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单风没有回头,轻声的询问间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阡陌阳的整颗心还依然挂在半空,即便此时此刻他怀中的人是如此真实,可刚才单风重伤吐血的那幕却依然令他触目惊心。
托着她的双手也在颤抖,他庆幸自己的先一步连夜赶来,但也痛恨自己为何不能更早些来到单风身边。此时见到如此虚弱的单风,他的心无法抑制的揪成一团。
“风儿,是我。你放心,没人能再伤你分毫。没有人!”旁若无人的安慰着怀中女子,将内力自掌心源源不断输入单风体内。
有了这股内力的疏通,单风刚才强提真气所受阻的经脉之痛,也趋于缓和。渐渐的,视线跟着清明起来。
她侧头,终于看见了阡陌阳近在咫尺的面容。那憔悴的模样,不难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日夜兼程,从澜风到殷国也需要好几日。看他眼底充血,胡渣未清的模样,必然是如此了。心底感动,容易受到波动的情绪令她此时此刻觉得眼眶瞬间酸涩起来。
“傻子,我没事。”她能感觉到他双手的颤抖,回握的同时,跟着紧了紧相握的双手。
“好大的口气。”
单风与阡陌阳来不及多说上几句话,此时的情况特殊,对方凌厉的杀意已然再次冲着两人席卷而来。
扶起单风,将她交给一旁的淳于嗣衣。然而嗣衣却不闻不动,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阡陌阳蹙眉,不由低声提醒:“把人扶好了。”
嗣衣依然不为所动,傻傻的愣在原地。见状,阡陌阳厉声道:“这是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容得你胡思乱想?”
“阿阳。”单风扯了扯阡陌阳的袖子,示意地摇了摇头,眼神间流露着沉重与哀伤:“是我那徒儿他……”
“铁风没事。”他知道单风要说什么,他本不想在此刻浪费太多时间去解释,只不过他不忍看到单风有任何哀伤的情绪。“若非他,我也得不到想要的消息,来不及赶到此处。”
当日惊险万分,他的手下本就欲前往殷国传话与单风,不料中途遇见重伤倒地的铁风,这才救下了他。
而正是因此,他才觉得内心不安,决定以最快的时间来殷国接单风回澜风。他想到了,铁风不会无故离开殷国、离开单风身边。若是离开,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没事?他没事?真的没事?”
嗣衣突然一把拉住阡陌阳,一双眼直直的瞪着他。此时的阡陌阳,便仿佛是她在大海中唯一的浮木,给了她最后的希望。
阡陌表情冷漠,拉开嗣衣的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不远处与自己对峙而立的殷牧。
“殷国‘苍鹰’,久仰大名。”
就凭从刚才起殷牧一直默然旁观,未曾乘人之危,殷牧“苍鹰”之名也不算被辱没。他果然是个君子,而非小人。
只是,即便是君子也迫于万千世俗;即便是同门如今也不得不因道不同而反目。
不错,殷牧既是天机老人的弟子,那便也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师父在世时他便知道,师父的弟子里,有位兵法出众的师弟,便是殷牧。
“阡陌家的阡陌阳?天下楼楼主?”虽是问句,却是唇角一挑,露出讽刺笑意:“若要说久仰大名,楼主的名声可是冠绝天下,与之相比,我是自叹不如的。”
言罢,他一跃下马,举起长枪直指阡陌阳。
“你我今日注定一战。而她,必须留下。”留下她的命。
“这也要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阡陌阳冷笑道:“殷牧,你我之间的差距非一日而语。难道师父未曾告诉你,师父的乾陵诀,唯有一人习成。并且,将之习得九成巅峰。”
阡陌阳淡淡的陈述着,看着对方脸色渐渐发青。倏尔冷笑一声,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我且不用掌诀,你既用兵器,那我便陪你玩玩兵器。”
徒手一扬,朗声道:“火莲剑!”
