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笑差点被噎住,但是却无可辩驳。毕竟苏小小所长确实不是下厨。
“你为什么突然放弃了翡翠虾仁包?”夏歌笑奇怪,以她的性格,搜罗美食为自己所用,一直是她的爱好,酒肆目前为止,已经搜罗了好几个特色菜,点菜率很高,特别是那道樱桃红烧肉,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苏小小一听这个,现在都还有些肉痛,她以为自己是那种为了美食不择手段的人,却不想还残存着一丝良知。
“那道点心,学了也没有什么用,只是花里胡哨的好看,而且用料实在太复杂了,光是特供的越光米做的米皮就不是酒肆用得起的。所以,干脆别去触碰人家心底那点隐痛比较好。”苏小小有些无奈。
夏歌笑微微一愣,“你这条舌头真是世间少有,连扶桑进贡的越光米都吃得出。”
“你这算是夸我吗?——我只是有些遗憾,蓁胥就算不是个优秀的将领,也会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美食家。
他研发的菜,并未完全华而不实,樱桃红烧肉,连剩下的酱汤都可以拌饭。
而翡翠虾仁包,每一个用料都特别的昂贵,外形却非常普通,吃在嘴中才能感到其中不同。
失去味觉,实在是可惜了,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恢复味觉。”苏小小的语气慢慢黯然了下去,她打从心底感觉到可惜,重重叹了口气。
夜色深了,墨色的天空,黑得纯净,没有一颗星,只有半弯残月挂在空中,站在这苍穹之下,世间仿若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心中倍感仓皇凄凉,呆站了一会儿,再次回到屋中,已然听见苏小小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睡着了,悄悄走到她的身边。
“你叫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蓁一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对破晓酒肆有任何的举动。
倒是你,你忘记了?因为前世与素禾的纠葛,你已经决心不再缠绕在情感中,再说,现在的你有这个资格吗?”慕容晓再了解他不过,他心中有一个宏大的美食版图,发誓要领会每个菜系的精髓,融会贯通之后,研发出新的菜色。
除此之外,他想过别的吗?
慕容晓总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若不是夏歌笑本就没有什么大惊大喜,寻常人可没有这么淡定了。
“今生怕不是我和素禾与小小的纠葛,而是小小与其他人的纠葛,慕兄,今生很多事情都变了,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夏歌笑声音如山涧人语,听来落寞。
“说的也是,别的不说,你看看这苏小小,哪里有半点夏家四小姐大家闺秀的模样,这所幸是被赶出来了,要是没有,也会沦为深宅大院的老姑娘,断然是没有人会娶她的。”慕容晓说话从来不留余地,都是塞得满满的。
夏歌笑横了他一眼,他有些讪讪,“咳咳,把你忘了,夏大厨,夏大御厨。”
“你……”夏歌笑甩了甩袖子,说不出话来。
“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一抹游丝,除了你别人都只能在梦中见到我,我说什么你捡着爱听的听,不爱听的就当我放的屁。
只是有点遗憾,以往我的生辰,你我二人都会把酒言欢,你还会抚琴……现在想来真是落寞啊!”慕容晓,语气颇有不满,完全是抱怨了。
夏歌笑咧嘴苦笑了一下,“你——”转身一看早没了慕容晓的影子。
艾莲达奋力啼叫,扰得人心烦气躁。
“你这只死公鸡,明儿就把你红烧了,叫叫叫,烦死个人。”苏小小揉着酸涩得根本睁不开的眼睛,踉踉跄跄的起来梳洗,收拾妥帖了便来到正堂。
大能和胡皓正在打扫卫生,石子路上的石子被打磨清扫得干净,发着清亮的光泽。
浮尘被打湿后,撩起特殊的尘土气味,伙计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只有秀才翻看着账本,在动如脱兔的背景下静如处子。
苏小小慢慢走了过去,“谢谢你这几天和大能演的好戏。”
秀才放下账本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掌柜的,话可要说清,这又没有戏台子,哪里来的戏?”
