忍痛抱着腕伤,机敏的迈步逃走。
“主子,她跑了!”身后有人这么喊着,可是裴嬿伊却是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跑着,祈祷自己能顺利撑到援救。
“咚、咚、咚——”沉重而强烈的鼓声,一声一声的敲进听者的心房里,彷佛心跳频率被人拽在手掌心中,沉到透不过气。
裴嬿伊难过地拧着眉心,奋力地奔跑着,凌乱的脚步在遍布黄沙的碎沙岩上延伸,而紧逼在后的马蹄不断欺近,几次裴嬿伊都以为她将魂断马蹄下,却又惊险躲开,身为猎物的裴嬿伊了解对方正在享受玩弄凌虐的快感。
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