一道红光凌空乍现,划破暮霭沉沉的天色,扬起红光阵阵。最后,挺悬于阡陌阳身前,轻轻鸣叫着。
似是与之呼应,那本该在单风手中的冰峰剑突然从她手中脱离,飞到红剑身侧,不停嗡鸣。
火莲与冰峰,终于在时隔一年又十个月之后,再次重逢。
☆、坠崖
单风觉得光是今日,她便仿佛经历过人生中所有起起伏伏。如今,看着眼前的火莲剑,她已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此时的心情。
她想到第一次初见阡陌阳时的情形,回忆起那时异样的心情。心中无数的疑问一一浮现,对于眼前的与她有过亲密关系的男子,她有太多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火莲剑会在他手中?他与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从没有对自己提及过此事?他的有心隐瞒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此时的单风却一句话也无法问出口,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她甚至有点害怕听见的结果,她怕知道的真相令她无法接受。火莲剑不会轻易被别人使用,除非它的主人已不再人世,除非……
挡在单风身前,阡陌阳的面容前所未有的阴沉。没有人会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可他却能感受到,身后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既然今日选择让火莲重现于世,那他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准备对单风将一切坦白。他已经忍受的够久了,而他不打算再让这股猜疑,参杂在他与她之间。即便真相可能会让他失去她。他也不打算再有所隐瞒。
只是眼前,待他护她脱离了危险,方能面对面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淳于家的丫头,带她走。”
阡陌阳冷静的吩咐嗣衣,他知道淳于嗣衣会保护单风,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将所有精力放在殷牧身上。殷牧,并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关于这一点,身为同门师兄的他,很是清楚。
嗣衣听闻,扶住单风依然在颤抖的胳膊就想离开。而殷牧哪里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今次即便是用上卑劣的手段,他也似下了决心,定要取了单风性命。
“哪里走!”一个手势,本来静止不动的侍卫立刻纷纷展开攻势。而殷牧知道阡陌阳的能耐,抢先一步拖住他的步伐,阻下他回救的势头。“阡陌阳,今日你的对手是我!休想离开半步!”他本就不打算杀了这个同门师兄,不过,只怕自己的心软会让对方痛下杀手。毕竟,看他对单风的态度,便知道两人间异样的关系。
正好,他若将此事告知大哥,也好让兄长对那女人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殷牧,你以为你拦得了我?”阡陌阳眼底掀起狂风暴雨,猛然间出手,招招凌厉。
“即便拦不住,我也要拖上一拖。今日,她必定不能离开此处。”直到真正交手,才知刚才的自己实在是说了大话。对于阡陌阳高深的内力与绝妙的剑法,殷牧即便横行沙场数十载,也显然是从未遇过此等敌手。心中苦笑,莫怪师父当初最常提及的便是这两人,北荀阡陌,此两位师兄着实是师父的骄傲,并非空穴来风。自己与之相比,的确有所不及。
阡陌阳冷冷笑道:“别怪不念同门情义。凭你,还拦不住我。”他心中焦急,却又不得下杀手。昔日师命犹然在耳,令他不得违背。
对方若没下杀招,阡陌阳也无法打破师门规矩。显然,殷牧很聪明,他看准了这一点,倒也真的拖住了阡陌阳的攻势。
而此时,围攻单风与嗣衣的侍卫已逼得两人陷入险境。交上手,单风与嗣衣才发出这批侍卫们的不凡。他们哪里是普通兵士,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武功个个非凡的家伙。若说这群人是隶属于皇家的暗卫,倒也不为过。
这样的侍卫,动用四五个也足以完成任何艰巨的任务了。而此次竟然被殷牧调用了十多名,显然殷牧是不打算失手而归了。
单风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想来他们还真是看得起她。花了这么大手笔,就为了要她的命。只可惜,她的命她可重视的很,想要拿,也不那么容易。
不过,看着身边一心护她而不顾自身安危的嗣衣,单风的心便沉了下来。
嗣衣本来武功就不如自己,再加上护着功力大减的自己,现在已然是全身挂了不少彩,有几次都是险险避过杀招,令她看得心惊胆战。
而另一头,不知为何,阡陌阳迟迟未下杀招,一时间竟无法摆脱殷牧的纠缠,无暇顾及身后的缠斗。
无奈下,单风凭借着这几日来对这座城的了解,开始带着嗣衣边打边退。
她知道,若没有了自己,以殷牧的为人不会太过为难嗣衣。她也知道,比起殷御的为人,殷牧更算是个君子。否则,她又如何会拖延到此时还活在人世?给足了她时间,无非是想让她与他交手,死得堂堂正正。如果殷牧派来暗卫刺杀,想必以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逃过。
只可惜,殷牧没料到阡陌阳会赶来得如此及时。此时的他,恐怕也是懊恼非常。
眼尖的发现嗣衣背后有一人刺出刁钻一剑,以嗣身手怕是再难躲过。单风心中一惊,不顾身体超负荷已然将近力竭,手中冰峰剑飞射而出,堪堪击落对方长剑。
然而,手中没有兵器的她,也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四五人蜂拥而上,无疑想给她最后一击。
无奈,身子凌空一跃,朝着一个方向飞速掠去。
那头,眼见单风只躲不攻朝着南面退去。刚逃过一劫的嗣衣心中大惊。她与单风毕竟相处已久,这段日子又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对于此燕城布局心底也算清楚。
瞧见单风飞掠去的方向,嗣衣不由大惊失色。甚至来不及多想,便掠身猛追。
“不!姐!千万不要!”
她没记错的话,那南边正是燕城唯一一座断崖,底有洧川相接的琥珀崖!