“这,人生在世啊!处处都是戏台子,到处都可以唱戏。若不是你故意把酒肆弄的一团糟,堂上顾不上,伙房也怨声载道,连银钱都收错了,这些个伙计怎么会这么盼着我回来?和你相处这么久了,你有几斤几两,我全然知道,大能有几斤几两你也知道,若不是演戏,那么你们真是鬼打墙了。”苏小小喝了口茶不动声色的说道。
语气淡淡,但是心中已经领了这情。这些伙计除了胡皓,均不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多少心中一直把她跟慕容晓比较着,这样的对比是不留痕迹却处处均有的,这让苏小小管理起来多少有些不顺手。
这次秀才想在了她前面,反其道行之,伙计们对她的依赖,其实是赞成了她的管理方式。
“那么掌柜就当我们是鬼打墙吧!你参加比试,前前后后陆陆续续,将近一旬,可苦了我和大能了,估计总得鬼打墙了。”秀才挑了挑浓眉,笑着打趣。
“这次只能你一个人唱戏了,我已经决定让大能跟我去了,胡皓被二斤使得是得心应手,伙房的事情再抽走一个人,他实在忙不过来。只能劳烦秀才兄,能够好好跑堂,青青这个好伙计,便交给你使唤了。”
话音刚落,青青一听不但不让她去,还让她跑堂打杂。
“掌柜的,你偏心,出门采风你带秀才哥去,这次怎么也该轮到我了,你带耗子去……我,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居然带大能哥去,他又不会切墩下厨,凭什么啊?”青青的声音又尖又利,直冲云霄。
引来正在打扫院子的胡皓和大能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直了身子,从院子里望了进来,苏小小嘿嘿讪笑了一番,“既然青青吼开了,那么便召集大家说说这事。”
☆、123 再打交道
“莫不是要发工钱了吧!”二斤嘿嘿笑着,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在水曲柳的矮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美得你,这开张还没有一月,便惦记着发工钱!”苏小小伸手欲敲他的胳膊,二斤躲了躲,“谁还会嫌弃银子多,是不?”
瞪了二斤一眼,苏小小清了清嗓子,“我今天跟大家说的是参加厨艺比试的事情,原本定的是叫胡皓给我打下手,他跟着二斤学了一阵子,切墩儿什么的也算是上手了。
但是,我看了看这些时日的流水,一共十五桌子,入座率居然高达百分之八十,最多的时候,一张桌子连续接待了三波客人,这就证明我和二斤商量的‘私房菜谱’,确实吸引来了很多食客。
若是把胡皓这么个得力的帮手带走了,可就苦了二斤了。
而堂上,有秀才和青青帮忙是没有问题的。
昨日有了新麦,今日早起,我便会帮着酿酒,等月余酒酿好了,咱们酒肆便真的会越来越好的。”苏小小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听得伙计们一个个热血澎湃。
这个时候一个有个浑厚却透着呆萌的声音传来,“掌柜的,可是——我不会切墩,颠勺,我,我,什么都干不来。”
大能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着,牙齿被他小麦色的肌肤衬托得更加雪白。
苏小小抬头扫了他一眼,心里暗道,小样,还跟我这装。酿酒高手,理论大拿,家世显赫,却隐性瞒名,这次出去见见世面。遇到些意外情况,正好试试你小子的水深水浅,看你以后还如何装的这一手好无辜。
这么想着,苏小小朗声一笑,“没事,当我这几天在王府光闲着了?那些都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帮我打下手洗洗菜什么的就行了。”
大能见苏小小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也说不过去了。
这样安排了之后,苏小小只留下了大能和秀才。
正要说话,青青端过来一个筲箕,“掌柜的。这霹雳果已经晒了好几日了,我们都未曾见过这东西,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这霹雳果长着的时候好看,晒干了也是红得发亮,好看得紧,让人心下真的喜欢。”
干辣椒独特的辛香袭来,让人鼻子有些痒痒,苏小小揉了揉鼻子。起身仔细找了油纸封了起来,以往最寻常不过的佐料,她顿顿都离不了的佐料。此时金贵到这样的地步,真正让她意外,妥善包好了,收到了柜子里,这才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
“酒肆的储酒已经不多了,昨日我见了田间地头鱼塘边上。稻田边上桑葚已经红得发黑,熟透了。正是酿酒的好时候。
接管酒肆之前,我途经一个食肆便喝过桑葚酒。此酒不但味道不错,男女皆宜,而且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我们可以从这个卖点出发,酿些桑葚酒试一试。
还是老规矩,酿造好之后,我们三人先做尝试,都没有问题了,便正式推出,这个时候酿了,正好和深秋时候的葡萄酒接上,那么酒肆下半年的果酒再也不会脱销了。”苏小小的话让两人一愣。
“还是掌柜的想在了我的前面,说起这个桑葚酒,滋味美不可言,而且原材料又极易得到,就是酿造方法——不知道掌柜的知道吗?”秀才疑惑道。
“这个当然,待会儿我跟那些村民预订的桑葚,他们就该送到了,到时候我们酿他两大缸,定然错不了。”苏小小胸有成竹。
桑葚酒是她老妈以往年年会酿的酒,因为这果酒,特别适合女子喝,可以对女子的手脚冰凉起到治疗作用。
正在盘算,青青高喊了一声,“掌柜的,薛掌柜找您有事儿。”
薛掌柜?薛仁海,苏小小和他可不熟,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忙走了出去,正好迎上薛仁海,“夏掌柜,近日生意可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薛仁海不但色胆包天,而且平时为人极抠,阿娥成衣的宋掌柜,和杂货铺的赵掌柜,自打酒肆开张之后,还三不五时的来照顾生意,但是这薛仁海便从来未来过。
这都事儿小,从未曾照顾过生意也就罢了,还到处说她酒肆比别的酒肆卖得东西贵。
“还行,不知薛掌柜前来所为何事?”苏小小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在她胸口处乱转,别提多膈应,只想快快应付走了了事。
“别说,我还真有事相求。”薛仁海在葡萄藤下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众伙计都是烦他的,见他来了全都躲了,连个沏茶的都没有,苏小小也干脆不张这个嘴。
人与人之间固来就亲疏有别,让他知道也不是坏事。
薛仁海张了张嘴,心里几番盘算,这才说道:“我听我伙计说,他家娃儿,过了好几月了还在惦记你家的杏花酥饼,我就想,就想……”这吞吞吐吐的模样,让薛仁海的猥琐又添了几分。
苏小小本有些不耐烦,但是听到这处,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你就想,买这杏花酥饼的配方是吗?”苏小小直接了断的问道。
薛仁海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本来他是想着街里街坊的,问苏小小要这个方子,但是苏小小话先说在前面,他也不好反驳,“欸,就是——不知夏掌柜,多少银钱能卖呢?”
