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烨下颚一点,唇边有笑。“不错。”
“方才的玫瑰膏怎么样?”韶灵话锋一转,笑靥如花。
“不错。”他的眼底,多了几分温柔,唯有对她。
“上次的银丝面怎么样?我们再去吃吧。”她挽住他的臂膀,站在他身边,宛若小鸟依人。
“没你做的好吃。”慕容烨笑道。
“这回不是不错了?”韶灵抿唇一笑,双目璀璨发光,不管是不是违心的话,都觉得心中甜蜜。
慕容烨想起方才她提过的银丝面,突地停下脚步,正色道。“今年的生辰,没吃到你做的寿面,去年的也是晚了好几个月,明年的七月——”
“明年一定给你做一桌子酒席,有好酒有好菜,煮上一大碗鸡汤面。”她认真许诺。
“好酒好菜就免了吧。”他不客气地取笑,她来来回回摆得上台面的,就那么几道菜。
“这回我去问问掌厨的,怎么做银丝面,到云门天天煮给你吃,到时候别说吃腻了。”她凑近他的脸,对着他眨了眨眼,两人往那家百年面店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
两个月的每一日,他们都是笑着的,把整个江南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全都走了一遍,他们回了云门,已经过了年关。
云门里,依旧没什么年味。
韶灵重新收拾了屋子,在屋内摆放了不少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不但如此,她给几个孩子也带了不少礼物。她不经意在长台抽屉中找到过去给他绣的那个荷包,花样看来实在称不上工整好看,但她当时的一针一线,指腹被针刺出血来的时候依旧不觉得疼痛……。那种心情,很值得回味。
她轻轻一捏,只觉荷包之中藏着东西,有点硬,她取出来一瞧,正是她年少时候曾经戴过的那条金手链,上面缀着几个小巧的铃铛,轻轻一摇,很是悦耳动听。过去总觉得是束缚枷锁,如今换了心境,细细看着,却觉得款式很是讨人喜欢。
慕容烨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巧看着韶灵拿着金铃手链听细微乐声的一幕,他的唇边卷起笑意,嗓音低沉。
“在京城,你走后,她又给我塞过一个姑娘,若不是她,我险些将这条链子丢了。”他的嗓音之中,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脱口而出:“你的屋内亮着光,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心里很是高兴。没想过是一个陌生女子,她在床下捡到了它,跟你一样摇着链子上的铃铛听声音。”
韶灵的心微微发涩,她的确低估了两人的感情,觉得无法继续面对慕容烨,虽并非冲动,但险些让她错失了他。
“什么人?”她淡淡地问,不是她的心眼太小,而是这些年来,慕容烨的言语之中,鲜少提起过女子。
“叫什么宝春。”慕容烨不以为然地说,从她的手掌接过金链,兴许她十三岁的时候戴这个娇俏可爱,可如今韶灵马上就要满二十岁了,她一定不觉得手链适合她。
韶灵的眉头轻轻一蹙,眼底闪过一道狐疑,在慕容烨留下的蛛丝马迹继续询问下去。“是大臣的女儿吗?”
“不是,若我愿意成为御家的子孙,她算是我的表妹,只见过一面的表妹。不过,既然如今我跟皇家毫无瓜葛,她跟我也只是一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慕容烨轻描淡写,言语之内听不出任何喜怒。
韶灵默然不语,这一个小故事,她只想倾听,不愿插话。
他笑着坐在桌旁,眼底的凝重黑色,渐渐被冲淡:“她跟你有点像,不是模样,而是神韵言辞,她指责我这幅德行,很容易伤人……她也许是上苍觉得我那些天过的还不够辛苦,又找了个不怕死的家伙来添油加醋,在我伤疤上撒盐。不过,也许她的话,让我觉得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你……”
“你没有错,七爷。”韶灵摇了摇头,是她选了最难走的路,执意要他误解她的背叛,她神色一柔,双手从他背后环住他的肩膀。
慕容烨伸手捉住她的手,神色一柔,低低的嗓音,在空气之中游走。“很多话,从很多年前,我就应该对你说个清楚。也许,你我之间的路要好走许多。我总是习惯操控任何人,任何事,我以为你……也会是我笃定操控的一部分。我本该在你十三岁的时候就对你说,这条链子是我让巧匠打造,上面挂着的几个铃铛,便是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就很想这样唤你……而你十五岁及笄,我不该让你到那群狐朋狗友面前露面,让你开始怀疑我留你的用心,本该告诉你我喜欢你,想娶你,把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我笃定,只要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早一些,晚一些,无妨,你知道,不知道,也无妨。或许那时,我想独占的心,大过爱意。当时的我,太自私,我从未想过你愿不愿意,你爱不爱我,我给你的,你只能要。”而如今,慕容烨清楚自变得不一样,也许男人生来就有劣性,哪怕对着不爱的女人也能霸道占有,但那些出自内心的关怀体贴,却唯有对心爱的女人才有。
