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染衣对这些自然也清楚的,但左述言和左宇唐对她都放纵得很,因此久而久之,她也放下了心。这时她看到母亲忧虑的表情,才发现左宇唐对她还真是不坏,也许,这算是木头的好处之一。
“他没因此难为你吧?”文青萝问道,见柳染衣摇了摇了头,才放了心,“那就好,看到他待你这么好,娘也开心了。”
谁知文青萝话才说完,就看见柳染衣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怎么啦?怎么啦?他欺负你吗?”
“没有,只是我心中乱得很。”
“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文青萝牵着她的手在床沿上坐下。
“那……那个左宇唐是个大坏蛋!旁人的话根本信不得,他在外面风流花心得很……我……”柳染衣抽抽咽咽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听得文青萝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素知自己的女儿刁钻古怪,但却没想到她会搞出孪生妹妹这种事来,更离谱的是,她居然在吃自己的醋!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伤心的?这不就表示他喜欢的是真正的你吗?你只要告诉他根本没有柳沾衣这个人,那也是你,不就结了?”
“这怎么成?一告诉他,搞不好他就连柳沾衣都不喜欢了。”在她眼里左宇唐已成了淫邪好色的家伙了。她深信左宇唐一本性喜好渔色,不然不会跟杜连云那么亲密,更不会去亲吻柳沾衣。
“这……”文青萝沉默了,只因柳染衣的顾虑也是不无可能,毕竟男人多半喜新厌旧,对妻子也许有责任感,却不峁昨有爱情存在。想当初她进柳家门时,柳颐生对她也好得很,可是几个月后,她也被抛诸脑后了。这也许就是女人的宿命吧!
看着柳染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就觉得一阵心疼,不过稍可宽慰的是,柳染衣学是原配,再怎么样都有个保障在。
“别哭了,”文青萝拿出绢帕替她拭泪,“哭也无济于事,发生这种事情,做女人的我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你大娘,我知道她心里也很苦,看着你爹小妾一房一房地娶,她也只能装聋作哑、忍气吞声,你可千万别去争这争那的,否则万一你丈夫恼怒起来,才真没好日子过了。”
“娘,你的想法太消极了,难道当女人就只能忍吗?”
“染衣,”文青萝抚着她的头发,“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好强了,娘最担心你这一点。”
柳染衣现在只觉得所言那般,以丈夫的意愿为圣旨,遵行不误。可是,依她的本性而言,要她忍下这口气是很为难的一件事,现在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当双面人,她多想放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啊?可是木已成舟,要她对左宇唐承认一切都是装的却又太难,总觉得这样像在认错似的,太没面子了。
“你听娘的话,去对宇唐说明一切,至于那杜连云的事……你除了当做没看见没听见之外,是无法可想了。”
“不行的,如果我跟他说了,我在他心中就什么地位都没了,不仅不是端庄贤德的好妻子,也不是活泼有趣的柳沾衣了,我……我不要,宁可维持现在这个模样,至少我还可以分到一点他的心……”柳染衣看着母亲带笑的表情,连忙解释,“我可不是对他有什么……”
“在娘面前还要强嘴?”文青萝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爱一个人是种耻辱吗?”
“这……”柳染衣答不上来,这似乎不是耻辱不耻辱的问题,而且……一旦她交出了自己的心,那她就输了。自小,母亲在夜里流泪的景象一直深镂在她脑海里,她知道母亲会哭,是因为爱着父亲,但却得不到父亲的心,那种折磨比什么都厉害,她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样子。
文青萝看着柳染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叹息,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帮助女儿。
天阴阴的,厚厚的云层堆叠在天空里,将暖阳挡在积郁的乌云之后,风瑟瑟地自平沙路上卷过,灞桥上垂柳万株,在阴暗天色下失去润泽,为这别有“销魂桥”之称的送别地更添黯然。
左宇唐骑着马来到此地,他并没有要来送行,也没有人在过年前出远门的,他只是不知不觉得信步逛到这里来罢了。
昨夜他一夜未寐,但此时却丝毫不知疲累,一颗茫然的心里只有一个身影盘据着。
对于这段感情,他该怎么办呢?要对柳染衣说明吗?依柳染衣的贤德而言,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反弹才是。可是,要姐妹共事一无,这好像有点不好,只怕容易落人口实,那他的完美形象就有污点了。