苏小小正在沉吟,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青青,“人家萝灌郡的蓁公子也买过,出了一百两,不知道薛掌柜能出多少?”
“一,一,一百两……”薛仁海差点咬了舌头,憋得脸通红。
苏小小斜视了青青一眼,她吐了吐舌头,悄悄的溜走了。
“这个……这倒不是,不过这杏花酥饼当初我本来就是做来应付眼末前儿的困难的,没想到还有村民惦记着,我也挺高兴,把配方告诉你,也不是不行,银两我可以不要。”苏小小话还没有说完。
笑意便在薛仁海脸上荡漾开来,“那敢情——好,谢谢夏掌柜了。”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苏小小挪了挪身子说道。
笑容在薛仁海脸上僵了僵,“不知是什么?”
这死娘们,说话大喘气儿,真不怕噎着。薛仁海收了收瞳孔,把这满肚子的牢骚咽进肚子里,话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需要严格按照我的配方来,不能偷工减料。还有就是,以后新收的高粱小麦先紧着我们酒肆。”苏小小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紧紧盯着薛仁海,看他这只老狐狸,打得什么算盘。
碧潭酒肆虽然只在村里耀武扬威了不到半月,但是薛仁海却在这里面好好的捞了一笔,他才不傻,卖给碧潭酒肆的新麦,是市价的两倍,捡了个大便宜。
薛仁海一听就这么简单的两个要求,当然立即答应,“那当然,那当然。”
“秀才纸墨伺候——”苏小小回头冲着正在堂上整理库存目录的秀才说道。
“得咧,这就来。”秀才抚平一张发黄的草纸,提起一只毛笔蘸满墨汁,匀了匀笔头,“掌柜的,写什么啊?”
“就些个契约吧!每年新麦高粱上市,先提供给破晓酒肆,不能随意哄抬涨价,当时市价,保质保量。就这么个意思,你自己掂量怎么写,若是薛掌柜签字画押了,便叫二斤去一趟薛掌柜的粮食铺子,手把手把他的伙计教会了。”苏小小说完,秀才会意便提笔写起来。
苏小小转头对向薛仁海,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若是同意待会儿按个手印便可,不知薛掌柜有无异议?”
薛仁海脑袋飞快的转着,他可是个生意人,要说桃花村有比他更贪财的没有,有,在娘胎里还没有生出来。
自打苏小小在早市卖了那个杏花酥饼,他就眼红得不得了,他除了卖粮食之外,本来就还有一个点心铺子,卖些个和粮食有关的米饼,绿豆糕,干果蜜饯等小吃食儿,但是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这才打主意打到苏小小身上了。
“好——就按夏掌柜说的办。”薛仁海拍了拍大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剩下的事情,便由秀才完成吧!我还有事,需要去酿酒坊看一趟,就不奉陪了!”苏小小客客气气的说着,绕过酒肆的院子,朝着隔壁的酿酒坊走去。
“不是让你少与薛掌柜打交道吗?”夏歌笑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落在苏小小耳朵里有几分刺耳。
苏小小停下脚步,转头说道:“是我找他,还是他找我?你怎么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不清楚呢?”
夏歌笑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好好的话,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总是惹她恼,蓁胥王爷嘴里说出来便逗得她咯咯直笑,无论是关心也好,责备也罢,他总是口灿如莲,而自己笨舌如猪,前世也是,今生也无任何长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少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