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风兰息的误解,竟然深到了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步。
当他嘴角浮现笑容时,一阵寒意窜过她的身躯,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不知用了多久,她才渐渐平静下心来,寥寥一笑,事情太多太急,太过意料之外,压得她喘过气来。
“我对你说的这么多话,你本可以不信。”风兰息依旧笑着,风雅而俊秀的面孔,更是令女子都为之疯狂和爱慕。
韶灵紧紧咬着牙关,她还能说什么?
她垂下眉眼,她如何欣然接受,唯有坦然面对。虽然两人没有情分,但明白风兰息并不亏欠她,也并没有改变年少时候的清明,她已经满足了,不再贪恋任何事。
“我很快就会嫁给别人了。”她的喉咙发哑,坦诚真相,就在她告别了风兰息,就已经把他当成是跟自己无关的人,渐渐的,接纳了七爷的情意。
她或许,该让七爷见他一面,即使不是刻意,也好歹证明自己的心。
误会解开了,她不再埋怨风兰息,却也无法再跟阜城一样,笑着跟他谈心了。她若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对两个男人都是不负责任。
风兰息的面色煞白,虽然早就听宋乘风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此话从韶灵口里说出来,他还是心里疼的喘不过气来。他幽幽地问:“那个人对你多好?”
“他对我很好,挑不出任何毛病。”韶灵回答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快。
“他对你再好,能为你牺牲一切吗?”风兰息的眼底尽是痛,他突地捉住她的手,她却触到一片冰凉。
韶灵蓦地怔了怔,她说不出来到京城的风兰息有何不同,只觉他眼底的真挚和热切,令她的胸口闷痛。
他素来讲究礼法,要他不顾一切去握牢一个女人的手,该是迈出多大的一步?!
她只是被震慑住了,但下一瞬,很快松开了他的手,陡然站起身来,像是下厨的时候,被锅中溅出的热油烫到。
风兰息一同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的面前,见韶灵面色冷淡,他的心犹如被针扎一般。被韶灵甩开手的那一瞬,他仿佛察觉的到,跟在阜城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桥梁,彻底崩裂,成了一座断桥。
他的心里尽是苦涩,踩在断桥之上岌岌可危,仿佛就要坠入深不可测的黑洞。他百转千回地道出这一番话,只因在阜城的那些天的思念,只换来她的一句要跟随别人,他迫不及待地说。“你只是被他对你的好感动了,你并非真的喜欢他,爱他。你不能因为感动而嫁给他一辈子……”
说到此处,风兰息的俊脸,居然有一丝微红。
“你为了护我,做出这么多的让步,风兰息,我谢谢你——”她的喉咙紧锁着,她已经无法回溯过去,除了能说无数次的感谢之外,她再也无法承诺其他的。
风兰息的凝重神态,并未因为她的一句“谢谢你”而归于往日平静,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做了这么多,并不只是想让她解开误会,不再埋怨,她的感激,无法填补他胸口的闷痛和空缺。
他突地不想再忍耐,只想讲出自己想说的话,一切礼仪人伦,都顾不得了。“不是还没成亲吗?”
韶灵木然地望向他,身体的力气全部被一瞬间抽空。
素来看重礼法的风兰息,如何说得出这样不循规蹈矩的话?!女人若是没了清白,要想再找一个好的归宿,哪有那么简单?!
“我在侯爷眼里,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吗?既然答应跟随七爷,哪怕一辈子没有名分,一辈子成不了亲,也不会离开他。”韶灵眼底泛着一派冷光,嗓音冻结成冰。
不管命运多么戏弄他们,也不管彼此都有难言苦衷,已经到了这么一步,虽说跟慕容烨的婚事,也没有半点影子。但若是她被动摇,对两人都不公平。
“你说的那位七爷……”风兰息被她的冷漠刺伤,她先前在阜城明媚如花的笑靥,总是浮现在他的梦中,只是时隔半年而已,她就对他冷淡的像是一个陌生人。
他沉入回忆,在阜城匆匆看过一个身影的那个男人,难道就是她跟随的男人,视作丈夫的人?!