再者,柳沾衣对他又是怀抱着怎么的心情呢?她喜欢他吗?这些他都不知道,怎能贸然对柳染衣开口呢?现今该做的事,似乎是该先去确定柳沾衣的心意,可是,他又不能冒冒失失地到柳家去拜访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况且柳家以她的存在为耻的话,搞不好他们还不会承认有这么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左宇唐就觉得扼腕,早知道他该陪着柳染衣回娘家来探视的,那样他就有机会可以见见柳沾衣了,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叹气。
在他心里那般想见柳沾衣的冲动一直翻腾着,可他却又无法掌握她的行踪,而且,她还误会他和杜连云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在这误会还没解释清楚前,他不能贺然地对她表白自己的心意。再加上昨夜她为柳染衣来向他兴师问罪地行为看来,想必她们两姐妹感情相当好,这样的话,只怕就算柳染衣答应让柳沾衣跟他在一起,她却不会同意的。
就算柳沾衣也喜欢他,只怕他和她之间仍是困难重重。这会儿,他到底该怎么办呢?左宇唐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而且愈想只会发现愈多的问题,柳沾衣的心情以及柳染衣的心情,自己对她们两姐妹的感情……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把自己的心一分为二,公平地分给她们姐妹俩,那不仅委屈了柳沾衣,对柳染衣也不公平,而且,也有违他一向的君子风格。
唉!为什么他在面对自己的问题时就变得特别的优柔寡断?难道这就是人家所说的当局者迷吗?可偏又无法找人商量,李衡苦知道只会愈帮愈忙,魏虹宇为为一向正直,只怕不会苟同这种姐妹同嫁一夫的事,至于骆云嘛,那家伙花名满长安,玩世不恭,想出来的主意想必无法符合他的要求。
因此,他只能靠自己了。
“唉!”左宇唐颓然叹气,伸手扯着拂着他肩头的柳枝。
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到了晚间,外出去串门子的柳夫人回府了。
柳染衣得知便整好衣装,前去向柳夫人请安,尽乖巧女儿的孝道。原拟柳夫人看到她会面露笑容的,毕竟她是她最钟爱的女儿呀!谁知柳夫人看到她时,却是从算鼻孔里哼了一声。
“怎么回来了?”柳夫人的语气份外冷淡,好似不愿意见到她似的,柳染衣心下犯疑,但又不好问,但只好强笑着回答:
“想着很久没见到娘了,所以特地回来探望。”
“是吗?真难为你有这份孝心,新婚才不到一个月,就这么想家,让我不得不疑心你们夫妻不睦。”
“没有这样的事,娘多心了。”看着柳夫人冷冽的目光,柳染衣心下不由的发颤,她记得柳夫人在处罚下人时都是这副表情和语气,为了顾及她的身分,她一向不开口谩骂,只是冷冰冰地明刺暗讽。
可这会儿为什么柳夫人竟以这种方式待她呢?是柳夫人听到什么谗言了吗?还是识破了她的伪装?可是转念一想,她认为绝不可能,要被发现早就被发现了,不会在这时候。
“哼!”柳夫人缓缓放下茶钟,站起身来喝退了服侍的婢女,这才从衣袖内帛出一方白巾,扔在她面前。
“娘,这是……”柳染衣不解地抬起头来,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承认?”柳夫人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说道:“瞧你做的好事,这会儿我柳家的脸面全让你给丢光了!”她重又重重地坐下,气恼地绞扭着手绢,“枉费我自小就疼你,可你是这般报答我的,你瞒骗得我真好!”
“染衣不敢。”柳染衣连忙跪下,“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还请娘明示。”
“你还在这儿佯装?”在旁无杂人的情况下,柳夫人的脸色愈见狰狞,“你德行有亏,还当天下人全然不知么?刘二娘已经源源本本地全都告诉我了!”
刘二娘?柳染衣侧头想了一下,方才记起刘二娘是她陪嫁的奴仆之一,但长什么样子却已记不起来了。她暗暗猜测着,心想莫非是主二娘搬弄是非?可是为什么?她可没得罪过啊!
“她说你跟左宇唐自洞房之夜后就没再同房,再加上这方巾,我一看就明白了。”
柳夫人说了半天,柳染衣还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难不成没和丈夫同房也犯了弥天大罪不成?而那块白布又是干嘛的?她可真是一点也搞不懂。
“你做出这等败德丑事,居然还有脸来见我?你给我老实说,你是不是被休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回来看看娘而已,怎……”
“你当我是年老昏庸了还是怎么着?真是淫贱无耻,我柳家有你这种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柳染衣瞪大了眼,难以相信柳夫人竟会用这般不堪的言语骂她,也许她本性是活泼了点,但说什么也当不起“淫贱无耻”四字评语,这佳肴是空穴来风,她就算再会做戏,这会儿却也当不得柳夫人这般毫无来由的责骂,但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说:
“染衣自信行得正,坐得正,并未做出任何丧德败行之事,更不知道‘淫贱无耻’四字为何,母亲这番教训,染衣不敢拜领。”
“你跟我来强的?好,很好,”柳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新婚之夜未见落红,这不是婚前失贞是什么?你还真不愧是文青萝的女儿,脸皮当真厚得可以,居然还敢睁着说瞎话,真不负你身上的娼家血脉啊!”