而听闻嗣衣惊叫的阡陌阳,心中一跳。他猛然侧目,却见那一道白影飞驰而过。
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招直刺对方心窝。待殷牧勉力自保之余,却反手收势,飞快地向单风那头追去。
单风性烈如火,单风刚毅不屈,单风倔强决然。
单风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啊……无论是作为况荀天时,还是如今的阡陌阳!
所以,小风。千万别留下他一人,千万不要!
只可惜,老天似乎总爱与他们俩开玩笑。那急追的身形抵不过的飞掠而下的白影,嗣衣的哭喊声,凌空而伸出的手,只撕下了那来不及抓住的衣角。
坠落悬崖的身影,让他的心,也随之沉入海底。
“不———”
不作他想,阡陌阳运足内力奔往悬崖边,然而下一刻欲要跃下的身影,却被一股极强的力量阻拦。身体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滚!给我滚开!”是谁拉着他?是谁阻止他去找小风!不管是谁,都给他去死!
回手毫不留情的一掌,十成十的功力迎面而上。
“噗——”
口中鲜血猛然喷出,眼前的视线顿时暗了暗,步子也跟着退后几步,身形摇晃。再次定睛一瞧,那充了血赤红的双眼,盛满了滔天怒火与绝决。那股子内心发出的恨,仿佛是求死不得般的绝望,只因眼前绝不该出现的人,只因知道有了他,今日自己只怕无法再去寻找心爱之人。
“凤、九!”
凤九,江湖第一宫凤天宫宫主,江湖人亦称“魔尊”之人。而如今除了他之外,凤天宫左右护法千机无涯,也纷纷到场。
此三人联手,即便是阡陌阳,也无可奈何。
“阡陌楼主,本尊请而不来,那也唯有亲自来此相见了。”
凤九一挥袖袍,那殷牧手下的暗卫纷纷倒退数步,继而猛然跪倒在地,吐血不起。仅此一招,便让殷牧脸色褪尽,不敢再上前半步。
“今日乃是我与阡陌楼主叙旧的好日子,闲杂人等还是莫要再打扰的好。本尊向来脾性不佳,若是惹得本尊不快,莫要怪本尊手下不留情。”
☆、千机
凤九的出现本就不在考虑中,与他这样的江湖魔头交手,即便是战场上至今无往不利的殷牧实也不愿。更何况,如今他要的结果已经得到,莫非必要还是不要惹上其他是非。
殷牧看向对峙中的阡陌阳与凤九,冲着凤九点了点头:“既然是魔尊与阡陌楼主的私事,自然是由两位自己解决。我们走。”一挥手,将带来的人马一并撤走。
凤九凤眼微眯,打量着迅速离去的殷牧,倏尔唇边泛起一抹冷笑:“看来,殷国的乱是注定不可避免了。”
那小小女子竟然有此能耐,着实令他好奇不已。他开始改变主意了,或许留下那女子一命研究研究,也未尝不是件有趣的事。
侧脸看向那狼狈不堪的男人,心底不屑哼道:“阡陌楼主是否料到会有今日?为了区区一名女子落得如此下场,不觉得可悲吗?”
“凤九……”
咬紧了牙关才勉强抑制住胸口翻涌的气血,刚才那十成的功力对上一掌,让原本伤势未愈的他雪上加霜。如今能如此站在凤九面前不动分毫,已然是他最大的极限。
想到刚才单风坠崖的一幕,心中翻搅的痛便越发强烈,令他的呼吸几乎为之停滞。想要再次试着开口,然而才张开口,便是又一口血喷出。
身体已到了极限,阡陌阳眼前的视线模糊一片,脚步一晃,人便栽头倒下。他的意识渐渐远离,最后在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只愿如此能与小风地下相见,再续他们之间未了的情缘。
凤九冰冷的神情产生了一丝裂缝,看着倒地不起失去意识的男人,那双凤眸倏地眯起。踱步走到阡陌阳身边,蹲□朝着他伸出手,然而未曾碰触到他之前便止住了势头。
“你过来。”冲着一旁傻傻跪在地上的淳于嗣衣挥了挥手,话语间仿佛带着一股天生不容抗拒的能力,让嗣衣慢慢蹒跚着起身想他走来。“他还能不能救?”
虽然凤九的话是询问的口气,但嗣衣绝不认为他是在询问。
这个男人的眼底看不见丝毫情绪,幽深的仿佛能洞悉灵魂。好可怕!嗣衣的恐惧从心里慢慢扩散,身体却没有办法逃开他视线的束缚。
“能,还是不能?”
“能……”
听见淳于嗣衣的回答,凤九突然间笑了起来:“好,你跟我回去。”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阡陌阳,一挥手,立刻有人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嗣衣与阡陌阳周围。“把人带走。”
随着他的命令,很快,阡陌阳就被人架起。而嗣衣,则依然不知所措的半跪在原地。仰头看向那陌生的男子,眼底迷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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