“你曾经去过欲仙楼吧,那日我本来会查到你,顺利的话,那天就要告诉你实情。至少不想再看你逃避我。”
风兰息苦苦一笑,眼神透露出沉重的寂寥,人算不如天算,他只是晚去了半个时辰,欲仙楼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而他,因为去青楼之地,被母亲责骂了好几天。
韶灵陷入一阵沉默,不敢相信风兰息如此清冷高洁,洁身自好的男人,竟然为了追寻她的下落,跟阜城的青楼扯上关系。他虽然不曾说出因为此事而受到的质疑跟烦忧,但她的心头,还是覆上了阴暗。
若那日不是慕容烨封锁消息,若不是风兰息晚来一步,一旦从风兰息口中得知真相,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敢想。
“你值得有人对你那么好,方才是我失态,你不要放在心上。”沉默了许久,风兰息费力地牵扯着嘴角的笑容,显得谦和又清明。
对于风兰息的改口,她有些慌乱,有些迷茫,有些闷闷的压抑。
但这一次,她没错过风兰息眼底转瞬即逝的火焰。
“风兰息,她的事,我会一同想法子。毕竟不能让你将责任,担上一辈子。我并非嫉妒她拿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只是我比任何人更清楚她的本性。打从心里,我希望你去伪存真,不要被她蒙蔽,却也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事。若是往后还能遇到你喜欢的姑娘,你千万……千万别再错过了。侯爷夫人的位置,还是让你喜欢的人坐吧,这是我的忠告。”韶灵轻轻叹了口气,以风兰息的才学秉性,为人身份,就算在阜城对他爱慕的女子也犹如过江之鲫,她劝说他不要再纵容季茵茵,但眼下唯有将此事拖着,毕竟老夫人还是一心一意要这个儿媳妇。风兰息为了自己而放弃了自己的姻缘,她当然不希望他的人生被季茵茵拖垮,至少,也该找个心地善良单纯,跟风兰息匹配的女人。
“在你眼里,对一个人动心,是这么容易的事吗?”风兰息的嗓音越来越弱,他如鲠在喉,面色苍白,眼神无力,整个人黯然许多。
韶灵的声音,硬邦邦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以前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往后,你找个理由摆脱掉她,找个真心喜欢你的女人,过幸福的日子——”
风兰息的嗓音,低不可闻,仿佛是呢喃自语。“你对我的心意,难道就不是真的?”
韶灵低头看着桌上的茶具,心中尽是酸楚,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佯装不曾听到他的问话,更不曾回答他哪怕一个字。
“其实有件事,我迟迟没对你坦白。如今全都说清楚了,也没必要瞒着你。你学医之人,曾在侯府给我把过脉,当时就知道我的身子……”风兰息说的极为隐晦,仿佛是羞于启齿的秘密,韶灵话听到一半,心中突地被一个念头劈过,她呆若木鸡,怔怔地凝视着他。
这件事,她并未静下心来想过。
她当时为风兰息把脉的时间过短,两人还是陌生人,他不耐烦地斥责她,不让她细细把脉,更不让拿他的事开玩笑。
韶灵面无表情地轻轻扣住他的手,这回风兰息没有拒绝,任由她把脉,比起他的一脸沉静,韶灵的面孔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当时她只是怀疑,却没有当真。
“我知道。”她紧紧咬着牙关,不再看风兰息的眼睛,生怕见到跟她心底里一模一样的悲伤和痛惜。
他得的……是精冷之症。并非不能娶女子为妻,也并非不能男女同房,而是——即便同房了,女子很难怀上孩子。
这种病,很难根治。
上等沉香,治气逆喘息,男子精冷。
怪不得,风兰息衣袍上的熏香,常年都是沉香的香气。
风兰息苦笑了一下,才缓缓地开了口。“从我十五岁的时候,母亲让我学了些武艺,我本以为只是强身健体,后来母亲才对我坦言,是希望我的身体更强壮,能缓解这种病对我将来的影响。那一年,是我最难过的一年。”
他虽然是笑着,但心底里遥远的悲苦,却犹如银丝,一丝一缕地绑缚了她的心,把她的心勒的好痛。
这些都是男人的禁忌,他却说的这么直接,他的心里该有多么难受。
风兰息的唇角,卷起一抹自嘲的笑,说的戏谑:“我甚至跟母亲下跪,得了这种病,不如早些跟宫家退了婚约,因为早年见过了你,知道你是我将来的妻子,我不想……让你嫁给我这样的男人。但母亲,不肯同意,两个家长认定的亲事,她无权过问。”
韶灵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抿着红唇,眼底尽是哀伤。她急迫地打断他的话:“你别这么想,精冷之症虽然很难彻底根治,但不是绝症。就算当真没有孩子,也不见得不能活的开心。”
“你真是这么想的?”风兰息淡漠的眼瞳之中,突地迸发了一道细微至极的火光,仿佛是得到了某种力量,看到了某种希冀。
她轻轻点了点螓首,静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精冷之症大多是遗传的,怪不得老侯爷有一妻一妾,却只有风兰息一个子嗣。怪不得老夫人那么看重风兰息,甚至在把季茵茵当成宫琉璃的情况下,还愿意提出要她做风兰息的侧室,因为她很早就明白,若是风兰息对季茵茵没了感情,侯爷正室更难得到风兰息的青睐,要想延续香火,简直如痴人说梦。若是有一个让风兰息心动的女人在侯府,两人甜蜜痴缠,倒说不定还能孕育一儿半女,不让风家断了后路。
想到此处,她的心如刀绞。
风兰息的心中一动,急急地想握她的手,韶灵胸口一震,用力挥开,他脸上闪过伤痛,低垂目光。“我早些跟你坦白该多好,一直很担心,这样的我会让你失望难过,每回想要更靠近你一分,这件事就折磨的我辗转难眠。生怕你的眼睛里,透露出异样跟轻鄙,宁愿我先冷却自己的心,免得你遭遇晴天霹雳,没有女人是想要嫁给……这样的人。”
可是,他的心没办法冷却。
只因,他动情至深。
她没办法容忍风兰息在谈及如此悲伤的事,居然脸上还有自嘲的笑,戏谑打趣,这跟揪着她的心,把她的心丢进油锅里有什么两样?!