柳夫人以文青萝的出身来讽刺柳染衣,令柳染衣大怒,她母亲早年虽不幸沦落风尘,但却一向洁身自爱。可柳夫人这种鄙夷的态度却只令柳染衣感觉到她的无情,受命运摆布的人的悲哀,有谁是自甘坠落的?可在柳夫人眼中,她看不到别人的不幸,只会以践踏他人的不幸来突显自己的优越。
再者,只凭着区区一方白巾便坐定了她的罪名,更令她无法忍受,可她又不能出口辩驳,毕竟这些闺房中事对尚是处子的她而言,是极难宣之于口的,因此她只是仰起了脸,坦然地迎向柳夫人的视线,大声说道:
“我没有!你诬赖我!”不知不觉中,柳染衣握紧了双拳,全身簌簌发抖。
柳夫人瞪圆了原本修长的双眼,没有几两肉的脸颊不停的抖动,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看得柳染衣颤栗不已,但还是倔强地昂起下颚。
“你……你竟敢对我吼?我万万料想不到你居然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连我都敢杵逆……好,既然你自个儿要讨没脸,我就趁了你的意。”柳夫人一拍桌子,大喝,“来人!”
在门外伺候的婢女走了进来,垂手侍立。
“把她给我带下去,暂时软禁起来。”
“是。”两个婢女答应着,便一左一右地架着柳染衣,她甩开了她们的手,自顾自地扬着头走出门外。
月到中天,左宇唐双手负在背后闲逛,不时低头长吁、抬头短叹。
琢磨了一整天,这么多的疑问他还是没考虑好要先解决哪一个才是,心想,该是先去探探柳沾衣的意思才是正办,可是,柳染衣不在,他又没理由直接去找柳沾衣,而就算柳染衣在,万一她问他找柳沾衣有什么事时,他又该怎么回答?要说实话还是谎话?
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响声起,惊动了左宇唐,他连忙敛起脸上的忧色,平静地转过头来。
“这么晚还不去歇息?”来是左述言,只见他笑吟吟地抚着长须打量着左宇唐,心想这儿子毕竟还算正常,新婚燕尔,却和妻子暂别,也难怪会在这里对着月亮发呆。看来,让他成亲还真是做对了,他一向道貌岸然的金子总署点人味儿了。
“嗯……正打算去睡了。”
“唉!别装了,爹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懂得的?”左述言笑着对左宇唐摆了摆手。
左宇唐知道左述言误会了,因此脸上不禁一红。
“月黑风高……”左述言假意观望着四周,“看来今天是适合偷儿做买卖的日子。”他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但自行离开了。
而左述言的这番话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怎么没想到呢?以他的轻功而言,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柳家呀!虽然这种行迳近乎下流,俨似采花贼一般,但只要不被知道,那坏事也是可以偶一为之的。更何况,他有绝对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绝不会被发现的。
一想到此,左宇唐不由得面露笑容,飞也似地展开轻功自围墙跳出去。
第七章
所以,一切都是左宇唐的错!
天空里浮云飘过,遮掩住原就不甚明亮的月色。左宇唐暗暗感激着老天爷帮忙,没有下雪,否则积雪地可是很留下足印的,在那种天候里,就算有登萍踏浪的本事也没辄了。
他选择了柳府里房舍较稀疏的后院为翻干墙地点,轻轻巧巧地飞身而过。
左宇唐小心翼翼地藉树林或花丛隐匿身形,每踏出一步都慎重不已,因此走得特别慢。偏偏他既不知道柳沾衣的房间在哪里,又不能找人问,所以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此时,两个年老仆妇自一旁的回廊走过,左宇唐急忙缩身一堵墙后,却听到墙内有女子喝骂的声音,他凝神倾听,觉得那依稀是柳染衣的声音,不断在骂着“可恶”二字。
待那两名仆妇走远后,他闪身至窗边窥视,却发现窗户被木条钉上了,因此他只能从隙缝间望去。
只见柳染衣在里面拼命地踢着那堆稻草,又哭又骂,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已然散乱,发丝因泪水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而左宇唐看到她那状若疯癫的模样,立刻先人为主地将她当做了柳沾衣。
左宇唐见状只觉得心疼不已,她怎么会被安置在如此简陋的地方?居然连睡觉的床都没有,也没有人,这实在太过份了,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