“我以为这手链,跟鹦鹉的金指环是一样的意思,我不想被人禁锢,不想成为笼中鸟,不想失去自由——”韶灵的心中被错愕占满,没想过,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傻瓜!”尖利的鸟叫声,不合时宜地在此刻打破两人坦诚心迹回忆往事的甜蜜时刻。
“闭嘴。”慕容烨一挥紫色衣袖,掌风袭向吊在窗前金架上的鸟笼,冷风将凤尾鹦鹉的羽毛吹得一根根倒立起来,鹦鹉学了乖,急忙把脑袋塞到翅膀下,佯装死睡。
“天越来越冷了,你要是嘴坏,我让七爷晚上把你吊在外面长廊,看你明早会不会结一身冰。”韶灵的脸上笑意温和明媚,说出来的话,却尽是威胁的意味。
鹦鹉闻言,偷偷睁开黑漆漆的眼,看了韶灵一眼,突地像是受了惊吓,再度把头歪向一边,不再偷听这对夫妻的对话。
“七爷,你给我重新戴上吧。”她回眸一笑,朝他伸出手。
“好。”慕容烨低下头,看着她白皙的皓腕上挂着这一圈细小的金色,格外精美。
“七爷后来怎么不跟那些富家子弟来往了?”韶灵轻轻拨弄着这一条金链,暗自叹息时光飞逝,一转眼,七年过去了。
“因为他们的嘴贱,让你很不高兴。”慕容烨丢下这一句,似乎不愿多谈。但似乎,因为那些嘴贱的狐朋狗友,更不高兴的人是他这位大少爷。
“当时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如今我也不太记得了。”见慕容烨的面露不快,韶灵眼波一闪,话锋一转,笑着问道。“难道他们取笑七爷了?”
“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慕容烨低哼一声,当时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习惯了独来独往,不代表他没有半个玩乐的伙伴,那些富家子弟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云门正门之外挂着的也只是“慕容山庄”四个大字,他们只当他是生来就有大笔财富不事生产的富家子弟,一起风花雪月,他们自然称不上是他的朋友。即便如此,没人会在慕容烨的头上动土。
“他们对七爷说了什么?”韶灵越来越好奇。
“没什么。”慕容烨别过俊脸,语气更加疏远冷淡。
“你存心吊人胃口——”韶灵轻蹙眉头,一手拉住他的衣袖,腕子上的金铃被摇晃的轻轻作响。
“是一些不入流的轻浮话,你也要听?”
韶灵点了点头,他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反正他已经不再跟那些纨绔子弟交往,她自然不会介意。
慕容烨这才说了真话:“他们怂恿我,那个晚上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不过,他岂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毫无主见地去完成那件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挥他的去向。
韶灵强压着笑,果然是一群不入流的顽劣男人,她伸开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身子,将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七爷没这么想,才是真君子。对女人用强,实在有损七爷的尊严和骄傲。”
慕容烨稍稍扬眉,虽然不愿承认,她十五岁身着他送的蓝色裙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和身体都有了该有的反应,不管他看似多么淡然从容,这些损友的坏招数……他是一口就拒绝了吗?平心而论,不是。他迟疑了一瞬,毕竟这对男人而言,不算是一个坏法子。损友们虽然都是些只懂花前月下的大少爷,但他甚至曾经觉得,这个方法好极了?!算了,他不必再追究往事,天底下的男人……遇到了喜欢的女人,或许不管原本性情如何清冷,都会化作贪吃的禽兽。
他,也不例外。
如今她拥抱着他,他正享受软玉温香,他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满足地喟叹,五指探入她未曾束发的黑发之内,轻轻摩挲而下。
“成亲的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明日会有人把嫁衣送来,你试试看,要不合适,马上让他们改。”他说,宛若一丁点也不让她受委屈,将就成亲。
还有大半个月,他们就要成为夫妻。
“听你的,反正只在云门摆几十桌流水席,简单一些,但该有的,都不能少。”慕容烨说的霸道又温柔,霸道在于,他对不多的礼节要求更加严格,温柔在于,他不愿她亲自操办这些细节,被礼节折腾的疲累。
“我没意见。”韶灵笑着看他,突地想到一事,给慕容烨按揉着肩膀,问道。“今早韶光又去学箭法了?”