风兰息垂着眼,看着地面,缓缓道:“你说过,我多思多虑,才会睡不好。你走之后,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到了京城,知道你也在这儿,却要好些了。”
他的言下之意,她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珍贵药品吗?!
“我知道。”她轻声呢喃,其实却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风兰息同样陷入一片沉默,任由沉寂,像是密不透风的帐幔,将他们紧紧包裹在一起。
“自从我死过一回,我便这样想,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是否得病健康,是否能得佳缘姻缘,是否能抱得子女,哪怕生命之中有些瑕疵,都不会妨碍一个人想要随性而活想要幸福安乐——”韶灵低低地说,神色莫辨。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雪花,飘落在风兰息的心头。雪花缓缓融化,却又带来淡淡的暖意。
……
嫡女初养成 026 七爷求好
“我低估你了,没有问你,就自以为是地以为你在意……”风兰息的心如刀绞,面色死白,但眼神却矍铄,像是注入了一股清流,再无方才的黯然神伤。。ysyhd。“无忧丹,对你有用吗?帮你解了燃眉之急了吗?!”
韶灵被风兰息这样的眼神刺伤,她虽然说得是实话,但又有什么用呢?!她跟其他女子不同,更在意心,名分抑或子女,她并不强求。她只求有一个喜爱她的人,她也喜爱的人,能够相伴携手。
但他为何无故提起无忧丹?!韶灵猝然被晴天霹雳击中,她想起亲自去侯府取丹药的那天,他不曾送她,说要跟列代祖宗说话……难道?!
“无忧丹能治你的病症?”韶灵的声音开始颤抖。
风兰息的神情,没有半分急迫,依旧风雅无俦。“母亲一直小心地供着,她说无忧丹对百病有奇效,但据我所知,无忧丹只是对解毒有用。你当时那么急迫要,我不想让你承受痛苦,既然对我没什么大用的东西,能帮你一把,是最好的了。”
“好什么好?!”韶灵再也克制不下,压不下喉咙冒出来的哽咽。若她当下知道侯府供着的不只是一枚小小的丹药,更是供奉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希望,她还会那么蛮横地夺来吗?
风兰息只是以为,是她中了毒。
而无忧丹,他轻松地献了出来,解了慕容烨的毒。
这到底是命运多么可笑的戏弄!
她的哽咽,溃败了他心里的坚持。风兰息默默扬起右手,稍稍迟疑,但最终还是将她鬓角垂落的青丝,挂到她的而后去。他这一个安静又柔情四溢的动作,令韶灵紧紧闭上眼,说不出一个字。
“你七岁那年到侯府,在树上的时候,我就很想做这件事,如今……”风兰息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餍足,有些惋惜,顿了顿,他的嗓音轻柔的像是吹拂护城河边柳树的暖风。“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一步一步,她已经走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回头。他虽然极力克制,可韶灵仍旧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头在微微颤抖。
如愿以偿四个字,没来由地令韶灵暴跳如雷,不知为何而愤怒,更不知为何而接近绝望!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风兰息轻缓之极地念着这一句诗句,他的眼神,浓的宛若夜色,化不开来。
这一句,来自《诗经&8226;邶风&8226;柏舟》,她在侯府的那一日,便叫他给自己读诗。
韶灵虽然心中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里混沌,但依旧只是不冷不热地说。“我不懂这些虚的,就算你才学经纶,写出再好的情诗,也只是对牛弹琴。还不如,去念给别人听,说不定还能跟你对诗,一唱一和。”
“你错了,我从小就写诗,兴许是写过千百篇,却从未写过情爱的诗句。没有亲身感受,又如何能从心中流露?!”风兰息温柔地说,眼底含情,方才韶灵的语气虽然不太热络,但终究是给他的心里,埋下了一团火焰。
“风兰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已经跟我毫无关系了!”韶灵被他的眼神烫伤,却不愿被他虏获了心,冷着脸斥责一句,恨不能当下就遁走。
“你是指过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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