“灵儿,你想问的是我有没有带他去温泉,顺便观赏他脱衣服的样子?”慕容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在数年来的江湖传闻之中,他喜好男色,但与其让他欣赏韶光那一身排骨没几两肉的干瘪身子,还不如回来抱抱即将要娶的女人来的享受。要不是因为韶光年纪虽小,但名分却不小,是他将来不多的亲人之一,他只能领了妻子的命令,想方设法找到答案。
“他察觉了吗?”韶灵摇了摇他的手臂,不让他避重就轻,眉眼之间一派担忧神色。
“我要是眼睛都不眨地再看几回,傻子都会察觉。不过,这回他没有以前那么害羞——”慕容烨黑眸半眯,要他堂堂一个云门主人盯着男孩的下身看,他并不觉得韶光跟他共浴会觉得多开心,说不定,是该很受挫吧。毕竟,无论是身形,还是男人独有的骄傲,小男孩怎么跟他这个成熟男人相比?!不过,显然韶灵忽略了这一点。他拉过她的皓腕,压低嗓音说:“灵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韶光并未遭遇最悲惨的那件事,你看到的只是他身上那些伤疤,并不一定……”
“你让我怎么开口?”韶灵无奈地问,眼神一片惨淡之色,看的慕容烨于心不忍。
他伸手扶住她,正色道。“他下身并无伤疤,也许是退干净了,也许原本就没有受过伤。”
韶灵拧着眉头看他,在慕容烨的眼神深处,她触到他的冷静,因此也沉下心来,细细回想。韶光一开始回来的时候,满身伤痕,但并不一定被人侵犯,长期的刑罚折磨,也会让人心存悒郁,不愿被人触碰,过分安静,宁愿无人察觉他的存在。他不笑,只因为他受到的刑罚之苦,他哭泣,是不愿亲姐姐看到那些耻辱。
难道……韶光虽然遭遇了林术言辞上的侮辱和凌虐,但好在林术还没来得及碰他?!他平日里的表现,也是越来越开朗,跟三月连翘两个男孩子很有话聊,从不过分避开男人,若是他因为林术而受了那种非人之苦,对这世上的男人都该抱着戒心,不愿主动接近的。她怀疑来怀疑去,怎么没想到这一个层面?!
“七爷,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真的?”她喜出望外,眼底泛着泪光,双手紧紧抓住慕容烨的双臂,用力之大,几乎十指要深深陷入他的骨肉之中。
他语气放柔,下颚一点:“以我的推测,不离十。”好吧,就算是韶光跟他并排在她心目中第一位,他这回也认了。因为看到她如此欢喜高兴,雀跃的像是个孩子,他也高兴,他也欢喜,他的心里,也觉得庆幸,也觉得上苍有眼。直到他亲眼看到韶光身上的那些伤疤,他才彻底明白,为何韶灵说韶光受的苦比她还多。更不难想象,一年前韶灵看到的,会比如今的伤疤更加可怖深刻。
“一定是爹爹和娘亲暗中保佑庇护,才没让韶光那么可怜,沦为男人的玩物——”她因为太过欣喜,紧紧搂住慕容烨的脖颈,她这么说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慕容烨的手覆在她的腰际,他的嗓音越来越沉,俊脸擦过她的鬓角,好整以暇地问。“我帮你办成了这件事,你是不是忘了给一笔犒赏?”她的软嫩胸脯在自己胸膛上磨蹭,还把他抱得这么紧,他不但心中充实,更是被勾起了越来越经不得激的,是想让他在白天就兽性大发?!
“谢谢你,七爷,唯有这件事,我只能让你帮我的忙,其他人都不成。”她的话音未落,慕容烨已然抢在她前头说道。
“下回,别再让韶光跟我一起共浴,说不定,他会自信受损——”他低低地说,语气像是玩笑,却又不容置疑的坚定。
“才没这回事。韶光再过几年,也会像七爷一样挺拔出众。”她笑道,嗓音清灵温婉,很是好听。
“他应该跟同龄人一道玩乐,三月连翘他们。再说了,韶光被剥光了,我可没兴致看。”他的指腹徘徊在她唇间,她的唇上没半点胭脂朱红,却有鲜红的健康色泽,让人想将它尝在嘴里,他低首,舔舐她饱满丰嫩的唇瓣。他没说来的言下之意,他对韶灵被剥光了的景象,还算乐此不疲呢。
她无奈地笑,却不曾拒绝他,哎,她的丈夫怎么这么喜欢耍无赖?
侯府。
“侯爷,我亲自把她送回黄镇,她认不出自己的娘,但深受打击的人是宫夫人……宫夫人如今在黄镇倒夜香,半月前被大户人家的悍妻误会跟老爷眉目传情,把事情闹开来,整个镇上都知道,如今连唯一糊口的活儿都没了。看到神志不清半天不说一句话的女儿,她抱头痛哭。”侯府的管家永福说了实情。
风兰息伫立在小树林下,淡漠的脸上风云不变,他似乎听到了,却又似乎不曾听清楚。但沉默了许久,只是伸手挥了挥,让管家退下去。
他不是狠毒的人,将纪茵茵在别院医治了三个月,但她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他仁至义尽,把她送回自己亲生母亲身边照顾。
她们是咎由自取,若是安分守己地生活,至少能过着踏实的生活,也许纪茵茵也能嫁一个老实疼爱她的丈夫,但她们铤而走险,用了种种歹毒手段。
他不再被那些事牵动,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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